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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荡江湖 🥳
闯荡江湖
“到金顶去。”萧秋水说。   “去做什么?”萧开雁问。   萧秋水良久没有答。   “如果我告诉你,”他终于说:“你能不能不生气?”   萧开雁沉实地颔首。   “我答应了剑王临死前的要求,把无极先丹送到李沉舟手里;”萧秋水简单、扼要他说:“而今李沉舟正在峨嵋金顶之上。”   李沉舟是毁掉浣花剑派的元凶,也是武林中白道人物之首敌,更是族仇家恨的匪魁;—   —而今萧秋水却答应了一个毁灭萧家的首脑之要求,给李沉舟送上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瑰宝:无极先丹!   萧开雁没有直接回答。   他平实恳切的脸,横着浓眉,在遥望山谷远方,远方的山谷。   远方有云、有天光。   “峨嵋的云,真不同凡响。”他忽然冒出了这一句话来,萧秋水举目望去,高处不胜寒。   “从前武林中有对兄弟,姓姜,人人都知道姜氏兄弟一联手,天下难敌手。又说姜氏兄弟两人一心,如同一人:姜任庭是老大,运筹帷幄;姜瑞平是老么,决胜千里。”   萧秋水望定他的二哥,他不明白萧开雁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   说起这些。   “可惜后来姜二成名了,名气几乎要比姜大还大。他渐渐脱颖而出,做事不在他老大的影子之下了,自创了一套方法,而且扬名海外,很多姜大以前的旧部,都跟了他,于是,两人终于相互猜忌起来……”   萧开雁平静他说下去:“终于他俩为了彼比的自尊、权威、人手、利益,而引起争端。   姜二年少气盛,声名鹊起,姜大身边的高手,转成了姜二手下的红人,姜大心想:你既吃碗面翻碗底,我索性要你好看,究竟姜还是老的辣……为了证实这点,做颠覆姜二身边的亲信,并且遣人在姜二的组织里卧底,离间、挑拨、狙击,无所不用其极;他弟弟开始姑念其栽培之恩,一再忍让,但不甘被对方小觑,又怕退无容身之所,故挺身而战,所用手段之辣,亦不在乃兄之下……”   “如此;”萧开雁很快地结束了这个故事,“两兄弟拼斗不已,实力大损,姜二屡次要求复合,姜大碍于颜面拒绝,待姜大有意撮合时,姜二羽毛已丰,无意回头了……所以当权力帮倔起时,这兄弟,便被逐个击破,个别给消灭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做事的一套方法;”萧开雁凝视他弟弟,说出了他的结论:“只要你信任他,便由他做去。”他殷实渤黑的方脸坚毅无比:“你要送交东西给李沉舟,便去吧。”   “我信任你。”   萧秋水看着他这个沉实甚至太老实了的哥哥,眼中不禁已有了崇敬之色,他补充说。   “那无极先丹,其实是假的,而且有毒。”   萧开雁“咦”了一声,沉吟了一下,终于道:“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倒不是指我们两个,而是大哥和你的性格,磨擦较易,从办‘十年会’一事上,便可看出。”他接着又说:   “他在点苍之败,引为毕生之憾,现处于失意期间,此刻不宜再刺激他。”   萧秋水急询:“大哥有消息了?”   “没有。”萧开雁望向山谷的云雾,老实的脸上呈现了担忧的神色:“不过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我了解;”萧秋水答。他现在才正式感觉到这平时木讷的二哥,并不像一般人想像中那么鲁钝——这就是大智若愚么?“如果我见着大哥,尽可能会让着点。二哥不用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萧开雁道,他每个字每一句话都是那般有力:“从前的权力帮,为了灭‘姜氏兄弟’一脉,折损了创帮立道的钱六和麦四两大高手;”萧开雁叹了一声又道:   “要是‘姜氏兄弟’不分开,当时权力帮倾全力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也不会有今天权力帮坐大后的局面了。”   “我懂;”萧秋水连声低应:“我懂得。”   萧开雁平实的脸诚实地开心了起来:“你懂得就好。”   “我们上金顶去吧!”   “我们?”   “对。我们,一齐!”   峨嵋山以万佛顶为最高,次为金顶,再为千佛顶,但以景色幽境佳绝,仍以金顶称最。   在峨嵋,东可望二峨、三峨两山,南可眺枭湖诸名山,西见晒经山,北瞻瓦屋山,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们两人才走到天门石附近,便发现这两座灰黑色丈高的巨石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温文的青衫少年。   乍见有些儿像柳随风,然而又不是,下面的路狭窄,一下小心,就摔落万丈深崖。   萧秋水、萧开雁同时都思想起,近日来盛传的“战狮”古下巴之死;死前有一个温文的青衣少年跟踪,然后战狮等一众高手,都分别身首异处或被吓死等,无不能活着下山。   莫非这青衫少年便是……   那青衫少年向他们笑了。   “你们要上金顶?”萧秋水反问:“你是谁?”   那青衫少年还未答话,山哟处又出现了人,青衫少年飘身在一簇一簇迎风吹送的茅花之间,轻笑道:“奇怪,今天访客怎么特别多?”   萧秋水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讥消:“哦,访客?”他说:“峨嵋山是你买下来的么?”   青衫少年好像没看见也没听出来他的讽刺似的,道:“便是我买下来的。”   萧秋水倒吃了一惊:“你真的买了整座山下来?!”   青衫少年笑了:“天下之地,莫非皇土;权力帮君临天下,这小小一座山,区区的一峰金顶,当然是我们的。”   萧秋水瞳孔收缩。戒备地道:“你是……”   青衫少年抿嘴一笑:“李大帮主座下一名小卒而已……”   话未说完,来人已欺近天门石,一现身,就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青衫客展开包围。   原来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大天王属下:“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中”五剑“之四(”蝴蝶剑叟“已为剑王屈寒山所杀——见神州奇侠故事之《英雄好汉》):断门剑臾、腾雷剑叟、闪电剑叟、鸳鸯剑叟等四人。这四人武功高强,原与萧秋水相熟,曾先后在丹霞岭上,峨嵋山下与萧秋水照会过;萧秋水还曾拯救过其中的腾雷剑吏,所以相交不恶。   只见这四人如临大敌,青年却洒然无惧,萧秋水大奇,惑然问:“他是……?”   青衫客却洒然一挥手,大石之后,立即有十八个眉情目秀的青衣童子走出来。   十八个稚童出来后,又出来十八个幼童,每个束壹冲辫的童子手上,都拿着个长方形的沉甸甸的匣子。   青衫客笑道:“开!”三十六个匣子一齐打开,一时寒光乱影。   映眼耀目,原来三十六个匣子里,有三十六柄不同形状的刀。   青衫客笑向萧秋水说:“你刚才问我是谁,现有你总该知道了吧?”   萧秋水嘎声道:“刀王?”   青衫客一笑,随手捻起一把刀,众人离青衫客虽远,但青衫客手一执刀,刀一横胸,众人只觉胸臆为之一塞,寒意越距侵入。青衫客道:“这是冰魄寒光刀,原藏于极北之处,深入地底,近年来被该爱极思剑魔人所掘发,现在落入我手中,用此刀者,每一刀劈出。俱是冰之魂、雪之魄、霜之灵、寒之胆,——这是一柄难得的奇刀。”   忽然一闪身,冰魄寒光刀已摆回匣子里,他左手又自另一童子匣中抄起另一柄刀,这刀平平无奇,但一拿在手中,刀身立即发出大漠风沙一般的嘶鸣以及隐漾红光,青衫客道:   “这是宝刀,名叫班超。”   汉时班超与手下三十六剑客,扬威异域,喋血万里,纵横大漠,功高日月,这把刀名叫“班超”,足可见其威,青衫客笑笑又道:“这刀就是昔年班超所用,三十六剑客用的是剑。他们的头领使的却是刀,好刀,快刀!”他随手一指再指,道:“那刀是‘割鹿刀’,秦时逐鹿中原,始皇帝令一代炼剑大师廉大师所镌,逐鹿中原,割而分之,便是这把刀。”   青衫客顿了顿又说:“那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富国强兵,师胡之长以制胡的贴身利刃,‘名叫’杀胡刀‘,这刀一旦露锋,杀势第一;”青衫客笑笑又道:“有些刀,单止一柄不为刀,要两柄合在一起,才算是刀,有的更要七,八柄,甚至十几把,加在一起,才为飞刀,你看!”说着又拍了拍手。   石门之后,又走出三十六名童了,他们手上也有匣子,但盒子较为宽大,打开来尽是亮光闪闪的刀刃,青衫客随便指了指,点了点,“哪,哪,哪——那是鸳鸯刀,两柄合为一把,要两柄齐施,才见功力;那儿的是‘七级浮屠刀’,要七七四十九柄一齐发出去,鬼器神号,方能见效……”青衫客一口气说到这里,吁了一口气,舒了舒身子,有说不出的倦意与潇洒,道:“不错,我便是刀王。”   他笑笑又道:“我告诉你们六个人这些,是要你们各自选择一把属于你们自己的刀——   我就用那把刀杀死你们,这便是我对你们最高的尊敬。”   他说“杀人”的时候,眼神充满了虔敬,仿佛能死在他刀下,是一件很光荣而庄严的事。   “我只诚于刀,我是刀王”。   断门剑叟“霹雷”一声,怒喝道:“什么刀王?!剑王尚且死于我们剑下,你装腔作势,到头来也免不了一死!”刀王脸色陡变,涩声道:“剑王死了?!”   腾雷剑叟傲然道:“朱大天王的人要杀你们。还有幸免的不成?!”   鸳鸯剑叟冷笑道:“兆秋息,你还是随屈寒山的冤魂去吧!”   兆秋息,就是权力帮“八大天王”中“刀王”的原名一一“刀王”兆秋息、“水王”公共工、“人王”官古书,都是李沉舟身边的爱将,也是权力帮中的重将。   ——而“刀王”兆秋息和“剑王”屈寒山的感情又极笃,“刀剑不分家”。在权力帮来说,是两扇门神;在李沉舟来说,也如同左右双手。   而今屈寒山却死了。   近日来权力帮在波诡风云的江湖变化中,牺牲已然极大,兆秋息心里是难过的:——借强鼎盛的一个权力帮,是靠了多少努力,仗赖了多少人才,经营了多少次险死还生的血战,方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近日却屡失人手,损兵折将……   ——而今居然连“剑王”都死了!   闪电剑叟见兆秋息呼吸急速,他的眼睛亮了。   高手对敌,越是愤怒,越容易导致疏忽,只要有大意,便有机可袭。   闪电剑叟道:“不但剑王,你们的火王,便死在峨嵋山下,鬼王,死在锦江之中,药王,也被斩杀在浣花溪畔……你们‘八大天王’,早已死得七零人落了,啊,哈哈,哈一一”萧开雁忽然冷冷地加了一句:“一双蛇王,也死在伏虎寺中。”   他加上这一句,是因为他也看出一个人在盛怒与悲痛中,连语音说话难免都会尖锐起来,武功必然打了个折扣——在这种情形下出手,很容易有机可趁。   萧开雁虽然老实,但并不古板,权力帮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自然乐得与朱大天王的人共同歼灭当前劲敌再说。   萧开雁的话,连同“四剑史”的话说了下去,“刀王”全身就开始发抖:他不是怕,不是畏惧,而是悲愤。他武功高,但年纪轻。他还嫩。还很容易。很容易就激动。   他突然抄起了一把刀。   一把黝黑的刀。没有丝毫光彩的刀。   四剑叟与萧开雁诸人正在等着他出手。   一待出手,就全力还击。   兆秋息出刀。   刀劈天门石。   “轰隆”一声,丈高的天门石,分裂为二。   石破天惊,兆秋息口力横胸,大笑三声,满日是泪,但激动己平息。   他的伤悲与愤懑,已随着那一刀,劈进了山石之中。   他又回复了洒然。   一个刀法大家的眸眠群雄。   他屏息看自己的刀,几络乌发掉下来,与天地气息同度。   然后他又说话了:“这刀叫‘霹雷’,开天地,辟日月,中刀者,人焦裂……你们还是先选一柄能有全尸的刀吧。”   闪电剑叟这次倒是首先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一剑刺出!   剑迅若电!   喝声未闻,剑已刺到!   这剑侠比声音还快。   但就在这时,一点刀光,一明即灭。   刀光只一点而已。   可是剑未刺到,己从中被劈成两半。剑裂为二,剑劲全失,这一刀,正好击碎了剑的精气神。   闪电剑史的剑,便成了无用之剑。   兆秋息道,“这才是‘闪电刀’。”他手上有一柄刀,其薄如纸,乍然竟看不出手上有拿着东西。   这时又有两道剑光一闪。   两道剑光同时发自一人。   鸳鸯剑望的“鸳鸯剑”。   兆秋息暮然返身,返身时手中己多了两把刀。   然后鸳鸯就成了四把。   ——两柄剑被斩成了四段!   “刀王”兆秋息说:“这是‘斩剑刀’。”   其余“腾雷剑叟”、“断门剑望”等纷纷怒吼,扑了上去。   兆秋息脸带微笑,以一敌四,瞬眼问已换了七柄刀。   他换到第七把刀时,四剑叟手中已无一柄剑是完整的了。   就在这时,忽然又加了两柄剑。   一柄其黑如墨,一柄白如洁玉的铁剑。   萧开雁的双剑。   双剑架住兆秋息的刀势。   兆秋息不再微笑;他又换了四把刀。   换到第五把刀时,萧开雁手上双剑只有招架之能。   四剑望和萧开雁,总共五个人,但只有两柄剑。   就在这时,兆秋息忽闻一个人说:“真正好刀,不是换来换去的这些,而是只有一把,上天入地,碧落红尘,只有一把。”   “心里的刀好,手中的刀才利。”   兆秋息大喝一声,又把萧开雁另一柄剑剁断,返过头来,只见山气淡淡,一个人长身说话,气态上竟似帮主,他吃了一惊,定睛再望,才知道是一个剑气一般的少年,怒道:“你也懂刀?!”   萧秋水说:“梁大哥曾指点过。”   兆秋息佛然道:“谁是梁……”   萧秋水答:“气吞丹霞‘梁斗梁大侠。”兆秋息恍然道:“哦,是他……”   萧秋水道:“他算不算得上是刀法大家?”   兆秋息道:“当然算得上。但他的刀,只有一刀,我的刀是千千万万的,每柄刀,都有它的性格,你会用千万把刀,就要熟习每柄刀的性格,使出来才集各刀之精,众刀之锐,方才是一流刀客。”   萧秋水反问:“你熟捻了千千万万把刀的特性,但你自己的特性呢?”   兆秋息一愕。萧秋水又道:“要是没有你自己的性格,你的刀又如何通灵?刀无灵性,不过是凡铁而已、纵是宝刀又何用?”   萧秋水双目如刀,盯住他说:“你身为刀中之王,但人却为刀驭,然而真正属于你的刀呢?