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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花逐月 🥳
飞花逐月
第 一 回 神医失踪     东汉的华佗先生,能破腹背,洗肠胃,刮骨子疗毒,也就是能动大手术。在胸腔和后背开刀,把人的肠胃拿出来洗唰一下,再放进去,那时代,没有科学的麻醉设备,华佗先生的麻醉方法,是用一根银针,刺入人的穴道。   一代外科神医,却被生性多疑的曹操,拷死在狱中,但最可惜的的是华佗先生在临死之前,把一部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书,交给狱官,狱官怕曹操查出来受到株连,竟然不敢收受,华佗先生一怒下,把书给烧了,绝代医学,就此失传。   战国的扁鹊先生奏越人,能够以诊脉象,洞见五脏的病结,药到病除,那种惊人的判断力,就算用现代最新的科学栓检查方法,也无法和他诊断病情的能力相比,可惜的是这位胸怀神术的内科大夫,竟被秦国的太医令李溢嫉妒杀害,名医神术,随人而逝。   这两位历史上的医学天才,遭遇悲惨,故堪浩叹,但他们如果肯早一点收个门人、弟子,承其衣钵,也许能把中国这种内、外科的神奇医术,传诸后世。   很可惜的是,他们没有。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千多年后,江南的金陵,又出了一位名医,赵百年。   赵百年驻诊的地方,叫永乐堂,原本是金陵城中一条很僻静的巷子,但这条巷子,却因赵大夫的名气,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赵百年悬壶十年,医好的病人,不下数万之多,其中有很多是群医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三年前封藩金陵的七王爷朱豪,忽然生病,而且病得很重,金陵王府中三位御医会诊,竟然找不出致病的原因,不敢下药,只好把赵百年请入了王府,赵百年诊过脉象,立刻振笔疾书,开了一个药方子,七王爷吃了一贴药,病体就霍然而愈,三位御医觉着面子挂不住,同时上辞呈,七王爷没有慰留,每人送了五百两银子,三个御医同时离开了王府。   七王爷很佩服赵百年的精湛医术,亲手书了一块“一代国手”的金字匾,送给了赵大夫。   这块金匾,不但使赵百年成了江南皆知的名医,也使金陵城中虚衔六部的公卿、都抚、布司、将军府,都对他另眼看待。   事实上,赵百年医术的成就,已到了一次诊断,能判生死的境界,他诊断眼药三贴,七天能好的病,决不拖过八天,诊断十天必死之病,也不会活到第十一天。   有一个流传在江南境内的传说是,赵百年不但能着手回春,而且还能为人续命,传说的主角是富甲扬州的大盐商胡子镜,染病求医,赵百年诊过脉象之后,断言他只有七天的寿命,要了立刻回去,准备后事。   胡子镜想到了自己拥有的庞大财富,死了也不能带进棺材,但至少应该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开丧,落一个身后哀荣,但又不放心交给妻妾儿女去办,可是七天的时间,实在太短,纵然金银如山,人手众多,也是筹备不及,心发奇想,要求赵百年给他续长了一个月的寿命,愿以万两黄金作为酬谢,想不到的赵百年竟然一口答应,配制了三十粒续命金丹,要胡子镜日服一粒,果然使胡子镜多活了三十大,丹尽命绝,无疾而终。   胡子镜死于两年之前,那场丧事,确实办得轰动一时,白绫遮天,素花铺地,绵连十余里,由丧宅至墓地一片素白,凡是参加送殡的人,每人送一件白绫长衫,外带白银十两。   胡子镜活着的时侯,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死后却大破吝囊,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帮人做上两上月的长工,也未必能够赚到,现在只要花上一天时间,有吃、有喝、还有十两银子可拿,热闹可看,谁不肯去,那一天,简直是人山人海,由丧宅排出来的长龙,直到墓地,估算总有近十万人之多。   这场丧事,果然是轰动江南,过了两年之久,仍为人津津乐道,连带胡子镜万金续命的事,也一直传不多。   有人向胡子镜的家人求证,胡家人的回答是不明内情,是真是假,只有胡子镜一个人知道,但胡子镜已死去。   也有人问过赵百年,赵百年只是摇头苦笑,不肯承认,事如春梦了无痕,这就成了一桩难解的凝案。   这是个深秋的早晨,霜寒很重,但永乐堂的大门前,已然排满了人,秩序井然,没有一点喧哗、吵闹之声。   这也是很多年累积成的规矩,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赵百年休息之外,大部分的日子,天未亮乐堂大门外,就排满了等侯看病的人群。   霜寒尤胜大雪天,不少人在晨霜严寒下微微颤抖,但却没有发出一句怨言,赵百年的精深医术,对一个病人而言,确有着冒寒等待的价值。   日上三竿时分,永乐堂两扇关闭的大门,突然大开,排侯在门外的病人,依序行入。   赵百年的诊病室,相当宽敝,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放着很多长条木凳,供病人休息,里间是赵百年诊病的地方,内外这间,有一道竹子垂帘隔开。   永乐堂也是赵百年开的大药铺,药物十分齐全,赵百年开出药方子,就在永乐堂药铺抓药,如果病人不愿用永乐堂的药物,赵百年也不会勉强,诊病费是一两银子,药钱另算,但从来没有一个病人,拿着赵百年的药方子,跑到别的地方抓药。   一两银子的诊费实在很贵,但病人有病人的打算,别的大夫。   虽然诊费便宜,但十付药未必能把病医好,赵百年诊费虽贵,但一付药可使病体痊愈。   赵百年看病很快,诊过脉象,立刻处方,前后不过是片刻工夫。   但今天,赵百年似乎遇到了困难,搭在病人脉门上的右手,良久无法拿开。   赵百年自负能诊脉断病,所以,很少看病人的形貌,现在,他不得不抬头看看病人了,病人很年轻,长眉入鬓,鼻正口方,也许是太瘦的原因,两个眼睛显得大了一些,但却大而无神,脸色黄是透白,病情一眼可见。   自嘲的苦笑一下,赵百年暗暗付道:想不到啊!这天下竟有我赵百年诊断不出的病情?   “你病了多久了?”赵百年想从病人的回答中,找出致病的原因。   “三个多月了,听说大夫的医术超绝,特地赶来求医。”   “噢!”赵百年长长吁一口气,道:“我诊脉下药,十数年如一日,从来没有犹豫过,可是你的脉象很奇怪?”   “奇怪?”   “是的,你的脉象强弱不定,似实还虚。”   年轻人苦笑一下,道:“以大夫的神术,难道也无法医好我的病势?”   赵百年目光转动,仔细打量一阵,脸上突然泛现出惊异和兴奋混合的神情,道:“年轻人,你贵姓啊?”   “在下肖寒月。”   “肖公子,可否等一下,让我先看别的病人,今晚上,我仔细研究一下你的病情?”   “这个,寒月恐怕……”   “肖公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请说?”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大夫,我在金陵举目无亲,病势又日渐沉重,无法谋职作工,全身所有,不足三两银子……”   赵百年拂髯微笑,道:“肖公子,别为医药费用担心,你的病情,十分罕见,我倒希望肖老弟给我一个机会,求证一下我的医术?”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诸位乡亲父老,救命要紧,请诸位让一让……”   赵百年站起身子,行了出去。   肖寒月沉吟一下,跟了出去。   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青衣大汉,跑得满头汗水,后面紧随一张软榻,上面躺着一个病人,棉被覆体,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大汉一见赵百年,兜头一个长揖,道:“大夫,你发发善心,救救拙荆……”人也跪了下去。   “请起,请起……”   赵百年扶起青衣大汉,接道:“尊夫人生的什么病呢?”   “难产,大夫,只余下一口气,你一定要救救她!”   “放下来给我看看。”   两个抬软榻子的大汉,放下软榻,赵百年揭开棉被看去,只见一个腹部隆起的少妇,双目紧闭,面色如纸,似是已经死了过去,全身僵卧不动,但两道柳眉却紧紧皱在一起,好像死得十分痛苦。   青衣大汉急道:“大夫,还有没有救?”   赵百年点头微笑,道,“我试试看吧!赵福,拿银针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捧着一个玉盘行了过来,玉盘上放着银灯、木盒,银灯已然点起,火焰熊熊。   赵百年打开木盒,取出一支五寸长的银针,在火上烧过,又用一块白纱试过,看了青衣大汉一眼,道:“请拿开尊夫人前胸衣襟。”   这时,侯诊的病人,都围了上来,站成一个圆圈。   救人要紧,那大汉也顾不得众目睽睽,解了少妇衣襟。赵百年略一沉吟,由少妇的双乳之间一针刺下。   他似是很有把握,拔出银针之后,立刻拉上棉被。   青衣大汉望着赵百年,茫然说道:“大夫,扎一针,成吗?”   “你看她,不是醒过来了吗?”   果然,那少妇已舒展开眉头,缓缓吁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目,但见四周的人,都瞪着眼睛看她,羞得又急闭上了眼睛。   那青衣大汉高兴地趴在地上,对赵百年磕了一个响头,道:“大夫,你是活神仙,救吉救难的万家生佛,我……”   赵百年笑一笑,拍拍那大汉的肩膀,道:“快去找个接生婆,你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那大汉更是欢喜,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玉盘中,招呼众人抬起软榻,匆匆而去。   “神医,神医,死去的人,也能够一针救活。”   不知何人,大叫起来,侯诊的病人,立刻随声附和,一片呼叫神医之声。   肖寒月目睹赵百年一针救命的神技,心中大为佩服,决心留下就医。   赵百年处方很快,天到中午,已然看了五十八个病人,但是病人太多,侯诊室仍然挤满了人。   肖寒月冷眼旁观,心中暗道:“这赵百年虽然一天能赚上三四百两银子,但也是辛苦的很。   赵百年虽然想早些休诊,但受不住排侯的病人苦苦哀求,直到夕阳下山,才算停了下来。   肖寒月苦等了一天,虽然咬牙苦撑,仍是支持不住,靠在一处屋角,晕了过去。   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雅室中锦榻之上,案上红烛高烧,赵百年正站在锦榻之侧,急急挺身坐起,道:“大夫,这是……”   “我的客房,肖公子,躺下去。”   肖寒月缓缓躺下,看了赵百年一眼,目光中满是感激之。   “肖公子,不用感激我,对我来说,一个病人能让我无法下药,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   肖寒月黯然一笑,道:“大夫的医术,寒生是亲目所见,神技精湛,天下名医,恐已无出其右,药医不死病,大夫无法下药,只怪肖某是命如此,大夫何必为此不安。”   赵百年拂髯微笑,道:“肖公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帮助我,找出病因,你肯留下来,是帮我的忙。”   “寒生虽然读过几年书,但都是经传兵略,对星卜医术之学,却是从未涉猎,恐怕……”   赵百年接道:“你只要据实回答我的问话,我相信可以找出你的病因,肖公子,昔日扁鹊先生秦越人,诊脉像,能调查病人的内腑病结,着手回春,赵某不才,也不愿古人专美于前,所以,一旦遇上我不能下药的疑难杂症,赵某就情难自禁,不找出病因,决不罢手。”   肖寒月哑一笑,道:“大夫,难道你还能为人添寿续命?”   赵百年神情肃然的沉思了片刻,道:“续命也许赵某无能,但添寿却非难事,经脉五腑,各有专司,通经调脉,护其腑脏,活上一百多岁,在赵某奶中相信可以办到。”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大夫,这么说来……”   “肖公子,我只是为人医病,那必须病人的生机未绝,如若他经脉枯槁,生机全失,我也是无能为力,所以,赵某的病人,也有很多无药可救。”   “大夫,如是未雨绸缪,早作调护呢?”   “那就上干天机了,肖公子,咱们还是谈谈你的病情吧!”   “是是是,大夫请问,寒月当量情奉告。”   赵百年盯住肖寒月脸上瞧了一阵,道:“就脉象而论,你五腑完好,经脉未枯,但奇经八脉之内,却有一股活跃之气,奔腾不驯,大盈若亏,肖公子,你服过什么奇异的药物没有?”   肖寒月摇摇头,道:“没有,寒月出生贫门,幼年丧父,十二岁即帮人放牛,以助行计,母子们相依渡日。”   赵百年道:“肖公子,你似乎是读过不少的书?”   肖寒月笑道:“家母出身诗书门,寒月从母读书,倒也读完了四书、五经。”   “令堂是一位才女了。”   肖寒月点点头,道:“才女二字,家母应是当之无愧,她不但通晓诗书,而且善画能琴,针绣女红,无一不精,寒月家中最值钱的,就是一具七弦古琴。”   说至此处,倏然停住,赵百年也未再追问,话题一转,道:“肖公子,你好像说过,你得此病,只有三个月?”   “是的。”   “怎么罹得此病?”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在下好像岔了气……”   “走火入魔,肖公子,你会练气?”   “是的,寒月轻率躁进,练气岔入奇经,落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赵百年连连点头,道:“气岔奇经,非关病情,我虽然精研病理经穴,但却未习过练气之术,但个中道理,应该相同,肖公子今日见我用银针过穴之法,救一孕妇,保他们母子平安。”   “大夫一针救二命,不愧神医之誉,寒月苦昔思索,却想不出大夫下针之处,和那孕妇的病何关?”   赵百年道:“肖公子,你也懂针穴部位?”   肖寒月道:“在下不懂针穴,但因学习练气之术,对脉穴部位,倒是知道一些。”   赵百年颔首微笑,道:“关于那孕妇的事,其实说穿了,也不足为奇,那孕妇腹中之子,早已成形,已经过了生产的时间,一手脱出胎盘,竟然抓住了那孕妇的心栓,那孕妇心疼气闭,我那一针扎在了胎儿的手上,刺激他五指松开,孕妇自然得救,胎儿也可以顺利生气了。”   肖寒月道:“果然是高明的很,孕妇的病情固然是匪夷所思,但大夫判断病情的能力更非常人能及了。”   “此种病例,万难见一但心于脉象,息息相关,善诊脉象的人,不难查出病因……”赵百年做然一笑,接道:“赵某虽然不取自比秦越人,洞察五腑,着手回春,但自诊脉判病之能,很有心得,如论病情之杂,肖公子的病情,尤过那孕妇十倍。”   “噢!大夫的意思是……”   赵百年道:“严格说起来,你不是有病,气岔奇经,自成怪症,我虽诊你脉象,竟无法断论病情,你经内淤气,尚未凝固成形,堵死经脉,就赵某医术所知论断,应该有救,不过……”   “大夫,尽管下药,寒月药中求生,能否医好,早已不放心上了。”   “不用药,我要用银针通穴之法,引出你淤集于奇经之气,但生死之机各占一半,要不要医,你要自作主张了。”   “纵是九死一生,寒月也要一试,何况,还有五成生机,大夫,请用针吧?”   赵百年微微一笑,道:“好!你脱下上衣,伏在榻上。”   肖寒月尽褪衣衫,赤裸上身,伏在榻上。   赵福送上银盘针盒,赵百年一口气在肖寒月的后背上刺下七枚银针。   七针分刺在不同的穴位上。   赵百年对自己技艺,似是很满意,看看刺在肖寒月背上的银针,笑道:“七针渡穴的手法,我也第一次施用,这七针使你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中滞止的真气,交汇流通,我落针之处,都是你经穴的交触之点,我相信纵然是华伦重生,扁鹊还魂,用针的手法,也不过如此罢了。”   肖寒月道:“老前辈手法高明,在下已经有着凝气流动的感觉了。”   赵百年脸上泛起一股惊喜之色,道:“好!告诉我详细的情形。”   肖寒月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觉得香风拂动,一个身着翠绿衫裙的少女,跳跳蹦蹦的冲了进来,娇声道:“爹,都快子夜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忽见一个陌生男子,脱光了上身,伏在床上,不禁一呆,俏丽的双颊之上,飞起了两朵羞红,正要转身退出,却听赵百年哈哈一笑,道:“幽兰,还记得爹给你谈过的七针通脉的针法吗?”   赵幽兰点点头,道:“女儿记得。”   赵百年道:“这种下针之法,是针炙之术中,最难的针法,七针交错,打通了全身的经脉,认位针穴,不得有丝毫的差错,每一个落针之点,都是经脉交汇之处,爸指给你看……”   转头看去,只见肖寒月拉了一床被单盖住上身。   赵百年一皱眉头,揭去肖寒月身上的被单,指着落针穴位,讲给赵幽兰听。   他苦嗜医术,忽视了男女之间的礼方,赵幽兰虽然在听,但脸上羞红一直未腿,好不容易等到赵百年讲完,立刻转身逃了出去。   望着赵幽兰消失的背影微微一笑,赵百年转向肖寒月望去,笑道:“肖公子,我这个女儿,颇有天份,已得我几分真传,我倒希望她能尽得我医术上研气心得,免得重蹈古人复辙,像华忙、扁鹊一般,医术随人而逝。”   “是是,赵先生虎父龙女,赵姑娘必能承继你的绝世医术。”   肖寒月虽在口中答话,但脸却埋在臂弯之中。   赵百年暗暗点头一笑,拔出肖寒月背上的银针,道:“肖公子请好好在此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肖寒月在赵府中留了三大,这三天对他变化太大了,不但滞止在奇经八脉中的真气,开始疏散,而且,每次打坐运气,真气能立刻通达四肢百骸,完全进入了另外一层境界,脸上的病容也一扫而光,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红润的脸色。   赵百年医务太忙,知道肖寒月病好之后,就没有再来看过他。   肖寒月搜遍全身,只找出三两银子,想想这几日在赵府中寄住食宿,三两银子,实在无法拿得出手,一走了之,又觉不妥,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赵百年。   但赵百年的病人太多,每时每刻都忙于医务,肖寒月在诊疗室中停立一个时辰之久,都等不到一个和赵百年讲话的机会,赵百年一直在低头工作,看也没有看肖寒月一眼。   回到雅室,又是掌灯的时分,案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六个菜,四荤二素,和平常不同的是,竟然多了一壶老酒。   肖寒月食宿都在同一间雅室之中,每天开饭之时,都由赵福送上饭菜,每餐的饭菜,都很丰盛,但还是第一次有酒。   第二位奇怪的事情是,肖寒月发觉了床上放了一螺新衣服。   赵福缓步行了进来,道:“肖先生,酒菜炔凉了,请早些用吧!”   “这是为什么?我只是一个求医的病人……”   “是赵大夫的吩咐,这壶酒是很好的桂花露,是赵大夫亲自处方酿造的,除了他自用之外,从不用它款待客人,你是第一位受桂花露款待的客人。”   “赵福,你没有弄错吧!我不是客人,我只是一个求医的病人。”   “不会错的,肖先生,那几套新作的衣服,也是赵大夫吩咐赶工作成的。”   肖寒月苦笑,道:“对一个病人,为什么要如此的优厚,我……”   “肖先生,先请用饭吧,等一会,赵大夫会来看你,有什么疑问,当面问问赵大夫吧,你请用饭,我不打搅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自斟了一杯酒。   玻珀色的美酒,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直扑鼻中。   看到这样的美酒,就算是不会喝酒的人,也会引起喝一杯的欲望,肖寒月举杯喝了一口,但忍不住立刻把一杯全喝下去。   芬芳留齿,醇香透心,肖寒月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美酒佳肴,色香可口,不觉之间,竟把一壶酒喝得点滴不剩。   酒味香甜,但酒力却很强,喝完一壶酒,肖寒月感到有了七分醉意。   这时,赵百年缓步走了进来。   酒醉三分醒,何况,肖寒月还没有醉倒,看到了赵百年,立刻站起身子,他的舌头,有点僵直的感觉,但说话还是很清楚。   “大夫,我只有三两银子,我知道,这不够……”   “坐,坐……”赵百年微笑着在左侧一张木椅上坐下,接道:“我说过,你是帮我的忙,你的病情,使我有机会求证出七针汇穴通脉的道理,这使我的医术,有更进一步的成就。”   “那样重要吗?”   “是的,肖公子,有很多饱读医书的大夫,加上他们行医的经验,对诊断病情,也有独到之处,他们虽然诊断出病情,却没有治疗的手段,方法,下药是难题之一,轻不拘病,重则更具妙用了。”   肖寒月道:“大夫寒月的病,是不是已经好了?”   “你本来就没有病,滞止的真气,一开始流动,就完全好了。”   “我也该告辞了,关于医药费用,寒月会想办法尽早送来。”   他说走就走,抱拳一个长揖,向外行去。   赵百年没有劝阻?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虽然很穷,但却风骨凌立,不是轻易接受别人帮助的人。   一阵香风暗送,赵幽兰缓步行了进来,道:“爹,他走了?”   “是!我不能留他,因为他一定会拒绝,也许,我们的方法错了。”   嫣然一笑,赵幽兰缓缓说道:“爹,一定要他吗?”   赵百年长长吁一口气,道:“医道之学,深奥博大,学的人,除了熟能生巧之外,天份亦极重要,天份高的人,才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医术之进步,必须要天才不断的投入,才能很大的收获,肖寒月是个天才……”   “爹,您才见他几次,怎么能断言他是天才?”   赵百年笑一笑,道:“爹看过的病人,不下数万之众,对一个人的相貌和智慧,自然是有独到的评价,这是一种心得、经验。”   赵幽兰理一下鬓边飘拂的散发,道:“爹,难道,他比我还要强吗?爹不是一直夸奖我,是您的凤女,可以承继您的衣钵。”   赵百年微微一笑,道:“兰儿,爹没有骗你,对医学上认识,我确有过人的天份,不过,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女孩子,不大方便,纵然身负绝世医术,但却很难发挥,兰儿,你总不能像爹一样,开一间药房,悬壶济世吧!”   赵幽兰苦笑一下,道:“爹,为什么女孩子,总是这么吃亏,男人能做的事,女孩子却不能作,我心里实在是不服气。”   赵百年笑一笑,道:“兰儿,不用生气了,你虽是女儿之身,但你的才慧胆识,不让须眉,不管你能不能为人诊病,济世活人,爹也会把这一身医术,传授给你。”   赵幽兰缓缓行近父亲,偎入赵百年的怀中,道:“爹,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拍拍爱女的秀肩,赵百年点头笑道:“我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承欢膝下,爹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许胡思乱想。”   赵幽兰只有十六岁,她生下来那一年,赵百年已经成名,家境富裕,单是照顾她的,就有一个奶好,两个丫头,但赵幽兰并没有富家小姐那种骄横之气,她非常好学,待人也很和气,也许是受到了父亲的感染,对医学之道,特别喜爱,十三岁能由画图中记下了百草形象,十五岁能辨识七百三十六六种药物,人口知味,能够分辨真假,十六岁能和赵百年讨论医学上的疑难杂症,并习针炙、下刀之术,甚得赵百年的喜爱,父女二人,可算是气味相投。   赵小姐虽喜医术,但人却生得十分漂亮,容色俏丽,讨人喜爱,如果说她有缺点,那就是生性较为活泼,缺少了那份大家闺秀的庄重。   赵百年常和爱女,清茶一杯,纵论医道,一谈两个时辰,两人之间,除了父女的天性之外,还有着相知的友谊。   赵大夫学养丰富,胸罗万有,对医学之道,更有独专,但赵幽兰,才慧过人,灵巧尖锐,常常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医学困扰,刁难父亲,父女之间,也常有争辩,赵幽兰虽然不能帮父亲解惑破疑,但由于她的尖锐争论,常能启发赵百年灵感,突破医术上的窘境。   现在,赵幽兰对父亲提出了另一个尖锐的问题?她依着父亲身侧坐下,道:“别想肖寒月的事了,也许他不喜欢医道……”   赵百年笑一笑,道:“他如肯学医,我相信十年之内,他可以得到我的真传,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研究他,奇经八脉中那股凝聚之气,是如何练成的?”   赵幽笑一笑,道:“那是一种武功,练气术,如果知道窍门,练成并非难事,女儿想到了一种……”   望着灵慧过人的女儿,拂髯一笑,道:“说下去,想到什么?”   “是爹最不喜欢谈的事情。”   