究竟是你用刀,还是刀用你?剑上尚且有掌剑,掌剑即心剑,剑由心生,传入掌中,你呢?!”   兆秋息怒道:“我当然有!”他扬掌道,“我有‘手刀’!”   萧秋水冷笑道:“我是浣花剑派萧秋水,也学过蒙江剑法,梁大哥也传授了一些刀法给我,他出手一刀,却是刀中精华,招中神髓,这一刀,才是势无可匹的刀,属于自己的刀,‘心刀’!”   兆秋息额上大汗涔涔下,他自幼浸淫刀法,不信有人能在刀法上胜过他,但萧秋水又说得如此有声有色,条理分明,不由得他不信,不由得他不惊,当下喝道:“光说无用!使出你的‘心刀’来!”   萧秋水缓缓举起了手,五指进伸,宛若刀锋,冷冷地道:“我要使出‘心刀’了。”   兆秋息见萧秋水如此凝重,也不敢大意,暗蓄内力,右手淡金一片,冷笑道。   “你放心,我的‘手刀’必定剁在你心口上!”   第二章 权力帮主     萧秋水的手,缓缓地平伸出去。萧开雁等莫名其妙,但见萧秋水煞有其事,便屏息以待。   兆秋息像盯着一条毒蛇一般,盯住萧秋水的手掌。   “心刀”,在刀学中,确比“手刀”还要高,兆秋息是听说过,但从未碰到过,他也知道梁斗的刀法相当高强,心里丝毫不敢大意。   然后萧秋水那看似平凡无奇的手忽然加快,戳人。   兆秋息心想才不上当,若轻易接下,定必中了对方伏下极厉害的杀着,所以运尽“手刀”之刀,一刀所出,以硬拼硬,要把萧秋水齐腕斩断,同时也封死了萧秋水所有的变化。   谁知萧秋水没有变化。   他那一招,师出无名,根本不能变化。   萧秋水运用的是不变化的变化。   他的手和兆秋息的手无可更改地触在一起。兆秋息要一手斩断他的“心刀”,故此用了全力。   全力的刀锋,如刀切去。   萧秋水的手如磁场。   没有刀气,但布满内力。   兆秋息一刀切下去,碰到的不是刀,而是浑密的内力。   那内力没有与刀锋发生碰击,反而吸收了对方的刀气,刹那间,宏厚无匹的内力,摧毁了“手刀”的锐劲。   兆秋息脸色变了。   他的手已收不回来了。他嘎声喝:“这不是‘心刀’——!”   萧秋水说:“真正的刀,又何必一定是刀?!”   萧秋水凭犀利的内力,化解了兆秋息的“手刀”,他不是以刀胜,而是以力胜。没有力,又如何发刀,真正的刀,也许只是力之巧妙锐利的运用而已;而真正的力,则是气的运聚发放。——萧秋水有气。正气。   他吸住了兆秋息的“手刀”。他的武功,远逊于“刀王”;但他的内功、却远胜于兆秋息。   兆秋息的内息被萧秋水的巨力所激散,再无法凝聚,所有刀学,刀法,刀艺,刀技上的方法,都用不出来。   他挣扎了一会,终于完全不动,脸惨白一片,双目如刀刃,冷冷地盯住萧秋水,一字一句地道。   “萧秋水果然名不虚传:“萧秋水淡然一笑,道:“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兆秋息双目冷冷地瞅着他:“什么问题?”   萧伙水道:“找是跟一行人一齐上山的,但昨天他门都失踪了,跟贵帮有没有关系?”   兆秋息瞪着他。反问:“是些什么人?”   萧秋水道:“大侠梁斗,海南邓玉平、东刀西剑等,昨晚全在伏虎寺失踪。”   兆秋息冷笑:“是我们的人干的。”   萧伙水内力顿盛,一摧之下,兆伙息大汗涔涔而下,厉声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兆秋息咬紧牙根,却是连哼都不多哼一声:“我不知道。”   萧叶水知他也是一条好汉,遂减了力道,问道:“他们都是我生死之交、情急之下,刚才误伤兄台……请兄台指示明路。”   兆秋息冷哼一声,道:“他门不是我捉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萧秋水念及火王,鬼王等舍身救柳五的义勇,屈寒山拼死为主尽忠之举,虽有蛇王这等见利忘义之辈,但对权力帮而言,“八大天王”大多是号角色,也是人物,萧秋水生性本就并非对善,恶截然分明,只知道是对的,千山万水,赴汤蹈火也势在必行,心里对李沉舟手下“八大天王”的人,其实也有几分敬竟。   兆秋息道:“我知道抓他们的人是谁,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断门剑叟在一旁瞧得不惯,一个肘顶了出去,“砰”地撞在兆秋息心口上,兆秋息一双手还是给萧秋水制使,无法闪躲,中肘后便血扣秽物齐吐,吐得脸肌抽搐…   萧秋水阻止道:“不可……”   腾雷剑叟冷晒道:“有何不可,这种人,不打不识相!”   说着飞起一脚,喘在兆秋息的肚里,兆秋息皱着眉,淌着黄豆般大的汗珠,吐得连黄胆水都咯了出来。   萧秋水喝道:“他也是一条好汉,用刑是万万不行的……”   闪电剑叟猛欺上,以剑愕“平”地撞在兆秋息的小腹上,哈哈笑道:“你小子心软,迫供不成,让老夫来吧!”   兆秋息全身痛得发抖区的已是脓血,但始终未发一声。   鸳鸯剑叟跃近又想拷打,萧秋水陡然松手。   兆秋息突然回身。他手上本来没有刀。   但就在他一问身的刹那,刀光一闪。   萧秋水虽然反对“四剑”如此对待“刀王”,但也不忍心见鸳鸯剑斐如此胡里胡涂丧命在兆秋息刀下,他及时一掌,“砰”地后在鸳鸯剑叟肩膀上,鸳鸯剑叟跌出七步,恰好避过一刀。   刀“唆”地自袖子里收回去。   萧开雁也不禁动容道:“袖中刀!”   鸳鸯剑叟怒叱:“萧秋水你……!”   闪电剑叟道:“萧秋水你助权力帮的人!”   腾雷剑叟因曾受萧秋水舍命相救之恩,即道:“萧秋水救了老五!”   二时各执异见。兆秋息抹揩了额上的汗,捂腹缓缓立起,袖中“唆”地刀光一闪即没,他惨笑着说:“这就是‘袖刀’。”   萧秋水点点头,道:“我看见了。”   兆秋息道:“那是我要让你看得见。如果我用它来杀你,它就快到你连看都看不见了。”他苦笑又道,“刚才我还在负痛,现在好多了。”   萧秋水淡定他说:“是。你现在好多了。”   兆秋息吃力地道:“刀快到你看不见,便无从捉摸它,捉摸不着,你的内力也无用了,是不是?”   萧秋水笃定地答:“是。”   兆秋息笑了:“你放了我,我曾上过你的当,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所以我再要杀你,就一定能杀得了你,你相不相信?”   萧秋水斩钉截铁地答:“信!”   兆秋息笑:“那我要杀你了。”   萧秋水摇头。   兆秋息奇道:“你不信?”   萧秋水笑了:“你不会杀我的。”   兆秋息问:“为什么?…萧秋水轻轻地道:“因为刀王不是这种人。”   兆秋息静止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也出来了,又骤地止往笑声,道:“你以为刀王是怎样一种人?”   萧秋水即答:“坏人。”   兆秋息变色道:“那我为何不杀你!”   萧秋水冷笑道:“但你是条汉子!”他笑笑又道。   “何况,刀王兆秋息不是为听阿议奉承的话而问人的。”   兆秋息沉默半响,大声反问:“坏人中也有好汉?!”   萧秋水的声音如一记记沉厚的钉缠:“不但有好汉,也有英雄!”他朗声道:“刘邦狡诈好险,善用智谋,却是流芳百世的大英雄;楚霸王杀人不眨眼,血流成河,却是名垂千古的真好汉!韩信原为市井之徒,无赖之辈”但在角逐天下的争霸中,却是豪杰;曹操篡夺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威震神州,却是不世之人物!“萧秋水一口气说到这里,旋又低声道:“问题是谁好。谁坏?好怎么分法?坏怎么评法……”萧秋水叹道。   “也许,也许好坏存乎一念之间,善恶亦然………兆秋息大汗涔涔而下,似乎比萧秋水扼制住他的”手刀“时还淌得多,终于大声道:“那你为啥不加入权力帮?!”   萧秋水笑着反问:“我为何要加入权力帮?”   兆秋息欲言、又止,隔了半晌,终于道:“我们是擒住了梁斗等人,但帮主素来对梁大侠等之为人,甚为敬重,有意招揽已久,故暂无生命之虞。”   萧秋水顿时松一口气,说:“不过梁大侠为人正直,绝不会加入权力帮的。”   兆秋息眉毛一挑,冷笑道:“昔日饮誉黑,白二道的‘大王龙’盛江北,以烈直称著,最终还不是投入了权力帮!”   萧秋水不答反问:“金顶上有些什么人?”   兆秋息脸色陡变。   他瞳孔收缩,目光又变得刀锋般锐利。   “你……你一定要上去?”   萧秋水说:“是。”   兆秋息跺了跺脚,恨声道:“我的职责是阻挡未受邀请而要硬闯上山的人……不过,你一定要去送死,我也由得你。”兆秋息冷笑一下又说:“何况……我适才败于你手……你就算是硬闯过关了。”   萧秋水一拱手道:“多谢。”与萧开雁返首欲行,断门剑受嚷道:“我们一道上去。”   原来“四剑望”适才暗狙兆秋息不成,怕他复仇,深知单凭四人之力,恐非“刀王”之敌,故欲与萧秋水结伴而行。   萧秋水侧首询问:“四位又因何事,非上山不可?”此刻萧秋水虽年纪最轻,武功也不高,但隐然气派,云停岳峙,萧开雁在眼里,心下暗暗称许。   断门剑叟道:“我们得悉章长老、万长老二位在六榕寺一带图拯救邵长老未获,却查出峨嵋金顶上燕狂徒的《忘情天书》出现江湖!二位长老赶去,天上特令我等来听候差遣。”   一闻《忘情天书》,萧秋水不禁一震,萧开雁也变了脸色,昔日章残金、万碎玉赴六榕寺,萧秋水有听邵流泪说起,当然是为了无极先丹,而今又爆出册《忘情天书》,武林只怕又要掀起巨波,已由此可预见。   兆秋息干笑两声,道:“嘿,嘿,不错,《忘情天书》就在上头,不过凭你们的本事,上去只是送死……”   腾雷剑受怒道:“你瞧不起咱们……”   闪电剑叟的大喝如半空中打了一个焦雷:“你想怎样?!”   兆秋息傲然道:“也没怎样。只是你要上去,不如先给我杀了。”他冷笑一挥手:   “……先过我这‘七十二刀刀大阵’再说!”   那三十六红衣童子及三十六彩衣童子立时转动了,每人提着刀,急旋起来,鸳鸯剑叟大笑道:“就凭这些小孩子……”   蓦然寒光一闪,饶是他避得快,胡须也给削去一络,只见刀光闪动,方位转移,快得令人目眩头晕,只见刀光不见人影,不禁为之胆寒,损人的话,则是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苍穹之中,传来“岑岑”之声,悠扬悦耳,久久不歇;萧秋水曾听说过,金项上有一巨钟置于绝崖前,终年在云雾山壁之间,甚有来历。   兆秋息一听钟响,即令七十二童停止攻袭,脸容甚是恭谨,一直等到钟声全消,才敢稍动,腾雷剑室满腹疑云,怒叱:“你闹什么玄虚!”   兆秋息挥手道:“你们上去吧。”   四剑叟一愕,才明了金顶钟鸣原来是权力帮主给部下“刀王”的指令,想椰榆几句,但又忌于李沉舟君临天下的威名,有所惮忌,便只好迅步上山。   这时钟声又再响起,在峦峦群山之间,隐隐传来,远眺高峰遥处,气象遥远且森然,再回头时,已不见萧秋水。   萧秋水已上山。   钟声倏止。   萧秋水只见山意森然,山景幢然,金顶平台上的情景,令他倒j白了一口凉气。   原来山上黑压压一大片,竟聚集了数百个人。   萧开雁失声道:“权力帮在此开大聚会了。”   萧秋水道:“看来不像。”   只听一人站起来大喝道:“李沉舟,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快将《忘情天书》交出来,否则我普陀山的人,要你的狗命!”   他一说话,众人一齐嚷嚷,真是四方震动,这些人穿杂色衣服,装束不同,脸貌也丑俊各异,显然是从关内关外各处赶来聚集的。这些人都功力充沛,一齐起哄,真是山摇地动。   但他们虽敢起哄,却不敢近前一步。   面对他们而坐的,只有一人。   萧秋水一上来,就看到了他。   几乎只看到他一人……萧秋水之所以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为那么多人在金顶,而是为他一人。   那人在萧秋水登上极峰时,似乎也扬了扬眉。   一个人,面对,一群人。   这是什么人?   这时置放在峰边的巨大铜钟,又“岑岑”地、柔和地响起。   那人坐在草堆石上,轻轻地弹指。   钟与他之间,相距十二丈余远。   他的指风,射在钟上,连铁锤都未必敲得响的巨钟,却声声响起。   钟声一起,盖住了群豪的语音。   只闻钟声,不闻人声。   萧秋水等在大门石旁所闻的只有钟声,便是这人,隔空弹指,所发出来的掩盖噪音的磅礴钟声。   这人是谁?   萧秋水却在千人万人中,只看见他。   这人也抬起了头,似越过千人万人,在人丛中望了他一眼:——那深情的、无奈的,而又空负大志的一双眼神!   萧秋水蓦然悟了。   他悟出当日之时,丹霞之战里,“药王”莫非冤因何误以为他是“帮主”,也了解了“白凤凰”莫艳霞等人,为何错觉他是李沉舟了。   也许,也许他和李沉舟,无一点相像之处,但就在眼神。就在眉字间,实在是太相似了:——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忧惺,宛若远山含笑迷蒙,但又如闪电惊雷般震人心魄……   那人笑了。   那人笑得好像只跟萧秋水一人在招呼。   这时包围圈内七,八人已按搞不住,拔出兵器,纷纷跃出,破口大骂:“李沉舟,老子没时间跟你耗!‘快交出来,不交咱们就一起上!”只听身边的断门剑叟上“呀”了声,道:“万长老,章长老果然在这儿!”   只见两个老者,站得最前,一个宛若天神般高大,容貌如玉树临风,一个却十分狠琐,神色似老鸨般淫亵闪缩,在他们后边,紧站着四个人,一名就是刚才第一个跳出来破口大骂的头陀,还有一个宝蓝衣衫的老里,一个浑身像铁骨铁身铁铸成一般的道人,还有一个呆头呆脑的秃顶锦衣人,瞧群豪模样,似对这四人甚是敬畏。   萧开雁知道萧秋水不识得,便道:“那人大大有名,头陀便是普陀山九九上人,老者是华山神望饶瘦极,那铁衣道人是泰山掌门木归真,锦衣呆脸的便是天台山有名的‘扮猪食老虎’端木有,都是极犀利的人物。”   萧秋水却想到了浮尸在烷花溪水上的少林狗尾、续貂大师、武当笑笑真人、昆仑“血雁”申由子、掌门人“金臂穿山”童七、莫于山“九马神将”寅霞生、长老“雷公”熊熊、“电母”冒贸、灵台山掌门天斗姥姥,第一高手郑荡天、宝华山掌门“万佛手”北见天、副掌门“千佛足”台九公、阳羡铜官山“可弹隐人”柴鹏、马迹山七十二峰总舵主石翻蝉。雁荡山宗主驾寻幽……   他眼睛却仍是望着那人,那面对许多人的人。那人丝毫没有惧色、眼神温暖如冬之炉火……   那铁衣道人陡地一声怒喝,好像军鼓一样,一声一震,力盖万钧:“李沉舟,你究竟交不交出来,我木归真可没有空跟你蘑菇!”   他一说完,衣袖一拂,袖如铁片一般,“唆”地切在金项的一块岩石上:石如脆饼,割裂为二。木归真怒说:“李沉舟,十六大门派,给你杀戮得家破人亡者一大半,今日血债血偿,你再也逃不掉。”   