赵百年一皱眉头,道:“延年续命术?”   “女儿想的更深一层,是长生不老术。”   “这……”赵百年呆了一呆,道:“兰儿,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药不医死病……”   “爹!药能医病,为什么不能延寿,为什么不能长生?”   赵百年沉吟了一阵,道:“幽兰,医病如修屋,只是补漏,谈到长生,那必须要改造个人全身的机能,使它新生,这不是药物的力量可能办到。”   “以爹的医术修为,能不能为人延寿?”   赵百年双目凝注在爱女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延寿续命之药,只是激发他生命中的潜能,使一个人多活一年半载,爹也许能办到,超逾此限,就非爹的医术和药物所能了。”   “爹,您用七针汇穴,能沟通人身十二经脉,如再补以药物,能不能培养出一个人的新生机能。”   “这个,爹从来没有想过,所以,遇上了生机全绝的病人,爹就要他们准备后中……”   我知道,爹是不愿逆天而行?”   “这……兰儿,七针汇穴,沟通了人身十二经脉,在医学上确是一个创举,这对治疗病情上,有很大的帮助,但却无法才助一个人长生不老。”   赵幽兰微微一“笑,道:“华佗能破背腹,洗肠胃,据说还能动脑部手术,扁鹊能洞察人五腑中的病结,爹比他们的医术如何?”   赵百年拂髯笑道:“爹不敢比前辈先贤,但如谈到医术上的成功,爹虽不及两位前辈古人,但亦相差不远矣!”   “爹,如果一个人内腑无疾,经脉骨骼无伤,是不是可以长生下去呢?”   赵百年摇摇头,道:“那也不能,人的腑脏,机能,纵然无病无伤,但会逐渐老化,有些人无疾而终,是谓老死,所以,世上没有永远长生的人……”   “爹,如果以你老人家的医术,从中补助呢?”   “这个,爹无法断言。”   赵幽兰道:“长生也许不能,但活上两、三百岁,以爹的精湛医术,大概是可以办到了!”   赵百年微微一笑,道:“兰儿,你一直把话题绕在长生之术上面,可有什么原因?”   “女儿近读丹道之术,心中存疑很多,想请爹指点一二?”   赵百年沉吟了一阵,道:“让一个人老化的机能,全部能够新生,或有困难,但使其中部分更新,当可有望,但兹事体大,让我仔细想想,天下药物,有那些可以调配出这种助长人身机能的药力。”   赵幽兰嫣然一笑,道:“女儿半个月来,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倒是想起来几种药物,不知道是否有用,请爹请教。”   “不要说了,我要好好想想。”   赵幽兰转头看去,只见父亲神色严肃,凝目沉思,似正在想着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她了解,赵百年考虑的,不完全是医术运用和药物调配,而是,这件事该不该作?如果,真的能配制出一种可延生命的药物,是不是该让它在世上出现。   赵百年聚集的财富相当的多了。这些钱,足够他花用上几百年,也用不完了,金钱对他已经没有很大的诱惑力了。   肖寒月第二次来到永乐堂,已经是三个月后。   这三个月,他拼命作工,赚了二十多两银子,省吃俭用积存起来,准备付给赵大夫,作为诊病的费用。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修长适度的身材,浓浓的剑眉,和一对闪对着神光的星目,稍显黑一点的皮肤,油亮生光,和三个月前的肖寒月,完全判若两人。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最贩夫走卒的穿着,但却掩不住他那种英挺不群的味道。   是十一月的隆冬季节了,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棉衣长袍,但肖寒月仍旧穿着一套夹衣。   这已是他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了。   为了偿讨诊费,他节衣缩食的,连一套棉衣也没有做。   一向车水马龙的永乐堂,此刻却一片凄清,两扇红漆大门,紧紧的关闭着,顿时令人兴起了景物依旧,人事全非的感慨。   肖寒月皱皱眉头,暗中忖道:“今天十一月十八日,不是赵大夫休诊的日子,是不是出诊去了?举手叩动门环,两扇木门嘎然而开。   开门的是赵福,呆呆的望着肖寒月,似乎是已经不认识了。   这也难怪,这三个月来,肖寒月的变化太大了,赵福每天看到上面的病人,自然不会对肖寒月有特别的记忆了。   “赵福!记不得我了?我是肖寒月。”   “啊!肖公子,难怪有点面熟。”   肖寒月笑一笑,道:“赵大夫呢?”   “赵大夫?”赵福呆了一呆,目光左右转动。   肖寒月有了警兆,但他心中但然,站着未动。   就这一瞬的功夫,两个灰衣大汉,已疾奔而至,堵住了肖寒月的退路。   肖寒月目光微动,发觉两个大汉的腰中,似乎是都带有家伙,不禁一皱眉头。   一个青袍长髯的中年人,由庭院中走了过来,他步履从容、稳健,但速度很快,似乎是刚看到人,已到了肖寒月身前二尺左右。   他停下脚步,目光凝注在肖寒月的脸上。   两道射来的目光,炯炯逼人,如具形体,似是要看穿人内腑心事。   肖寒月心中坦荡,笑一笑,道:“我要见赵大夫。”   “你是……”   “肖寒月,赵大夫的病人!”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你不像有病的人?”   “三个月前赵大夫看好了我的病,我却欠了他一笔诊病的费用,我攒下了三个月工钱,特地来送上诊费。”   “你来晚了……”   赵幽兰缓步由一侧厢房中行了出来,一身白衣,长发披肩,但容色苍白,眼窝深陷,人也瘦了很多。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活泼美丽的赵姑娘,完全变了样子,变得憔悴支离,惹人怜惜。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你是赵姑娘?”   “是……”凄凉一笑,接道:“爹本想留下你的,但你却不肯体谅我爹的心意……”   “我……我去作工赚钱……”   赵幽兰叹息一声,接道:“为了讨诊病费用?”   “是的!姑娘,赵大夫看了我的病,我总不能……”   “总不能不付诊费,是吗?爹说你风骨凌立,果然不错,你赚了多少银子?”   肖寒月取出银子,道:“只有二十多两,姑娘,我知道这不够,赵大夫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付上千两银子,也是应该的,但我只有这么多。”   “唉!我如不代爹收下,你一、定不会安心……”   赵幽兰伸手取了一块碎银,接道:“肖公子,我爹的诊费向例是一两银子,我代他收下了,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她神情沉重,满怀忧苦,但仍然保有着大家风范,言词之间,对肖寒月虽然有抱怨之意,但却无迁怒之心。   肖寒月腹有诗书,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和自己不愿留下来,有什么关系?”   “赵姑娘………”肖寒月有些惶惑的接道:“赵大夫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爹失踪了……”   肖寒月吃了一惊,道:“失踪了?”   “是的!就在你离后的第三天晚上,我爹突然不见了。”   肖寒月镇定一下心情,道:“怎么会失踪的?”   终于忍不住滚下来两行泪水,赵幽兰黯然的接道:“我不知道,我记得那一夜,爹还跟我谈到你,说你悟性很高,希望找到你,说服你,跟他学医,初更天,我才离开爹的书房,就在那一夜,他失踪不见了,直到现在,没有消息。”   肖寒月道:“有没有派人找过?”   “找过了,我们已经搜寻了两个多月……”   接话的是那青袍人。   肖寒月望了青袍人一眼,道:“有没有线索?”   青袍人道:“没有,所以,我们正等……”   “等!等什么?”   “等消息,有人掳走了赵大夫,必有目的,等他们开来的条件?”   肖寒月沉吟一下,微微摇头。   青袍人接道:“我知道,这办法不是很好,但是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赵大夫是江南第一名医,他的失踪是震动金陵的大事,金陵府中的铺头衙役,已全部出动,暗中查访,水旱码头,要道通衙,也都派了暗卡监视,连七王爷府中的侍卫都全部出动了,可是还查不出赵大夫的下落……”   上下打量了肖寒月一眼,又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肖公子也会武功。”   肖寒月点点头,道:“我练过,不过,却从来没有用过!”   “噢!肖公子的意思,是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   “是!”   青袍人冷然一笑,道:“你没有和人试过招?”   “没有。”   青袍人脸色一沉,道:“肖公子,今日来此,只是为了送上诊费?”   “是!”   赵幽兰突然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两位请进入厅中坐吧!”青袍人点点头,道:“肖公子请!”   肖寒月心中明白,此刻想走也不成了,略一沉吟,举步先行入厅。   这座厅房是赵百年过去看病的地方,布置依旧,只是少了那些聚集诗诊的病人,看上去有些凄清。   赵幽兰看看青袍人道:“张大人,肖公子是谦诚君子,不会对付我爹……”   肖寒月望了青袍人一眼,接道:“张大人是官府中人?”   青袍人道:“说我是官府中人,也不算离谱,不过,我不是正式食皇上俸禄的人。”   “肖公子,张大人是七王爷礼聘的王府总教席,负责教导王府中护院侍卫的武功,七王爷对家父失踪一事,非常的重视,特地请张大人主持追查父的下落。”   “原来是张总教席,在下失敬了!”   抱拳一礼。   他是读书知礼的人,英挺中另有一股文雅的气度,和一般江湖中人,大不相同。   “肖公子不用客气,在下绕岚,我是受七王爷私人礼聘的人,不食俸粮,没有官衔,七王爷非常敬重赵大夫的医术,特地派我来协助金陵府王总捕头,追查赵大夫失踪的事,肖公子文武兼修。   胸藏锦绣,对赵大夫失踪一事想是别有看法了?”   回顾了赵幽兰一眼,肖寒月缓缓说道:“赵姑娘,允许肖寒月参与吗?”   “非常欢迎,肖公子,我爹对你的才华、智慧,推崇备至,我相信爹的看法。”   “赵大夫对寒月即施恩泽,又加垂青,我也希望能为这件事尽分心力……”   目光转向长岚,肖寒月缓缓接道:“张大人,首先我应说明,赵大夫救过我的命,不是他,我肖某人恐怕早已病死,其次,我要说明我练过武功,但指点我练武的人,是个残为有病的老人,他传我武功,但却从来没有和我递过招,我也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我究竟练到了什么境界?我自己一点也不明白,甚至,我自己也很怀疑,我是不是会武功……”   张岚哦了一声,道:“令师的大名是……”   苦笑一下,肖寒月答道:“我们相遇得很偶然,他病倒在路边,我救了他,把他带到一座荒庙里,他胸罗很博,几乎是无所不知,我很佩服他,就常去那里,照顾他的生活,那里离我家不太远,我每天一早送饭过去,侍侯他、照顾他,他就传我武功,但也只是口诀上指点,然后,让我练给他看,不对的地方,他给我改正。”   “肖老弟,那地方既然离你家不远,你为什么不把他请人家里住,却要留在破庙里……”   “张大人,家母寡居,寒舍又非大家,实在不便带一个男人住在家里,不过,家母很赞成我的做法,要我有始有终,寒月的家境很清苦,但家母却竭尽所能的在菜饭上力求丰盛,就这样过了半年,直到有一个大风雨的晚上……”   赵幽兰无恨关怀的问:“怎么样了?”   “那一夜狂风大雨,雷电交作,洪流滚滚,沟满河平,平地积水三尺,寒舍亦遭水淹,我忙着照顾家母,对抗入屋中的洪水,直到天亮,雨势稍歇,我冒着积水、浊流,赶到村外庙里,但却不见那位老人家了……”   赵幽兰接道:“被大水冲跑了。”   肖寒月道:“应该不会,那座庙虽然香火早绝,但地势很高,他住在东偏殿中,那是破庙之中的唯有一间完好的房子,地上不见积水的痕迹,说明洪水未浸入庙里。”   张岚道:“他没有告诉过你他的名号吗?”   肖寒月道:“他自称无名老人,但我知道,他是不肯说出他身世姓名,寒月也就不好追问了。”   “他都传你些什么武功?”   肖寒月道:“剑术、拳掌,但最重要的是坐息吐纳之术,庙中无剑,我们以枯枝代剑。   张岚双目凝注在肖寒月的脸上:“以后,你就没有再见过那无名老人?”   “是的!寒月一直找了七、八天,可能的地方都去找了,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赵幽兰道:“肖兄,令堂呢?”   肖寒月道:“一年以前,外婆来看家母,看到寒舍中清苦的生活,苦劝家母,暂回娘家居住,并要寒月同住,寒月原籍自杨村,只是一个小小的农村,除了牧牛和帮人作一些收割的工作之外,很难找到另的工作,我虽早有出外谋职的打算,但寡母在堂,寒月实在无法启齿告禀,家母现由外婆接去……”   张岚接道:“所以,你就出来闯闯世面了。”   肖寒月笑一笑,道:“我没有衣锦荣归的打算,只想赚些银钱回去,置几亩薄田,盖几间瓦舍,奉养高堂,安度余年,身为人子,总不能让含辛如苦养我成人的寡母,常居亲家。   想不到是我离家之后,竟然忽患对病,如非赵大夫仁心奇术,妙手回春,寒月已病死异乡了,我出身寒微之家,寡母孤儿,只是一个平凡的布衣小民……”   “不,肖公子,家父阅人千万,从未动授人医术之念,但一见肖兄,却惊为奇才,认为肖兄是唯一可传他医术的人。”   赵幽兰看看肖寒月,神情庄重,说得十分认真。   肖寒月谈谈一笑,道:“在下很惭愧,读书未成,剑术也没有学出名堂,无名老人突然失踪,指教无人,学剑一事,也就半途而废了。”   这的确是一件很平凡的事,像肖寒月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俯仰皆是,这世上又何止是千千万万呢!   张岚淡然的笑一笑,道:“嗯!半年的时间,别说学剑了,就算是练一套高明拳法,只怕也难得神髓,肖公子,你但然陈述身世,可证确是个诚实的君子,技击之术,非要十年的苦功,才能奠定基础,肖老弟,只要不是太庸碌的人,十年寒窗苦读,就算未必能殿试抡元,名扬天下,但中个举人,谋个一官半职的并非什么难事,但十年苦练,却肯定不能在武功上,有登峰造极的成就。”   言下之意,对肖寒月十分轻视,也隐隐有着逐客的意思,但也完全认定了肖寒月和赵百年失踪一案无关,洗脱嫌疑。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总教席的意思是……”   张岚笑一笑,道:“肖老弟,恕我明白说,你恐怕帮不上忙,赵大夫失踪一案,扑朔迷离,难倒是很多刑案老手,区区在下,也很感困惑,我想,肖老弟,奉上的诊费,赵姑娘已代为收下了,你可以安心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你可以走了。”   “也许,寒月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张总教席既如此说,在下只好告辞了。”   “留下来……”   赵幽兰缓缓行前两步,望着肖寒月,接道:“我聘请你帮助我查这件案子,兼作我们这家的护院,每月五百两银子的月俸……”   张岚一皱眉头,忖道:这丫头大的手笔,五百两银子的月奉,请了这么一个没有用的人……。   肖寒月道:“赵姑娘,我很愿意尽力,不过张大人说的对,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赵幽兰道:“我相信爹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看法,肖兄,请你赏我一个面子,留下来,如果俸银方面,肖兄不满意,我可以增加……”   肖寒月道:“已经太丰厚了,我受之有愧……”   张岚接道:“赵姑娘,我不干预你用多少俸银聘请肖老弟作赵家的护院,但追查令尊失踪一案,却是不需要肖老弟插手……”   赵幽兰轻轻吁一口气,缓缓说道:“为什么?”   张岚淡然一笑,道:“为了令尊,肖老弟不过是学过武功,但时间只有半年,我相信这是真的……”   “一点不错,张大人,寒月没有说过一句谎言。”   “这就是了,学过半年武功的人,不管他天赋多强,我相信很难派上什么用场,再说,肖老弟又从来没有于人动过手…”   赵幽兰打断了张岚的话,接道:“张大人,肖公子满腹经纶,自有才华,帮助张大人出出主意,总该可以吧!”   张岚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赵姑娘,赵大夫失踪一案,充满着诡秘,肖老弟纵然胸有诗书,满腹文才,但这不是开科取士,考场抡元,这是查案缉凶,救人玩命的事,肖老弟不是江湖中人,也没有江湖上的阅历经验,我实在想不出,他如何能够帮忙……”   “张大人,家父已经失踪两个月了,仍是全无消息,我……”   张岚脸色一变,冷冷说道:“赵姑娘,我姓张的插手此事,可不是职责攸关,而是七王爷对赵大夫一份眷顾,金陵府的精干捕快,已全部出动,王府的侍卫,也有大半动同,其他金陵城中的英雄、镖师,也全部看我张某人的薄面,在暗中查访,侦缉,也许你姑娘这几天看我坐在府中未动,但纵横二百里,已布成了一张严密的大网,我不想让肖寒月破坏了我的部署……”   肖寒月急急接道:“张大人说的对,赵姑娘,我练的只是一些强身保命之术,和人动手,未必有用,而且,我对江湖上的人人事事,更是一无所知,就算张大人要我帮忙,我也不知如何下手,寒月只能以一瓣心香,祈求赵大夫早日脱险归来,赵姑娘多多珍重,寒月这就告辞了。”   抱拳一礼,转身行去。   赵幽兰还未来得及出言呼叫,张岚已大声道:“站住!”   肖寒月停下脚步,呆了一呆,道:“张大人……”   张岚冷冷接道:“永乐堂已休诊,但赵大大夫踪案情,外面尚未详知,纵有传音,也是出于揣测,肖公子既然来了,那就只好委屈一下留下来……”   肖寒月道:“张大人的意思是……”   张岚接道:“等我们找回来赵大夫你再走不迟。”   肖寒月道:“这个……”   赵幽兰道:“肖兄已允小妹之聘,保护家母和小妹的安全,总不会言而无信吧?”   张岚看了赵幽兰一眼,冷笑一声,道:“肖老弟,这是最好的台阶了……”   肖寒月双目中突然暴射出两道神芒,冷厉地看着张岚,接道:“张大人,你不许我插手赵大夫失踪一案,我不怪你,也许在下,真的无能帮忙,但语含讽讥,轻藐寒月,这就有失忠恕之返了。”   张岚被肖寒月突发的气势所慑,呆了一呆,忽然大怒道:“姓肖的,人贵自知,我对你客气,完全是看在赵姑娘的份上,你是读过几天书的人,大概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的意思……”   肖寒月冷然接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虽一介寒生,但一不犯王法律条,二不作好犯科……”   赵幽兰黯然接道:“肖兄,张大人是身份尊崇的,为了我爹降尊纤贵,插手是非……”   张岚还想发作,但赵姑娘这一接口,只好强自忍下心头怒火,道:“罢了,罢了,赵姑娘你带他吧!免得我看到生气。”肖寒月也憋了一腔怒火,还想顶挣儿句,但赵幽兰已抢先说道:“肖兄,这边请吧!”   眼看赵姑娘满脸祈求的神色,肖寒月只好转身行去。   赵幽兰抢先一步,带着肖寒月进入了一座雅室。   仍然是肖寒月三个月前住的那一间,布置依旧,打扫得纤尘不染,似乎是,早知道肖寒月还要回来似的。   赵姑娘理一理鬓边散发,微笑说道:“肖兄,委屈你了。”   肖寒月摇摇头,微笑道:“张总教席盛气凌人,在下一时控制不住,几乎坏了事情,想来很觉不安。”   赵幽兰苍白的脸上,微现红晕,笑道:“君子不争一时,肖兄,先请休息一下,我这就要他们替肖兄准备衣物……”   “赵姑娘,我很想为赵大夫的事,尽尽心力,只不过在下的阅历有限,恐怕会使姑娘失望。”   “肖兄,我爹一再称赞你,决非无因,大丈夫岂可妄自菲薄。”   几句话,激起了肖寒月万太豪情,笑一笑,道:“说的也是,无论如何,在下总要勉力一试。”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肖寒月虽然足未出户,但他没有浪费这三天时间,苦苦思索事情发生的经过,由扑朔迷离的案情中,捕捉到一点灵光。   但苦恼的是,他地法展开求证行动,他知道,一旦行动,必会引起张岚的误会。   赵幽兰常来探望,但绝口不提案情。   肖寒月的侍童赵福,被派侍侯肖寒月,赵福很尽职,常常侍侯左右。   这日,掌灯时分,赵姑娘又来看望,肖寒月回顾赵福不在,吁口气,低声说道:“赵姑娘,赵福是……”   赵幽兰笑一笑,接道:“是不是偷懒了?”   “不不不,姑娘,在下实在用不着别人照顾,我是想了解一下赵福的来历。”   赵幽兰何等聪明,岂会听不懂弦外之音,呆了一呆,道:“你怀疑赵福吗?”   神色一整,肖寒月缓缓说道:“赵大夫失踪已两个多月,消息全无,如果对方用心是在勒索银子,早该有消息了?”   花容惨变,泪水盈睫,带着七分的无奈,赵幽兰黯然说道。   “这么说,我爹,他……”   “我只能肯定,对方不是勒索金银,但也不会加害赵大夫,如果对方存心加害,可以在府中下手,用不着把他带走。”   带一个大活人走,比杀一个人麻烦何止十倍。   赵幽兰点点头,道:“既没有加害之心,也不是勒索金银,那他们的目的是……”   “这就是我们要查的原因了,赵大夫医术绝世,我想失踪一案,和他的医术有关!”   拂试去双目中含蕴的泪水,赵幽兰吁一口气,道:“肖兄,照你的说法,我爹还活在世上了。”   “是的,至少在目前,他还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的价值,是他的救人本领,问题是什么人掳他去?为了什么?”   赵幽兰道:“肖兄,会不会是为了要我爹为他诊病?”   肖寒月沉吟一下,道:“如果只是诊病,他们可以到永乐堂来,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把赵大夫请去,用不着把令尊掳去……”   目光凝注在赵幽兰的脸上,接道:“我相信令尊被人掳去,必为一个特殊的原因,而且和医术有关……”   赵幽兰思索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肖兄,我想不出什么原因?不过,这和赵福有什么关系?”   “如果赵大夫有什么秘密的事,赵福是最可能知道秘密的人!”   “爹和我无话不说,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应该是我。”   肖寒月道:“除了你之外?”   赵幽兰呆了一呆,道:“赵福一直侍侯我爹的生活起居,也是最亲近我爹的人,不过,他怎么可能会出卖我爹呢?”   肖寒月道:“不一定出卖,也许他只是无意的泄露了什么?”   这时,赵福捧着一个茶盘,行了进来,道:“肖公子、姑娘,刚沏好的茶,两位喝一杯。”   赵幽兰两道目光盯住在赵福的身上。   肖寒月也在打量赵福。   只见他神色自若,倒好两杯茶,才发觉肖寒月和赵姑娘都在瞪着他,立刻怔在那里。   赵幽兰道:“肖兄,你瞧出了什么没有?”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也许是在下多虑了……”   看看赵幽兰,赵福有些茫然的说道:“姑娘,我……”   “你一直照顾我爹,也住在他的卧室附近,那一夜难道没听到一点动静?”   “没有,姑娘,我是第二天给老爷送早茶,叫不开门,才发觉……”   肖寒月接道:“赵大夫失踪前一两天,可有什么异状?”   赵福沉思一阵,摇摇头。   肖寒月陷入了苦思之中,双眉紧锁,木然不语,赵幽兰几次想出声招呼,又强自忍了下去,不便惊扰,只好静静地陪坐一侧。   赵福手上端着两杯茶也楞在那里。   雅室中一片静,静得落计可闻。   第 二 回 延寿神丹     肖寒月突然站了起,道:   “比医病更重要,但和医术有关的事情是什么?”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但赵幽兰却立刻接道:   “救命。”   肖寒月摇摇头,道:   “一个要大夫救命的人,应该不会用这种强行掳劫的手段,何况,以令尊的绝世医术,如果救了两个多月,不救不了那人的命,那人早就死了。”   “爹说你是才智内蕴的人,果然没有看错……”   肖寒月井没有受到赞美的喜悦,缓缓把目光移到赵幽兰的脸上,神情肃然。   接道:   “赵姑娘,有胆识的聪明人,常常会未雨绸缨,但我想不通的是,这和医术有什么关系?”   赵幽兰喃喃自语着:   “未雨绸缨……未雨绸缨,难道有人想长生不死了?”   肖寒月神一凛道:   “姑娘,令尊的医术,真的能使人长生不死?”   “我爹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有这种能力,但他是一代医学天才,延长人的寿命,应该能办得到,但我爹一向主张顺天行事,药医不死病。”   “这么说,令尊为扬州盐商胡子镜续命一月一事是真的了?”   “我不知道,爹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我也没有问过,肖兄,我们父女之间,除了亲情之外,很象朋友,爹和我常常谈些医术上的问题,我所学有限,不能给他什么大的帮助,但我常常想一些医道上困难的事情,和他争执,启发他追求医术上更高的成就,这也是我对爹唯一的帮助,但我们父女,却很少谈病人的事。”   想到父女们秉烛夜谈,争论医学上诸多问题的乐趣,如今父亲失了踪,消息全无,不禁泫然欲泣。   肖寒月道:   “姑娘,如果令尊真的为人延寿续命之能,谁会知道这件事情?”   赵幽兰心中忽然一动,急道:   “爹在失踪之前,有一夜,我们谈到了长生之术……”   但闻砰然一声,赵福手中两茶杯,突然跌落在地上。   肖寒月霍然转头,逼视着赵福。   赵幽兰目光也投注过来。   要言不繁。简简单单两句话,立刻把事情问出了眉目。   赵幽兰忍不住,道:   “赵福,你说给谁听的?”   赵福道:   “雨花楼的帐房先生。”   “李帐房,他应该不会呀!……”   赵幽兰有些茫然了。   肖寒月道:   “赵姑娘,雨花楼是什么地方?”   雨花楼是金陵城中最大最大的酒楼,那里的酒菜相当的贵,但也最精致。那不是肖寒月这样苦哈哈的人去的地方,那里一餐酒饭,数两银子,是很普通平常的价钱。   “雨花楼是一座酒楼。”   赵幽兰回答道。   肖寒月点点头,道:   “赵福,酒楼中是不是有了客人?”   赵福点点头,道:   “是!我只是太佩服老爷的绝世医术,忍不住对李先生说了一句……”   肖寒月追问道:   “说些什么?”   赵福道:   “我……我说,老爷的医术,日渐精进,冉过上一年半载,为人延续寿命.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了。”   赵幽兰怒道:   “赵福!延续寿命的事,何等重大,你怎么能够胡说?”   赵福悲苦地说道:   “我只是一时糊涂,如果是这句话害了老爷,我真是百死莫赎了。”   肖寒月挥手,道:   “赵福,这不能完全怪你,赵大夫为人赎命的事,已经在江南流传了两年多了,你去休息吧!”   这几句话,对赵福,似有很大的安慰,拭去滚下的泪水,赵福缓缓退了出去。   瞪着满眶泪水的大眼睛,看着内寒月,幽兰有些不解地问道:   “肖兄,你怀疑赵福,为什么不再问详细一些?”   “他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毛病也出在这里,以后的事,要我们想办法追查了。”   “你是说,赵福没有勾结外人?”   “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他很忠厚,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如果不是他胡说八道,也许……”   “赵姑娘,就算赵福没有在雨花楼夸耀赵大夫的医术,这件事也一样会发生,只是时间上也许会晚一些时侯……”   肖寒月笑一笑,接道:   “如果,掳走令尊的人,不是早有存心,也不会为赵福那句夸耀的话就立刻动手,赵福的错误,是促成了他们提前动手掳劫令尊而去,但也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功过是可相抵了。   赵幽兰双目凝注着肖寒月,脸上是一种惊奇和佩服的神情。道:   “肖兄,你说,我爹真的还好好的活着?”   肖寒月点点头,道:   “这一点,姑娘可以放心,他们需要令尊的延寿医术。”   赵幽兰眨动一下眼睛,滚下两行泪水,温柔一笑,道:   “我相信你的话……肖兄,答应我留下来……”   “我会的,直到找到令尊为止。”   赵幽兰黯然一叹,道:   “肖兄,我们怎么着手?”   “去雨花楼查一查,那一天,都有些什么人在?如果去的客人不多,我想,雨花楼的小二们,应该会有些记忆。”   “如果客人很多呢?”   “应该不会,如果客人很多,管帐房的李先生应该不会有时间和赵福聊天。”   赵福道:   “肖兄,要谁去查……”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这恐怕要张总教席合作了,在下的江湖阅历不够……”   赵幽兰接道:   “但你有过人的智慧和严密的判断能力。”   “赵姑娘,这种事,江湖的阅历很重要,察颜观色,捕捉话意,都是需要经验配合。”   “好!我去告诉张岚。”   “等一下”   赵幽兰停下来,回顾肖寒月,道:   “肖,还有什么指教?”   肖寒月道:   “这件事不宜动用官府的力量,大张旗鼓,当面质问,闹的满城皆知,最好是——”   他低声说出一番计划,赵幽兰听得连连点头。*   赵百年清醒的时侯,立刻感觉到自己被一种迷魂的药物所麻醉,以他对药性上的丰富知识,知道清醒后还会有一阵眩晕,深深地吸两口气,仍然静卧不动。   不用睁眼察看,他已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很柔软的床上,直到意识完全恢复,赵百年才睁开了眼睛,但仍然令他有着惊讶的感觉。   这是一间不见天日的宽雅室,但室中却有着适度的光亮,那是灯光透过水晶和明珠,反映出来的光华,光度不强,但清晰可见事物,柔和中有一种彩丽的感觉。   两个美丽的少女,穿一色鹅黄的短裙、短衫,露出雪白的手臂,和圆润修长的玉腿,一个手中捧着削好的瓜果,一个捧着香茗,静静地站在榻前。   这种的衣着、装束,使一个少女的身体,裸露了十之七八,在那个时代中,是一件非常令人震惊的事。   看到赵百年睁开了眼睛,两个少女同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左首一女先开口,道:   “我叫文雀。”   另一个接道:   “我叫武凤。”   赵百年仔细地打量了二女一眼,发觉两人都是很美的少女,轮廓、五官、肤色、体态,无不是!上之选。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两位衣着很少的绝色少女,侍侯塌侧。   巫山遇神女,刘阮入天台,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地方。   赵百年镇定一下心神,长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   文雀嫣然一笑,道:   “天之涯,海之角,上穹碧落九重天,下尽黄泉十八层,此地何地,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夫读过万卷,已知身在此山中,何必问居处?”   赵百年苦笑一下,道:   “姑娘读过不少书啊?”   文雀道:   “大夫是一代医学宗师,小婢因略通诗文,才得以选侍身侧,但望稍示怜惜,小婢则幸甚了。”   文雅的谈吐中,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和幽怨。   赵百年暗暗忖道:如此文才,如此娇艳,竟是一个奉命来侍侯我的丫头,这里的主人不知是何等人物了?   文雀似有惊觉一笑,道:   “香茗尚有余温,大夫请品尝一口,试试小婢的烹茶手艺如何?”   转折柳腰,竟把手中茶杯,送到赵百年的嘴边。   她眉目如画,举止温柔,给人一种欲拒不能的压力,赵百年只好乘乘抬起头来喝一口。   杯中茶,温度适中,入口清香,直透肺腑,赵百年不禁赞道:   “好茶!”   文雀道:   “大夫,既是好何,何不尽此一杯。”   左手握杯,右手竟然伸向后背,缓缓扶起了赵百年的上身。   动作雅致,情意款款,赵百年只好把一杯茶全喝了下去。   确是好茶,以赵百年的豪富,也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不禁点点头,道;“茶叶好,烹茶的手法也好。”   文雀微笑如花,娇声说道:   “巧妇难为无米炊,大夫喝的是真正的仙霞雀舌,而且是去芜存菁的极品。”   赵百年道:   “倒是听过有此名茶,今日才能得品尝一杯,果然名不虚传。”   文雀道:   “雀舌真品不多.极品尤难,一年之中,也不过能得三两斤罢了。”   赵百年道:   “真是多谢姑娘了。”   文雀道:   “能讨得大夫几分欢心,正是小婢之幸。”   “姑娘如此相待,百年受之有愧……”   “大夫言重了。”   赵百年正想把话引入正题,文雀已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武凤却接口说道:   “我没有文雀姊妹的才情,出口成章,善解人意,还请大夫多体惜,请进片瓜果。”   赵百年看看武风.笑道:   “两位姑娘是春兰秋菊,各极其美…”   伸手取了几片瓜果吃下,接道:   “只是如此相待,使我如坠在五里云雾中,不知可否为我解说一二?以去我心中之疑?”   赵百年并没有为一二女的美色、温柔诱惑得忘其所以,他明白.自己是被人掳去,身为阶下之囚。   文雀、武风对望一眼,点点头。   赵百年笑一笑,道:   “两位姑娘,有话只管请说,只要我能力所及,不会叫两位姑娘失望。”   文雀道:   “大夫,我和武凤,只不过是照顾大夫的生活,实在没有身份和大夫说什么事。”   赵百年道:   “文雀姑娘,区区是诚心请教?”   文雀沉吟了一下,道:   “大夫,我只能提出自己的看法,请大夫卓裁。”   赵百年道:   “我这里洗耳恭听了?”   文雀道:   “首先我想说明白,大夫受的礼遇,十分隆重,我们主人希望以最好的奉侍,让大夫生活得愉快,你想要什么?只管请说出来,我们会全力去做,务求周全,使你满意为止,唯一的限制是,你不能离开这里了……”   赵百年点点头,道:   “关于这一些,我想得到,可是我想明白的是,贵主人把我安置在此,有什么目的?”   文雀笑一笑,道:   “你是一代医学大师,医术上成就非凡,我们主人借重于大夫的,想来,下是和医术有关了?”   她说话,仍保持着相当的谨慎,重要的关键之处,保留了活扣,以作伸缩舍地。   “是不是有人病了?”   赵百年的声音很低沉:   “救病如救火,是耽误不得的?”   文雀摇摇头,笑道:   “大夫,如果只是为了看病,也不会把你请来此地了?”   “那是为了什么?”   “大夫,人世间,是不是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不知道!我不太精专修练的方法,也没有试探这方面的学问。”   赵百年回答的很信认真。   文雀、武风对望了一眼,武凤缓缓接道:   “大夫,我们主人希望你能真诚的合作。”   赵百年苦笑一下,道:   “是真的,武凤姑娘,我精通医理,能治一部分的疑难杂症,确实不错,但长生不老之术,就非区区能力所及了。”   他神情诚恳,不似说谎,文雀、武凤交换了一个目光,脸上都泛现出茫然之色。   沉吟了一阵,文雀缓缓说道:   “大夫,是不是有一种药物,可以使人长生不老?”   赵百年脑际间灵光一闪,陡然间,想起了那夜和爱女幽兰,谈起延年益寿的药物,也曾提到了长生不老的可能,难道,这件事,泄露了出来?   心中暗暗琢磨一阵,道;   “姑娘,古籍、笔记之中,是有一些白白飞升,长生不老的传说,纵然有名有姓,但却也止于记述、传说而已,求诸人间,却没有一个长生不死的人……”   武凤接道:   “大夫的意思是说,这些记述全是假的了?”   赵百年苦笑一下,道:   “我人是表示我个人的看法,这些记述、笔记,没有确实的证据支持……”   文雀接道:   “大夫,仙道无凭,诚然不错,秦皇求道,遗徐福东上蓬莱仙岛,以一国之力,仍然无法得长生之术……”   “不错,不错,姑娘熟读史籍,当知在下所言非虚了,仙法道术和医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学问,百年只懂知道,不懂侧术。”   文雀道:   “那医学上,能不能调制出长生不老之药?”   赵百年弟目沉思,良久不语。   他心里明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关系很大,此刻虽然身居华屋,美女相伴,但只要一个对答不当,就可能用的转囚阶下,受尽折磨,说不定还要把老命给陪进去。   文雀、武凤都有着很好的耐性,两个静静地站在一侧,瞪着四个大眼睛,看着赵百年。   赵百年目光移转,看了文雀、武凤一眼,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文雀、武凤,都具殊色,是那种很难得一见的美女,但赵百年丰富的阅历、经验,却能洞澈到那美丽之后的冷酷变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为眼前的绮丽、美色所醉。   文雀嫣然一笑,举手理一下鬓前飘浮的散发,缓缓说道:   “大夫,是不是很为难?”   “不!我在想,这件事如何措词,才能说的明白、清楚。”   赵百年解释着说道:   “而又不致引起误会。”   文雀和武凤一直用目光交换意见,两个人都没有再接口,只用四只美丽、动人的眼睛,看看赵百年。   “用药物帮助人延年益寿,也许你能够办到,但却无法长生不死。”   武凤道:   “也许的意思,就是你还没的把握?”   赵百年点点头,道:   “就我对药性上的了解,这一点,应该可以做到,但效用能到什么程度,在没有实验之前,百年不敢妄下测断。”   文雀轻轻叹息一声,道;   “大夫,我希望你能以最大的诚意合作……”   “赵百年接道:   “百年之言,句句真实。”   武凤道:   “大夫,我们看得出来,你是个满腹经纶而又慈善的人,我们不想对你有任何一点加害的行动,所以,你必须要制造出来可以延年益寿的药物。”   这是个很明显的警告、威迫,赵百年呆呆地看着武凤,不知如何措词回答。   文雀笑一笑,温柔地说道:   “大夫,我们只是听命行事的丫头,我们作不了主,我们也听到过,你为扬州一个豪富盐商续命的事,希望你能尽力创造出一个奇迹,你会生活得很快乐……”   赵百年沉吟了一阵,道:   “两位姑娘既然无法作主,百年倒希望能见见贵主人。”   文雀道:   “你会见到他的,不过,不是现在。”   赵百年心中忖道:文雀、武凤口齿伶俐,两人一搭一挡,和她们争辩下去,只怕难有了局,事已至此,急有何益?   他心念一转,愁怀尽放,存在的恐惧之感,消去了大半,看着二女,笑一笑,闭上双目。   歪打正着,这一招,还真把文雀、武风给刁难住了,二女对望一眼,皱起了眉头。   等了半柱香的辰光,赵百年连眼睁也未睁过一次,武凤忍不住了,吁了一口气,道:   “大夫,你是想好了没有?”   赵百年道;   “想什么?”   武凤道:   “你要些什么药物,用具?说出来,我们也好早些替你准备呀!”   赵百年道:   “现在,我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武凤冷笑一声,道:   “什么?你想睡觉!”   赵百年睁开眼睛,望了武凤一眼,又闹了眼,缓缓的转过身去。   武凤呆了一呆,转望文雀。   文雀摇摇头,示意武凤不可发作,伸出纤巧的玉手,拉开折叠的棉被,盖在赵百年的身上,轻柔地说道;   “大夫,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守候在室外,需要什么?招呼我们一声。”   赵家一座花厅中灯火辉煌,这是赵百年繁忙诊务之后,休息的地方,松木条几,白藤坐椅,一切都尽量保持着天然的本色,壁上挂着两幅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竟是画圣吴道子的众星拱月图。   吴道子的画流传在世上的,本就不多,间有三两幅,也都是以佛像为主,像这样一幅众星拱月图,那是绝无仅有的作品了。   赵家这座花厅,建筑在赵家花园之中,花园不大,但却种了不少奇异的花树,那都是病家感谢赵百年,知他喜欢花树,千方百计寻求而得,当作礼品送来的,赵百年为了照顾这些花树,特别请了两个对养花很有经验的园丁,照料这些花树,但却整理得繁花似锦,一年四季,花香不绝,叫作赏花轩。   现在,这座花轩中,坐了四个人。   张岚高居首座,左侧是四十多岁的精干的中年人,赵幽兰坐在右边,肖寒月的坐椅,紧领赵姑娘,但却向后退开一尺。   这是肖寒月的自谦,表示自己不是参加这个会议的人,而只是保护赵姑娘的护院武师。   他做而不骄,通情达礼,事理之间,极有分寸。   也因为如此,使张岚对他轻藐敌视的态度,改变了不少,没有再故意挑剔他。   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婢,奉上了香茗、点心,退到赵幽兰的身侧站着,但赵幽兰却一挥手道:   “杏花,你出去!”   杏花微微一楞,道:   “是”   她转身出厅,而且,顺手带上了厅门。   张岚望望左侧的中年汉子,道:   “王总捕头,有没有什么消息?”   “大人,守义很惭愧……”   张岚一皱眉头,道:   “那么大一个人,难道会化作清风而去不成?”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大人,像石沉大海一样,除了应天府的捕快完全出动之外,连京口、通州和苏、杭二州的捕快,都已经出动了,水旱两路,除了明卡盘查之外,还有暗探巡骑,四路策应,除非,他当夜能把赵大夫运出金陵,远行百里之外……”   张岚接道:   “不可能!”   王守义转头看着赵幽兰,道:“令尊失踪几天了?”   肖寒月心中忖道:好利害的王总铺头,言词之间,故设陷阱,希望幽兰姑娘不要上当才好。   赵幽兰果然没有上当,立刻接道:   “当夜初更过后,我离开家父书房,第二天日上三竿,发觉家父不在,午时之前,已向贵府报案。”   王守义点点头,道:   “张大人,卑职接到报案,已知此事非同小可,一面通知刑案师爷,一面下令捕快出动,封锁水旱两路关口,日落之前,知府大人召见卑职,研判案情,同发到七王爷的令谕,将军府也出动了水、陆巡防快骑、轻舟,封锁四城、江道,一面飞马传令,分以京口、徐州,方圆两百里内,都已在盘查控制之下,正如大人所说,除非赵大夫化作清风消失,卑职也奇怪,何以找不出一点线索?”   张岚叹息一声,道:   “王兄,我也久闻你声誉卓著,是当之中有名的神捕……”   王守义接道:   “张大人夸奖了,卑职惭愧,还请大人指教。”   张岚道:   “王兄,我在王府,只是客卿身份,没有官衔,咱们就从俗称呼吧!”   “是是是,守义恭敬不如从命,张兄是武林名宿,请指教守义一条明路。”   如认在武要中的声望,张岚确然高过王守义很多,但如说到办案之能,王守义是江南第一名捕,经验、判事之能力,就非张岚所及了,这几句话里恭维,暗中却把难题推到了张岚的头上。   张岚一皱眉头,暗道:作官的人果然厉害,我跟他客气两句,他却把难题推到我的肩上。心中尽管别扭、生气,却又无法说出口来,一时间沉吟不语。   赵幽兰感觉到是该肖寒月表现的时候了,回眸示意。   肖寒月还想再等等,但赵幽兰既然示意了,只好提前开口,轻轻吁一口气,道:   “总教席,赵大夫不会身化清风而去,赵姑娘也没有延误报案时间,王总捕头处事明快、决断,不亏神捕之誉,再加上七王爷的令出如山,一日夜间,金陵周围两百里尽成禁地……”   张岚正在生闷气,借故发作,冷冷接道:   “这个我知道,王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赵大夫还是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总捕头固然是没有办法对应天知府交代,就是张某人也很难对王爷回话。”   他一语双关,把肖寒月抢白了顿,但也给王守义一顿排头,意思是说,你王守义才正点子,我张某人只是不好意思对王爷回话而已。   王守义脸上苦笑,心中忖道:不管你怎么发作,这件案子,七王爷和知府大人追究下来,我非拖你一把不可,你分担一点责任,我也找个借口,少受一点责罚了。   “总教席,你看,赵大夫会不会仍然留在金陵城中?”   张岚喃喃自语:   “留在金陵城中,留在金陵城中……”   忽然一掌拍在大腿上,接道:   “对啊!赵大夫如果还留在金陵城中,就算金陵周围封锁得飞鸟难渡一,也是一样的找不到人哪?王兄,得好好在金陵城中搜查一下。”   王守义望了肖寒月一眼,笑一笑.道: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马不停蹄的忙了三个月,就想不到可能留在金陵城中。”   肖寒月道:   “金陵城如此之大,而且不少公聊、王侯的府第,要仔细搜查一下,只怕是不太容易。”   张岚听得一呆,王守义却点点头,转头望着张岚,脸上是一片期待之色,缓缓说道:   “张兄,应天府惹不起王侯、公聊,恐怕要七王爷的令谕才行。   能够下令搜查王侯、公聊府第的,应天府是绝对不行,就是七王爷也有碍难之处,张岚在王府之中已有三年之久,心中也有点明白,这件事困难重重。   望望肖寒月,张岚有点苦涩的笑道:   “肖老弟,全面搜查金陵城,是有些不太容易,就是七王爷,也不便下这个令谕.再说人手调配,也是困难……”   肖寒月道:   “所以,晚进觉得,应该先找出线索。”   张岚点点头,道:   “对!如果只涉及一、二家王侯、公卿的府第,我想七王爷一定会支持。”   王守义也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他说话不多,但言必中肯,似乎胸中早有成竹,当下笑一笑,道:   “老弟,依你看,这个线索如何找法?”   眼看肖寒月已赢得张岚和王守义的尊重,赵幽兰心中有着慧眼识英雄的愉快,温柔说道:   “肖兄,你参与研究案情,请往前面坐坐。”   张岚道:   “对对,坐近点好说话。”   起身向前移一下坐椅,肖寒月笑道:   “晚辈认为赵大夫失踪一事,和他的绝世医术有关,有人想延年长生,所以捞走了赵大夫,配制一种药物。”   王守义道:   “赵大夫为人续命的事,我也听说过,肖老弟的推断大为有理。”   肖寒月道:   “赵大夫和幽兰姑娘谈起过用药物延寿的事,但却被赵福听到,无意中泄露出去,再加数年前,扬州盐商胡子镜延命传说,就难免引起一些人非份这这想,妄图长生不老,才作出等大悖情理的事。”   张岚点点头,道:   “好,好!我们查了三个月没有头绪,肖老弟三四天就找出了线索,人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以后,张某对读书人,倒是要多敬重几分了。”   肖寒月笑道:   “晚进只不过是适逢其巧罢了,总教席过奖!”   张岚笑道:   “肖老弟,总教席这称呼太过生分,张某人出身武林,咱们从俗江湖,我长你几步,以后,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是,寒月恭敬不如从命。”   王守义道:   “肖兄弟,赵福在哪里泄露了赵大夫能配制延寿神丹的事?”   “王总捕头,家父并没有配制长生药物的能力,我们父女,只是探讨过这方面的可能!”   王守义笑道:   “赵大大医术神奇,难免有附会传言,目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令尊找到,肖老弟,那地方是在……”   “雨花接,赵福在无意中说出来……”肖寒月解释着:   “要能赵福在言词中有些夸大,才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王守义道:   “日期是……”   赵幽兰接道:   “家父失踪的前一天。”   王守义霍然站起,道:   “我立刻去查……”   “王总捕头……”   肖寒月拦住了王守义,道:   “这件事不宜明查,寒月的意思是……”   王守义、张岚都听的不住点头。   肖寒月踏入雨花楼的时候,距中午还有半个时辰,但已经有了三、四成的客人。   人要衣裳,穿着整齐的肖寒月,立刻衬托出他英俊不凡的气势,两个店小二一起过来,一个送手巾,一个捧茶,肖寒月选了一个近柜台的位置坐下来,笑一笑,道:   “我要四个最好吃的菜,一壶最好的酒。”   店小二躬着身子,道;   “我配四个本店最拿手的好菜,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肖寒月从来没有进过雨花楼这样气派的大酒店,要他指名点菜,真还点不出来,但他气势凌人,微一点头,店小二哈着腰退了下来。   也许客人还不太多,酒菜上的很快,肖寒月自斟自饮,暗中打量柜台内的帐房先生。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八字胡,圆脸泛光,淡眉稀疏,不像是个好许的人,但却有着生意人那种长袖善舞的味道。   喝完了第二杯酒,赵福已急急行了进来,直奔到柜台前面,道:   “李先生,我要一桌上好的酒席,赶中午送到……”   李帐房站起来,接道:   “这么个急法呀!赵管家,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赵福四下看看,低声道:   “李帐房,我可是老主顾了,你一定要帮忙,今天府有贵客,不能怠慢,好歹你要想个法子,赏钱方面,我会多付一点。”   “行,我要厨房赶办,不能让你丢人。”   赵福道:   “谢了,我等着跟他们一块走!”   