李沉舟笑了。他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自负,悲抑与讥俏。奇怪的是这三种迥然不同的人生情态,竞都在他的一个笑容里含蕴了。他说:“你来了。”   众人一呆,相顾茫然。萧秋水却知道李沉舟的话是对他说的。   千人百人中,只对付一人而说的。他居然镇静地口答:“我来了!”   李沉舟那眼神又变得这山般遥远,不可捉摸,但深情……他双指挟着一管茅草,说:   “你果然来了,我听柳五说过你,他遭你擒过一次,他很服气。”他笑了笑又道。   “要擒柳五,已经了不得,能使柳五服气,简直不得了。”他如故友相逢般熟络,随便指一指身边的石头,轻描淡写地道。   “坐。”   这时群豪甚为吃惊,纷纷回过身来张望,却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青人,淡定地越众人而出,自然得就像回到自己家居一般,就在李沉舟身旁坐下来。   李沉舟望定了他,微笑道,“好,好。”   萧秋水正侍答话,忽听一人破口骂道:“兀那小丑,在这儿目中无人,勾结好党,我储铁诚……”   萧秋水一听是“储铁诚”,霍然一震。原个“千变万剑”储铁诚是青城剑派的一流剑手,与萧秋水祖父萧栖梧可说是齐名剑客,不过为人不但不“诚”,而且甚是卑鄙,昔年内外浣花剑派之变,储铁诚便是其中鼓励,挑拨,唆教,离间的人。   萧秋水稍一皱眉,李沉舟淡淡地道:“此人说话,太过讨厌……就不要说下去了。”   那储铁诚不顾三七二十一,继续骂下去,突然李沉舟的手动了一下,储铁诚脸色一变,连忙掩往口,蹲下身去,大家探视了半天,却见他终于忍不住,“呕”地一声吐了出来,是两排被打落的牙齿,和一小片茅草的长叶;落叶飞花,均可伤人,在李沉舟手上轻描淡写使来,更非传奇,也不是神话!   李沉舟也没有多看,向萧秋水笑笑道:“他,不说话了。”   这时群豪哗然。很多人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却见一人,全身穿着金亮,遍身戴满金圈子,叮当作响,亮笑着前来,就像一堆火一般:“李帮主,我们天王有话要我禀告给你。”   李沉舟阴笑道:“你是朱大天王的左右手之一:烈火神君蔡泣神?”   蔡泣神一震,道:“帮主好眼力。”   李沉舟微微一晒:“在广西浣花分局卧底时,你就假借绝灭神剑辛虎丘之女辛妙常的名义行事?”   蔡泣神又是一怔,道:“是。”   靴舟道:“可惜啊可惜,祖金殿居然还会对你那未不了解,中了你的暗算而死。”   蔡泣神与雍希羽剿杀祖金殿的事,才不过一天,而且是在峨嵋山脚下得手的,其日、李沉舟还被群豪困于山巅,而李沉舟居然已全知悉此事,这才叫蔡泣神心服口服,一时答不出话来。   李沉舟淡淡地道,“我本可就在这里杀了你,但两军战陈,不斩来使,今日你的身份是使者,你有话便说,我暂且寄下你的人头、他日定偿祖金殿之命。”   蔡泣神听得勃然大怒。却又觉得李沉舟凛然有威,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去教人深信难疑,心下一寒,但想至今日围剿的高手不知凡几,自己也名震江湖,何况章、万两位长老都在,定必相护,暗想李沉舟再厉害,也无法对自己怎样,当下假装掏出柬函,骤然一扬手,打出一团火焰!   李沉舟宛若没有看见。   火焰照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眼光突然有了一种无法掩饰、无法抑制的,狂热的、焚烧的光芒。   连章残金、万碎玉二人全神戒备,准备李沉舟一旦出手,他们立即截击;群豪也期待李沉舟出手,看是否有机可趁,看这名动八表的英雄人物,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深不可测的武艺超凡。   可是李沉舟没有出手。   他炙热的眼神,一燃即黯淡了下去。他犹如日暮黄昏中的人,疲乏、而带讥消……   第三章 李沉舟     李沉舟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懒得看。   他背后却蓦然出现一个人,一个文人,一个幽魂一般的人。   这个人一直就在李沉舟后背,但李沉舟在,惟也没有注意到他。   这人一出来,“刺”地打开摺扇,向火炉一扇,立即有一团水雾出来,掩熄了火焰。   火焰一灭,他又退回到了李沉舟的背后。   李沉舟甚至连动也没有动过。   章残金、万碎玉全身蓄力欲发的功力,却因李沉舟全然未动,不动就是最佳的守势,也是最住的蓄势,李沉舟就算一出手即杀了蔡泣神,总算也有理可袭,而今巍然不动,章,万二人,凝聚全身功力,旨在一击,对方却破绽全无,一时满腔真气,无处可泄。   “砰”地一声,两人站立之地,四分五裂。   就在这两大高手将真力宣泄的刹那,摹然眼前人影一闪,赫然竟是李沉舟!   两人此惊,非同小可,猛运内力,“残金”、“碎玉”掌,同时劈出!   李沉舟一个翻身,飘然落口荒草石上,端然坐下。   他嘴角多了一丝血丝,直淌了下来,他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然后他前面的烈火神君蔡位神,眼睛瞪得老大的,抚胸倒了下去,这一倒下去,就永不再起来。   众人再回望,章残金,万碎玉二人已不见,这两人适才所在之处,只留下两滩鲜血。   章残金、万碎玉是昔年朱大天王创帮立道时所设的“七大长老”仅存的,两位当日围攻燕狂徒之际,七大长老中“三棍一棒”祁十九、“东赢扶桑客”诸序中、“冷拳”居正、“塞外神卜”卞晓风全被杀死,“别人流泪他伤心”的邵流泪重伤被掳,独有章残金、万碎王二人逃出生天,其功力之高,也可想而知。   今日李沉舟被围于峨嵋之巅,朱大天王特命章残金、万碎王来对付李沉舟,以蔡位神吸住李沉舟主力,其他的“六拳”、“五剑”等,不过是派去寻找“无极先丹”之下落。   章残金、万碎玉的“碎玉残金掌”,一直是独门绝学,也是武林中掌法中的至尊宝,朱大天王本以这两大长老之力,加上围剿的四大掌门和各门各派高手,以为稳可歼灭李沉舟,但李沉舟用身后的人,一举灭火,使章、万二人,自行消去真力,再迅快无及地辞然出手,先杀烈火神君,再伤章、万二人。   章残金、万碎玉毕竟并非浪得虚名,也各击中李沉舟一掌,李沉舟是负了伤,章、万二人不敢再留,立刻就走。   李沉舟淡淡地道:“我不斩来使,但对刺客,又另当别论。”说着又溢出一些血,显然受伤非轻。   众人见李沉舟一出手问,便杀了蔡位神,赶走了万碎王、章残金,简直神乎其技,大部分群众,情知不敌,纷纷退走,一时间走了几乎一半的人。   至于四剑叟,眼见萧秋水与李沉舟居然似熟人般的,而李沉舟在举手投足问,竟然就杀了“双神君”中的烈火神火,又打退了章。万二长老,简直匪夷所思,看得连眼睛都直了。   李沉舟收回两只手,把手指一只一只,逐渐屈了起来,看着自己发白的拳头,低声地道,“章残金,万碎玉,名不虚传,好厉害的掌力,但他们中了我的拳头,已活不过今天。”   四大掌门:木归真,端木有、九九上人、饶瘦极,以及储铁诚等,眼见李沉舟也不知怎样的举手投足间,便在自己等面前,杀退了三大高手,一时也为之变色。   这时场中跃出一人,正是柔水神君雍希羽,扶着蔡泣神的尸体,一脸怒愤之色,怒视李沉舟,李沉舟淡淡地道:“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朱大天王的人尽丧在这里,对朱大天王来说,不啻是个经不起的打击。”   雍希羽冷笑道:“你中了章,万长者的掌力,已是强弩之未。”   李沉舟一笑,“那你可以试试看。”   雍希羽抬头看李沉舟那深湛的,远漠的,深情而又空负大志的眼神……他经战无数,十荡十跌,向无畏惧,而今一见李沉舟双目,竟失去了出手的勇气……他叹了一声,咬了咬唇、道:“朱大天工本来要蔡神君来,是要告诉阁下一件事。”   李沉舟笑道:“同时也命他能杀我就杀掉;有万,章二位高手在,蔡泣神当然尝试,一旦杀了我,应该七十二水道的副总瓢把子,那非她莫属了。”   雍希羽无言,李沉舟又道。   “她既尝试失败,亦己死了,朱大天王的话,你宋代说,也是一样。”   雍希羽恨恨地抬头,狠狠地道:“天王说:阁下是陆上龙王。他是水道天王,至于谁是人王,谁是天皇,还要请阁下过去一趟,引证引证。”   李沉舟道:“很好,朱大天王早有与我决战之心,他约的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雍希羽答道:“天王说:凭李帮主身手,其实无须选择任何时间,任何地方。”   李沉舟大笑道:“好,你告诉朱大天王,李某人一定会去,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雍希羽突然低头,竟向李沉舟叩拜。这下大出人意表,就在雍希羽叩首下去的当儿,于背项间骤然射出两道墨黑的水泉,直喷李沉舟。李沉舟没有动。他背后立刻喷出两道白色水泉,恰好抵住墨色水柱,四道水墙,半空落下,洒于地上,立时冒烟,岩石并作吱吱焦裂之响,雍希羽眯起了眼,瞪住李沉舟背后那人,恨声道:“水王”?!   李沉舟背后的人冷冷地道:“正是。”   众又哗然,原来李沉舟背侍的那人,正是名动天下“八大天王”中的“水上”鞠秀山。   只听李沉舟淡淡说:“柔水神君你莫要再出手了,再出手就活不回去传达消息了。”李沉舟一直好似是个很温和的人,用很温和的声音说话,但这平淡温和的一句话,却令柔水神君雍希羽深心感到颤惊。   李沉舟挥洒间杀退朱大天王的两名长老,更诛杀了烈火神君蔡位神,惩罚了储铁诚等人,真是君临天下。本来得知风声,在此剿袭李沉舟的群众,大部分斗志全消,只留待观望,部分己公然撤退。   若是单为了捕杀李沉舟,这些人早被慑伏,知难而退,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为《忘情天书》而来的,这是武林瑰宝,谁能得之,使可拥有昔年第一大豪楚人燕狂徒之武功造诣,有谁能不动心?所以留待不走的,大半都是为了这一本足可令人舍死忘生的奇书。   只听华山一叟饶瘦极冷笑道:“李沉舟,要我们走可以,只要交出忘情天书,我们立刻就走。”   普陀山九九上人也接着道:“这忘情天书也不是你的,你武功又那么高,何需窥夺此书……还是交出来,让天下有缘者共睹,不是大家都好么!”   九九上人这般一说,正说中大众心事,君豪纷纷叫好,高呼响应,宛若雷动。   泰山木归真情知李沉舟武功超群,以一敌一,断无生理,但若大家都豁了出去一拥而上,就算李沉舟武功再好,也双拳难敌千手、当下大声道:“若这厮肯交出来,便是罢了,如若不交,咱们一齐上,对付这等奸恶之辈,无须讲究江湖道义,杀了为民除害便好!”   天台山端木有阴阴一笑道:“是呀,他武功再高、也没有用。当年燕狂徒就是给我们一拥而上,便杀得落荒而逃,生死无踪的。”   这一番说下来,众人又群情火盛,信心大增,纷纷联噪不己。   只许一人怒叱道:“好不要脸!昔日十六门派攻杀燕狂徒,哪有出过力,都是跟着后头走,真正出手的,是权力帮的四大护法,哪是你们这班鼠辈!”   说话的人是“刀王”兆秋息,因愤懑不平而涨红了脸。忽又听一个声音吆喝道:“胡说八道!围杀燕狂徒,权力帮只是帮腔作势而已,真正杀伤燕狂徒的,是我们天上的长老,我们七大长老都因此役而牺牲其五,居然轮到你们来认功不成?!”   大声说话的人是“四剑叟”中的断门剑叟,李沉舟偏了头,向萧秋水低声道:“这人倒蛮有胆魄的。”   萧秋水中心一凛,只觉李沉舟在这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中、依然悠闲自若,谈笑自如,还能观形察色,臧否人物,心中大是佩服。   只听一人冷笑道:“你们权力帮中争权夺利,鬼打鬼,人杀人,自家的事,当然跑在前边,朱大天王跟燕狂徒是两派对立,此消彼长、自然拼老命,那又有什么可说的!”   这发话的人是华山神叟饶瘦极。“柔水神君”雍希羽口骂了过去:“你们十六门派,就算侠义相助么?!当年你们若不合力歼灭燕狂徒,燕狂徒就会完把你们逐一灭了,你们是为了苟图安命,才趁这个热闹,居然在打杀中还落于人后,真是丢尽了颜面!”   饶瘦极怒吼一声,正长身而出,天台山端木有为人却极有城府,阻拦道:“天王的人听着,我们此番来峨嵋,一是为诛杀李沉舟,替天下除害,二是为求使武林至宝《忘情天书》,能重见天日。我们在此胡骂一通,同室操戈,不是中了敌人的计?”   众人一听,大以为然,一时又摆成阵势,围向李沉舟。兆秋息冷笑道。   “好哇,所谓武林正道人士,居然与朱大天王的人‘同室’起来了!”   在李沉舟背后侍奉的“水王”鞠秀山也椰榆道:“岂止‘同室’,简直‘同流’。”   端木有却脸色不变,笑嘻嘻地道:“就算‘合污’又怎样?‘下流’又何妨?如果必要,昔日我们黑白二道围攻燕狂徒,不是同样‘流’、同样‘污’!”   这时忽有一提双短朝的大汉朗声道:“端老君大,万万不可,所谓,盗亦有道,我们联朱大天王以制权力帮,总有一日,养虎为患、更何况又毁坏了我们持正行侠的原则……”   这人一说话,即有几人附和,萧秋水认得此人,这汉子是湖南一带的豪杰,也是少年创帮立道,仗义匡正,快意恩仇的侠士,外号“银戟温候”,姓唐,名洁之,跟唐门可没有任何渊源。   端木有温和地笑道,“唐老弟,这你可有所不知了,我们今番为是的《忘情天书》,只要李帮主肯交出来嘛……一切都好商量,我们跟朱大天王的人既然敌汽同仇,为何不‘并肩作战’?”   “银朝温侯”唐洁之道:“不对,我们今番来,为的是歼灭万恶之权力帮,再聚众瓦解朱大天王的组织,怎可本末倒置,为求夺主而来?”   唐洁之这一番话,说得很多人低下头去,萧秋水心下更大是赞赏。端木有些哭笑不得,道:“唐老弟年少,不知江湖事,并非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死牛一边颈就可应付的。”   唐洁之正色道:“汉贼不两立,江湖上同声共气的事,我也懂一些,只是有些原则,却颠扑不破,此乃大节也,大节不可稍移。”   部分武林人士,当真怀一腔热血而来,听得唐洁之一番话,激起了任侠心肠,不禁耸然动容。   饶瘦极知道场面不易控制,向唐洁之招手低叱道:“你,小兄弟,过来,来……”   他是想制止唐洁之说下去。但就在这时,骤然精光一闪,端木有一招手,一支蛇锥七寸长,全钉入唐洁之心胸之中。   唐洁之摔不及防,仰天而倒。他的弟兄急忙扶持,纷纷怒叱。   