李帐房点点头,吩咐了小二去交代厨房,回头向赵福:   “听说赵大夫失踪了,低声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我告诉你的事?”   李帐房点点头,道:   “记得啊!”   赵福道:   “这批贵客,就是送药的人,赵大夫要配制长生神丹,有几味很珍贵的药材,不能缺少……”   李帐房接道;   “真有这种药啊?”   赵福道:   “是啊……这些药材,两年前就定了,那些药贩子,花了两年多,才算把药物找齐了。”   “噢,那要不少钱吧?”   “听说,要两三万两银子。”   李帐房皱皱眉头,道;   “就算有了药物,这赵大夫失踪了,谁会配制呢?”   赵福道:   “幽兰姑娘啊!赵大夫把配制神丹的药方子,传给了幽兰姑娘,听说有两味药材,稀少的很,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那两个药贩,可也真够本事,两年多的时间,就把药物找齐了。”   李帐房沉吟了一下道:   “赵福啊!那长生神丹,是不是卖得很贵呀?”   赵福道:   “那当然了,不是我小看你李帐房,就算你们雨花楼的老板,也不一定能买得起。”   李帐房低声道:   “赵管家,幽兰配成神丹之的,你能不能弄到一颗?”   赵福道;   “怎么?你也想长生不老啊?”   “人嘛!谁会想死啊?你想办法给我弄一颗,我付你一千两银子……”   “不行、一千两银子,就想长生不死啊?”   这两句话说的声音很大,酒楼上大部分的人都可以听到。   数十道目光投注过来,看着赵福和李帐房。   李帐房很尴尬,低声道:   “赵管家,声音小一点,好不好,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谈,你等着,我到厨房去帮你催一下。”   赵福似乎是也有惊觉,四下看了一眼,道:   “我在楼下等他们。”   他匆匆下楼而去。   一切都配合的很好。   中午之前,两个骑马的大汉,护送一辆蓬车进了永乐堂,车上积坐满布,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而来,两个大汉,也都是风尘仆仆,车马在赵家门外被挡了驾,足足侯了一盏茶工夫之后,才由赵姑娘亲自出迎,把人、车带进赵家。   雨药楼的酒菜,送入了赏花轩,但随来的两个小二,被拒于轩外,由赵家的丫头,把酒菜送入轩中,但两个店小二都看到了停在花园旁边的蓬车。   蓬车上积尘犹存。   人世间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堂堂皇皇的布告四处张贴,不一定有人专程去看,看过了也主算了,但属于隐私、机密的事,却人人喜欢打听,而且,争相传说,广为流布。   现在,赵幽兰能配制长生神丹的事,已在金陵传诵,而且,“雨花楼”送酒菜的店伙计亲自看到了从运药物的蓬车上,搬下了几个密封箱子。   第二天中午的时侯,应天府知府大人黄光州,竟然王守义召入内堂,问道:   “坊间传说,赵大夫已把他配制长生神丹的方法,传给了他的女儿幽兰姑娘,你是主办这件案子的人,应该很清楚内情了?”   黄知府问的很含蓄,但口气之间明显的流露出来,他不是关心案情的进展,只是求证这件事情的真假。   王守义楞了楞,心中付道:耳语消息流传得好快,连知府大人都听到了,当时,和张岚、肖寒月议此计时,约定不得泄露内情,但黄大人是我的顶头上司,势难相瞒,但如说明真像,万一出了麻烦,岂不前功尽弃?一时间,竟然拿不定主意如何回答。”   黄知府一皱眉头,道:   “王总捕头,本府在问你的话,你听到没有?”   “卑职听到了。”   “听到了,为什么不回话上来,是不是本府大器重你了,你有点有把本府放在眼中了!”   这几句话说的很重,吓得王守义一屈双膝跪了下去,道:   “大人恕罪,卑职只是在想如何给大人回话。”   黄知府奇道:   “自然是实话实说了,难道这中间你还有难言之隐不成?”   借这几句话的时间,王守义心念百转,已拿定了主意,道:   “回大人,赵姑娘是不是能配制长生神丹,卑职不能肯定……”   “噢!为什么?难道你没有问过她?”   “卑职问过,但赵姑娘言语支吾,不肯承认。”   黄知府点点头,道:   “你起来,坐下来回。”   “是!”   王守义站起身坐下,但心中却已作了决定,要保守隐密。   “赵姑娘不肯承认,那是极力否认了?”   王守义摇摇头,道;   “没有,只是用言语把话题岔开,卑职不便多追问。”   黄知府神情肃然沉吟了一阵,忽然转了话题,道:   “案情可有进展?”   “回大人,卑职正在追查。”   做官的人,都有点喜怒难测,黄知府脸色忽然一变,冷冷说道:   “这件案子,你已经查了三个月,赵大夫生死不落全无消息,七王爷要是追问下来,叫我如何回答呢?”   王守义早已成竹在胸,欠身道:   “回大人,七王爷派了王府中张总教席坐镇赵宅,我想案情的进展七王爷早已了如指掌,所以,才没有问过大人。”   黄知府点点头,脸上的神情立刻如冰解冻,笑一笑道:   “好!好!守义,这件案于,你要多多仰仗张总教席,需知七王爷神威难测呀!一旦触犯,你固然要立限缉凶,难免受皮肉之苦?就是本府的前程,恐怕也要断送在这件案子上了!”   “是是是,多谢人指教。”   黄知府拂髯一笑,道:   “留心一下那位赵姑娘,如若她真能配制出长生神丹,立刻密报本府。”   “卑职遵命。”*   夕阳照花红,余晕夹着淡淡的花香,透入了赏花轩中。   赵幽兰望着凝目沉思的肖寒月,低声说道:   “肖兄智慧绝人,你的妙计,已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鸟入网,鱼上钩,为期可待了。”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   “赵姑娘,别太乐观,我想,掳走令尊的人,是一个非常的人物,他的胆识、智谋,绝非一般的江湖人物可比,更可怕的是,他可能有着很高的武功……”   “肖兄,张岚是王府中武术总教席,王守义是江南第一名捕,两人的武功、都很高强,只要能诱使敌人现身,就不难捕获他们。”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可是幽兰姑娘,他们是都代表一方的首要人物,有他们自己主观的判断,和行事规则,我无法可要求他们作适切的配合,何况,令尊失踪已三个月,以对方的冷静、机智,绝不会不留心赵家的反应……”   赵幽兰神情一呆,急急接道:   “你是说,人家一直在暗监视我们?”   “应该是的,张岚和王守义的一切行动,早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对方不是寻仇,张岚、王守义的部署行动,也没有妨害到对方的安全,我想,这就是三个月来,一切都平静的原因,一旦我设计收效,揭开了序幕,光景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肖兄!”   赵幽兰有些不安的问着: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肖寒月摇摇头,有些苦涩地道:   “我不能预测变化的细节,但以张岚和王守义代表的力量而言,敌我双方不照面则罢,一旦撞正了,对方必然是采取绝对凌厉的手段,务求斩断一切线索,带着三分惊悸,黯然道:   “杀灭口?”   “是的,赵姑娘,只死了的,才不会把秘密泄漏出去……”   望着赵幽兰惊悸不安的神色,肖寒月有些抱咎的说道:   “姑娘,也许是我有些多虑了,事情不会坏到那等境界……”   “不!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爹失踪这三个月,使我成熟了不少,过去我不懂什么叫优苦,现在,我懂了,我自信还不太笨,只是有些事,我想不到,但肖兄说出来,我尚能领会,现在,我希望肖史能帮助我……”   “姑娘,胸会尽个全力,只不过,我……”   赵姑娘理一理鬓发,神情完全恢复了镇静,笑一笑,道:   “肖兄,我的意思是,苛求肖兄,代我仟作主,一切坦然相商,把这里的一切,都当作自巳的……”   肖寒月接道:   “这怎么……”   “肖兄,是你的才智征服了我,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正陷入茫茫暗夜,四顾无助的境地,你是我见到的一盏明灯,我渴望你指引我,渡过这一片黑暗的日子,我爹存下了很大一笔财富,如果这对我们有帮助……”   截住了赵幽兰的话,肖寒月接道:   “姑娘,令堂……”   赵幽兰苦笑一下,道:   “我娘在生下我之后,就弃我而逝……”   肖寒月接道:   “这怎么可能,以令尊的医术……”   赵幽兰接道;   “爹把所有的才慧投注在医学上,和我娘的死,有很大关系,他自己是大夫,却没有办法挽救娘的生命,才发债图强,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搜集医书,潜研医学,五年内没有离开过家门一步,才使他有了今日的盛誉,肖兄,一个人的声望和成就,都是血和泪痕堆砌而成!”   “姑娘,我很冒味,也很抱咎,我不该问的这么多……”   赵幽兰淡淡一笑,道:   “爹是个了不起的人,娘虽死了,但爹却不肯承认,连我也有这种认同……”   肖寒月奇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赵幽兰黯然说着:   “这是我们赵家一个绝大的秘密,爹的医术回天,但还不够完美,我……”   她突然住口不言。   肖寒月有茫然了,但却没有追问。   “肖兄,找到我爹之后,我会求爹告诉你这个秘密,现在,别问我,总之,我能作主,处置赵家一切财富,肖兄,现在,我们商量一下,要不要花钱请一些会武功的高手帮忙,他们可以听从肖兄的调度。”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   “应该可以,只是在进行的方法上,要多加斟酌,我们对这方面的事,都不内行啊!”   赵幽兰点点头,笑道:   “只要肖兄不反对我利用财富的庸俗想法,我就安心了,至于如何去用,我会用心的去想,也希望肖见随时指正。”   这时,赏花轩虚掩的木门,嘎然而开,张岚、王守义鱼贯而入。   肖寒月、赵幽兰急急站起。   张岚的脸色不好看,但对肖寒月还保持相当的尊重,挥着手,道:   “肖兄弟,赵姑娘,请坐,请坐。”   王守义紧随在张岚身后,这位干练的各捕,虽然也有着重重的心事,但他却喜怒不形于色。   四个人常在赏花轩中聚议,却有着一定的坐位,落坐之后,赵姑娘亲手为三人捧上香茗。   张岚喝了一口茶,目光凝注在肖寒月的脸上,道:   “七王爷对我一向礼愚,想不到今天竟把我数说一顿,如果,三五天内,还查不出赵大地的下落,老夫这个王府总教席,也没脸再干下去了。”   他看看肖寒月,显然希望肖寒月给他一些意见,他对这个年轻人,已很佩服,但肖寒月这方面,却全无经验,一时这间,不知如何开口。   幸好,王守义接了腔,道:   “张兄,肖老弟的妙计已经收到了相当大的效果,我想这三五天内,这等僵持的局面,一定会有变化。”   张岚点点头,道:   “肖兄弟,你的看法呢””   肖寒月道:   “如果,我们都严守协议,秘密设泄漏过,我想,他们应该会来……”   张岚道:   “有把握?”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没有绝对的把握,但应该有七成胜算,他们要取得药物,甚至把赵姑娘也掳过去,晚进担心的是赵姑娘的安全。”   张岚哈哈一笑,道;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老夫担心的是,他们按兵不动,咱们是欲寻无门,只要他们肯来,老夫就有抓住他们的把握。”   肖寒月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赵幽兰却接道:   “张老前辈,你看,咱们的人手够不够?晚辈想多聘请一些人手,听候老前辈的调遣,至于用度方面,张爷只管只……”   张岚摇摇头,接道:   “用不着,用不着,我已经带了两个王府的侍卫来了,他们都是我亲自调教的人,原本已有很好的武功基础,这两年来,更有精进,再加上王总捕头的属下,人手应该够了。”   王守义道:   “我选了四个最精明的好手,加上我,一共五个人,张兄看怎么安排。”   张岚道:   “这要肖老弟设计了。”   肖寒月取出一张平面图,摊在桌子上,道;   “晚进想好一个计划,还请两位过目指教……”   第 三 回 秦淮河畔     又是一天近黄昏,赵幽兰倚窗而立,看看那绚烂的晚霞,逐渐消散,落日西沉。   忽然,一阵北风,带着丝丝细雨飘入富内,打在了脸上,霎时间,乌云弥空,夜幕未合,已然朦胧在片,大雨如注。   天有不则风云,这一阵暴风雨来的好快。   赵幽兰掩上富门,室中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一座很大的药房,贮藏着数百种名贵的药材,赵百年未失踪前就在这里配制出疗治各种疑难杂症的药物。   赵幽兰记得火石铁镰,就放在身侧的檀木桌上,三天后,每当落日黄昏的时刻,她都来到这座药房中,燃起一盏时灯,研配药物,直到四更过后,才回房休息。今天,是第四个晚上了。   赵幽兰轻轻吁一口气,伸出右手,去取火石铁镰,准备燃起灯火。   但觉手腕一紧,似是忽然被带上了一道铁箍,顿觉骨疼如裂,气力全失,不禁一呆。   耳际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赵姑娘,我不想伤害你,希望你能好好合作……”   赵幽兰心情为之震动,急问道:   “你是谁?”   “低声一些,赵姑娘,如果你希望有人赶来救你,那就是逼我辣手摧花了,聪明如赵姑娘者,大概还不至于闹得如此煞风景吧?”   赵幽兰镇静一下震动的心情,低声道:   “你捏疼了我的手腕。”   紧扣在玉腕上的直指、突然松开,但那低沉音,却透出丝丝冷意,道:   “赵姑娘,我希望彼此尊重!”   黑暗中,寒芒一闪,带着金铁冷森的刀芒,已逼上了赵幽兰的咽喉,接道:   “只是一刹的时光,就会闹成幽明异途的局面,没有人能在这样快速一瞬中救你性命,我不希望赵姑娘,把大她的青春年华,投入呼救的赌注中。”   话说完,刀芒忽然消失不见。   但这已经证明了,他出刀的快速,他的话,不是虚言恫吓。   赵幽兰确有呼救的打算,但面在,不得不改变主意了,她不想死,至少,不想这样糊糊涂涂的死掉。   镇静一下心神,极尽目光看去,也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人影,站在五尺左右处,显然,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而且,也用黑布掩去了面目。   赵幽兰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   “只是问几句话……”   黑衣人轻缓地说:   “赵姑娘,我希望得到你真实的回答,我知道有人在这药房的四周保护你,也明白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我还是来了,而且就在你的身旁,他们却一无所觉,如果你还相信他们有能力保护你的安全,那就愚不可及了。”   赵幽兰完全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阁下想知道些什么呢?”   黑衣人声音平和的说道:   “听说赵姑娘收到了一批药材,可以配制成一种特殊的丹药,那种丹药具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可以延长一个人的寿命?”   果然是有人来了,这证明肖寒月的设计,十分有效,这个人判事的才能,当真有过之处,但唯一使赵幽兰觉得奇怪的是,张岚、王守义和他们那些守在赵府中的人手,怎会如引的大意,敌人已经摸入了药房之中,他们竟然会不知道,而这座药房,又是肖寒月设计的防守重心。   只听那黑衣人缓缓接道:   “赵姑娘,是不是很难答复?”   “不!我在想,应该怎么样回答你?”   “赵姑娘,这不是需要考虑的事,这是一件事实,有或没有,应该立刻可以回答出来,我的耐性不太好,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黑衣人声音仍然是那么和平,但言词之间,已然杀机隐隐。   忽然间,闪光划空,室中一亮,赵幽兰把握那一道闪亮,看清了黑衣人。   那人戴了一顶北方特有的黑色绒帽,从头上直套下来,一双黑色的手套,除了两眼露出来之外,全身所有的肌肤都隐藏在黑色的衣帽之中,左手中拿着一把刀,黑色的刀柄,黑色的刀鞘,右手握在刀柄上,随时可以拔刀击出。   隆隆雷声紧接在闪光之后,这给了赵姑娘一个思索的机会。   三个月思念父亲的痛苦、折磨,使聪明的赵姑娘有了超越她年龄的成熟,面对着死亡的恐惧,竟然能完全的平静下来,雷声顿住,立刻接口,道:   “如果能集齐需要的药材,就医学理论上说,确有可能配制出一种延年益寿的药物……”   黑衣人道:   “这种药材,在四五天前,已经送到了这里!”   “不错,可惜的是,家父还没有做过试验,丹药的真正效用,还无法肯定。”   黑衣人点点头,道:   “配制丹药的药材,想必就在这座药库之中了?”   赵幽兰道:   “是!”   “好!赵姑娘把那些药材拿我!”   赵幽兰吁一口气,道:   “是不是也要把我带走?”   摇摇头,黑衣人缓缓说道:   “江南第一名捕就在府中,带你一起走,恐怕是不太方便。”   赵幽兰已从黑衣人的口气中,明白了父亲尚未遇害,没有赵大夫的精深医道,纵然有齐一的名贵药材,一样无法配制出益寿神丹,但赵幽兰学希望能得到明确一点的答复,略一沉思,道:   “当今之世,只有家父和我知道配制神丹的方法……”   黑衣人冷笑一声,接道:   “令尊活的很好,如果姑娘不愿令尊受到什么伤害,最好一次能把配制神丹的药物拿全。”   赵幽兰呆住了,她心中想的事被人一语道破,而且,反被对方利用父亲的安危作为恐吓,这个人不但刀出如电,心智也是高人一等。   “这些药库之中,存放有千种以上的药材,如此夜暗……”   “姑娘是想点起灯火?”   黑衣人的反应很快。   赵幽兰道:   “我的记忆力虽然很好,但调配神丹的药物,共有二十七种之多,在黑暗之中摸索寻找,自难免会有错误,我不想连累到父亲受苦。   她虽不会武功,但聪慧过人,点起一盏灯火,可以引起张岚的注意。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   “姑娘如果真的关令尊的生死,可以把二十七种配制神丹药材打成一包,第三天中午时,送到秦淮河畔……”   “秦淮河……”   赵姑娘愕然说道:   “那地方,我怎么能去……”   “你必须去,而且要一个人去,为了令尊的安危,姑娘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怎么交给你……”   “用不着姑娘费心,我们会找上你,惊忧姑娘,请多原谅……”   紧闭的扇子,忽然大开,一阵急风挟着雨滴飞入。   赵幽兰关上窗子,打燃纸煤,点起了桌上的红烛,火光照耀下,药库中一片光亮,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室门迓然而开,张岚和王守义鱼贯而入。   赵幽兰看了两人一眼,坐着的身子未动,淡淡一笑,道:   “两位来晚了。”   张岚微微一怔,道:   “人已经走了!”   王守义回顾一眼,道:   “走了,你是说,有人来过,又走了。”   “不错……”   肖寒月一身湿淋淋的行了来,接道;   “我看到他人窗子中飞身而出,像一只飞鸟似的,走的好快。”   望着张岚和王守义讶然的神色,赵幽兰未待两人动问,就把经过说了出来。   她说得很详细,只听得张岚、王守义呆在那里,良久之后,张岚才叹息一声,道:   “咱们只想到他夜间会来,现在,只不过是刚吃晚饭的时间……”   王守义苦笑一下,接道:   “这一阵大风,帮了他的忙……”   “不!他没有被淋过,他抓住我的手腕时,手套还是干的。”   赵幽兰纠正了王守义的推断的错误。   张岚看了王守义一眼,冷冷地说道:   “那是说,天色未黑,他已潜入了这座药库中,隐藏了起来,咱们安排的暗中监视着这座药库,难道都瞎了眼睛不成?”   王守义:   “我立刻叫他们来,问个明白!”   “算了,这是他们布置上的疏忽,敌人却胆大心细,选择了晚餐时那个空隙,好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王守义突然把目光凝注在肖寒月的脸上,道:   “肖兄弟,既然见到了来人穿窗而出为什么不同手拦截?”   肖寒月道:   “他走的太快了,我来不及拦截,其实,就算我出手,也是拦截不住。”   张岚道:   “肖老弟,你在外面停了多少时间?”   肖寒月道:   “不算短,我听到了他和赵姑娘的交谈。”   “为什么不招呼我们一声,也许,可以把他抓住。”   “张兄……”   肖寒月解释道:   “在下自知武功不济,恐怕行动的时侯,发出声音,激起那人杀机,而且赵姑娘应对的很好,所以,在下一直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肖兄弟,怎么会发觉了那人,赶来这里?”   王守义追问不舍。   “我没有发觉敌人,否则,我会先招呼两位一声,我只是知道赵姑娘到了药库,奇怪她为什么不点灯火……”   张岚一挥手,拦住了   王守义,接道:   “在下很惭愧,一点疏忽,几铸大错,肖兄弟亡羊补牢的高见,可否说出来,大家研商一下。”   肖寒月道:   “晚进也正要请教两位,这一次,不能再有错失了。”   他说出一番计划,张岚和王守义都听的不住点头,但赵幽兰却似别有所思,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不知她想的什么心事?   由于对张岚、王守义的失望,娇弱的赵幽兰,正暗中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以丰富的医学知识,保护自己和敌人作一决斗。*   六朝金粉夸古都,无边风月话秦淮。   明代中叶的秦淮河畔,名动全国,是江南风月的精华所在,真是美女竞艳,香风十里,大有江南佳丽尽集于此的美誉。   秦淮风月的特色,和别处有些不同,那些江南美女,都住在画肪之上,画舫停泊在秦淮河中,每艘画舫,固然建造的美化轮美奂,画舫内外的灯火,更是各具匠心,上灯时刻,画舫上万灯齐燃,在秦淮河中,排成一道数里的灯山,明灭闪烁,画舫之中笙歌不辍,花灯美女,互相映辉,极尽诱惑能事,引得那些王孙公子,巨贾富商,文人骚客,江湖浪子,武林大家,不惜干金买笑,把秦淮风月衬托得金碧辉煌,通宵达旦。   中午时分,秦淮河仍在沉寂之中,数十艘画舫,排列水上,但却一片静悄。   少了那点闪亮的灯火,和巧笑倩兮的美女,酒香笙歌,秦淮竟也有安静的一面。   一艘摆着鸭翅、鸡脚卤味的小船,轻轻在水上划动着,驶入河心,远离了画舫。   操舟的六十左右的灰衣老人,照顾卤昧的,却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蓬发布衫,高卷着裤管。   灰衣老人停下双浆,苦笑一下,道:   “肖老弟,我查问过了……”   “王兄,可有结果?”   敢情这两个人,竟是王守义和肖寒月所改扮。   停舟的水面上,四无邻船,视野广阔,两人可以放心地交谈。   王守义叹息一声,道:   “没有。那黑衣人如何混入了药库,我那两个负责监视的捕快,竟然全然不知道。我办了十几年的案子,也遇上不少穷凶极恶的匪徒,但都被我绳之以法……”   肖寒月接道:   “也替王兄挣来了这江南第一名捕的声誉。”   王守义摇摇头,道:   “也许,十余年挣来的这一点名气,要断送在这件案子上了!”   他突然伸手取出一个酒壶,两只酒杯,斟酒了洒,先干了一本随手拿过一只鸡脚,啃了起来。   肖寒月目光转动,只见一艘梭形快舟,破浪而来,快逾奔马,左手端起酒杯,右手取过一个鸭翅膀,道:   “来,大叔,我再敬你一杯。”   梭形快舟,裂开一道水痕,由小船四五尺外驰过,激荡的浪花,使小舟左右摇动,横移两尺开外。   抬头望去,快舟已到了五丈开外。   望着那远去的舟影,王守义道:   “好强的腕力,如不是你配合得好,恐怕咱们已被迫露出了破绽,肖老弟,说你会无江湖经验,可真叫人难信?唉!千虑一失,我真是有些急湖涂了。”   肖寒月奇道:   “咱们装扮得像,怎么引起人家的怀疑呢?”   王守义道;   “咱们来的早了一点,这种卖卤味、小菜、点心的不船,大都是在画舫中姑娘起床之后出现,要午时过在一点,咱们早来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一点疏忽,几乎造成大错。”   肖寒月点点头,道:   “这么说来,对方是一个善于计算,又十分小心的人了。”   “不只是一个人……”   王守义有些忧苦的接道:   “可能是一个组织,肖老弟刚才看到那艘校形快舟了,如若两臂没六、七百斤气力,决无法使梭舟有那种飞驰水面的速度,还有那潜入药库的黑衣人,竟在我两名精干地捕快防中,无声无息的摸了进去……”   肖寒月接道:   “虽然是那阵大雷雨助帮了池,但他提前在晚饭时刻潜了进来,也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我们却把防护的重点安排在二更之后,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肖老弟,更可怕的是,他们那身武功,我这十几年捕头生涯,也遇上过一些武功不错的盗匪,但像这等高明身手的匪人,却是未曾遇过。”   “王兄,这方面,小弟恐怕是无能为力,我虽然也练过拳、掌、剑法,可是……”   “我知道……”   王守义打断了王守义的话,接道:   “张总教席是武林名宿,希望他能在这方面有所弥补。”   “王兄的武功……”   王守义接道:   “我也许可以和刚才那个操舟人勉强一战,但手下那些捕快,恐怕就很难派上用场了。”   “这个……”肖寒月忧形于色接道:   “王府中的侍卫,应该都是高手才对。”   “也只能寄望他们了……”   王守义抬头看看天色,接道:   “近中午时分了,赵姑娘也该来了。”   掉转船头,驰回河畔。   这时,已有不少卖点心的小船,开始出动,穿梭在画舫林立之中,这就使得王守义和肖寒月的小船,不再起眼。   本来十分幽静的秦准河畔,人也渐渐多了。天下闻名的秦准风月,又一天开始复生,画舫上窗门开启,犹带惺松睡眼的姑娘们,招乎着小舟上的船家,购买点心;王守义打点起十分精神,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船沿着河岸,缓缓行驶,留心着水中、岸上,每一处可疑的地方,人物。   这时,一个身穿蓝布衣裙的村女,手上提着一个花布小包袱,正由十几大外缓缓行过来。   肖寒月坐在船上,一直盯着那村女看。   王守义低声道:   “赵姑娘来了,我上岸去迎接她……”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   “我看不清她的容貌,鬓前散发被垂,遮却了她大半个脸。”   “什么?”王守义大为吃惊的说:   “你能看到她的脸?”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只可惜,她垂下的头发太多了,鼻子以上,大部被头发遮住。”   相隔十几丈的距离,能及细微,看到眉目飘发,这种眼力,实是惊人得很。   事实上,王守义也在看那村女,而且,是运聚目力在看,但他只看到大约的形貌,窈窕的身材。   “肖老弟,你是说那村女不是赵姑娘?”   “我不能肯定?但她穿的衣服、手中的包袱,那是我们约好的颜色。”   王守义道:   “那大概不会错了,也许赵姑娘扮成村女,换上布衣,样子有一点不同,我上去看看,不能让赵姑娘再涉险了。”   话虽说得婉转,但心中对肖寒月的能见赵幽兰眉目细微一事却大感怀疑。   肖寒月心中也在奇怪,这番总署,早经商定,由张岚带着王府侍卫,易容改装,负责在岸上保护赵姑娘的安全,王守义、肖寒月负责水上,怎的竟不见张岚等人。   小船刚刚靠岸,忽见一个身穿水绿衣裙的姑娘,直向那村姑迎了上去。   王守义心中一动,低声说道:   “肖老弟,看着船。”   跨步登岸,急行过去。   那绿衣少女已和村女会合,村女把手中的花布小包袱交给了绿衣少女。   但两人却没有急于离开的样子,对立交谈。   王守义本是快步追赶,现在,却放缓了脚步。   他已经追得很近。看得也很清楚了,那村女果然不是赵缨兰肖寒月没有看错,那村女两髯间散发披垂,果然是大半个脸都被垂发遮住。   现在,王守义离那村女,只有七、八尺的距离,她又举起了纤纤玉手,理起鬓边散发,面目清晰可见。   王守义呆住了,他办了无数奇案,江南名捕,自非浪得虚名但却从未遇到如此巧合的事情,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衣物,一样的花布小包袱。   那村女回过头来,看了王守义一眼,微微一笑,牵起要衣姑娘的手,低声道:   “姊,带我到画肪上看看好么?”   绿衣少女叹口气,道:   “小妹,有什么好看的,那是女人卖笑的地方,姊姊命薄如纸,沦落风尘,我怎么还能把你也拖下水去……”   “姊,我只是看看就走嘛!”   村女的口气,满是哀求。   绿衣姑娘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好吧!坐一下就得走。”   两人转向秦准河畔行去,就从王守义的身侧行过,王守义闻到了那绿衣少女身上的脂粉香气。   呆呆望着两个少女的背影,王守义摇摇头,吁一口气,道:   “怎会这般巧合,而是一个巧妙的设计!”   王守义转脸看去,不知何时,肖寒月已站在他的身后,怔了一怔,道:   “肖老弟,你是说……”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她穿着同样的衣服,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秦准河畔,但她不是赵幽兰,赵姑娘……”   王守义忽然跳了起来,接道:   “赵姑娘呢?”   “还有张总教席……”   “对!他还带着两个侍卫,难道、难道……他们出了事情?”   王守义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话,说:   “这不太可能啊!张岚那身武功,和他丰富的江湖经验……”   肖寒月淡淡的接道:   “王兄,我们遇上了高人,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两位姑娘。”   “对!先把她们抓住。”   抬头看去,那绿姑娘和布衣村女,已行到了河边,正准备登上一艘小舟。   王守义心中大急,气纳丹田,大声喝道:“张杰、罗镖拦住他们。”   他快步向前奔去。   张杰、罗镖是王守义手卜两个最精干的捕快,药库被人潜入王守义挨了一记闷棍,不敢再有疏忽,把两个左右臂膀也调了来,应天府中的捕头可算是精锐尽出。   但见一艘紧靠岸边的小船上,突然站起了两个船夫打扮的大汉,一跃登岸,拦住了即将登上小舟的绿衣姑娘和布衣村女。   这一支伏兵突出,看出了王守义的才能,江南第一名捕,用有不凡之外。   王守义急奔如飞,追到河畔。   那布衣村女似乎有些害怕,躲在绿衣姑娘的身后。   绿衣姑娘却是十分沉着,看了两个大汉一眼,道:   “两位是……”   左首大汉笑一笑,道:   “问我们的头儿吧!”   绿衣少女回头看了急奔而至的王守义一眼,道:   “问他?”   王守义接道:   “不错,是我让他们拦住你们!”   绿衣姑娘轻颦一下柳眉儿,冷然说道: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拦住我们,就算是讹诈吧?也该找个借口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你们还敢打劫抢人啊?”   应付这种场面,王守义可是游刃有余,冷哼了一声,道;“好利的一张嘴巴,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过,老夫不吃这一套,把包袱解开给我看看,里面包的是什么?”   “果然是抢人呀!救命啊……”   绿衣姑娘大声呼叫起来。   肖寒月赶到了,但他没有插手,只是站在一侧,冷眼旁观。   王守义转眼回顾,发觉已有不少人围上来看热闹,不禁一皱眉头,道:   “张杰,把闲人撵开。”   张杰就是先开口的大汉,看着围上来的人物,大多是船夫小贩,不见特别扎眼的人,一拱手,道:   “各位乡亲,我们是衙门的人,正在查件案子,各位请帮衬一下,没事的请回到船上,不要妨害公事。”   右手取出一面腰牌,四下挥动。   看到捕快的腰牌,人倒散去大半,只有四五个胆大的人,没有散去,但也退到一丈开外。   绿衣姑娘忽然一笑,道:   “哟!大爷,既是衙门的人,怎么不早说一声。”   解开花布包袱,摊在地上,里面只是几件女孩子换洗的衣服。   王守义看了站在一侧的罗镖一眼,罗镖伏下身去,捡起衣服查看。   他查看得很仔细,但那只是几件衣眼,连铜板也找不出一个。   王守义皱皱眉头,道:   “姑娘是……”   “我叫荷花,在杨柳舫上候教,她是我妹妹。”   “杨柳舫……”   王守义抬头看去,果然见林立在水面的画舫中,有一艘杨柳舫,约停在十丈之外。   “大爷……”荷花笑一笑”,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走了。”   王守义道:   “哦,到那里?”   “自然是回杨柳舫了,如果大爷们还要问话,我在杨柳舫上等候。”   荷花回答的气定神闲。   想不出留难的理由,王守义只好挥挥手,道:   “好!你回去,不过,不能离开杨柳舫,还有令妹,也请你暂时留住她,不能离开。”   荷花点点头,牵着妹妹的手,登上一艘接脚的小舟。   回顾望了肖寒月一眼,王守义有些茫然的,道:   “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但闻步履声响,一个大汉急奔而至,高声问道:   “那位是王总捕头?”   王守义看那大汉年约三十六七,一身青色紧身衣服,道:   “区区就是,阁下……”   “韩伯虎,张岚张大人要我通知王总捕头一声,立刻回到赵府中去。   王守义不认识这个人,却听过韩怕虎这个名字,此人是金陵城中威远大镖局重金礼聘的副总镖头,到金陵不到半年,王守义还未见过,想不到竟是张岚的朋友。   事情发展如一团乱麻,但王守义的处理却很明快,回头对张杰、罗镖挥挥手,道:   “去盯上荷花姑娘,天黑之前,如不见我派人通知,你们就撤回永乐堂。”   两个人应一声,立刻登上小舟,划向杨柳舫,这张杰、罗镖是王守义最得力的两个助手,武功好,人也机警,办事稳健,滴水不漏。   肖寒月似乎是想到什么?张口欲言,但在话出口之前又忍子下去。   回到了永乐堂,只见布衣裙的赵幽兰早在厅中,轻颦柳眉儿,一语不发,坐在厅中间一张太师椅的张岚,更是脸色冷肃,两个佩刀侍卫,分站厅门两侧。   王守义一眼就看出了气氛不对,但却想不出,什么事会闹得如此僵持,轻轻咳了一声,道:   “张兄……”   张岚一摆手,道:   “王总捕头请坐。”   “谢谢……”   王守义已感觉到,事情相当严重,在没有了解原因之前,最好不要多话,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   韩怕虎一抱拳,道:   “张兄,对小弟还有什么差遣?”   张岚摇摇头,道:   “韩老弟请回镖局吧!以后,有需要麻烦你!”   韩伯虎道:   “好!兄弟先告退了。”   转身而去。   肖寒月看着张岚,又看看赵幽兰,在王守义身边坐下。   张岚长长吁一口气,道:   “王总铺头,赵姑娘交给你了,我们这就离开。”   他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守义急急站起,拦住了张岚,道:   “张兄,什么事?惹你这么个生气法?”   赵幽兰抬头看了张岚一眼,欲言又止。   这就使得张岚火气更大,冷冷说道:   “缉捕凶手,捉拿人犯,不是我作教席的责任!”   “是是是……”   王守义急急接道:   “是我们作捕快的责任,张兄是奉七五爷的口谕,从中相助。”   故意提出七王爷,是提醒张岚,你也是奉命而来,说走就走,那就是不把七王爷放在眼中。   张岚叹口气,道:   “七王爷那里,我自然会去交代,这件案子,我张某人是不想再管了。”   去意如此坚决,倒是出了王守义的意料之外。   这件案子,因难重重,眼下,只是稍有眉目,有张岚以王府总教席的身份顶着,知府大人不好追得太紧,七王爷也不便常常查问,张岚要去撒手一走,这就麻烦大了,王守义心中一急,连忙说道:   “张兄,什么事?请说出来,大家商讨,你老可是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我是依附骥尾,听候差遣。”   张岚接道:   “我不吃皇粮,不拿俸银,也没有办案的责任。”   “话是不错,不过……”王守义道:   “这件案了很棘手,你老既然管上了,半途撒手,岂不是要落人话柄。”   张岚怒道:   “只要七王爷答应老夫撒手,谁敢说我闲话?”   一直未开口的肖寒月,突然说了话,道:   “张兄,究竟为什么事?”   赵幽兰叹息一声,接道:   “都怪我,得罪了张老前辈……”   “你……”   肖寒月大惑不解的,道:   “怎么会开罪了张老前辈?”   赵幽兰苦笑一下,道:   “因为,我没有照你们吩咐合作,得罪了张老前辈,不过我抓到一个敌人,不知道能不能将功折罪……”   王守义兴奋地说道;   “抓到了一个敌人,在哪里?”   他忽然发觉张岚有不悦之色,赶忙住口。   赵幽兰缓缓站起身子,行近张岚,福了一福。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消去你心中的气怒,但我的想法,只是备不时之需,所以,才有那些准备,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会先藏入马车之中,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车中有人,等我发觉到有问题的时候,呼救恐已不及,大人怪我的是,在马车启动之前,大人来看我,我没有说明车中潜藏有人……”   张岚接道:   “就算你生恐危生命,不敢呼救,但至少也应该示意一下,站我有点准备,可是你却若无其事,一声不吭,哪还把我张某人放在眼中?”   “这一点,算是我的疏忽,但我已有了擒贼之法,贼人机警,我如有示意恐怕也有警觉……”   “这么说来,是老夫错了?”   赵幽兰道:   “不!是我的错,我早该对张前辈说明准备的擒贼之法,也就不会有这场误会了。”   肖寒月、王守义总算明白了这场误会的原因,奇怪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幽兰,竟然能生擒了潜入车中的敌人,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方法?   但闻张岚长叹一声,道:   “罢了,罢了,老夫年近半百,怎能和你一般见识?这件事咱们就此不再提它了!”   武林中人,最爱面子,张岚争的就是赵姑娘说一句道歉的话。   眼看风波平息,王守义暗暗吁一口气,道:   “张老,这么说来,赵姑娘本就没有到秦淮河去了?”   张岚道:   “敌手狡猾,老夫也不得不防他们一招,邀了韩怕虎带着几位镖师,暗中随行保护,想不到他们竟然早派人潜入蓬车之中,幸好,那人被赵姑娘用药物迷晕擒住,,这一闹,就过了中午,自然是用不着再去准河了,老夫才要韩伯虎去扫呼你们回来,一方面,也让你们认识一下,这个人不但武功好,人也机灵的很,以后,恐怕还有借重他的地方。”   王守义道:   “张兄,你问过那人口供没有”?   张岚摇摇头,道:   “没有……”   举手一招,接道:   “把他拖出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应了一声,行到大厅一角,拖出来一身着灰衣,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   这个人年纪虽然很大,但他却长得很瘦小,身长不满四尺一副皮包骨的身架,单以他身材而论,很像十几岁的孩子,但脸色却是灰里泛青,是那种肋无四两肉,生性极端冷酷、阴毒人物。   看清楚了灰衣人的形貌,王守义心中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道:   “张兄,是不是点了他的穴道。”   “是中了赵姑娘的迷药。”   赵幽兰道:   “我给他解药,让他醒过来。”   伸手取出一个玉瓶。   “慢着……”   王守义伸手拦住赵幽兰,道:   “这个人阴狠刁猾,武功又高,千万不可大意,我先点了他几处穴道再给他解药。”   王守义点了他双臂穴道,还是不太放心,又取来了一条丝绳,捆住了他的双足。   赵幽兰取出一个玉瓶,拔开瓶塞,在那灰衣人的鼻孔,倒了一些白色粉未,道:   “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他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张岚看看王守义,道:   “你认识他?”   “认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提起他的名号……”   王守义说道:   “张兄,你也可能知道。”   张岚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灰衣人两眼,道:   “他是……”   “鬼刀侯玄!”   果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张岚呆了一呆,道:   “他就是侯玄?久闻其名矣!想不到会是这么一副德性。”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就是这么一副貌不惊人的样子,才会叫人常看走眼,加上他一向行动诡密,恶名虽著,江湖上认识他的人,却是不多,三年前,他在金陵城中伤了两条人命,我追了他三个月,连影子也找不到,想不到,三年后,他又在金陵出现,却被赵姑娘擒住,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岚道:   “听说他刀出如电,很多武林中的高手,都栽在他的手中。”   “张爷夸奖了……”   不知何时,侯玄已经醒了过来,但他仍然侧身静卧,连动也没有动过一下,如果不是他忍不住开口说话,在场之人,竟然无人知道他已经醒来。   张岚低头看侯玄一眼,道:   “你认识我?”   候玄微一挺腰,人已坐了起来,笑道:   “张爷名满江湖,现在又是七王爷座前红人,我候玄岂可不识,只不过,你张爷是大人物,不认识我侯某人罢了?”   他双臂穴道受制,双足又被紧紧捆着,毫不费力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这人功力的精深,却非小可。   王守义冷冷说道:   “候玄,你可是被缉拿的要犯,最好老实点,如图挣逃,格杀勿论。”   候玄冷冷看了王守义一眼,淡淡说道;“侯某人虽是阶下之囚,可不是被你王总捕头拿住的,你神气什么劲呢?”   王守义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被张岚拦住,道:   “候玄,你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大丈夫敢作敢当,张某人想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那要看你问什么了?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就是千刀万剐了我,侯某人也不会说一个字。”   张岚皱皱眉头,忍着心头怒火,道:   “赵大夫是不是你掳走的?现在何处?”   “不知道!”   候玄回答的非常干脆。   张岚冷笑一声,道:   “那你潜入赵姑娘的马车中,目的何在?”   候玄回头瞄了赵幽兰一眼,道;   “提起这件事,侯某人就觉得窝囊,这一遭阴沟里翻了船,我鬼刀候玄,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张兄,你听听,他是一派胡言,答非所问,不给他一点苦头吃……”   王守义愤怒地说:   “只怕是很难使他就范。”   张岚点点头,目光盯注在候畜的脸上,冷冷说道:   “候玄,你既知老夫之名,也该知道我的脾气,一诺千金,只要你据实回答老夫的话,我保证不弄逼供,要是再退顽强,支吾以对,那就自找苦吃了。”   候玄坐正了身子,淡淡一笑,道:   “你说话算数?”   张岚怒道:   “张某必践,你……”   候玄接道:   “张爷别生气,在下知道王守义的手段,只不过想要张爷重复一下保证罢了。”   语声一顿,接道:   “在下受人之雇,想窃取赵姑娘一批药物。”   张岚道;   “什么人雇你的?多少代价?”   候玄道;   “代价很高,白银五千两,至于雇我的人,就不便说了。”   王守义摇摇头,道:   “张兄,候玄老奸巨猾,尽兜圈子,这么文明问法,绝对问不出结果。”   张岚脸色一变,道:   “候玄,我重视你是个人物,想不到,你却戏弄于我。”   候玄接道:   “怎么?一定要说出雇我的人?那不是坏了道上的规矩……”   突然双腿一挣,捆在小腿上的丝绳,竟然寸寸断裂,坐在地上的人也站了起来。   王守义吃了一惊,霍然站起,伸手抓去。   候玄左臂一伸,五指如扣,疾拿王守义的右腕脉穴。   这一招变化诡异迅速,迫得王守义疾退了三步,道:   “你的双臂……”   “怎么,大出意外是不是?”   候玄冷笑,道;   “我如不解开双臂穴道,怎敢挣断丝绳,这只怪你王总捕头制穴手法太差。”   张岚缓缓站起身子,道:   “高明,如此短促时间,能够运气自解穴道,这份内功,放眼江湖,屈指可数,张某人小看阁下了。”   候玄道:   “张爷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侯某人是个杀手,为人处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   张岚双目中神光闪动,面色凝重,冷然说道:   “好个不择手段……”   右手一挥,拍出一掌。   候玄一闪避开,笑道:   “张爷,我不想和你动手……”   张岚接道:   “那就由不得你了。”   双掌连环进击,片刻间,拍出二十八掌。   候玄瘦小的身躯,有如风车一般,在方圆三尺之内,闪躲回转,竟然把廿八掌完全避开没有举手封架,也没有还击一招。   张岚呆住了,这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的事,竟然有人在他连环二十八掌之下,不封架,不还击,轻轻松松地闪避开去,再打下去,不但颜面无光,而且毫无胜算。   王守义知道鬼刀候玄武功很高,但高到如此程度,却是大出了他的意外,他是作捕头的人,不像张岚那般讲求江湖规矩,唰地一声,抽出藏在抽中的铁尺,道:   “张兄,这个人放不得,咱们联手擒了他。”   这时,站在一侧的两个王府侍卫,也亮出了兵刃堵在厅门口处。   张岚似是忽然间老了十年一般,有些茫然道:“我们联手……”   王守义接道:   “是啊!咱们在办案子,不是一般江湖上比武过招,用不着太多顾忌。”   候玄双目神光一闪,冷冷说道;   “王守义,不是我候玄夸口,你那点武功,在候某人的手下。走不过十个回合的。”   王守义心中明白,候玄确非夸口,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张岚能放下面子,两人联手,或有胜望,偏偏张岚是个最爱面子的人,自恃武林名宿身份,一时间竟然放下了脸,沉吟难决。   忽见寒芒闪动,一股刀风,直袭侯玄。   原来,守在厅门口处一个侍卫,深知张岚为人,看他面有难色,立刻挥刀击出,准备代替张岚,和王守义联手擒敌。   刀如闪电,一闪而至。   但闻候玄冷笑一声,右手疾场,金铁交鸣,血雨溅飞,蓬然声中,那飞扑过来的侍卫,摔跌到五尺以外肖寒月的身前。   候玄站在原地未动,除了脸上一片杀气之外,双手未见兵刃。   但那侍卫却是咽喉裂开,气息已绝,连一声呼叫也未出口,分明刀中要害,一击毙命。   “鬼也手法,当真是神出鬼没……”   张岚忍不住惊叹出声。   “张爷见笑了……”   候玄淡然地说道:   “他突起发难,来势太快,我一时间收不住手。”   王守义脸色肃然,一挥手中铁尺,道:   “候玄,你拒捕杀人,那可是灭门大罪……”   候玄道:   “王总捕头一定要找死,侯某人只好成会你了。”   王守义道:   “我为固执法,死而何撼。”   这两句话掷地有声,大有一代名捕的气概。   张岚长于一口气,道:   “杀人偿命,王兄,咱们联手擒他。”’   右手一探腰间,取出一对子母金环,分握双手。   候玄突然一个闪转,灵动无比地欺到了赵幽兰的身侧,一手抓住了赵幽兰的右臂。   紧强的赵姑娘,目赌杀人流血,心中已掠恐欲绝,但她却咬牙忍住,没有失声大叫,那里还想得到候玄会打她的主意。   事实上,就算她早知道了,也是闪避不及。   候玄的动作太快,快得张岚和王守义都救援不及。   娇弱的赵幽兰,面对着死亡时,却出奇的镇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竟无畏惧之色。   “两位如果不顾忌赵姑娘的生死,尽管出手。”   大厅中突然静了下来,静地落计可闻,王守义、张岚都明白完全没有抢救赵姑娘的机会,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肖寒月剑眉耸动,俊目放光,盯注候玄,突然开口,道:   “放开她……”   候玄冷笑道:   “好大的口气,放开她,你小子是什么人?”   “我叫肖寒月,你要人质,我可以代替赵姑娘。”   “哈哈,肖寒月,没有听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份量?”   “我…”   “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连十两银子也不值的小人物……”   候玄轻藐地说:   “你要代替赵姑娘作人质,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   肖寒月躯抖动,双目圆睁,瞪着候玄,大有拼命一扑的架势。   赵幽兰轻叹息一声,道:   “肖兄,算了,你救不了我的,何苦多送一条命?”   她看到了候玄杀人,却没有看到候玄的刀在何处,那真是取命快如闪电,肖寒月如要出手救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只听肖寒月叹息一声,道:   “赵大夫救了我的命,我却无以为报,怎能眼看你被擒作人质,如果要死,我也该死在你的面前……”   像怒矢划空一般,以候玄的灵巧,竟也闪避不开,但见人影闪动,蓬然大震中,候玄跌摔到七八尺外,赵姑娘已被肖寒月抱起来,跃退五尺。   但闻男声大喝,女声惊叫,混在一处,传入耳际。   那是赵幽兰的惊叫,张岚、王守义同声喝阻肖寒月不可冒险的声音,只因同时出口,混在了一起,反叫人听不清楚。   这不过一瞬间的时光,张岚、王守义都愕住了,候玄却借此机会,一个翻滚,飞跃出厅。   守在门口的侍卫横身拦住,却被候玄一脚踢倒。   张岚、王守义警觉时,候玄已去如疾风消失厅外。   赵幽兰不忍肖寒月溅血刀下,早已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时,发觉竟被肖寒月一手抱住在怀中,心中又喜又羞,低声道:   “肖兄,放开我!”   肖寒月啊了一声,急急放开赵姑娘,脸上一热,道:   “我……我忘不了还抱着你。”   看看肖寒月的惶恐模样,赵幽兰后悔为什么要睁开眼睛,如果闭目装作晕迷,岂不是可以在肖郎怀中多留一阵。   心念转动,羞红泛颊,低下头,柔声道:   “我该多谢肖兄救了我。”   张岚叹息一声,道:   “肖兄,你是真人不露相啊!我这数十年的江湖岁月,真是白过了,今天,我算开了眼界,这一刻时光中的变化与厉练,大有一日千年的感觉。”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老前辈,肖寒月只是侥幸……”   “什么?”   王守义大声嚷道:   “侥幸!肖老弟,这叫侥幸啊!赤手空拳,封住了名动天下的鬼刀,硬把一个人毫发无伤救了回来,我干了几十年的捕头,也见过一些高人,可从来没有像你那样的武功,肖老弟,你已经露了相,还咬着牙说是侥幸,这不是谦虚。这是瞪着眼说瞎话呀!”   肖寒月又是一个苦笑,道:   “也许我有武功,可是我从没有试验过。王兄,我是练过武,但从来没和人动过手,刚才,我只是情急拚命……”   王守义接道:   “老弟,你……”   张岚吁一口气,接道:   “我相信肖兄弟说的话,他有一身绝世武功,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由肖老弟改成了肖兄弟,口气上,多了一份亲热,也多了几份敬重。”   王守义看着张岚,道:   “这个,可能吗?”   张岚道:   “肖兄弟说的是真话,但这中间,却又有些使人难解的玄秘,不过,我相信可以问个明白?”   这一下,肖寒月呆住了,他对封住鬼刀,救了赵幽兰,完全出于一种意识本能,那快速一刹的变化过程,并非是早有预计,在他自己的感觉中,确实充满着侥幸,他做到了,但却连自己也有很多疑问?倒是希望由张岚的质问,能让他演绎出一个变化的过程,把那些熟记于胸中的武功口诀,勾绘出一个完整的体系。   望着肖寒月,张岚声音有些生涩地,道:   “肖兄弟,在求证一件事情的时候,言语之间有着盘洁的尖锐,希望你不要介意。”   赵幽兰突然接口道:   “老前辈说得对,我爹这些年在医术上,能突破很多难关,得到我常提出很多刁难他的问题有关。”   “对,老前辈尽管请问,寒月知无不言。”   “好!那我就直言了……”   张岚的骄傲、固执,似乎在适才一番搏斗中,随而消失,神情和口气间,大为客气起来。   这就使得在场中人,忽然感到他变得和善可亲得多了。   “鬼刀的可怕,在它的隐藏奇密,出现难测,你怎能一出手就把他封住了?”   张岚提出第一个质疑。   “噢!我看到了他的刀,藏在右袖中,所以,我一出手就拿住他的右腕脉穴,不过,我一带之间,就把他给打了出去,倒是出于意外。”   张岚笑一笑,道;   “那秘需要过人的眼力,但你想抓他的右腕,一下就能抓住,这必需有很高明的拎拿手法?”   肖寒月点点头,似是若有所悟。   张岚道:   “水有源,树有根,任何一门武功,都有一定的脉络系统,肖兄弟,可不可以把你学的剑法、掌法,说出一个绵连的脉络出来?”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   “这件事我也想过,我所以感觉到自己武功很差,就是,我没有练过完整的一套拳掌、剑法,那个无名老人,今天传我两招剑法,明天又传我两招擒拿,虽然各有格局,但却不互贯连。”   王守义道:   “你说,你那位无名老人的师父,只传你半年武功?”   “是啊!”   王守义道:   “真是叫人难以相信啊!就凭你对付鬼刀候玄那一招,也得练上个十年、八年才成,张兄,这是不是有点玄虚?”   张岚闭目沉思了好一阵,才睁开眼睛,道:   “我有点明白了。”   肖寒月道:   “老前辈,请你……”   张岚摇摇头,道:   “肖兄弟,咱们越来越生份了?”   肖寒月微微一怔后,笑道:   “是!张兄,请多指教。”   张岚道:   “你没有学过一套完整的拳掌、剑法,但却学会了剑掌拳中最精粹的招术,那可能是数十套、数百套剑法、掌法的精英,也只有如此,才学了半年之间,造成你这样一个杰出的高手,至于你练的内功,我相信也是武林中至高的,可惜,我的见识不足,说不出你练的内功名称!”   肖寒月智慧绝高,张岚几句话,画龙点睛,使得积存在他胸中的武功、技巧、手法、霍然间串连了起来,当下抱拳一个长揖,道:   “多承教示,寒月获益非浅。”   张岚哈哈一笑,道:   “尽我所能,大概也只能谈到此处为止了……”   目光转注到赵幽兰的身上,接道:   “幽兰姑娘慧眼识人,如非你留下肖兄弟,今日之局,真不知是如何一个结果?”   赵幽兰泛羞红。看了肖寒月一眼,道:   “这都是家父的交代,晚辈那有这等眼光。”   聪明的的赵姑娘,淡淡两句话,推的无迹可寻,却又是那般的意味深长,家父交代了很多事情,岂会是只此一桩。   王守义突然行到被杀的侍卫尸体前面,低声道:   “张兄,这件人命大事要怎么处置?”   张岚点点头,道;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自然由我向王爷交代,今日之事,使我感触很多,江湖上高人如许,我竟然有些懵懂无知,候玄那一刀,杀了一个侍卫,也杀去了老夫一身骄气,使我对这件案子的看法,有了急转直下的改变,肖兄弟说的不错,赵大夫仍然留在金陵,问题是藏身何处?什么人能够支用这样多的武林高手、江湖凶人,替他工作,他们展现了可怖的实力,但也留给了我们一些线索。”   王守义道:   “张兄高论,究竟是武林名宿,识见确有过人之处!”   张岚摇摇头,道:   “你不用捧我,三十年安逸生活,武功和思维力都有些退化了,候玄那一刀,如当头奉喝!使我在陶醉的梦中觉醒,灵台清明了不少。”   “张兄,应天府辖下冠芸云集,公卿众多,敝上知府大人,虽然是从二品京兆……”   王守义把握住机会说:   “办起事来,也恐怕力难从心,必得七王爷大力支持才行。”   张岚点点头,道:   “七王爷全力支持,不过,这件案子,不是大队军兵可以奏功……”   打铁趁热,王守义接了一句,道:   “张兄的意思是……”   张岚是何等老练的人物,傲气消退之后,判事明朗得很,如何会听不出王守义弦外之音,笑一笑,道:   “王兄用不着套我,这件事,我已经决心投入,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手,他们能聘请江湖凶人插手,老夫可以邀约武林朋友助拳……”   “是是是,守义和应天府中的捕快,都听从张兄的调度。”   张岚点头一笑,望望肖寒月,道:   “肖兄弟这等高手帮忙,相信足可和他们抗衡,问题是赵姑娘的安全,倒要特别小心一些……”   “不用替我担心……”   赵幽兰微笑如花地接道:   “我稍通药理,药物可以治病,而且也可以防身,我会在住的地方,布下一道天罗地网。”   张岚笑一笑,道:   “那就好,你能自保,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追查下去了。”   王守义道:   “幽兰姑娘配制的药物,能够在瞬息之间,迷倒了鬼刀候玄那等人物,使他没有下手的机会,大概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途药了?”   赵幽兰一笑带过,避不作答。   肖寒月突然开口,道:   “他们派来了候玄潜入赵姑娘赴约的马车上,显然是想掳走赵姑娘,却又派人穿着与赵姑娘相同的衣服,鱼目混珠,到秦准河畔赴约,用心何在?”   王守义道:   “大概是想测看一下,我们的部置,是不是很严密?”   张岚道:   “最重要的,还是想摸清楚我们的实力。”   肖寒月道:   “不知道荷花姊妹,是他们的人,还是只受他们的利用?”   王守义道:   “不好,他们两姊妹如只是受人利用,对方不会留下线索,抓她们未必能问出什么?说不定会害了她们两条命?”   张岚道:   “对!当心对方杀人灭口。”   王守义点点头,道:   “肖兄弟说的对,总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肖寒月道:   “明讯不如暗查。”   王守义道:   “好!我立刻派人通知张杰、罗镖撤回来。”   张岚目光一惊赵幽兰,道:   “赵姑娘,叫人准备一点酒菜,我们边吃边谈,研商个对敌的办法出来……”   赵百年生活上很舒服,美酒佳肴之外,还有文雀、武凤两朵解语花常伴身侧,她们美丽健谈,善解人意,而且胸罗很博,对赵百年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赵百年却是过得很痛苦,他不知道住的是什么地方,室中光线柔和,但完全是人工布设而成,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寸草,文雀、武风虽然可人,但也有一定原则,那就是不准赵百年离开居处,赵大夫整个活动地方,只是卧室、客厅,不过是方圆数丈之地。   这是囚禁,除了吃饭、睡觉,完全无事可做。   这时,他正小睡醒来,文雀已端起盘水果,站在床侧,笑道:   “赵大夫,睡醒了,吃点水果吧!”   赵百年冷冷看了文雀一眼,翻身下床,走入小厅,在一张锦墩上坐了下来。   娉娉婷婷的行过来,文雀脸上带着娇柔的微笑,道:   “大夫,是不是今天的心情不好,可要婢子高歌一曲,以解你心中的烦恼?”   望着文雀那娇艳容色,如花微笑,赵百年强压下心头烦躁,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你的歌喉是很好,可是,我听的太多了。”   文雀道;   “是。要不要召武凤来,为大夫轻舞一番……”   “不用了……”   赵百年冷冷地说道: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这里,此地虽不见日月星辰,估算,大概总有百日之久了吧!”   文雀点点头,道:   “大夫,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赵百年深注文雀,缓缓说道:   “你是指你和武凤……”   文雀接道:   “小妾和武风,奉命侍奉大夫,务求周求,使大夫能忘去烦恼……”   赵百年叹息一声,道:   “不错,你和武凤都是人间殊色,只可惜我不是贪恋美色的人。”   文雀双目中忽现泪光,低声说道:   “赵先生真是正人君子,妾和武凤,短裙薄衫,周旋身侧,百日相处,耳鬓厮磨,先生能不及于乱。妾身内心之中,对先生敬重得很。”   “噢……”   赵百年脸上泛现一抹笑容,道:   “文雀,我知道,你是上有所命,身不由己,贵主人把我囚石禁于此,供应美食、佳酿,又选了你们这种绝世容色,腹有才华的美女陪我,显然是没有加害之意了。”   文雀沉吟了一阵,道;   “是!大夫是我们主人的贵宾。”   赵百年道:   “我想见见主人,和他当面谈谈,总可以吧?”   文雀道:   “赵先生,你已经等了百日之久,何必急在一时,请再稍候几日,主人已有示谕传下,他近来事务繁忙一些,一有空暇,应会来见先生。”   “还要等多久时间?”   “这个,妾身无法回答,我想应该不会太久了?”   赵百年沉吟不语。   文雀轻轻叹息一声,道:   “大夫,妾身有几句不知轻重的话,说出来,希望先生不要见怪?”   赵百年望着文雀,心中忖思:这丫头年纪水大,但对事务的了解,却是大大的超过了她的年龄,共聪明才智,似不在爱女幽兰之下,天赋固佳,但后天的培养,亦是大为重要,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也无法培养出她这种博学多才、能歌善舞的本领,智以学识为本,慧以天赋作基,文雀智慧双全,岂可轻视。   心中念转,微笑颔首,道:   “文雀姑娘,尽管请说,百年洗耳恭听。”   “大夫言重了,妾身想请教先生的是,以你绝世医学,是不是真能使一个人长生不死?”   问话虽然在意料之中,一旦证实,赵百年仍不禁为之一呆,道:   “什么人想长生不老?”   “大夫胸藏锦绣,难道还要贱妾直言么?”   赵百年叹息一声,道:   “文雀姑娘,仙道学说,虽见典籍,但举证空泛,难予采信。”   “大夫,请就医学上探求结论?”   赵百年道:   “良药可医病,或可续命数载,如于求长生不死,纵然是华他重生,扁鹊还魂,也无法配制成这种药物。”   文雀呆了一呆,垂首不语。   赵百年久不闻回答之声,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文雀垂螓首,双眉深锁,似是正在思索一件大事,心中甚感奇怪,低声道:   “文雀姑娘,百年说的句句地真实之言。”   文雀轻轻吁一口气,缓缓抬头,道:   “大夫。千古艰难是何事?”   赵百年呆了一呆,道:   “唯一死……”   文雀低声接道:   “读万卷书,济世之用,且莫为书所愚。”   这几句话含糊笼统,但却是似有所指,赵百年竟有些不明所以,呆了一呆,道:   “姑娘,恕百年……”   文雀低声接道:   “大夫,图穷匕现,事急从权,贱妾言尽于此,请先生三思。”   这就点铁成金,意在言中了,赵百年把前后的意思一连贯,立刻明白,是要他从权自保。据实而言,就会丢掉性命,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起身一揖;道;“多谢指教!”   文雀嫣然一笑,道:   “大夫品可敬,贱妾稍尽棉力,但应对之处,还要大夫深思熟虑。”   “是是是,百年自会小心应付。”   文雀道:   “大夫请坐,一切如昔,冷傲自负,反使人莫测高深。”   “又得明教,感激不尽……”   赵百年感慨万端地说道:   “百年如能保一命,都是姑娘指点。”   但听一阵步履声响,武凤忽然急奔而入,急声叫道:   “文雀,文雀……”   赵百年正襟危坐,文雀却迎了上去,道: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不怕吵了先生?”   武凤点头一笑,回顾了赵百年一眼,道:   “大夫,对不住啦!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文雀姊姊商量……”   赵百年点点头,道;   “两位姑娘请便!”   武凤和文雀相对低语一阵。赵百年闭上双目,心中思想着文雀之言。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兑法,才能保住性命,而又不能不失去自己的尊严……   苟全性命于威迫之下,说不得实,只有从权用术,欺之以方了。   但听文雀娇甜的声音说道:   “大夫,贱妾要告别了。”   “什么?”   赵百年霍然睁开了眼睛,道:   “你要告别了?”   经过了一番深切的交谈,文雀在赵百年的心目中,已有了一种视为依托的感觉,骤然间听到了文雀要吉别而去,内心中大为惊震。   文雀笑一笑,道:   “大夫,贱妾奉侍先生,已过百日,今日奉命离去,此后是否还有机缘,侍候先生身侧很难预料……”   “文雀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这个……”   文雀颦起了柳眉儿,道:   “很难说了,大夫应该明白,我只是一个女婢,没有自主的能力,也帮不上赵大夫的忙?”   她意在言外,指点赵百年,除了自救之外,别人无法相助。   赵百年点点头,笑道:   “话虽如此,但两位在这一段相处时日之中,对我照顾甚多,一旦离别,总有依依之感了。”   知道赵百年已完全领悟了自己的话中含意,文雀大大地吁一口气,放下心中的石头。   武凤倒是有些不忍,低声说道:   “大夫是谦谦君子,我和文雀都很敬重大夫为人,但愿今日分手,只是小别,来日还有奉侍大夫的机会。”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赵百年心中郁闷尽除,大笑接道:   “两位姑娘色艺双绝,老夫也希望再有相见之日,祝两位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言罢,闭上双目,不再望二女一眼。   文雀轻轻一拉武凤,低声道:   “我们走吧!不要惊忧了大夫的静思。”   肖寒月踏上杨柳舫时,正是花灯初上的时刻,花枝招展的舫姬,正盛装准备迎客。   一身光鲜的衣着,使肖寒月完全改变了样子,修长身材,英挺形貌,恍惚如玉树临风,衬托他一身不凡的华贵气度,再加上一个劲装随护的大汉,完全是一付贵介公子的派头。   有道是:老鸨受钱,姐儿爱郎,打从肖寒月踏上了杨柳舫,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眼光,也引得一个接待客人的大茶壶,哈着腰迎了上来,因为,肖寒月看上去是那种两们都有的豪客,既有钱,又有人。   “公子贵姓?”   “我姓肖……”   “肖公子,里面请。”   肖寒月被让入一间布置豪华,又雅致的舱房。肃客的大茶壶陪笑说道:   “小的孙七,大爷们都叫我小七子,肖公子是一个人,还是约了朋友?”   “我一个人……”   小七子一怔,忖道:“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房间,只是他一个客人,这一次可是看走眼,亏了本。   肖寒月瞧不出小七子的失望神色,但化装成长随的罗镳看得出来,双目一瞪,冷冷说道;   “不开眼的小杂碎,咱们公子登上你这杨柳肪,是你小子的造化,小心地侍候着,少不了你的钱。”   这一下,肖寒月明白了,笑一笑道:   “赏他十两银子的茶钱。”   罗镖掏出十两银子送了过去,小七子接过赏钱,立刻矮了半截,屈下了一膝,道:   “谢谢肖爷的重赏。”   看到了这么一副变化多端的嘴脸,肖寒月淡然一笑,道:   “不用多礼,起来!”   “是!肖爷要吃点什么酒菜,我立刻交代厨下准备。”   肖寒月道:   “杨柳舫除了酒菜之外,还有什么?”   “美女,肖爷,今天才到的,两上天仙化人似的小姑娘,要不要叫来给你见识见识?”   肖寒月心中一动,道:   “今天才到的?”   “是啊!肖爷,你可真会拣日子啊!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我去叫她们来,你见识见识,我小七子给你保证,两个姑娘家,还都是黄花大闺女。”   小七子口沫横飞地说。   肖寒月点点头,道:   “她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文雀,一个叫武凤,模样好,人又灵巧,肖公子我小七子在秦准画舫上,混了十年,由打杂的小伙计,干到领班的班头,见过不少姑娘,但就没有见过哪一个能比得过这两个丫头,我年年不出半年的时光。她们都将成秦准画舫中顶尖的红人,肖公子,你是挑花照命,是她们第一个陪侍的客人。”   肖寒月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勿怪秦准风月,能享誉一时,单是这大茶壶的一张嘴,就能说得你心甘情愿,掏出白花花的银子。   肖寒月点点头,回顾罗镖一眼,道:“再赏他十两银子。”   罗镖应声又取出一锭银子,心中却暗暗偷笑道:   “听说这肖公子出身寒微,但一旦有银了给他,可还是真会花啊!”   小七子又谢了一声,神态间又多了几分恭敬,低声道:   “肖爷,我去叫厨下配四个精致的好菜,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叫文雀、武风两姐妹一齐过来,你一面喝,一面看,包管你喝得顺气,看得满意。”   肖寒月道:   “好!听你如此说,倒要见识一下,不过,小七子,听说这杨柳舫上,有一位荷花姑娘,如果她有空,也请她过来坐坐。”   小七子怔一怔,笑道:   “肖爷、小七子给你推荐的文雀、武凤,如此席上的佳珍、鱼翅、燕窝。荷花只能算衬底的青菜、萝卜,不过,公子爷既然点了她,算是她的造化,你稍坐片刻,我这就叫他们上菜,备酒。”   说着话,哈着腰出雅室。   也许是二十两银子的手笔够大,只不过片刻间,酒菜齐上。   肖寒月回顾罗镳,脸上带有几分歉意罗镳却微微一笑,躬身说道:   “公子用酒,我在门外侍候。”   肖寒月心中很不安,论身份罗镳是应天认的副捕头,有了品级的官儿,易容改装,扮演长随,竟然能如此拘谨守分……   忖思之间,忽觉着眼前一亮,一又丽人,踏着莲花步行了进来。   前一个一身鹅黄衫裙,淡扫蛾眉,薄施脂粉,樱唇微翘,带着三分傲人的笑意,气质高雅,不带一点风尘气。   后一个一身翠绿,绿得人一身春意,只是神情间,带着淡淡的冷漠,使人不敢轻涉遐想。   果是天姿国色的佳人,风尘中有此等人物,确实大出了肖寒月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竟忘记出言招呼。   倒是两位姑娘先开口,道:   “文雀、武凤对望一眼,嫣然一笑,款移莲步,一左一右,在肖寒月两边坐下。   肖寒月惊然一惊,心中暗道:“二女初入风尘,意毫无娇羞之态,大方坦然,有如风月扬中老人,立刻提高了几分警觉。笑一笑道;“两位姑娘今日是初次下海……”   武凤笑一笑,接道:   “也是初次陪客,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望肖爷指点?”   肖寒月道:   “不敢当,在下也非风月中的常客……”   武凤瞪大眼睛,道:   “怎么?肖爷不住在金陵城中?”   “不是!在一游学到此,久闻秦准河边风月的盛名……”   肖寒月说:   “特地来此一游,开开眼界,想不到竟遇到了二位姑娘这等美艳人物,秦准风月,真是盛名不虚。”   武凤笑一笑,道:   “肖爷英俊调傥,也是少见的风流人物。”   她脸上的冷漠神色渐渐消退,大大的眼睛中,泛起了明亮的光彩,显然,她对肖寒月的印象很好,正在脱下冷漠,防护的外衣。   “武凤姑娘夸奖了,在下……”   进门来只说过一句话的文雀,突然开口,接道:   “肖爷,是不是觉得我们有些放荡,初度见客,却少了那一份少女的矜持、娇羞。”   这番话弦外有音,用意在提醒武风不可动情,同时也说出肖寒月心中的疑问。   肖寒月心中暗道:“文雀这丫头冷静、深沉、倒是不可大意,当下笑一笑,道:   “听小七子说,两位姑娘都是今日上船,在下却未想到两位姑娘竟然坦然处之。”   文雀道:   “我们自愿进入杨柳舫,作为歌妓,自然不会有那份被人逼迫的痛苦,目睹花灯耀目,管弦不绝,倒也是另一种生活,心中充满着好奇之感。”   这是自甘下贱的想法,但肖寒月却没有说出来,淡淡一笑,道:   “是姑娘智慧绝人,自有与众不同的想法!”   文雀叹息一声,道:   “我们姊妹,虽然生性批达,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但走上歌妓这条道路,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为此犹豫在三,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个中的利害,早就想清楚了。”   “噢!原来如此……”   肖寒月恍然大悟地道:   “世道崎岖,我想贵姊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时,垂帘启动,小七子先探头进来,瞧了一眼,行了进来,道:   “肖爷,荷花姑娘来了。”