皆变了脸色,九九上人铲杖一扫,扫倒了几人,这些人显然都不是这四大门派的掌门之敌…   萧秋水霍然立起,对端木有这等所谓名门正派的人恼极,眼见唐洁之的一名义妹正冲了过去,端木有肥短的手一拿,己抓住了她的脖子,萧秋水忍无可忍,宛若见到他的弟兄受辱一般,贯力于手,一把抓落了坚硬的岩石,呼地全都以“浣花剑派”三大绝招之一:“漫天风雨”的招式发了出去。   端木有见萧秋水内力居然如此之强,砂石挟劈空呼啸之声,飞击射来,忙甩掉那女子,全神以待。   就在这时,李沉舟手中的茅草辞然射了出去!   射至一半,茅管分裂为三。   端木有正想拨开砂石,突觉左右时俱是一麻,正要退避,“跳环穴”又是一痛,“噗”   地跪倒,萧秋水的砂石,等于都打在他的脸门上。   茅管虽轻,却后发而先至。   砂石经由萧秋水的手上发出去,以他此刻的内力,是何等惊人,端木有脸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仆地而殴。   这时众皆哗然,木归真的声音越众人之声传来:“这浣花剑派的人做了权力帮的走狗!   不要放过他!”   很多人喧哗呼叫:“萧秋水杀了端木有!”萧秋水杀了端木有!“更有人大呼:“萧秋水杀了端木大侠!”萧秋水与白道中人为敌!“萧秋水一时百口莫辩,怒极啸道:“唐洁之的命呢!难道被端木有白白杀了,便是活该?”   此刻他功力十分充沛,一旦大呼,把全场噪音压了下去,但七八件兵器,己向他攻到,萧秋水十分愤怒,一时忘了闪躲,李沉舟在旁边用袖子轻轻一划,已把来袭的人都迫了回去。   这时唐洁之身边的弟兄,匡护着唐洁之的尸体,抢了过来,站在萧秋水的身旁,其中一人悲声道:“萧大侠,我知你向来正义,请你替我们大哥主持公道。”   萧秋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萧开雁尹那边已跟人打了起来,萧秋水感到既连累二哥,又使浣花剑派声名受污,罪孽深重,但又分辩无从,一时为之气极,只听李沉舟端然道:“在武林中,通常都会如此,他们说你是什么,你便是什么,不由你分辩的。”   萧秋水突然站了起来,倒立一会,翻了三个跟斗,双拳空击了两下,嘴里随便拉了个调,唱了几句小曲,但脸色平和,重新端坐下去,面对李沉舟。   这下子轮到李沉舟莫名其妙,摸摸鼻子道:“你在干什么?”   萧秋水道:“我要促使自己不致于太过拘泥于这件事中。”   李沉舟眼睛里有春水般的笑意;“好,很好。”   萧秋水道:“反正别人怎么看我,我还是我。”萧秋水也笑了,笑意像春山远处:“难道给他们说了,我就不是我么?”   李沉舟眼睛里更有欣赏之意。“哪有的事!要是这样,我早变成了天下第一怪物了。”   李沉舟“君临天下”,自是在江湖上,武林中被揣测最多的神秘人物,如果真如传言,不变成三头六臂,也非成了畸人不可了。   萧秋水不理众人喧嚷,望定住他道,“你的人,不像你的部下、左常生,康出渔,屈寒山这几人都十分卑鄙、狡诈。”   李沉舟点点头道:“我也十分狡诈。”   萧秋水道:“可惜他们简直不义。”   李沉舟眼神又有了那种空负大志般的萧索:“但在另一方面来说,他们是尽忠。”   萧秋水道:“这也是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李沉舟一晒道:“其实大英雄。真豪杰,也没什么由己不由己的,只是我们这等世俗人,才抛不开名、利、权欲,不由己也是活该的!”   这时兆秋息已率七十二童子护守着李沉舟等,李沉舟却继续与萧秋水对话,宛如未觉一样。   萧秋水沉思了一阵,接道:“屈寒山虽然卑鄙,但的确忠心;”他望着李沉舟说:“我就是为他所托来见你的。”   李沉舟双眉一扬,道:“哦?”   萧秋水道:“屈寒山死了。”   李沉舟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俯首看自己盘膝端放的手心。   重复道:“他死了。”   萧秋水隔了一会儿才说:“他是为了争夺‘无极先丹’才死的。”萧秋水说完了之后,定定地望着李沉舟,想观察这位当世人杰,听得这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丹药时,有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   一点表情也没有。   李沉舟只是淡漫地“哦”了一声。   萧秋水接道:“他抢夺‘无极先丹’,是为了送给你,那时他遭受烈火、柔水、五剑、六掌的袭击,已断一臂,但坚持要送交这礼物给你。”   李沉舟缓缓地摇首,眼神叟也不知道是怒哀,还是椰榆!“无极先丹”确是罕世之主,但为它而死,实是不值的。“萧秋水望定他道:“屈寒山获得它时已重伤,生恐朱大天王的人追杀,所以用人质来威胁我,要我把丹丸交给你,并希望你收丹药之后,能下山一趟救援他。”   李沉舟问:“他在哪里?”而没有问:“现有丹丸在哪里?”   萧秋水深心感动,正色道:“他把仙丹交了给我,就给人杀了。”   李沉舟一抬目,神目如电:“谁杀他的?!”   萧秋水道:“六掌。其时只剩五掌,后来也给屈寒山杀了一掌,现在四掌都不在了。”   李沉舟问:“为什么?”   萧秋水答:“给杀了。”   李沉舟紧接着问:“给谁杀的?”   萧秋水紧接着答:“蛇王。”   李沉舟紧迫盯人地问:“两条蛇王?”   萧秋水间不容缓地答:“老人与少女。”   李沉舟长呼了一口气,道:“这两人窥视先丹已久。”   萧秋水心下更是佩服:李沉舟观人于微,知“蛇王”等早有叛意,显然已有戒心。   这时群众一听“无极先丹”之下落,纷纷都停了手,引长脖子来路听,无疑《忘情天书》、“无极先丹”都是十分吸引人的事。   萧秋水又道:“你没看错,蛇王夺取先丹,后来少的杀了老的,女的又被我和唐方所杀。”   “唐方”李沉舟欣赏地笑了,“就是最近时常跟你一齐闯江湖的女孩子。”   “是的。”萧秋水眼前仿佛幻起了脸色苍白的唐方,受伤的唐方,不觉忧心怔仲起来。   李沉舟也看了出来,关怀地问:“蛇王把唐方怎么了?”   萧秋水怒吭地道:“咬伤了。”李沉舟“嘎”了一声,萧秋水接道:“后来给唐刚接回唐家疗毒去了。”   李沉舟吁了一回气,道:“这里总算离唐门个远……以唐家堡的运毒手段,要治疗蛇王之毒,当无问题,问题是赶得及……”   那边群众,只闻二人又不谈“无极先丹”,早已待下耐烦,一人暴喝道。   “喂,小子,无极先丹究竟在哪儿了?!”   其他的人也七口八舌,纷纷追问,生恐问迟一些,无极先丹便会飞了似的。   这时萧开雁也已回到场中,到了李沉舟。萧秋水的圈子之内;李沉舟也不去理会那些人,径自道:“你说得对,我部下中,本领是够高了,但品行良萎不齐,象蛇王这等劣行,更使权力帮声名万劫不复。”   萧秋水冷冷地道:“权力帮本来就万劫不复。”   李沉舟脸色变了变,旋又笑道,“你的话太武断。”   萧秋水断冰答雪地道:“我说真话,”李沉舟冷笑道:“没有了权力帮,单就仗这些贪活好功的君子,天下会更好吗?”   萧秋水道:“不会。”   李沉舟笑了,问:“所以说——”萧秋水切道:“但有了权力帮却更坏。”   李沉舟脸色变了。   萧秋水但然道:“他们是你的部下,你的部下品德良萎不齐,那便是不对,你要负责此事。”   李沉舟道:“不错,我应该负责任,但你也领导过一众兄弟,当初,组织一旦扩大,不可能事事控制得宜,你也不可能人人兼顾,样佯皆管。”   萧秋水断然道:“不能管,就该放弃。”   李沉舟沉默。然后他抬头,他说:“你知道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惟有你一个人,敢对我这样说……”   萧秋水望定他,真诚地道:“便是因为这样,我才说的。”   这时旁边的人都为萧秋水捏了一把汗。以李沉舟的个性与武功,杀萧秋水乃举手间事而己,而萧秋水居然敢如此一再顶撞他。   群豪更是奇怪纳闷,本见萧秋水坐于李沉舟身侧,认定他们是一伙的,尤其是萧秋水诛杀端木有后,更以为无讹,却是两人针锋相对起来,各持己见,完全下像是同路的。   良久,李沉舟静静地道:“柳五厉害。”   萧秋水道:“哦?”   李沉舟喟息道:“我是赞他好眼光。他没有看错你。”   萧秋水道:“哦。”   李沉舟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又有说不出的讥消与倦意:“你知道他怎么说?”   萧秋水默然。   李沉舟自己说了:“他说像你这种人,能收入权力帮,便赶快收了,如若不然,则赶快杀了,多留一天都不可以。”李沉舟认真地道:“柳五是世间人杰,他这样说你,是重视你。”   萧秋水也感动:“我怕他太看重我了。”   李沉舟疲倦地笑了笑:“你名不见经传,武功又差……”他忽然用一种很冗长也很特异的声调说:“不过。他并没有看错。”   李沉舟眼色一暗,道:“但是,他还是看错了。”   “他看错的是我。”萧秋水不明白。李沉舟解释道:“因为你虽可怕,我却不杀你,我要等你更可怕时,再来杀你。如果为了一个人将来可能是他的敌手便要先杀了,那我就不是李沉舟了,李沉舟不是这样子没信心的人。”   李沉舟又说:“现下武林两个最出风头的年轻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皇甫高桥;我不杀你们,除非他先杀了你,或者你杀他之后萧秋水沉思良久,良久没说一句话。他沉思的时候,显出一种犹如千古悲哀万古愁般的压力,连浮躁不安的群豪,一时也未敢干扰。然后他说话了。只说了一个字。”谢。“李沉舟很慎重的听了这个字,然后很沉重的应了一句,只有两个宁:“不谢。”   萧秋水肃容道:“我谢是谢你再让我有一次机会。”   李沉舟笑说:“其实你知道我是李沉舟,便不必谢我,纵败了也是我自找的。”   萧秋水道,“你知道我是萧秋水,便一定会谢你,你不用推辞。”   萧秋水年纪虽轻,但与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李沉舟坐在一起,谈笑自若,丝毫不见失度或失措。   李沉舟忽然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不是?”   萧秋水截然道:“是。”   李沉舟:“那我们还是不是知音?”   萧秋水毫不考虑道:“是。”   李沉舟双掌与萧秋水对掌一拍,大笑道:“可惜无酒,否则为了这个‘是’字,可以大醉三百杯。”   第四章 争夺     萧秋水道:“其实英雄论交,亦不必非要有酒不可。”   李沉舟更为开怀,畅笑道:“是是是。老弟真合我心意。惟庸人才须杯酒在手,方能作快言豪语,哈哈哈!我等岂须如此!”忽然脸容一整,道:“我这是第二次见到你,你可知道?”   萧秋水倒怔住了。   “我没见过你呀。”   李沉舟笑了。萧秋水坚持道。   “若我见过你,一定认识。”   李沉舟笑得又似远山:“我见到你,你见不到我,因为相隔大远了。”李沉舟笑笑道:   “你的眼力当不如我好。”   萧秋水的眼睛亮了。“是不是……”   “是不是在大渡河与青衣江中……”   李沉舟微笑颔首。   ——观音山一带,萧秋水等行边,其时细雨靠靠,江水气象万千,空檬中带过惊心动魄的浪涛,江心有一叶扁舟,始终在怒涛浮沉中不去。   ——江河起伏,巨浪滔天,人在铁索之上,尚且为这排山倒海的气魄所震摄,人畏惧大自然的心理,也到了极点,然而这叶轻舟,就似一张残叶一般,任由飘泊,因本身毫不着力,所以反倒没有任何翻覆可怕。   ——萧秋水乍看,还真以为是一片叶子。   因为要是人,不可能不伯大自然,旦能如此融汇在大自然中。   然而却不是叶子,而是舟子。   不仅是舟子,而且舟上有人。   人便是李沉舟。   遇,而不见。   真是如见真人,真人见而不知。   萧秋水笑了:“原来是你。”   他的眼睛又闪亮着兴奋的光采,“那未伏虎寺中,大侠梁斗等。乃为你所掳了?”   李沉舟反问:“什么时候的事?”   萧秋水的心开始沉了下去:“昨晚。”   李沉舟道:“可能。昨夜我己被围于山顶。”   萧秋水的心完全沉了,沉到底。他知道李沉舟不会对他说谎。   也没有理由要欺骗他。   李沉舟道:“这次我来峨嵋,为的是要搜捕那两条蛇干,却不料无端端来了流言,约齐了种种高手,咬定我在此地击杀燕某夺得《忘情天书》,因此困战了整整一天,真是莫名其秒………萧秋水忽然逍:“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李沉舟道:“无极先丹?”   萧秋水道:“我要把它交给你,完成我答允人家的诺言。”   一提到“无极先丹”,几乎在场中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直了眼珠子,握紧了拳头,要目睹这武林瑰主。   李沉舟淡淡地道:“这是屈剑王辛苦抢来的,我当然要收下。”   萧秋水爽然道:“好。”伸手一摊,赫然竟是五颗红色药丸。   就在药丸一现刹那间,数声沉闷如野兽般的低吼,人影倏闪。   飞扑入场中。   最先出手的是刚才粗声追问“无极先丹”之下落的鲜卑人,他一出手,右手夺丹,左手在刹那间递出了十二招,有九种武功居然是江湖上罕见甚至失传的奇招,其中一招居然是正宗少林“达摩指”。   但是李沉舟一出拳,那人就飞了出去。   飞出去很远很远,倒地时已没有了声息。   可是扑来的人很多,其中还包括饶瘦极,木归真和九九上人、储铁诚以及柔水神君等人。   李沉舟一扬眉,萧秋水却望定着他、摇首。   李沉舟略一沉吟,没有动作,萧秋水手上五颗药丸,己全教人夺走。   萧秋水正在说着话:“这丹丸原是邵流泪从燕狂徒那儿盗出来的。他把假的丹药,诱使雍希羽将之取去,献给朱大天王,想借刀杀人,可惜屈寒山不知,半途将之夺攫,想奉献给你,所以威迫我这样作……”萧秋水一面说着,场中己断喝连声,萧秋水径自说着不问断,李沉舟也耐心专意地聆听,但场里已死了几人,伤了十多人,为的是争夺这伪“无极先丹”,己无暇理会萧,李二人,哪还有功夫去路听他的话。   李沉舟故意问:“那么,这丹丸是有毒的?”   萧秋水大声道:“是的,这丹丸含有剧毒!”   这时只听“哎唷”,“哎唷”,“哎唷”连声,华山饶瘦极已夺得一枚丹药,连伤杀数人,生恐别人来夺,便一口吞服下去。   众人眼红耳赤,全在争夺这每颗可增进一甲子功力之药丸上。   哪还有功夫去听他们的对话?就算听得见,也不愿意相信。   萧秋水目睹此状,叹了口气,道:“难道这世界上,真话部不如假话能教人相信?”   李沉舟笑了一笑,道:“那也许是因为真话比假话难听之故。”   又在这时,又几声惨叫,九九上人已击倒了几名抢夺者,拿得一丸在手,欣喜欲狂,哈哈一笑,吞服下去,一面揣想着他功力陡增一甲子的幻梦,边打边狂笑。   萧秋水只觉毛骨悚然,尽管眼前有着如许之多人,但在颇杀声中,萧秋水只觉自己乃在非人世界之中。   