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绸金绣锣衫,腰系八宝长裙的姑娘,迈着春风俏步行了过来。   果然是荷花,但荷花,却已不认识这衣着光鲜的肖寒月了。   荷花突然停下脚步,看看文雀、武凤,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缓步在一张木椅上坐下。   肖寒月笑一笑,道:   “荷花姑娘。”   “是!妾身荷花。”   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绣衣锦裙,究竟是无法抗拒文雀、武凤的天香国色。   文雀笑一笑,道:   “荷花姊姊,我们是今天初到,不懂规矩,以后,还姊姊指点。   稍解窘态,荷花抬起眼看了文雀、武凤一眼,道:   “听小七子说,画舫上来了两位妹妹,想不到竟是如此的艳色动人,我想不出十天半月的工夫,两位都将成为秦准河上的花后、公主,届时,还要两位照顾一下我这先入花行的的姊姊了。”   肖寒月暗道:荷花口齿伶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但不知文雀、武凤和这文雀之间,是否有所关连?   只听武凤娇声笑道:   “咱们只顾客气,冷落了肖爷,来,肖爷,我敬你一杯。”   肖寒月举杯相对,道:   “在下敬三位姑娘。”   四个人刚干了一杯酒,小七子又鬼头鬼脑的行了进来,站在肖寒月的身侧,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肖寒月回顾了小七子一眼,笑道:   “有事吗?”   “是啊!肖爷,能不能让文雀、武风去应酬一下黄公子?”   “黄公子是……”   “肖爷……”   小七子放低了声音,接道:   “黄公子就是应天府王堂的少爷,指名要文雀、武凤过去陪酒,这两个丫头不过是今天才上画舫,这风声就传了出去,可是纸包不住火啊!我已经被他骂了两次,踢了一脚。”   “那真是难为你了……”   肖寒月微笑道:   “其实,你用不着找骂挨打的,过来说一声,把两位姑娘请过去就是了。”   小七子道:   “谢谢肖爷,谢谢肖爷,你可真是大人大量,应酬一会,我就把她们叫回来还给肖爷。”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不用急,要她们多认识一些贵胄豪客。”   小七子听的楞住了,打量着肖寒月,道:   “肖爷,我小七子在画舫上干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有种风度的豪客……”   肖寒月挥挥手,笑道:   “去吧!小七子,当心去晚了又要挨骂?”   文雀、武凤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在肖寒月的身上,脸上是一种无可言喻的奇怪表情,缓缓站起身子,随小子七行了出去。   肖寒月斟了一杯酒,笑道:   “荷花!来,我们喝酒。”   荷花举杯喝了一口,笑一笑,道:   “肖爷,你一点也不生气?”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   “生气!为什么?”   荷花道:   “文雀、武凤去应酬别的客人,你一点也不吃醋?”   肖寒月大笑道:   “她们属于杨柳舫,自然应该为杨柳舫应酬客人,我为什么吃醋?”   荷花叹息一声,道:   “肖爷,我荷花在风尘中混了五年,见过了三届秦准花后,她们固然是十分美艳,但如和文雀、武凤比起来。那就是大见逊色,这两个丫头,是我这五年来见到画舫机歌姬中。最出色的人物,但你肖爷,却是我见到的第一位最好风度的客人。”   肖寒月道;   “一般客人,又会如何?”   荷花道;   “他们不会放人……”   “那不是苦了小七子吗?”   荷花点点头,道:   “也可能会闹出很麻烦的事情……”   肖寒月奇道:   “会闹出什么样的麻烦事情……”   荷花双目凝住在肖寒月的脸上,瞧了一阵,道:   “肖爷,是不是常到风月场中饮酒寻乐?”   肖寒月心中付道:难道风月场中,还有什么特别的规矩不成?口中却笑一笑,道:   “秦准画舫,倒是初次见识,至于他处……”   荷花接道:   “肖爷是谦和的人,也许惹不出那些麻烦了?”   肖寒月有些明白了,点点头,道:   “荷花姑娘,你可是指那些争风吃醋、打架闹事的麻烦?”   荷花道:   “是!风月场中,龙蛇混杂,有钱的都是大爷、打架闹事,自属难免了,所以,每一家,都养了一些保镖、护场的人,不过,这也只能对付一些三流青皮的小混混罢了,真正遇上财雄势大的人,或是江湖豪客、高手,不是吃足了苦头,就是噤若寒蝉。”   肖寒月察颜观色,荷花似有所指,暗道:这丫头言语之中,已有破绽,我想法子套套她才行。”   暗定主意,笑一笑,道:   “荷花姑娘,在下既然敢来这等场合,自然也是不怕事的人,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所以,我说肖爷是最好的客人。”   话已有些入港,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荷花,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的事?”   荷花惊然一惊,道:   “没有,没有,肖爷,我只是看的太多,心有所感罢了!”   “这就是了……”   肖寒月点点头,道: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力所及,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荷花道:   “谢谢你,肖爷,我真的很好,没有什么麻烦。”   心知再逼问,可能会引起疑心,当下一转话题,道:   “荷花,这杨柳舫,在秦准画舫中的名气如何?”   荷花笑道:   “看来肖爷,当真是初涉秦准风月了,杨柳舫只是中等地方,要在秦准风月中排名,五十余画肪中,连前面十名也排不上,不过……”   肖寒月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   “不过什么?”   荷花笑道:   “不出一个月,杨柳舫会在秦准风月中,大放异彩。”   “为什么?”   “因为杨柳舫上,有了文雀、武凤。”   肖寒月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   “文雀、武凤确是人间殊色,是那种极少见的美女,竟也会甘心沦入风尘……”   荷花笑一笑接道:   “这就是看法上的不同了……”   肖寒月急道:   “荷花,我言出无心,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肖爷言重了……”   荷花笑接道:   “风尘沦落,当在是有辱门媚,所以,每位姑娘都有一段断肠往事,无奈心情,但如能花国抡后,使王孙公子多金少年,追逐在石榴裙下,争相量珠作聘,选一位如意郎君,托付终身,也只有在这等风月场中,才有些机会,自然,这要本身具有那些条件才行,我看过三届花后,抡元不及半年,都拔身风尘而去。”   肖寒月道:   “懊!还有这些曲折,不知秦准花后,是如何一个选法?”   荷花道:一年一次,选出一后四妃,花榜一提名,立刻身价百倍,别说花后了,一个画舫上,只要选上一名花妃,就可以日进斗金。”   肖寒月道:   “姑娘可是觉得文雀、武凤一定能够入选抡元?”   荷花道:   “如单以色、艺而论,两人一定可以入选,只不过,人缘也很重要,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也可能会功败垂成……”   肖寒月笑一笑,接道:   “难道这花后、花妃的选举,还有弊端不成?”   “肖爷,天下完全没有弊端的事,只怕很少见到,能够顾到大体,那就算不错的了,文雀、武凤,一定会出头,但如误了今年,只怕要多等一年了。”   肖寒月想不到这风月场中,竟还有这样多的花样,既然上了画舫,总要弄个清楚,笑一笑,道:   “荷花,秦准画舫,天下闻名,想来,一定也有很多与众不同的规矩了?”   荷花道:   “肖爷是指那一方面?”   “当然是迎客陪酒的事,劈如说文雀、武凤……”   肖寒月话未说完,荷花已自作聪明的接上口了,道:   “这就是要看客人的手段,和姑娘的心意了,当然,防上的领班伙计,也可以从中撮合,至于文雀、武凤,今天初到,我还不太了解,不过,看她们对你肖爷的神态,似乎是十分欢迎,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肖爷最好从两位中选择一位出来?”   肖寒月道:   “选择一个?”   荷花道:   “不错,她们两上同时来了杨柳舫,想来是一对情同姊妹的好朋友,肖爷如果想左拥右抱,说不定会两头落空。”   肖寒月总算明白了荷花的意思,心中忖道:文雀、武风出现得很突然,荷花日前举动,亦绝非无因,不如将错就错,缠夹在她们之间,也许可以理出一条线索来。   心中念转,长长叹息一声,道:   “可借,区区不能在金陵停留太久,虽然绝色当前,也只有望洋兴叹了。”   荷花嗤地一笑,道:   “肖爷能停留几天?”   肖寒月道:   “最多能停三天?”   荷花道:   “那就只好孤注一掷了。”   “孤注一掷?怎么一个掷法?”   荷花道:“猛药重金,叫人从中撮合,看看能不能使她们动心,不过,肖爷先要决定,喜欢那一个?”   软帘启动,文雀满脸笑容地行了进来,道:   “荷花姊姊,你们在谈什么呀?”   荷花掩口轻笑,道:   “谈什么?要问肖大爷了!”   文雀傍着肖寒月身边坐下,道:   “肖爷,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肖寒月只觉脸上一热,道:   “我们在谈……谈你……”   “谈我什么?”   “这个……这个……”   肖寒月虽然是别有用心,但他究竟是初入风月场中,还难完全适应,这个了半天,这个不出所以然来。   荷花盯着肖寒月笑一笑,道:   “看来,肖爷也不是常在同月场中走动的人,文雀妹子,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迎客侍酒,倒不如由我说出来,你们两方面琢磨一下。”   但闻啪地一声,小七子抚着半个脸,跌了进来,一个穿着蓝绿缎子长衫,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年,满脸怒容紧随而入,两个三十左右、膀粗腰圆的黑衣大汉,紧跟在那蓝衣少年身后而入。   小七子站起身子,道:   “黄少爷……”   黄少爷右手一挥,又是一个耳光子,打得小七子退了两步,嘴角间鲜血汩汩而出。   肖寒月望了那位黄少爷一眼,坐着未动。   荷花早已吓得脸上变色,坐着的身躯,微微抖动。   文雀却很镇静,缓缓站了起来,道:   “黄少爷,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呀?”   黄少爷冷笑一声,指着肖寒月,道:   “他是你的什么人?”   文雀道:   “客人哪!”   黄少爷道:   “客人?怎么!少爷我不是客人哪?你是存心刷我的面子,还是少爷我的银子烫手,酒没有喝上两杯,凳子没有坐热,就抽了腿溜过来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姓黄的?”   文雀道:   “黄少爷误会了,文雀怎么敢……”   黄少爷冷笑一声,接道:   “你现在知道不敢了……”   右手一抬,疾向文雀抓去,文雀惊叫一声,闪到了肖寒月的身后。   黄少爷一把没有抓到人,火气更大,一挥手,大声喝道:   “给我抓起来。”   两个站在身后的黑衣大,应了一声,左右包抄过来。   寒月的修养再好,但形势逼人,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长长吁一口气,站起身子,挡在文雀身前,道:   “诸位,有话好……”   两个黑衣大汉,眼看肖寒月的衣着光鲜,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倒是停了下来。   黄少爷却盯着肖寒月,冷冷接道:   “原来,你也会说话,我还以为遇上了哑巴呢?”   肖寒月已听小七子说过,这位黄少爷是应天府正堂公子,实在不愿意惹上麻烦,笑一笑,道:   “黄少爷说笑了。”   黄少爷皱皱眉头,打量了肖寒月一阵,道:   “你认识我?”   肖寒月道:   “今天初见。”   黄少爷道:   “你是干什么的?”   肖寒月道:   “游学士子,路过金陵,闻得秦准风月的盛名,特来一游。”   “听只是一个游学士,黄少爷的火气,又大了起来,冷笑一声,道:   “游学游到秦准画膀上来了,必是一位纨绔子弟……”   肖寒月摇摇头,接道:   “走马章台,游戏风月,在下确然不肖,但黄兄又如何呢?”   “喝!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黄少爷脸红脖子粗地叫道:   “给我拖出去,丢到河里。”   两个黑衣大汉应了一声,同时出手,抓向肖寒月。   肖寒月双手分出,一下子拿住两人的腕穴,微微一带,两个黑衣大汉的乐子,可就大了,但闻“砰”地一声,两个大汉,头对头狠狠的撞在一起,只碰得眼冒金星,摇晃着身子,坐了下去。   黄少爷呆了一呆,突然大声叫道:   “反了,反了,来人哪!给我抓到衙门里去……”   肖寒月大行两步,人已到了黄公子的面前,淡淡一笑,道:   “黄少爷,带了多少人来?”   “你要干什么?”   黄少爷缓步向后退去,脸上是一片震骇之色。   肖寒月突然间一收笑容,出手如电,抓住了黄公子的右腕一带,黄少爷整个人被带了一个踉跄。   一道白芒,急划而过,掠着黄少爷的右耳,带起了一串血珠,一柄四寸长短的柳叶刀,啪地一声,钉在舱壁上。   如不是肖寒月这一拖,那柄飞刀正好射中黄少爷的后颈,看刀势直没壁中,这一刀的劲力,恐怕会贯穿后颈,直透咽喉。   黄少爷真的吓住了,望着那柄钉在壁上的飞刀出神,连右耳上的伤疼也忘记了。   黄少爷人虽然跋扈、嚣张,但却不傻,回顾了肖寒月一眼,道:   “你救了我吗?”   肖寒月叹息一声,道:   “侥幸得很,是黄少爷的命大!”   “不!是兄台的手快,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兄台海涵。”   肖寒月还未及回话,一阵急促步履之声,王守义已像一阵风般行了进来。   黄少爷一见王守义,有如见到救星一般,声音又大了起来,道:   “王总捕头来得正好,有人要行刺我,快去把刺客抓来!”   看看黄少爷半个脸都是鲜血,王守义暗是摇头,但仍然抱拳一礼,道:   “什么人要行刺少爷?”   黄少爷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看到刺客。”   王守义回顾了一眼,低声道:   “少爷,我先护送你回去治伤……”   提受伤,黄少爷忽然觉得伤处剧疼难忍,一手按着耳朵,道:   “王总捕头,你一定要抓到刺客,那一刀几乎要了我的命。”   王守义道:   “少爷放心,我会交代他们搜查刺客,我先送你回去吧!”   黄少爷点点头,回顾肖寒月,“多谢相救之情,改日再补偿。   肖寒月道:“不用客气!”   黄少爷目光又转到文雀的脸上,瞧了一阵,才转身而去。   王守义目光犀利,望望文雀,冷冷对小七子,道:   “她叫什么名字?”   小七子捂着睑,道:   “叫文雀,今天才到杨柳舫,想不到发生这档子麻烦事,王大人……”   王守义挥挥手,阻止了小七子,目光转到荷花身上,道:   “我认识你,你叫荷花?”   荷花道:   “是!”   目光转到肖寒月的脸上,王守义的神情更为冷厉,道:   “年轻访花问柳,逞强斗硬,早晚要闹出事情……”   肖寒月的态度,居然也很强硬,冷冷接道:   “总捕头严重了,秦准花舫,是公开供人赏玩这之处,在下为什么不来,中要我花得起钱,只怕你无权干涉了。”   王守义呆了一呆,道:   “听口气,阁下似乎是有点来头的人了?”   肖寒月道:   “怒不奉告,在下尚有酒兴,王总捕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请便了。”   第 四 回 文雀武凤     王守义气得脸色发青,双目瞪着肖寒月,似是立刻就要发作。   小七子和荷花,更是吓得身躯微微颤抖,应天府捕头的利害,他们很清楚,肖寒月一旦抓了进去,定然有一顿苦头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荷花和小七子,都对肖寒月有一份莫名的关心,目注肖寒月,流露出无限关切。   大大出人意外的是,王总捕头竟然把一口气忍了下去,放下脸,缓缓说道:   “阁下贵姓?”“肖寒月。”   “住什么地方””   “南陵客栈……”   肖寒月目光转动,看看荷花、文雀,接道:   “如果杨柳肪能留客人,也许,我会留在杨柳舫。”   王守义冷然说道:   “好!就是这两个地方,希望你随传随到。”   肖寒月冷冷地看了王守义一眼,未作理会。   王守义吁一口气,道:   “希望你肖公子确是个有来头的人,告辞!”   转身而去。   这剧戏演得很好,唱作俱佳,小七子一脸茫然中带有无限关切,道:“肖爷,应天府的捕快们权势很大,你这么硬碰硬的得罪了总捕头,一旦被抓进了衙门,可不是闹着玩的……”   肖寒月淡淡一笑,接道:   “左右不过是一个捕头罢了,能有多大权势,在下不喜惹事,但也不怕事情。”   荷花微一呆,道:   “肖爷,听你的口气,似乎是根本没有把王总捕头放在眼中?”   肖寒月道:   “区区一个应天府,大概还不敢动我?”   小七子、荷花,听得瞪大了眼睛,金陵城中王候、公卿虽然不少,但真敢不把应天府放在眼中的,只有一个七王爷,这肖公子如此大的口气,如非和七王有什么关系,可能就是京里的大加子弟,能和这么一个人物攀上关系,那可是很大的奥援。   暗里打好了主意,小七子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抹嘴角上的血迹,道:   “肖爷,这么一闹,酒菜都快凉了,我去交代厨下,给肖爷另外准备一份。”   肖寒月点头一笑,小七子如椽旨,急急行了出去。   荷花却缓行两步,走到肖寒月的跟前,未语先笑,道:   “肖爷,荷花有件事,想求肖爷帮忙……”   说着话,盈盈一福。   “姑娘请说,不用多礼。”   荷花叹息一声,道:   “贱妾和应天府的捕快们,有了一点误会,希望借用肖爷的大力,代为化解一下。”   肖寒月道:   “只要不是叛逆大案,应该不是难题,姑娘告诉我为了什么?”   荷花这个么应,给了肖寒月意外的惊喜,但也使肖寒月感觉到,荷花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也不是什么大事,荷花日前去接舍妹,应天府的捕快们,适在秦准河畔埋伏抓人,荷花不识他们的身份,言语上,有了一些开罪;恐怕日后招来麻烦,肖爷肯帮忙化解一下,荷花就感激不尽了。”   肖寒月暗中观察,发觉了文雀的神怀情冷静、木然,不带一点喜怒之色,整个事件,似是和她完全无关一样,心中暗暗震惊于她的定力,却也暗暗高兴,忖道:这个丫头如此沉着,定然是一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但如此冷漠,大悖常情,也无疑暴露了她的身份。   心中念转,更加了几分谨慎,点点头道;   “这点小事何足持齿,王总捕头,再来见我时,我告诉他一声就是”   荷花又福了一福,道:   “多谢肖爷了。”   肖寒月道;   “小事一段,不用言谢。”   但听文雀娇声滴滴地说道:   “肖公子有把握那位王总捕头,一定会再来见你么?”   肖寒月笑一笑,道:   “你说呢?”   文雀叹息一声;道:   “听肖公子的口气,好像很有把握?”   “那就是了,应天府的捕头,自非好惹的人物,区区如无几分把握,怎敢作此狂态。”   肖寒月一面回答,表面上也故作潇洒,实在已暗作戒备,留心着文雀的反应。   文雀嫣然一笑,道:   “肖公子刚才亮了几手,是不是很有高明的武功?”   话入正题,鼓打点上,肖寒月已迅速地作了一个决定,打蛇顺棍上,借机迫退,干脆作个明朗的了断也好,当下一笑,道:   “姑娘也是会家子了?”   这句话单刀直入,问得文雀呆了一呆,想想话中已有破绽,否认反而不好,沉吟了一阵,道:   倒也练过一两招防身之术,但如和肖公子相比,那可是霄壤之别了!”   “勿怪姑娘那等沉着,在刀光血影中,静如山巅,视作等闲,原来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肖寒月步步挤迫。   文雀两道清朗的目光,盯注在肖寒月的脸上,缓缓说道:   “肖爷,初度相逢,如此迫逼,不觉得太急躁了点?”   肖寒月哈哈一笑,道:   “在下是性急了一点,不过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了。”   这时,突听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道:   “荷花姑娘,客人外找。”   就算没有这人的呼叫,荷花也觉出不情形有点不对,准备离开,这一声呼叫得来得及时,荷花站起身子,道:   “肖爷,贱妾告王守义便。”   “荷花姑娘请,异口有暇,自当专程相访。”   “肖爷言重了,贱妾当受不起。”   她举步行出舱房。   荷花一走,肖寒月早已听出了招呼荷花外出的声音,正是出自罗镳之口,多年的捕快生涯,反应自是有过人之处。   文雀看看罗镳,道:   “阁下想是肖公子的保镖,刚才,几乎出了人命,不见大驾,如今事过境迁,风平浪静了,阁上出现的恁般快法?”   罗镖看看肖寒月,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肖寒月淡然说道:   “文雀姑娘,现在,似乎是用不着再抱琵琶半遮面。”   文雀淡淡一笑,道:   “能不能要你这位保镖出去?”   肖寒月略一沉吟,点点头。   罗镳不待吩咐,人已退出室外,却顺手带上了室门。   肖寒月道:   “文雀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文雀看看肖寒月,脸上泛起了一片娇媚笑意,道:   “急什么?花灯初上,良夜正长,咱们有很多的时间好谈的。”   “在下性子急躁一些,姑娘还是早些说个清楚的好。”   文雀皱皱眉头,道:   “你不是公门中人,卷入是非之中,自然是别有原因了?”   肖寒月道:   “姑娘是指赵大夫失踪的案子?”   “唉!含蓄一点,岂不是多一些诗情画意。”   肖寒月道:   “在下倒希望说得清清楚楚的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了什么?”   肖寒月道:   “赵大夫是不是还在金陵城中?”   文雀摇摇头,道:   “看你处事镇静,怎的一入正题,反而有些慌急了,赵大夫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你要插手此事?”   肖寒月心中忖道:像这样各说各话,不是办法,她敢坦然承认,想必早有仗恃,这座杨柳舫上,恐怕早已有埋伏,我如问不出赵大夫下落,坐失良机,此后,纵然短兵相接,也未必会有这样坐相交谈的机会了,此机千万不可错失。   打定了主意,扭转话题,道:   “姑娘好像很关心在下的事情?”   文雀侧脸儿望着肖寒月,颔首笑道:   “鬼刀候玄是一个很杰出的人物,听说被你一出手就制住了。”   她坐姿优美,笑容如花,眉目间传出了绵绵情意,流露出无限娇柔。   肖寒月望着那娇柔神情,突然间心头一动,产生出一种拥抱入怀的行动,急急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压制下激动的心情,道:   “在下只是侥幸得手罢了!”   文雀坐正娇躯,脸上那一股绵绵的情意,也顿然消失不见,带着七分赞许,道:   “肖兄的功力很深厚?”   肖寒月自吁一口气,道:   “姑娘过奖了。”   文雀道:   “看来,公子真是一位劲敌!”   肖寒月心头茫然,暗自忖道:功力深厚,一位劲敌?难道刚才她那种动人绮念,引人遐思的娇媚神情,也是一种武功不成?   尽管肖寒月智慧过人,身怀大成,但他对江湖道上的事,了解太少了,只能凭仗智慧,暗中摸索,随机应变。   “姑娘,在下洗耳恭听高论。”   文雀道:   “好!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拿了多少银子,我们加倍奉上,然后离开金陵。”   肖寒月开始感觉到江湖上的可怕了,一旦卷入是非,处处都是凶险,以文雀之美,竟然也是杀手身份,如非来此之时,早有警惕,暗里留意,换个场合,绝对无法逃过文雀的暗算。   “怎么样?肖公子!”   肖寒月叹口气,道:   “文雀,赵大夫只是一位名医,悬壶济世,救人无数,他应该不会和人结下恩怨。”   文雀一颦柳眉儿,接道:   “怎么?你不是赵家礼聘的人?”   “不是,我受过赵大夫救命之恩……”   “噢!