李沉舟很了解地看着他说:“你别自责,说什么也没有用,他们不会听的。”这时木归真与储铁诚已各夺得一颗,仰首吞下,储铁诚还边服边用双剑一扎,把一个抱着他伸手要拿丹丸的人,割得肠子都流了一地。   李沉舟偏首道,“那真的三颗,是让你给吃?”   萧秋水怔了怔,道:“是宋姑娘告诉你的吧?”   李沉舟笑道:“是”他忽然狡侩得有种眩人的俊美。   “我早知道这药是假的。”   萧秋水动容道:“你在试探我是不是在骗你?”   李沉舟望定他,说:“因为你不曾骗我。”   萧秋水沉默良久,才道,“幸亏我不会骗你。”   李沉舟微笑望定他:“幸亏。”   这时剩下的一颗“无极先丹”,你争我夺,但以雍希羽功力最高,他喷出毒水,击退众人,有些人沾上了,狂嚎打滚,十分痛苦,雍希羽抓住一丸,往四剑叟处一抛,疾喝道:   “我来断后,快回献天王!”   四剑叟中,鸳鸯剑叟一拿捞住药丸,断门剑叟,闪电剑叟。腾雷剑叟连忙组织剑阵,以抗强敌,众人因这是最后一粒丹丸,都全力相争,而柔水神君因被剑王盗去丹药,自知失职,伯朱大天王怪罪,更全力抗衡。   两方面交手下,因各门各派人多势众,朱大天王的人大感压力,就在这时,饶瘦极,九九上人,木归真等犹未满足,还要夺取此丹丸,包抄袭去,闪电剑叟首先遭了殃,被杀得身首异处。   萧秋水霍然而立,道:“他们曾跟我并肩作战过,我不能坐视不理。”   就在这时,只见场中数人惊呼:“他,他吞下去了!”   “给他吃了,糟了!”   柔水神君正杀得性起,听如此说法,莫名其妙,返头一看,鸳鸯剑叟脸上一个诡异的笑意,雍希羽颤声怒问:“你……你竟然私自吞食了?”   众人见丹丸已无,皆颓然住手,鸳鸯剑叟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像偷吃了糖又怕被大人查觉的孩子,直勾勾地望着雍希羽。   柔水神君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杀将过去,才下到几招,鸳鸯剑吏己现凶险、忽而半空又多了两柄剑,因“五剑叟”手足情深。   总不愿柔水神君搏杀他们的兄弟,所以以三战一,竟与柔水神君雍希羽拼斗了起来。   其他的朱大天王党羽,见几个头领乱作一团,一时都不知帮谁是好,真是尴尬异常。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尖呼。   原来群豪中有一女匪,距离华山神叟饶瘦极很近,乍见饶瘦极的样子,不禁发出一声骇然的尖呼,一面还颤着手指指向饶瘦极,竟骇晕了过去。   众人因此都狞头望去,只见饶瘦极脸色又紫又蓝,五官齐溃,七孔流血,但他自身,犹未所觉,还带了一个极得意的表情。   这情景十分恐怖,众人都骇然说不出话来,饶瘦极见众人望着他,神容都很惊怖,还以为他因功力陡进,神光隐现,表情愈发得意。   九九上人本陶醉在他服得仙丹美梦之中,忽见饶瘦极如此,不觉心惊胆战,叫道:“饶兄你……”   话未说完,饶瘦极“凸凸”两声,两只眼珠子,竟自眼眶里滚了几下,竟连耳朵、鼻子都剥落了下来,嘴巴也裂了开去,众人尖叫,胆子小的人连手上兵器也握不住。   饶瘦极这才“咕哆”地倒下。九九上人心悸胆寒,忽见众人又望向他,神情又是跟望向饶瘦极相似,只是更为惊悸,他双手摸着自己脸孔。猛见自己双掌皮层剥落,血肉腐烂,他尖叫道:“我……我……我是不是也一一”说到这时,声音愈薄,愈是尖锐,到了最后,只有风声的嘶嘶之声,丝毫不成语音,“突突”二声,他的眼珠子也飞落出来。   那边的储铁诚怪叫道:“这是什么药!这是什么丹药!”一面叫一面吐,脸上已开始变色。   只听“呼”地一声,一铁衣人越过众顶,落在萧秋水身前,一把揪起他,嘶声道:“快拿解药来!”   萧秋水摇芦叹息,向木归真道:“没有解药。”   木归真扬掌要劈,李沉舟也叹一声道:“你去吧:“一拳击出、木归真的胸膛便陷了下去,鲜血狂喷,喷到一半,变作蓝色,众人急忙退闪,木归真却已身亡。他身死了,肢体才开始腐烂。储铁诚看在眼里,脚都软了,哭声道:“这是……这是什么药。”   他的牙齿已被李沉舟打崩,说起来口颤声之故、甚是可怖,有人己掩脸而逃,有人更蹲地呕吐起来,萧秋水道:“我也不知道,这药原来是朱大天王的长老邵流泪用来毒死他主子的毒药,现在邵流泪己死,解药也没有了。”   鸳鸯剑要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嘎声道:“为何你…你起先不说?!”   萧秋水叹息道:“我已经说了。”   众人细想了下,隐约记起,萧秋水仿佛有提过……但那时大家都杀得性起,你争我夺,哪有心听?   这时储铁诚已“嗖嗖”两声,也是眼珠子飞掉出来,许多胆魄比豪的人,也不忍看,掩目退避,鸳鸯剑叟长叹一声,大声道:“替我转禀天王,就说我临死前还对不住他!此刻代他身死,也算恩断义绝了。”   说罢、横剑自刎,尸身栽在他两个兄弟的臂膀里。   众人大感索然,纷纷退去,剩下的不到百人。   第五章 铁骑银瓶·东一剑西一剑     李沉舟叹道:“你争我夺,到头来便是这样的结果。”   萧秋水蓦然反问:“若果你不知这些丹药是假的,是不是也投身于争夺之中?”   李沉舟沉思良久,终于道:“是的。”   萧秋水点点头道,“我吃了三颗”无极先丹“,一颗是给邵流泪逼服的,还有两颗,是宋姑娘顾全我……”   李沉舟颔首笑道:“这些药明珠都有跟师容说起,师容转告了我……她也服了一粒,一粒留给了我。”李沉舟笑意里有说不出的狡猾,又有说不尽的好看:“她还说你是个真君子。”   萧秋水正想说话,忽然山下远处,传来犹近在耳边的叱喝:“呔!权力帮的小子!快滚下来!”   萧秋水一听这语音好熟,李沉舟却微笑道:“赫!你们何不自己爬上来!”   他随便漫声一说,声音却是开扬悠悠地传了开去,这时山巅“飓飓”射入了两逍人影,又急又快,所带起的衣袂劲风,令在场中群豪眼都睁不开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场中多出现了两人,都身着白袍,一个银发金冠,一个白发银冠,都是道人,在场中年轻,中年甚至老年一辈,大都不识得,但有数名高龄高手,却脸色大变,有一名还“咕哆”一声跪了下去,颤声叫:“祖师爷饶命。”   众人不知所以。这两名老人也下去理会他,银发金冠的温然呼道:“谁是李沉舟?”   却见李沉舟也站了起来,态度甚是恭谨有礼,众人正奇怪这两人来头好大之际,忽听萧秋水上前行礼,毕恭毕敬地招呼道:“晚辈拜见两位前辈。”   原来这两人不是谁,正是在丹霞岭上,巧救萧秋水与宋明珠的武当名宿:铁骑道长,银瓶真人!   铁骑,银瓶两人,著名的是剑,掌,内功三绝,尤其是内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至高无上的阶段,但他们当日,因不知萧秋水己服“无极仙丹”,几丧命在萧秋水手里,一直到如今,他们两人,心里还暗暗感激萧秋水的手下留情。   二老一见萧秋水,想起丹霞之败,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铁骑笑道:“小子,你也来了,姑娘呢?”   萧秋水脸上一红,想起当日在丹霞谷中的荒唐事,旖旎情景,银瓶端详了他一下,即道:“唉呀,怎么还是内功好,武功不济呀!”敢情他一眼就看出了萧秋水的功力与武艺不调。   萧秋水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铁骑又嚷道:“这里有没有李沉舟在?”   李沉舟沉冷的站了出来,道:“我就是。”   铁骑打量了他儿眼,喃喃道:“很好,很好,”银瓶也叹了一声,向铁骑道。   “英雄出少年,这句活真是没错,看来我们早该退休啦。”   铁骑苦笑道:“不过还得办完此事才走。”   艰瓶也苦涩的道:“这事儿不好办吧?”   铁骑道:“就算办好,也要觅个好徒儿,单靠观里的庸才,怎能继承你我的衣钵?”   李沉舟从中截断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铁骑道,“你有无一个手下,叫做柳随风?”   李沉舟点点头。铁骑轩眉道:“那就是了。他在浣花萧家,杀了我派掌门太禅以及总观主持守阙;我要替我的徒孙们雪这个耻,报这个仇。”   银瓶道:“少林听说也丧了掌门天正。还有七大高手中排第四的木蝉。排第五的木蝶。   以及排第七的龙虎,据悉武功排第三的木叶和排第六的地极两人,也要前来金顶找柳五报仇雪恨……”   铁骑道:“又听说你在此地夺得《忘情天书》,你武功应已不错,加上《忘情天书》,那怎可以!……所以我们先赶过来,要先木叶和地极之前会会你……”   银瓶道:“你快叫柳五一齐出来。”   李沉舟笑了。他的笑恰似春山般悠远,又似狐狸般狡猾,可是非常好看:“是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拿到‘忘情天书’的?”   银瓶道:“一封信。”   李沉舟问:“一封信?”   铁骑肯定地道:“是一封信。”   李沉舟忽然扬眉问:“你们之所以得知我在这里,还有《忘情天书》的事,都是因为收到一封信?”   大多数人点头或应是,少数人因戒备而缄默。李沉舟笑意里有说不尽的椰榆:“为了一封神秘的信,我们莫名其妙的在峨嵋金顶,大杀一番……”   萧秋水忍不住问,“那未以前‘战狮’古下巴被杀的传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沉舟答:“古下巴那一行人,确是柳五和刀王等所杀的。我本来就把蛇王包围在峨嵋,古下巴等人假借游览之名,想救走他俩,而古下己原来是武林四大世家‘慕容,墨,南宫,唐’家中之慕容家门人,来意不善,似有意收揽蛇王,故我下令杀之。”李沉舟目中第一次有一丝毫,一些微的愤然:“所以,也因此暴露了行踪。”   银瓶奇道:“那未说,这里并没有《忘情天书》这一回事了?”   李沉舟笑道:“《忘情大书》却没有,‘无极仙丹’却是先闹了十几条人命。”   银瓶道:“不管有没有,我们还是武当派的人,武当那一宗血案,还是要血债血偿的。”   李沉舟笑道:“武林中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本就是常事…”   两位剑,掌,功力三大绝,在下早如雷贯耳,但两位也知下知道。   在我帮内,本有四大护法……“银瓶变色道:“九手神鹰”孙金猿和‘翻天蚊’沈潜龙早已死了……   李沉舟却紧接着说:“还有蓝放晴,白丹书二人……”   只听铁骑,银瓶二人一齐叫了出来:“东一剑,西一剑?!”   李沉舟笑道,“正是。”   铁骑、银瓶有他们的当年。他们年轻的时候,更好勇斗恨,所向无敌。但也有一对难兄难弟,像他俩一样,在江湖上大大有名。   那便是著名的“东一剑,西一剑”。   东剑蓝放晴,西剑白丹书,他们两人,在江湖上曾制造了不少血腥风暴,当然这一步步逼使东一剑,西一剑终于与铁骑,银瓶对决的到来。   他们就在天山一战。   这一战下来,真是惊天动地。四人都还活着,但从今以后,铁骑。银瓶束发为道,东一剑,西一剑也归属权力帮,不再似昔时之连袂闯荡江湖,肆无禁忌。   这一战对这四个人,影响都极大,使得他们都一度萌生退志。   但这两对人,却始终灌也没服过谁,他们知道彼此还活着,就不断地苦练下去,也许就是为了日后兔不了的一战。   而今这必届的一战,居然来了,而且就在今日。   这时忽听“空当”一声,置在金顶崖边的钟,突然飞起,里面出现两道电一般的闪光,飞夺铁骑,银瓶之脊梁!   蓝放晴,白丹书,几乎可以算是近百年武林中两个绝异的人。   他们剑法定诡奇,倏忽,快急一路,迄今邪派剑术之中,尚无人能超越过他们的。   铁骑,银瓶二人,出名的掌,剑,内功三绝,剑法乃得武当阴柔之正宗,掌法以得武当绵实的颠峰,至于动力,造诣之高,恐怕未必在当年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之下。   铁骑,银瓶二人,素知东一剑,西一剑犀利,如单打独斗,正面相搏,其结果未可预知。   可是这一刹,大变骤然来。   那口巨钟内,竟然就是东一剑,西一剑藏身之处。   两道剑光,微若萤火,但迅若急电,已刺人了铁骑。银瓶的脊梁内。   东一剑,西一剑两剑皆命中。   就在这瞬间,铁骑,银瓶内力的深厚,才完全显露出来。   他们一齐转身。   东一剑、西一剑“啪啪”两声,两剑齐折。   剑尖仍留在铁骑。银瓶背内。   铁骑,银瓶回身,出剑。   东一剑,西一剑运用断剑,一格。铁骑,银瓶出掌。掌劲“砰”地打在东一剑、西一剑胸口上。   然后东一剑,西一剑的身躯就飞了出去,飞过之处,溅洒了鲜血。   但二人身子尚未到地,突然一扭,又向山下掠去。   铁骑怒喝:“别逃——”声音忽哑。   铁瓶断喝:“追一一一”声音已噎。   两人跄跄踉踉,但身法依然十分迅快,直追而去。   场中只不过一下子,又没了这四人的踪影,就似一场来得快又去无痕的噩梦一般。   地上仍是留有触目惊心的鲜血。   有的是东一剑,西一剑两大高手的身上淌出来的,有的是铁骑。银瓶两老前辈身上淌出来的,更有的是武林群豪在舍死忘生的争斗时所流下的。   在场中眼光锐利的高手都看得出来——东一剑,西一剑虽施暗袭,但武功与银瓶,铁骑,绝不致相差太远。   现下东一剑,西一剑身负重伤,权力帮仅剩的两大护法,只怕难存了,但武当派的两个名宿,只怕也是一样。   对付这两名武功绝世的道人,李沉舟由始到终,都没有出过手。   萧秋水忍不住道:“不公平。这不公平!”   李沉舟偏首问:“怎样不公平?”   萧秋水跺足道:“这就是你的部下,偷袭铁骑。银瓶,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沉舟侧脸道:“东一剑,西一剑与铁骑,银瓶武功相仿,但稍逊半筹,这我是知道的,他们同时也是宿敌,白丹书,蓝放晴二人要杀两个老道,那绝对是力有未逮的,难道我硬要规定他们面对面一对一的交手吗?那岂不是置这二个替权力之过不少汗马功劳的人于死地?如果是你的兄弟朋友,你又忍心这么做吗?所以我既不鼓励,也不阻止;我不出手,已经是很好的了。如果是你的弟兄,眼看要死了,妨不论他们出手得光明不光明,但你能忍得住不插手吗?嗯?”   萧秋水一时无言。李沉舟笑笑又道:“其实要作为一个武林高手,首先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而且随时防患于未然,更常先置自己于绝地……铁骑,银瓶,武功虽高,但未免太天真,还不适合干这险诈江湖。”   萧秋水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目中闪耀着精厉的光芒:“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但贵帮之所以腐败,子弟之所以声名极恶,也就是为了这个,随时可以为目的而不择手段,甚至改变了原则来迁就手段,并不惜弃信背义。”   李沉舟长笑道:“一门一派,是非曲直,岂有如此简单?闻少林一脉,门户森严,门规更是天下闻名,但也出了木蝉。木蝶这等卖友求荣的人……”李沉舟缓声道:“木叶、豹象两位大师,可以为然?”   他的声音虽平和,但悠悠地传了开去,只听山间传来了极深厚,端静的声音:“阿弥陀佛,人谁无恶,惟佛是善。”   只见山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两名僧人。一名僧人,满脸皱纹,形同朽木,但双目湛然,背负长形布包。另一名僧人,十分精悍,黑须满络,但目光甚是慈和,腰挂戒刀。   李沉舟笑道:“这次峨嵋金顶,真是热闹,冲着我李沉舟的面子,竟来了这么多前辈高人。”   在场中的武林高手,听说是木叶、豹象两位大师前来,都纷纷为之动容。   原来少林寺除了行踪跪秘、不知尚在人间否的抱残长老外,还有七大名僧:他们师兄弟七人,在少林寺中各掌要职,名满江湖,天正便是大师兄,也是武功最高者,却已在萧家剑庐中,为权力帮徒所伏杀。   其他二师兄木叶,掌少林达摩堂、藏经楼要职,严然少林派副掌门人之势,三师兄木蝉,掌罗汉,忏悔二堂要务。四师兄木蝶、则掌诵经堂。后来这木蝉,木蝶二人,皆是柳随风之手下大将、终为武当太掸真人所杀。   五师兄地极,掌理少林寺监。六师兄龙虎。为少林掌刑。却为叛逆杀于川中。七师弟豹象,掌任普渡堂。现下天正,木蝉,木蝶、龙龙虎纷纷己逝,剩下的只有木叶和地极,豹象三人。   而今豹象与木叶,已经上了峨嵋金顶。   萧秋水忽然想到很多事情。   他想到几场他所经历过的大战役。   一萧家剑庐与权力帮之对峙,一公亭中:“四绝一君”,十九神魔和自己一组人之对抗。五龙亭里:两广十虎。权力帮和自己的一伙人厮斗,别传寺内:权力帮“八大天王”中的高手和朱大天王的手下之厮杀……   ——还有重返浣花萧家时,古深,齐公子、八大门派高手、大侠粱斗等与权力帮“八大天王”中的四大天王之一役,到了后来,连少林关正,龙虎,武当太掸,守阙都出动了,还引出了柳随风,和他的“一杀、双翅,一凤凰……”   但今天的情况,更加剧烈。   峨嵋金顶上,聚集了四大门派掌门,以及各路豪杰,还来了少林高僧木叶与豹象,武当名宿铁骑与银瓶,朱大天王的长老章残余,万碎玉,甚至还有权力帮的两大护法:东一剑和西一剑。   一一好像有什么大气象,止在迫近……   萧秋水不禁挑上了双眉。   他发现李沉舟正在怪有趣地望着他。   大敌当前,李沉舟不去注意木叶与豹象,反而在注意他。   李沉舟问了一句更令他费解的话。   “你知道我最喜欢用的是什么武器?”   萧秋水摇头。   李沉舟微笑着,举起他一双拳头。   他的手秀气,他的手指有力,他的掌色红润:他的手指长而肤色白。   他那既像写诗,更像画画者的手,可是他握紧了拳头。   “我不相信武器。”他说:“我只相信我的拳头。”   “拳就是权。”   “握拳就是握权。”   “出拳有力就是权力!”   “小人物不可一日无钱,惟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所以我们比昔年的金钱帮更鼎盛,更强大更人才济济!”   “所以我只相信我的拳头!”   李沉舟握着拳转过身去,遥对豹象和木叶。   “少林寺对天正被杀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最主要是因为贵派方丈,武功可说已臻超凡入圣之境界,若不是死于暗算,是不可能败北的。”   木叶细聆到这里,低说了一声:“善哉。”   李沉舟笑道,“少林数百年来名震天下,独树一格,向未见什么门派能把少林的实力消灭,这次天正既亡,但仍有木叶大师在,确是少林之福。”   木叶道:“施主过奖。”   李沉舟道:“大师未出家时,是著名的‘心明活杀派’的才子,剑术已到了能卸剑,驳剑、心剑合一的地步,而且也是一代暗器名家,‘满天星’‘雨洒长街’这几位暗器前辈,都曾在大师手下吃过大亏。”   木叶谈谈一笑,“可惜后来遇上唐老太太,没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   李沉舟笑道:“唐老太太绝足江湖,武功神秘莫测,大师能在她手下活命,己实属难得:“李沉舟定定地道:“所以在下要与大师过招交乎,定必要非常小心,非常的小心。”   木叶大师脸上紧皱的纹似乎松弛了一些,精悍的目色略带一丝蔼意,道:“李帮主尽管出手无妨,贫僧能不开杀戒、就尽可不造杀孽。”   李沉舟一揖,微笑道:“谢了…”   木叶大师双目仍如电光,盯住李沉舟,道:“今日我不找你,帮主也定找上少林,所以请恕贫僧放肆。”   李沉舟微笑,信步行入场内。   众人纷纷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李沉舟衣袂飘飘,白衣悠然,微笑候于场中。   本叶大师长念:“阿弥陀佛。”向豹象大师深深一揖,豹象道:“方丈保重。”   木叶道:“如果不测,主持之职,还要师弟劳心。”   豹象惶然摇首。“师兄不可说这不吉利的话。”   木叶道:“无所谓吉或不吉,我有剑,乃慧剑,剑斩一切妄幻。少林基业,尚要师弟垂顾。”   豹象凄然道:“是。”   木叶缓步而入场中,沉静坚忍得就如一块木石。   风来。木叶的僧袍飘,李沉舟的衣袂飘。众人围观的心,也犹似被风吹送出了口腔。   木叶犹如朽木,朽木不动,任风吹过。   李沉舟却如个存在的事物一般,只存在于空无之中。   萧秋水;得手心发汗,他想,要是柳五柳随风在场,虽犹如一缕清风,但衣快,木叶,轻尘见处,尚可觉察人存身在;李沉舟的存在则如那青衣江上的一叶扁舟,已融入了天地之间。   他不明白李沉舟如何能达到这种高深的修为。   这是武林中极重要的一战。   白道中仅存的实力:少林寺代任掌门,佛法高深。武功渊博的木叶大师,要与名震天下,且执武林牛耳的第一大帮帮主李沉舟决战。   这一场战役,局面是如何,真不堪设想,但围观之人,无一不想目睹此场战役,无一愿意离开。   李沉舟微笑道:“大师,你的慧剑呢?”   木叶缓缓解上背肩的长包,一层又一层地,解开那极沉重的包裹。   他一面解开,一面说话。   “这剑是一流的剑,是从一位武林朋友处借来杀你的。”   “我以前练剑,后来能御剑,御剑时已鲜逢敌手。”   李沉舟虚心的应:“是。”   木叶又道:“未出家前,我己练得驳剑之术,创‘心明活杀’剑法,当时可谓剑术之翘楚,而当之无愧。”   李沉舟似乎毫不惊讶木叶大师的自赞自夸,反而唯唯称是。   木叶接道:“但我剑木的真正开始,乃在少林。在少林我练得慧剑,慧剑乃斩一切牵绊。即剑就是佛。”   这时他的包裹己解至最后一层。那长形的物体必定是极端珍贵的剑。这未出家前已是一流的剑客仰天喟然道:“后来我再得天正方丈大师兄的指点,又突破了‘慧剑’的阶段。成了‘无剑’。”   “无剑”两个字一出口,他的手突然伸出!   他的下发出了香火一般的光彩。   他的手融于火,调于水,溶透天地。   他的手就是剑!   甚至不是剑!   而是无剑!   那包裹有没有剑,己不重要。   木叶的手才是剑。   木叶一出剑,李沉舟就倒飞出去。   众人让出那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空有串串茅花飞过,煞是好看!   李沉舟的身形就如茅花,不像他自身卷起的,而是被风吹起的。   他突然倒后而飞,白衣遮住了太阳,成了黑的物体。   太阳被遮,木叶脸上笼罩了阴影。   他一面疾退,一面发出暗器。六七十种暗器。   但李沉舟没有追击。   太阳又是一亮,李沉舟己落了下来。   他落到人群的第一栏去,突然挥拳,打倒了一人。   倒下的人赫然就是豹象大师。   豹象大师踏地吐血,他手上已握着一柄闪亮寒芒的戒刀。   李沉舟在他出手之前击倒了他。   第六章 木叶豹象·章残金万碎玉     李沉舟不先打击木叶,而先击倒豹象,就是因为他已看出,这少林新任掌门木叶大师的剑法,已臻化境。   所以他一说话,先赞美木叶,道出木叶大师的武功实力,让木叶。豹象等人俱错以为李沉舟必聚精会神,决战木叶,殊不知李沉舟第一个先要剪除的是豹象大师。   豹象大师,自幼投师少林,为少林和尚中,杀性最强、杀气最大的一人,但他为人品性剽悍,虽每造杀戮后,皆十分仟疚。他的一口戒刀.曾击退过十次以上对少林的迫犯,适才木叶向李沉舟出手之际。豹象已操戒刀在手。   但李沉舟辞然倒飞,不管他是否会为卫护木叶而前后夹击,先击倒了他。   豹象大师倒下。   这时木叶大师漫大的暗器纷纷落地。   李沉舟步如飞燕,凌空反抄,暗器如雨,落在他翻飞的双袖里、木叶大师见豹象倒地,目眺欲裂。   他猛剥开最后一层布帛,只有剑,没有鞘。   这已是真剑,不是无剑,而是有剑。   木叶杀心已起。   李沉舟忽然袖于一卷,已在围观的一道入腰畔抽出一柄长剑,这下鹊起鹞落,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道人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白衣倏飘,李沉舟已窜向木叶、木叶刺出一剑。   无空、无活、无生、无命。   这一剑尽是死机。   死气自剑锋带起。   可是死意陡止。   李沉舟手中的鞘,及时套住了木叶的剑。   木叶的剑有了鞘,等于裹起了层层布包。   这剑又回复了它“无”的状态。   它纵有力量,己发挥不出,所以一切又活了。   所以木叶只好死了。   木叶的确不同等闲,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打出暗器。   十六八种暗器。   李沉舟要杀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生命的代价。   可是李沉舟一摊手,也发出了暗器。   刚才他接的暗器,木叶的暗器。   一刹那暗器全部射了回去,有的回旋,有的急转,有的反弹,有的剧撞,全部打在一起,把木叶的暗器全打落。   然后李沉舟的拳头,就似闪电一般快、迅雷一般有力,击中了他。   木汁萎然倒下.   如同一张朽叶一般。   李沉舟轻松地拍手,没有丝毫骄态,但也不谦抑,只是悠闲地踱回场中。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地,木叶、豹象两位大帅自地上急跃而起.   木叶大师是藏经楼主管,他通晓无数心法内息的修练,所以李沉舟的拳头,虽已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却不能使他立即死亡.   豹象大师则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李沉舟搏打他时,仍存待大部份精神留意木叶大师的出手,并未用尽全力,李沉舟的一拳,只击裂了他的肺俯经脉,亦未能即刻使之毙命。   他们倒他,直至强提一口气,倏然掠起,力扑下出。   李沉舟回首时,他们已抢出了人群。   李沉舟没有追。   萧秋水却“咦”了一声。   原来木叶大帅适才踏地的所在,留有那柄剑。   那柄剑落地时,又与剑鞘脱离:那么好的剑,那道人的剑鞘根本罩它不往。   暂时使它消失了光芒的是李沉舟神奇的手,而并非剑鞘。   那柄剑斑剥,陈旧、古意,只有剑锋口一处,隐冷地闪着。一种似波光似水光但又如毒蛇蓝牙般的寒芒。   这柄剑萧秋水认得。   而且非常熟悉。   因为这柄剑就是宝剑“长歌".   萧家,剑庐,见天洞,神象前。   七星灯火晃闪,供奉拜祭的三牲礼酒,架有一柄剑,一柄萧家历代风云人物闯荡江湖的佩剑。   从架着的剑身之斑剥、陈旧、古意,可以见出这些己物化的英雄人物昔日种种风云事迹。   萧家祠供前所奉祭的,就是这柄剑。   古剑"长歌”.   古剑长歌!   萧家的镇门宝剑,竟落在少林代理掌门木叶大师的手上!   萧秋水马上闪过木叶大师适才的话语:   “这剑是一流的剑,是从一应武林朋友处借来杀你的.”   长歌宝剑既在木叶手中出现,莫非父母的行踪跟少林也有关系.   萧秋水因想到这甩,几乎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真的一面跳起来,一边叫唤,一边追。   可是负重伤遁逃的木叶和豹象大师,又哪里能因他的呼唤而停止。   萧秋水见父母可能有消息,必急如焚,不顾一切,一手抄起地上的剑,狠命追去。   萧秋水内力虽强,轻功却不高,少林高僧大都在嵩山奇崖上下习过轻功提纵术,既发足在先,萧伙水就很难追得上,但萧秋水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父母亲的丝索,怎可轻易放弃,于是发足力追。   萧秋水一路追去,开始犹见地上血迹,再追下去,只有凭直觉判断、他揣摸受伤者的情理与行踪,经过了来时的骑鹤钻天坡,到了著名的九老洞。   原来峨嵋山志上载:峨嵋山有七十二洞,其中以“九老仙府”称著,位于峨嵋最幽胜处,寺字依山峰而立,故名“山峰寺”,寺瓦是银制,并在万历时御赐大藏经全部,贝时经、菩堤叶经、均由印度迎来寺中.   相传轩辕黄帝未访广成于前,先遇见九老洞的九老、问其姓名,则为天堇、天任,天柱,天心、天辅,天冲、天宫、天莲、天因,轩辕因之题此洞名为“九老仙府”.   九老洞财神殿旁,有许多小洞,其中一洞,可通达洗象池甚至笔架山,并有“神水”可疗恶疾,但洞小非蛇行匍匐前行不可,并岔路极多,走错者极难回出,故尸骨填塞洞间者甚众。   九老洞又有冬西二入口,洞内黝黯,雾气蒸腾,蝙蝠飞翔,蛇鼠匿付,在当时很少人敢进去探索。   萧针水追到那儿。突然听到掌风和剑风的声音。   萧秋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凌历的掌风和如此犀利的剑风声.   剑风又响起时.萧秋水的耳朵又有被撕裂的感觉,掌风回荡时,如同大锤敲击在心腔上.   萧秋水见讨龙虎大帅的"霹雳雷霆”,也目睹过屈寒山的"无剑之剑",但前者与现在的掌风与剑风一比,都变成了如同小儿持木剑嬉戏追打一般。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场而。   洞中有八个人在竭力厮斗。   这八个人都盘膝而坐,头顶上白烟袅袅,虽都是一流武林高手的气态,但是都似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这八个人不是别人,都是萧秋水所熟悉的人。   这八人赫然就是:铁骑,银瓶、木叶、豹象以及东一剑、西一剑和章残金、万碎玉。   现刻的场面所形成的对峙是:武当的两名著宿和少林的两名主持当然联手,而朱大天王的两名长老和李沉舟的两名护法,也正在并肩作战。   共同点是:这八人,都受了伤。   东一剑、西一剑乃给铁骑、银瓶所掌伤;铁骑、银瓶背部亦为蓝放晴、白丹书二人所刺中背脊;章残金、万碎玉、木叶、虎豹四人则俱为李沉舟所伤。   现刻这八个人,亦即是雄霸一方的五宗大派中地位极高的老前辈:却因为各种不同的状况负了重伤,又因各所持的立场而拼搏起来。   萧秋水到的时候,拼斗己近尾声。   人人萎然垂坐,汗湿全身,显然无力。   萧秋水跪拜过去,扶着木叶,急问:   “大师、大师,你醒醒,晚辈有事请教……”   木叶的眼光。己缺了神采,勉强举目问:“你……施主何人……”   萧秋水正想答话,银瓶却一眼已瞥见了他,叫道:“小子……你……过来……”   萧秋水趋近过去,银瓶气喘吁吁地道:“你来得……正好……真好……我是受了伤,要不然……我和铁老儿的掌……剑……内功…三绝,天下无人能……及……”   萧秋水见对方气息若如游丝,知其难久于人世,黯然应道:“是……是……”   银瓶怪眼一翻,啐道:“是又何用!快……我跟你投缘,我把内功心法都传你,你要证实给……给后世的人看!”   萧秋水怵然一惊。铁骑接道:“我…传你掌功……剑法,你去跟我宰了他们!”   萧秋水慌忙摇首:“道长、道长……我……我不是武当弟子,怎能……?”   铁骑费力喝道:“胡说!传功全靠机缘,不一定同门同宗,武当近年来没有人才……你小子有才份,正好传我俩的衣钵……你…你不受也不成!”   萧秋水还想拒绝,但铁骑,银瓶二人,已不管一切,向他解说内功心法,剑气掌劲起来,萧秋水情知这是绝代奇功,而且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两位武林前辈眼看就要不支、盖世奇功眼看就要绝灭,萧秋水更不忍拂逆,所以他用心听,全神去记。   萧秋水记性强过人,但一直未曾好好练过武,但他因功力殊强,再修练其他武学。便是十分容易。可谓一点就通,开始只是存心不想忤逆铁骑、银瓶的好意,但一旦听的入神后、便浑然忘我,潜心进修.   如此约莫一十对时,铁骑,银瓶一面以一手抵住萧秋水之“命门穴”,“龙尾穴”,一面授以武功心法,萧秋水一面强记死背,一面设法融会贯通,又边感觉到内力源源涌来。   又过了一个对时,萧秋水大汗涔涔、犹如自大梦醒来,发觉铁骑,银瓶已经坐化,他大吃一惊、却听一人静静道:   “你本来为啥事找老僧?”   萧秋水一看,原来是木叶大师.   萧秋水马上记起他追来这里的目的,忙递剑恭问:“大师,晚辈是浣花剑派第三代弟子萧秋水……”   木叶“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萧施主之子……”他脸色惨白,遍无血色,唇边仍不断涌溢山鲜血。   萧秋水忙问:“晚辈目睹大师以此剑战李沉舟,但此剑原属家严所有,不知……”   木叶苦笑道:“正是,你父亲谐同令堂等人,自剑庐地道,脱困而出,潜来少林,本来……”   萧秋水急问:“本来怎样?!”   木叶叹道:“本来己逃脱仅力帮之追踪,却不知如何、让未大天王得悉,沿途截杀,浣花一脉,全军覆没……阿弥陀佛.”   萧秋水轰隆一声,只觉脑门一阵漆黑,真如金星直冒,只觉找遍了千出万水,忽然都绝了路,绝了路了。”   木叶叹道:“我与七师弟遇上令尊时,他已奄奄一息,告诉我‘天下英雄令’还留在剑庐,幸好没有携带出夹,否则心给朱大天王搜去,而岳太夫人……却己被西夏所掳……”   虎豹大师接着道:“令尊把浣花宝剑交给我们,嘱我们要寻回‘天下英雄令'我们赶到烷花溪,才发觉方丈大师兄、福建少林主持等皆已被杀,故赶来峨嵋,决意要李沉舟交还个公道,可惜……”   虎豹说到这里,一口气接不下去。   萧秋水呆立原地,也看不出特别的悲伤。   他静静地的看着木叶和虎豹,这两大武林高千,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李沉舟所重击,已濒临死亡边缘。   木叶忽然胆魄一寒,并不是由自他此刻身体的残弱,而感觉出一种从未遇到的骇人怖人的杀气,来自萧秋水没有泪的双眸。   萧秋水再望向倒于地上的铁骑、银瓶的尸首……能掌握武林力挽狂澜奋救天下的正道人物,难道都这么一个个……!”   萧秋水忽然跪了下去,“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木叶困难地道:"我知道你想求我什么。”他向虎豹艰难他说:   “少林与武当,同为武林正宗,然各有归依,至多联手御敌,向未结合联盟,所奉所信亦自相异,无法合一同心,想是天意…只可惜两派武艺,博瀚深远,也因各持已见,未有融合会通。今日我俩既无望生回少林,不如……”   虎豹大师默然良久。“我少林及武当精英,尽殁于近日的江湖变动中,武林大局,确要人掌持……,就算背了门规,但为了天下人之福扯,我们也要违悼一次了……至于……至于两家所长,能否贯通合一,成一代宗师,则要看施主的天资福份了……”   木叶微笑道:“如此甚是。你起来.”   萧秋水茫然起立,木叶大师道:   “你杀性太强,易喜易怒,本不合于佛门子弟,亦不适于道教门人,但要对付权力帮、朱大天王这等人,则非要你这等人不可……”   木叶一只手轻按萧秋水额顶,语音低微,萧秋水聚神静聆,未几二入如贴合一起,身上飘升白烟袅袅……   虎豹大师默涌一阵,也柑掌往木叶之背贴去,并传少林练功绝技心法.   如此三人黏合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虎豹大师"咕哆”一声栽倒下去。   木叶大师长诵一声,圆寂端然。   只有萧秋水,瞑目未睁,依然在递增的内力与剧变的武功中沉洒忘返。   又过了很久、很久。   萧秋水一跃而起,居然收势不往,头顶“砰”地撞在洞岩上。   这一下吓得萧伙水一跳,全力猛收,但额顶依然撞中坚硬的岩石、扑簌簌一阵连响,数块岩石被撞得粉碎。   萧秋水跌撞几步,出得了洞,只见洞外优有微弱的叱喝之声。   萧秋水定睛一看,只见四人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奄奄一息中仍作殊死战。   这四人居然就是章残金、万碎玉,与东一剑、西一剑。   铁骑、银瓶因悉心戮力使萧秋水武功增进,所以早殁;木叶和虎豹也口心力交瘁,使萧秋水尽得真传后亡毙。然而东一剑、西一剑与章残金、万碎玉却拼搏至今,胜负未分。   萧秋水才出来的时候,这四人己奄奄一息了。   东一剑蓝放晴首见萧秋水,竭力叫唤上,“喂,你来。”萧秋水走了过去,蓝放晴嚷道:   “你给我过去,把他们给杀了,如果他往左闪,你走寅位,剑捏天子决,有"白虎奔雷”,剑尖取他‘保寿官’,如他往有闪,则‘五环鸳鸯步’,右‘采花灯’,左弓箭梢打,剑走中锋,若他退后,扶掌拦剑、你抹剑走‘天池势’,横扫他‘采听官’……”说到这里,蓝放晴叫道。   “这招就叫“东日飞升’!”   萧秋水听着,不觉模拟起来,蓝放晴等四人因已累倒.真所耗尽,故能指点,不能出招。   萧秋水深觉这一招高妙无穷,正在这时,那章残金气呼呼地道:   “喂.小伙子,要是你使那一招,我既不退也不闪,右掌作切,左掌使斩,向剑身剑腹施压力,反刺你的‘凌灵’、‘福堂’二穴,兼打‘好门’、‘天仓’.那老鬼所教的一招,不是全都破了?!”   萧秋水本觉东一剑那一招“东日飞升”,已是精妙无穷,如今一听章残金的拳招,才知道是破解得天衣无缝,而且反击得令人无法招架。   只听章残金叫道:“这招叫‘残金破兵’,便宜你了,小子!”   四人为争一时之意气,斗争方酣,这时听西一剑白丹书叫道:   “不怕。小子,你以右时反撞,问打‘中堂’,踏子午马、再转灯笼步,突然上路出剑,以九道剑花夺其‘山根’,记往,剑出要快直,但剑意如太极,意在圆先.”   白丹书一般一说,萧秋水忙深思默记。这时章残金一听之下,神色揪然。萧秋水豁然而论,几次喜得飞跳起来,这招的确是制住刚才那一招“残金破兵"的最好方法。萧秋水喜问。   “这招叫什么名堂来着?”   白丹书道:“书剑恩仇!”   原来东剑蓝放晴、西剑白丹书是权力帮的扩法,数十年来,跟朱大天王部的长老章残金、万碎玉斗得你死我活,也成了棋逢敌手,各人研究的招法,亦几乎即为克制对方的招路而设的,蓝、白二人着重剑法,章、万则注重掌式,止好打个棋鼓相当、都俱为剑掌之精华。   章残金一时惨然,万碎玉却在稍加思索后,即逍:“有了,他吸气退七尺闪开六尺……”   萧秋水不解,即问:“吸气又怎能先闪后避共十三尺呢?”   万碎玉被打断,甚是不喜,怒叱:“傻瓜,你气纳丹田的动作,分两次做,一次由鼻嘴吐纳一次由毛孔呼出,退时以踝运力,闪时则用趾步控制不就行了?只要有三十年以上的内力修为便得了.”   萧秋水十分聪明,一听就懂,但这种掌路身法却十分逆行倒施、萧秋水一时也无及多想,万碎玉接道:   “你再施分筋错穴手,拿他左腕,但沉肘反蹲,跳虎步上,右掌穿插他‘旗门穴’,右掌劈脸……这招叫"玉石惧灭”   萧秋水稍为一呆道:“不可能。既是‘虎跳’,如何取‘旗门’……”   万碎玉怒骂:“小兔患子,虎跳时沉膝走玉环步不就得了?!”   萧秋水一听,完全通晓,大喜谢道:“谢谢前辈指教,这招连消带打.确能破去‘书剑恩仇’!”   只听东一剑叱道:“胡说。我只要走卯位,起震位,出掌双锋贯耳……”   这四人轮流争讲下去,虽无法动手,但依然要在一个青年陌生人面前争个长短,也不顾别人学到了多少,到了最后,四人心生恐惧。怕自己无招解对敌招,萧秋水即可过来杀掉自己,所以更把家传法宝绝招都抬了出来,而萧秋水又天生聪悟,加上四大高手指点,只要一点不明,四人便争相纠正。四人犹如泥足深陷,越吐露越多的秘技。简直不可收拾。   这四大高手的剑法、掌法,确实是冠绝大下,萧秋水默记吸收,真是受益良多。   直至四人声音逐渐低微了下去,原来各已油尽灯枯,心力全耗,而他们大部分绝艺,已皆传授到萧秋水身上去了。   他们起初指点得非常之快,后来越说越慢,因一般或熟捻的招式都己使尽,他们必须公开绝招或再创新技,始能破解对方的高招。   但因此更是伤神。这四人已濒临死亡。章残金这时正要思筹要挡白丹书的快剑连袭,苦思道:“……我先以左手‘铁闩门’,再平睁破排,以全刚出洞逼走……至于最后三剑……   最后三剑嘛……”   白丹书的连剑共十七式,最后三剑尤其是“出剑如龙,收创若松”,气势无尽,章残金等一时想不到破解之法,其他三人亦然,章残金只好说;“我只好……用右鹤顶法拍打,右马提……提到左马之后,再起上…大庆刺虎势……拼个……拼个同归干尽……”   章残金这一说,其他三人,都“呀”了一声,但亦都无法可想,连白丹书出剑,纵然各自弃招,也无法自救。   四人脸色惨变。萧秋水一直在细听,并比作招式,以求准确,现下忽然道:   “为何不走丹阳势,以双剑切桥,脚踢游龙,向削来之剑势闯破,反而能置之死地而复生呢?”   四人一时大悟,都喃喃喜道:“是……是…”章残金侧了侧脸,皱眉道:   “晤?不对,要是双剑切桥,又如何游龙步势呢?”   萧秋水一笑道:“把少林扎铁桥马之稳重,融入武当圆形弧势发力于腰中,便可以完美无缺了.”   四人不禁都颔首恍悟。万碎玉倏然脸色惨变,涩声道:“你……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原来四人都沉耽于彼此比斗厮杀之中,毫不觉意萧秋水这年青小伙了的本身,而今乍闻萧秋水能斟悟破解他们的执迷处,尽皆失色!   但此刻萧秋水己兼怀少林、武当、朱大天王、权力帮八大高手之所长、已经不是任何其中一人所能敌,更何况这八人惧已接近瘫痪垂死之边缘呢!   萧秋水道:“我是萧秋水.”   东一剑蓝放晴脸色惨白,呆住了半晌,忽然问:“如果九子连环,剑走官位,一星抛月,左脚迫你右趾,剑取印堂,…你怎么破解?”   萧秋水毫不犹疑答:“抢在剑先,剑尖飞刺来剑剑身,即可破之,是为‘飞星刺月’,专破‘一星抛月’式。”   东剑蓝放晴忽然长笑三声,然后口吐鲜血,惨笑道:“很好,……。尽得我之真传……   没有想到我临死前……还不明不白……收了这么一个……天质聪悟的徒儿……”   蓝放晴说完了这句话,猛喷出一口血箭,缓缓仆地。白丹书沉雄地瞪着萧秋水,问:   “如果对剑法比你高强但胆气不如你之剑手,要用什么剑法对付?”   萧秋水不假思索,即答:“剑愕之剑.”   白丹书一怔,问:“何谓‘剑愕之剑’?”   萧秋水神速地道:“即以拼命剑术,不借以剑愕作为打击,如此神勇必能毁碎对方剑锋之剑的锐气.”   白丹书一拍大腿,断喝一声道:“好!可以成为我西一剑高徒而无愧……”   话未说完,己断了气。   东一剑、西一剑先后毙命,只剩下章残金和万碎玉二人。   二人相顾良久。   章残金问万碎玉:“我们要不要问问他,看从我们那儿学了多少?”   万碎玉道:“好.”   章残金道:“你问吧.”   万碎玉道:“真正的掌功,是掌的哪个部分?”   萧秋水爽然答:“真正的掌功,是全身,不限于手掌一隅.”   万碎玉满意点头。章残金紧接着问:   “若一双手掌被高手所制,你怎样?”   “连掌势于全身,反击!”   “如因掌受制以致全身无法动弹?”   “则弃剑.”   “剑?”   “弃剑即弃掌。”   “弃掌?!”   “是。弃掌如弃履.”   章残金望见万碎玉,一字一句地道。   “够狠,能果决,方才是掌法,他比我们还绝。”   万碎玉没有答,章残金见他双目紧闭,已没了声息,方才知道他已死了。   章残金抬头望向萧秋水,道:“这便是名震天下的‘残金碎王掌法’,你要好自为之.”   萧秋水道:“是。”   章残金望向万碎玉的尸身,又望向白丹书、蓝放晴的遗体,苦笑道:   “几十年来,一直到这凡日来……我们如生如死地拼斗……而今却有了一个共同的徒儿……”   他又笑了一下,笑意里有无尽讥俏。“你们先上路了,怎能留我一人?……这世间路上,我们已走得厌了……黄泉好上路呀……”   他说着眺望山谷远处的云彩,喃喃道:   “真是寂寞……”   萧秋水侧了侧耳,要向前去倾听清楚,然而章残金头一歪,却已死了。   萧秋水在云雾间的山坪上,缓缓拔出了古剑。   云雾渐渐透来,似浸过了古剑,古剑若陷若现,终于看不见。   萧秋水渐渐运真力于剑身。   剑身又渐渐清澈。   剑芒若水。   这剑身就似吸云收雾一般,把云雾都吸入剑之精华内。   “几时,它才能饮血呢?”   ——杀不尽的仇人头,流不尽的英雄血!   萧秋水望着霜霭白云,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父亲英凛、慈蔼。卒劳的脸孔,变得好太好大,罩住了天地,罩住了一切。他又仿佛,见到他慈慧的母亲,在绣着他的征衣。   …仿佛是炊烟直送,晚霜初莅,母亲在灶下煮饭,一道一道的菜看,总是几手操劳,平凡的菜色也成了好菜。父亲在咳声中磨剑,在某次他发烧的时候,用温厚的大手摸压他的额头。   ……依稀是浣花一脉,众子弟在刷洗准备过新年,男男女女,喜气洋洋,并皆以不谣烧菜煮饭为耻。聚在一起小赌恰情,亚婶,阿霜逢赌必输,阿黄最烂赌,有次病得起不了床,还是要上桌来赌,可环、巴仔最不会赌,乱开乱下注,结果输到"仆街……"爆竹声响,一家欢乐融融,还有“十年会”的人,更是张灯结彩,帮忙打扫……   可是现有都没了。   权力帮来了,摧毁了浣花剑庐,朱大天王截杀,杀害了父母,就在少林寺不远处。   只剩下寂寥的萧开雁,失踪的萧易人,没有消息的萧雪鱼……   还有在这山头上——萧秋水和他的剑!   第七章 英雄血!仇人头     人。斜飞入鬓的眉,深湛而悠远,空负大志的眼神!   剑。三尺七寸,古鞘,剑锷上细刻篆字“长歌”。   地。嵩山少林寺。   萧秋水跪在墓碑之前,没有恸哭,但泪流满腮。   雪已在树梢轻微消融。是雪来了吗?   一一是雪近了。   然而萧秋水却觉春寒料峭,忍不住抱紧双臂。   他背插的剑,也沾满了雪花。   古松旁,墓碑边,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他们知道,碑在,萧秋水只要未死,就一定会来拜祭的。   他们是曾与萧秋水“四兄弟”之一的左丘超然,以及广东五虎之一宝安罗海牛,以及珠江杀仔三人。   萧秋水缓缓自地上站起。   然后他向三人抱拳。   三人默默抱拳,向他行来。   杀仔还是不减当日威风,他小声说话犹音粗若北风怒吼:“萧大哥,我们两厂八虎,已经约好了帮手,总联络处就设在湖南,专门对付权力帮、朱大天王等狗贼的。”   萧秋水颔首道:“很好,很好。”目光即移向左丘超然。   珠江杀仔说得性起,继续讲下去:“我们就暂且把那组织称作‘神州结义’,乃沿用萧大哥所创的名字……”   萧秋水眼睛一亮,道:“神州结义’?”   杀仔“得”地一弹大拇指,搂着萧秋水的肩膀,道:“对!就是'神州结义’!我们这就去会合!”   萧秋水道:“我?要我去……?”   杀仔道:“是疯女、阿水姐她们要我和阿牛来接你的.”   罗海牛接着:“正是。他们现下就要开‘长江大会’,挑选盟主,萧大哥快去一趟。”   杀仔也甚得意道:“这些结集的人士,多是来自各地年轻武人,也有各派精英高手……   他们都有胆识,不畏强仅,但近日来敢于抗暴者,自然以萧大哥为最,你去,他们一定选你……”   “萧大哥是众望所归。”罗海牛长袖善舞他说,声音微带颤抖:   “萧大哥是人中豪杰,我等特来请您过去一趟,并愿为您效忠,至死不渝,如若违约,天打雷劈,横尸神州……”   杀仔浓眉一敛道:“阿牛你又何必出口那么重呢.”   罗海牛淡然道:“因为我问心无愧.”   萧秋水一直被二人七口八舌地缠得腾不过来,好不容易才抢了这个机会问左丘超然:   “你不是与梁大哥等一道吗?他们呢?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找上了金顶……   左丘超然木然。   萧秋水再问:“左丘,你……”   倏然之间,左丘超然出手。   一出手,左手拿住萧秋水尺挠二骨上的“曲尺穴”,右手拿住肩部扁胛骨与锁骨之“肩井穴”,左膝顶往左肋尾端之“笑腰穴”,右脚踩使足部之“涌泉穴”,一下子,制使萧秋水四处要穴。   萧秋水嘎声道:“为什么……”   左丘超然冷冷地道:“我不是权力帮的人.”   萧秋水哑声道,“你究竟是谁?”   左丘超然道:“我是朱大天王义子,我要拿的是‘天下英雄令’.”   宝安杀仔一听,怒眉上扬,眼睁得铜铃般大,“呀”了一声,大步踏来,伸手往左丘超然后襟上一揪,骂道:   “你妈的王八兔崽儿子,你居然是朱大天上的伙计混出来的卧底?!你他妈的孬种孬到咱‘神州结义’来了?!你有没带眼识人呀你?!我宝安阿杀只要在,就捶扁你的猪脑袋……   左丘超然默然,依然只用手擒住萧秋水,既没避,也不挡格。   萧秋水心中闪过一丝不祥之感觉。   就在杀仔大手触及左丘超然刹那,罗海牛闪电般拔出杀仔腰挂的石锤与秧钉,在阿杀愕然回身之际,他一钉就插在杀仔心口,血溅如雨,杀仔怵不敢信,罗海牛森冷着白脸,一锤就钉了下去。   杀仔的惨叫,动地惊天。   萧秋水就算还能出手,也看得出杀仔已无活命之望了。   杀仔捂胸喘息着,说一个字,流一口血:   “你们……你……”他两边都狠狠地瞪着,终于带血的手指骂向罗海牛。   “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鲜血流湿了一大片,整大片的青苔和冰屑。   萧秋水冷然。   罗海牛阴毒的眼神望向萧秋水,满手沾血,一手持锤,一手执钉,向萧秋水一步一步走来,并且嘿嘿笑了起来。   萧秋水觉得那笑声好像那已死去的唐朋,他幽魂而且全是恶的一面呈现在面前一一可是他并没有毛骨悚然。   他冷冷地望着他,比他随便望着一条狗的眼神还冷冽十倍。   罗海牛桨棠笑刚了口,万分得意地道:   “你又猜我是谁?”   萧秋水忽然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人?”   罗海牛见萧秋水居然在这种情况之下,坯间得出这样一句话,真是吓了一跳,向左丘超然打了个眼色,左丘超然表示已拿得稳实时,他才敢答话:   “我怎知道.”   萧秋水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仁、义、忠、信之士。最恨的人,是不忠;弃义、背信、无仁之徒,”萧秋水又补充了一句:   “但这些都不是你。”   罗海牛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萧秋水在赞他。   可是萧秋水也没有骂他,所以他笑道:   “原来你不恨我.”   萧秋水也笑道:“我当然不恨你。”他笑着又加了一句:   “因为你根本不是人。”   他微笑望着因气而惨白了脸斜着鼻子的罗海牛,又轻轻问了一句:   “杀害自己兄弟的人,能算作人吗?”   罗海牛忍无可忍。他一紧张,全身就抖,这可能是因为小叶候有年癫症之故。他很想长袖善舞,却总是舞不开来,他好久才从牙龈中进出几个字:   “左丘,杀了他!”   然而左丘超然没有立刻下手.   罗海牛气得抖得像只冷冻了一夜的秃毛狗,忿然叫:   “杀了他才搜‘天下英雄令’!”   左丘超然还是没有做.   罗海牛怒极,抖着声音叱喝:   “你不忍做,我做!”   他拿着钉锤,大步走过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左丘超然眼色有些不对。   左丘超然在制着俯秋水,但他的眼神是哀怜的。   萧秋水却眼神悠远。   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左丘超然松软如一团面粉般散垮下去.   罗海牛第一个意念想走,但因离萧秋水已太近,手中又拿着武器,而且他见过萧秋水出手,以为一定制得住对方,所以大喝一声,钉锤齐凿一一就在这刹那一一   罗海牛的腰背上‘突”地凸露了一截剑尖。   明亮的剑尖。   如雪一般的剑尖。   发着水波一般的漾光。   血溢出,掉落在草地上,腥红一片,但剑的本身,却丝毫没有沾血。   只是雪化恰在这时飘落在剑尖上,剑尖上有雪。   只沾雪,不染血。   一一宝剑“长歌”。   罗海牛的咐咙里格格有声,也许他还想强笑“嘿嘿”几声吧,然而此刻已经丙也笑不出来声音来,反而笑出血来了。   萧秋水冷冷地望着他,道:“这是你出卖兄弟,所得的报应。”   他”嗖”地抽回长歌剑。剑身依然一片清亮,“我杀了你来祭我的剑。”萧秋水又说:   “它第一次就饮你这种非人的血。”   罗海牛似乎拼命想挤出一种笑容,使他死得漂亮一点,但就在他刚想展开一个笑容的刹那,他的神经已不能控制他脸部的表情:   他死得像追侮什么似的,甚是痛苦。   萧秋水在看着他的剑。雪亮的剑。   然而他想起昔日在五龙亭上的故事:那些勇奋救人,大声道出“永不分离的广东五虎”   的英雄好汉们。丹霞山上,在烈火熊熊中勇救罗海牛,守望相顾,可是现在…   血、洒遍了他父母坟上的青草。   以人血来悼祭,这算是血祭吧?他想。   一一杀不尽的仇人头,喝不尽的英雄血。   一一斩尽天下无义、不忠、背信,忘恩的人,交尽天下热血的好汉、洒血的英雄!   想到这里,萧秋水忍不往大喝一声,震得松针如雨落。   “杀。””   萧秋水变了。   他有了他自己的剑,他自己的武功。   显然他不见了唐方,失去了唐朋。   他变了。   左丘超然卧倒在地上,不敢发出一声呻吟。   他竟对这曾朝夕相对的"大哥”,发出了第一次有生以来的强大恐惧。   他的骨节,就在他要发力折磨压制在萧秋水四处要穴上的时候。对方本无蓄力的躯体上,忽然自本来人体的最脆弱点,崩发出极其强大如排山倒海的功力,迅速且无声息地将他的劲道吞灭,击散了他全身的关节骨骸。   他全身已散,是萧秋水揪往他,是以才不倒下。萧秋水放手,他就松脱在泥地上。   “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萧秋水看着地上的罗海牛尸身,这祥地问。   他问的当然是还活着的左丘超然;既然已死了的罗海牛不会作答,左丘超然只好答话了:   “他跟我一样,都认朱大天王作干爹.”   萧秋水冷笑:“他要那未多干儿子来干嘛?”   左丘超然一笑,有说不出的暖晦与苦涩.”因为他没有老婆.”   萧秋水忽然了解了左丘超然那苦涩的笑容指的什么了。   朱大天王喜欢的是年轻男子。那么罗海牛等在他麾下的身份、乃跟蛮童没有什么分别了。萧秋水于是也明白了:左丘超然为何与权力帮作战时十分卖力,偏又在生死关头不肯救他,   两帮人马比起来,反倒是权力帮光明磊落,正当正面。   攻击浣花剑派时,权力帮在攻,并与白道正面冲突,对消实力,不若朱大天王,暗中进行狙杀与抢夺“天下英雄令”的企图。   萧秋水暗中叹息。"你们愿意这样做?”   左丘超然没有摇头,他不能摇头,因为颈骨已扭伤,但他能说话。   “罗海牛自大,认为他长袖善舞,从善如流,地位应在其他几头小老虎之上,所以不惜出卖,第一个就先要格倒你,再由朱大天王另立首领,来取代你的地位,夺得领导‘神州结义’的宗主权。所以他要暗算你.”   萧秋水湛然的眼神望定他,“但是你呢?"他紧紧迫问。   “你又是为啥呢?”   左丘超然苦笑。“我的师父是项释儒……养父是鹰爪下雷锋……父亲是左丘道亭……我不忍他们死!”   萧秋水皱眉问道:“难道……令尊等亦在朱大天王的威胁之下?”   左丘超然因筋络之疼痛而不能言,萧秋水改换话题,急问:   “梁大哥、老铁,小邱等……是不是在你们掌握之中?!”   左丘超然想点头,但稍动之下,痛渗出了眼泪。萧秋水接近他的背心,一股热流,周游左丘超然全身,左丘超然强撑一日气,答:   “是.”   萧秋水又问:“他们在哪里?”   就在这时,闪光突现。   萧秋水跳开,飞剑居然一折,双双射入左丘超然眼中。   左丘超然惨叫,折断的手,兀拼命想抚脸。   那人飘然下来,剑光一闪,断了左丘超然一双手,左丘超然嚎叫,全身不发抖,声音如濒死的野兽低呜。   那人听了却笑了,好像左丘超然的鸣咽是说给听的笑话一般好笑。   就在这时,剑光一闪,左丘超然就没了声息。   剑芒是萧秋水手中发出来的。   但他的剑,就似全没出过鞘一般。   他的剑,刚才确是为了提早结束左丘超然的痛苦,而发出来的。   那人很年青,一双长目却很锋锐,开始敛住了笑,眯起眼看萧秋水腰间的古鞘剑。   “我叫娄小叶,”他眯起眼睛笑道,“我是一个很有名的杀手,你大概听说过吧?”   他道。   柳随风在走出浣花萧家的时候,曾记起适才在剑庐,感觉到一个少年高手的存在,然后他寻思索遍,有几个初崛的少年高手,包括了东海林公子,蜀中唐宋、唐绝,还有一人:就是这天山剑派的后起之秀娄小叶。   在当时,权力帮总管柳五脑中飞快闪过的资料是这样的:   ——娄小叶,用柳叶剑。好斗,喜一切斗争、杀戮、骗诈、狙击。   但是在柳随风的档案里,他不知道娄小叶是朱大天王的义子,而已是义子群中的头领,最凶悍的一名。   天山剑派传到了“飞燕斩”于山人,己经到了鼎盛之际,不但门徒众多,连剑法也到了顶峰时期。   关山剑法向来擅讲究轻、灵、快、捷,但到了于山人手中,擅使长剑"如雪”,据说他曾以这一柄剑,攻得十六名使剑高手,一剑都来不及还。   而他练剑,在天山的壑谷绝崖间斩落飞燕,百试不爽,故名"落燕斩”。   这剑法厉害,还是其次,但在天山绝岭上向天空飞掠的燕子跃起斩落,轻功更要卓越,于山人的剑法,可以说已无懈可击,娄小叶是他的高足,却能自创一套巧妙的剑法。   这就是“柳叶剑”。   向来只有“柳叶刀”,无“柳叶剑”。   柳叶刀着重灵、轻、快、捷,娄小叶便把柳叶刀的打造方法与攻守招法,全都移注到剑上来。   柳叶剑法不斩飞燕,斩柳叶。   风中的柳叶,轻、飘、无依,更无处着力,比飞燕更难斩。   娄小叶则是站在水上出剑。   能足踞于水上以借力,比于仅穿掠于绝壁危崖间,又巧妙了许多倍,所谓“水上飞”,是极高深的轻功提纵术。   也只有在足尖能借水之柔力时,才能斩落水边之柳叶。   娄小叶一旦学成,杀生无数,奸淫、盗掳,无所不为,武林中也难有人制得住他。   萧秋水听说过这个人,是从他的好朋友林公子处得知的。   那时候东海林公子正是要找娄小叶比武。   林公子与娄小叶齐名,但林公子转述给萧秋水知道为何要追杀娄小叶时,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因为那时娄小时已在十日里杀了三十七名无辜的人:“其中泰半是不曾练过武,娄小叶仅是为了要研究他的剑法怎样才可以更完善无缺而杀人,并且尽量让他剑下亡魂的鲜血不致溅及自己衣襟上。他有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