报恩……”   文雀缓缓接道:   “肖公子,赵大夫活得很好,而且,他不会有性命之优,回去告诉赵姑娘,请她放心就是。”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文雀姑娘,你们掳去了赵大夫,究竟为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名医,与人无争?”   文雀沉吟了一阵,道:   “象以齿焚身,人怀壁其罪……”   肖寒月接道:   “我明白了,真的有人想长生不老……”   文雀笑道:   “肖公子,如果有这个可能,你想不想试一试呢?”   “我也许会想……”   肖寒月神情肃然地说:   “但我绝对不会采取掳去赵大夫的方法,赵大夫能不能配制出延年益寿的药物,还未可知,但他的失踪,却已经伤害了无数的病人,文雀姑娘,如果,你们肯交出赵大夫,人又安然无恙,我相……”   “你想得太天真了……”   文雀神情冷峻地说:   “而且反宾为主,肖公子,我们不想和你为敌,但不是怕你,你只有离开金陵,或是坚持彼此为敌……”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但追查赵大夫的下落另有其人。”   “你是说应天府的总捕头王守义?”   “官府力量强大,岂是民间可比,何况,应天府,只不过是其中的力量之一。”   “还有一位七王爷府中总教席张岚,是吗?”   文雀冷然一笑,接道:   “对他们骚扰,我们已渐感不耐,他们如再胡闹下去,可能会触怒我们,激起杀机,你回去告诉那位赵姑娘,要她撤销报案,不要再妄图追查赵大夫的下落,只要她肯合作,一年半载,赵大夫即可安然归去,正如你肖公子所说,他只是一个与人无争的名医,不会有人故意害他,但如赵姑娘不听劝告,一味地纠缠下去,我就不能担保赵大夫还奶平安无事了!”   赵百年的生死,对肖寒月确然构成了很大的压力、威胁。微微一呆,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一点也不怕王法么?”   文雀笑一笑,道:   “肖公子是初次插手江湖中的事吧?   肖寒月道:   “是……”   “那就难怪了……”   文雀笑得一脸娇媚,道:   “我们的力量,神秘、庞大,不是张岚和王守义,可以想得到的;我们不愿和官府作对,也不愿和你为敌,但这要双方都退让一步……”   “我……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何足道哉……”   文雀摇摇头,道:   “肖兄,不要妄自菲薄,贱妾胄到这里,就是在恭候大驾!”   肖寒月心头一震,接道:   “等我?难道你们早知道我们会到杨柳舫来?”   文雀道:   “肖公子,这有什么奇怪,你能设计出很多的陷阱,逼我们露出破绽,我们能预知你会到杨柳肪来,也不过是一种设计罢了。”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笑道:   “姑娘说得对,那泣荷花姑娘,是你们布下的饵。”   “她是一个真正的歌姬,希望你们不要迁怒到她的身上。”   初度卷入了江湖诡诈、斗智中,肖寒月开始有一点慌乱,但他究竟是具有绝高智慧的人,很快地就适应了这种变化,微微一笑,道:   “姑娘放心,我会全力保护她的安全,尽量不把她牵入漩涡。”   文雀道:   “荷花不会知道什么?抓了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肖公子保她无事,那是最好不过,现在,我们之间的事,也该作个了断了。”   肖寒月道:   “倒要请教姑娘,如何一个了断法?”   文雀缓缓取出一叠银票,摆在桌子上,道:   “这里是十张银票,每张二万两,如果不太浪费足够你一家人花用不尽……”   肖寒月接道:   “这是什么意思?”   文雀道:   “带上这些银票,即刻动身,天下之大,又何必一定要留恋金陵?”   果然是早已有备而来,只是这等处置方法,倒是出了肖寒月的意料之外。   “想不到啊!我肖寒月的身价,竟然能值二十万两银子。”   “如果肖公子愿意加入我们这个组织,贱妾愿作引见之人。”   “那又有些什么好处?”   文雀嫣然一笑,道:   “除了这二十万两银子,每月至少有千两银子的月俸。”   肖寒月接道:   “我有了二十万两银子,又怎会在乎那区区千两银子的月俸?”   文雀道:   “说的也是,肖兄还想要些什么呢?   肖寒月心中暗道:这丫头在那组织之中,不知是什么身份?何不探探她的口气?   心中念转,口里说道:   “如果我要……”   他本来想说如果我要你呢?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望着文雀,胀得满脸通红。   文雀却嫣然一笑,道:   “是不是想要我?”   “唐突佳人了……”   “不!”   文雀理一下鬓边散发,道:   “可以商量,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就给你一个肯定答复。”   肖寒月心中明白了,文雀也不是能够作主的人,连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听命于人。   “怎么?姑娘连自己的事也不能作主?”   “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就算我能作主,也该跟他们说一声吧?”   掩饰得天衣无缝,肖寒月被唬住了,暗道:难道掳去赵大夫的人,就是他的父母?   捡起桌上的银票,放入肖寒月手中,文雀的神态中无限温柔,脸上泛现出娇媚地微笑,心中即暗暗忖思:勿怪武凤见之后,竟有些情难自禁,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与众不同的动人之处……   “文雀,我还没有答应你,这些银票我不能收。”   文雀没有怒意,神情更见娇媚的道:   “肖兄,我想事情不会太困难,以肖兄的份量,再加上我婉言的解说,应该可以成功……”   “文雀,我……”   文雀笑得如花盛放,道:   “我知道,二十万两银子不放在你的心上,你这般重视我,我自会尽力争取。肖兄,我不相信世上真有一见钟情的事,想不到竟然会叫我自己碰上了。”   糟了,肖寒月心中大感不安,这本是一个策略,想不到竟然真的引动了一个少女的情怀……   这时,关闭的木门,却砰然大开,王守义、张岚,先后行了进来。   文雀霍然站起,一脸柳媚花娇的笑容,顿然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冷说道:   “站住,你们懂不懂规矩?”   王守义一挥手,接道:   “算了,文雀姑娘,这种事,咱们看得多了……”   文雀举动很沉着,缓缓伸出手去,拿起桌上的银票,收入怀中,回头望着肖寒月温柔一笑,道:   “公子请自斟自饮,莫要扫了酒兴。”   人却缓缓离位,莲步姗姗地迎了上去。   这座舱房相当的大,除去桌椅之外,还有相当大的空间。   文雀直行到王守义的身前两步左右处,才停了下来道:   “你闯进来干什么?”   她娇小玲珑,貌如花娇,又穿着长裙、罗衣,但那份气定神闲的沉着,使得王守义看得暗暗佩服,忖道:看她如此镇静,倒是不可轻视,暗中戒备,口中冷冷说道:   “抓犯人!”   文雀道:   “抓犯人?是肖公子,或是我?”   王守义寒着脸,道:   “你!”文雀摇摇头。叹息一声,道:   “不要把自己估计的太高了,王总捕头,那会造成无可弥补的恨事。”   张岚接道:   “姑娘的意思是……”   文雀冷笑一声,道:   “虎急伤人,两位最好多想想?”   王守义道:   “这么说来,姑娘是准备拒捕了?”   文雀目光一掠张岚和王守义,冷然一笑,道:   “两位不相信,何妨试试?”   张岚叹息一声,道:   “姑娘小小年纪,口气如此托大,当真是藐视天下英雄了!”   自认和鬼刀候玄动过手后,一向傲气概,那很容易,只要一对一的和我动手就是,当然,两位也可以联手出战,那就不用提什么江湖规矩、武林规矩了!”   被一个年轻小姑娘如此抢白,实是张岚生平未遇之事,气得一张脸全成了铁青颜色。   王守义生恐张岚被人套住,笑一笑,道:   “文雀姑娘,这不是一般的武林中比武争名,姑娘这点年纪,想必是被利用、威胁,才致身犯法纪,只要你肯招出实情,在下担保对姑娘从轻发落……”   文雀秀目中闪起两道冷厉的寒芒,一掠王守义,冷冷接道:   “一派胡言……”   王守义右手一挥,五指疾出,抓向文雀的右腕,口中却大声地喝道:   “王法森严,姑娘如敢拒捕,那可是株连满门的大罪一人做事,一人担当,何苦连累到父母姐妹?如果姑娘肯合作,供出内情,王某担保决不牵累你的家人。”   口中呼叫,双手连环擒拿,一连攻出了七八招。   也许是王守义警告之言,发生了恫吓的效力,文雀竟然没有还手。   但那灵巧的闪避身法,滑溜无比,使得王守义招招落空。   张岚脸上的怒意,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惊讶的神情。   以这座舱室的空间而言,要想闪避过一个人连环擒拿手法的攻击,而又不还手,实非易事,张岚自己没有把握办到,但文雀却能应付,而从容不迫。   这时,突闻蓬然一声大震,似是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木板构造的画舫上,显得声音特别响亮。   王守义疾快地拍出两掌,退后一步。   文雀仍未还击,反而缓缓地退到肖寒月的身边。   只见垂帘启动,人影一闪,室中又多了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   张岚皱皱眉头,道:   “姑娘是……”   “我叫武凤……”   王守义接道:   “你打死了他们?”   武凤撇撇嘴,道:   “不堪一击,不过他们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   王守义怒道: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武风冷笑一声,道:   “管他是什么人?他们要拦我,我就打晕他们。”   张岚看着肖寒月,目光转到了王守义的脸上,道:   “看来,今天是很难善罢甘休了?”   肖寒月心中十分为难,他已知道,文雀、武凤都是马前之卒,而且,对方很了解目下的情势,事实上一切情势发展,都完全在对方的控制之下,如果能使文雀、武风相信已说动了自己,很可能深入敌人内部找到真正的幕后首脑,但眼下情势,已成剑拔驾张之境,文雀、武凤分明都有着极高身手,而且,一片沉着、冷静,若有所持,一旦张岚、王守义不是敌手时,自己是不应该出手呢?   这个问题,一直在肖寒月的脑际盘旋,无法作一个决定?   但闻王守义道:   “张兄说得是,今日之局,已如箭在弦上,非发不可,只有全力以赴,用不着顾忌什么了!”   他一语双关,明里说给张岚,暗里却是点给肖寒月听。   张岚豪气忽生,哈哈一笑,道:   “说的也是,两位姑娘,老夫拚了这半生虚名,也要和姑娘见个真假,两位姑娘请划下道来!”   他是武林名宿,行事之间,总是离不开武林轨迹。   文雀嗤地一笑,道:   “划什么道?双方一动手,那就要凭武功分胜败,没有什么约定条件,不过有几句话,我倒想对你张老前辈说个明白。”   张岚道:   “老夫在听。”   武凤自冲入这舱室之后,一直保持戒备的神态,象一张拉紧了弦的弓,随时都可以发出凌厉的一击。   她不似文雀深沉、冷静,在强敌相对中,仍然谈笑自如,但却有一股莫可言喻的锐利,蕴藏于美丽中的狂野,给人一种凶厉的杀气。   两个同样娇美如花的少女,如何竟是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气势?   文雀举起纤巧的玉手,理一下垂天鬓角的散发,轻启樱唇,道:   以张老前辈在武林中的声望,似是用不着淌这次混水,我们是名不见经传的人,而且是女流之辈,败在了你的手中,你胜之不武,如果不幸你败了,你张老前辈此后,如何在武林立足?”   张岚神情肃然,神色未动,但王守义却听出一身冷汗,文雀这几句话,可算直叩张岚心弦,好像她对张岚相当的了解,王守义很担心这位武林名宿,会被文雀说动,全神贯注张岚的反应。   只见张岚冷然一笑,道:   “姑娘说得很动人,不过,老夫心领了,我张某人,也不过是一个江湖人罢了,生死等闲事,虚名何足论,姑娘有本领尽管施展,老夫舍命奉陪。”   王守义听得心头一乐,暗道:大概是肖寒月那晚上露的两手,有如醒醐灌顶,使得此老由大梦中清醒过来,不再为虚名所拘了。   文雀怔了怔,望着武凤。   武凤却冷冷一笑,道:   “文雀,不用再多说了,既然难免一拼!,何不速战速决?”   她说打就打,话说完,人已扑向张岚,迅如闪电飘风一般,攻出了一十三掌。   张岚早已戒备,但仍然被这一轮急攻,迫得向后退了四步,到了舱室门口。   武凤未再继续抢攻,收掌而退。   张岚脸色青白,大大喘一口气,道:   “好掌法,果然是和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王守义接道:   “张兄,咱们拚了!”   双手一探腰际,手中多了一条钢索,一根铁尺,铁尺长约一尺八寸,铜索是十八节环扣成的一道链子,长有六尺,但王守义却把一大截钢索,绕在臂上,对敌之间,可长可短。   铜索、铁尺,正是王守义仗以成名的兵刃,平常对敌,只用铁尺,非遇劲敌不轻易动用钢索,今天一下子就亮出了全身家当,显然是准备全力一战了。   武凤道:   “船舱狭小,两位敢不敢我到船下空旷之地,放手一柄?”   张岚也觉着这地方太小了,有些施展不开,正想答应,王守义却抢先接道:   “咱们不是比武,而是捉拿掳人的要犯,只要擒到人犯,在那里动手都是一样?”   武凤道:   “你在做梦!”   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文雀明白,武凤练的武功是飞腾扑击的凶猛路子,需要广大的空间,才能完全发挥出威力,舱中狭小,顶层又低,她的武功,完全无法施展,适才已得先机,却停手不攻,就是身法手脚施展不开,十成武功只能用出一二,再看王守义手中兵刃,钢索虽可及远,但近战尤为适宜,心中忖道:如果武凤受制于形势,难以发挥,自己独撑大局,这一战就是失去了五分胜算,何况,肖寒月心态变化,还难预料?情势对已,利在速战,拖延下去,王守义很可能招来大批官兵,那时,别说制敌,脱身亦将大为不易。   衡量过利害轻重,文雀长长叹一口气,道:   “两位堂堂男子,可是不敢和小女子放手一战?”   王守义并不知道武凤练的武功路数,不适宜在狭小地方动手,但他久在公门,对付过无数奸滑阴险的盗匪,直觉的感到,对她们一定是不利,生恐张岚被激上当,抢先接道:   “姑娘用不着施激将之法,这此对我们全无用处。”   武凤怒道:   “好!那就是先杀了你……”   文雀一伸手拦住了武凤,笑道:   “姊姊笨鸟先飞,我先领教王总捕头的铜索、铁尺。”   莲步缓移,直行过去。   武凤自己知道,文雀练的是阴柔,小巧路子,在狭小之处,近身之战,对她十分适宜。   两人虽然都知道对方练的武功路子,但不能完全了解对方的成就,武凤一直觉着文雀生性柔和,遇事冷静,文才智略上,稍胜自己,但在武功成就方面,自己应该同过文雀。   王守义已知文雀厉害,不让先机,踏前半步,右手铁尺直点眉心。   文雀走的很慢,莲步细碎,柳腰款摆,但王守义点出时,却突然由慢而快,一个旋身,举手迎向铁尺。   这次,文雀不再用闪避身法,竟然静立不动,凭手中一枚小小金钗,运围如飞,封挡攻势。   但闻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一口气封开了王守义九尺,七索十六招的连环攻势。   王守义攻势一顿,文雀立刻反击。   她武功怪异,整个有如一条可折叠的柔软带子了,在极少的方位中折转如柳,蛇一般缠绕在王守义的四边。   王守义从未遇到过这种奇异的身法,越打越感震惊,但他铁尺铜索配合佳妙,奇招连出,勉强维持了不胜不败之局面。   张岚全神贯注,也看得惊心动魄,以他阅历之丰,也是没有见过这种武功,只觉文雀灵动如蛇,折转之间,全身柔若无骨。   武风看出了文雀已立不败之地,回眸望着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肖兄,你如肯出手帮忙,大概我们可在一刻工夫这内获得全胜……”   肖寒月初文雀的怪异身法,变是大大的震惊,但他看了一阵,已瞧出很多破绽,但王守义却被逼的手忙脚乱,心中大为着急。   “我帮忙?”   肖寒月目光转到武凤脸上,接道:   “姑娘的意思是……”   “王守义很精明,杀了他,就没有人再追我们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他是捕头身份,如何能杀得?”   武凤笑道:   “肖兄,没有和文雀姊姊谈好条件吗?”   肖寒月心中一凉,付道:   “敢情他们早知道了我的身分?”   文雀细致,言语谨慎,未露出明显的破绽,但却被武凤一语道破。   肖寒月暗中警惕,淡然一笑,道:   “什么条件?”   武凤微微一怔,道:   “你……”   “武凤,你和文雀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武凤皱皱眉头,道:   “不错,难道……”   肖寒月接道:   “你们敢杀应天府的总捕头,想必也是一样敢杀我了?”   武凤呆了一呆,道:   “我们没有加害肖兄之意,而且很欢迎肖兄加入我们……”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了王守义钢索、铁尺的变化,已能逐渐的适应文雀的身法,虽尚无能力反击,但已可暂时稳住局面,微微一笑,道:“我和文雀谈过,还没有谈出个所以然来,双方就打了起来……”   武凤脸色一变,道:   “你是在戏耍我们?”   肖寒月笑:   “这倒不敢,武姑娘,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武凤双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肖寒月的脸上,道:   “肖寒月,我们是为你好……”   “我知道,所以……”   肖寒月长长叹一口气,接道:   “我现在很为难?”   武凤道:   “为难?什么意思?”   肖寒月道:   “我不敢和官府中人作对,也不能帮他们对付你和文雀?”   武风怒容涌现,似要发作,但却忽然又忍了不下去,叹口气,道:   “肖兄,我不如文雀能言善道,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肖兄一身艺业十分高明,但你强煞了,也不过是一个人,文雀和我的身手如何?你已经见过,但我们只能算二流身手,你一个,能有多大的力量,和我们抗拒?”   肖寒月道:   “这么说来,你们登上这座杨柳舫,也是早有安排,别具用心了?”   武凤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肖寒月有些茫然的问。   武凤道;   “你的人品和武功,都受到了夸奖的赞美,因此,文雀和我,才来这里会你。”   “噢!你们怎知道,我会到杨柳舫来?”   武凤淡然一笑,道;   “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监视之下,肖兄,文雀虽然精明能于,不过是一个捕头,以他那点武功,如果我们真想除去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肖寒月摇摇头,接道:   “杀官形同造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武凤道;   “看来,你有点迂,但这也是你与一般江湖人物不同的地方,这些事,用不着你去操心,不用去想它,能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该你作一个决定。”   不管肖寒月如何的聪慧过人,但他究竟是初入江湖,这等复杂重大的事情,沉吟了一阵,道:   “太突然了,我得慢慢的想想才成。”   这时,突听文雀娇声喝道:   “撒手。”   王守义右手铁尺,应声跌落,但王守义左手铜环索链,却疾卷而至。   文雀群躯一仰,闪避开去,她身法灵巧,闪避的距离,也拿捏的恰到好处,但她却忘了那环索还有一半缠在王宋义的臂上,这铜环的妙处,就是它能够长短随心,王守义在这条钢环索链上。下过了数十年的苦功,已到了收发随心,长短如意的境界,但见铜环索链突然暴长两尺,急扫而到。   文雀应变奇快,匆忙间一低头,钢索掠过,打散了挽成宫髻的秀发。   武凤举步一跨,人已到了文雀身边,道:   “你受伤了?”   文雀理一下披垂长发,道:   “还好,我忘了他左手的环索,可长可短,几乎吃了大亏。”   肖寒月抬头看去,只见王守义右手背近腕之处,鲜血流出,受伤似是不轻,心中付道:   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竟然如此身手,既已无法混入她们之中,必得设法擒下两人才成。   主意暗定,缓步逼近二女,道:   “文雀,伤到没有?”   文雀嫣然一笑,道:   “多谢公子关怀,妾身有惊无险。”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   “文雀,我们的条件还未谈好,在下不算背信吧?”   文雀怔一怔,道:   “你……”   “我觉着咱们有了一个很愉快的初见,可惜的是,没有充裕的时间谈出一个完美的结果。”   文雀也镇静了下来,笑一笑,道:   “肖兄,我记得,我们已经有了协议……”   不待肖寒月回答,目光一掠武凤,又抢先说道:   “肖兄要二十万两银子,另外,还要贱妾和武凤妹子,这些条件,小妹都答应了,对不对?”   张岚、王守义都听和怔在那里,望着肖寒月呆呆出神。   二十万两银子,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目,对一个贫苦出身的人,实具有很大的诱惑力量,更诱惑的是文雀、武凤这两位美艳如花的少女,竟然甘心侍奉一人,条件真是如此,肖寒月必需要有过人定力,才能摆脱这些诱惑。   肖寒月吁一口气,望着文雀笑一笑,道:   “咱们是谈过这些事情,不过,你作不了主,要请示上命才能决定的……”   文雀接道:   “如果,我现在就答应你呢?”   武凤道:   “我也答应。”   肖寒月摇摇头,道:   “文雀姑娘,不是由衷之言,事实上,你不能作任何决定?”   文雀黯然一叹,道:   “听你的口气,似乎立刻就要翻脸,变友为敌了?”   肖寒月道:   “咱们本来就是敌人,肖某人的一切行动,也早在你们监视之下,两位来此杨柳舫,就是为了对付我……”   文雀接道:   “不错,我们是为你而来,但却没有害你之心,只是想说服你化敌为友,加入我们……”   张岚接道:   “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文雀看看张岚,道:   “别说我不会说,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张岚道:   “江湖中人,有点名头的,张某人就算没有见过,也该有点耳闻……”   肖寒月接道:   “张老,算了,她们不会说的……”   目光转到文雀脸上,接道:   “如若你说不服我,那就要杀了我,对么?”   文雀道:   “肖兄,小妹担保一切如你所愿,只要你肯随我们一起离去,看在肖兄的份上,小妹答应你放过王守义和张岚……”   肖寒月摇摇头,接道:   “文雀姑娘,咱们没有谈好条件之前,彼此不属敌对。”   文雀双目中神芒一闪,道:   “肖兄不要得寸进尺,逼我们拚命……”   武凤突然一转娇躯,双手齐出分袭肖寒月两大死穴。   出手如电,张岚、王守义同声惊叫,道:   “小心暗算!”   但见肖寒月身躯向后一扬,双手同出,一下子,扣住了武凤的双腕。   就像他的双手,早已等在那里一样。   文雀右手一抬,手中金钗,直袭咽喉。   肖寒月突然踏出一步,轻巧无比闪过一击。   文雀借势飞起,快如流星,撞破垂帘,飞出舱外。   但闻张岚大声喝道:   “拦住她。”   防外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接着水声震响,似乎有两三个人跌入了水中。   王守义经验老到,一语不发的疾步行来,左手连挥,点了武风身上四处大穴。   这一切变化快速绝伦,肖寒月吁一口气,暗叫了一声了险,放开了武凤。   武凤被点四穴,包括了哑穴在内,口不能言,双目却瞪着肖寒月,脸上是一片激忿之色。   画舫摇动,两条人影,带着一串水珠儿,由文雀撞破的窗帘处,飞入舱中。   是韩伯和张杰。   两个人,像是刚从水中出来,衣眼头发上,不停地向下滴水,张杰的左肩前,还向外冒血。   张岚道:   “她逃走了?”   韩怕虎道;   “小弟惭愧,被她逼入水中,张捕头还受了伤。”   原来张岚、王守义老谋深算,得到假扮肖寒月随罗镳的报告之后,就把韩怕虎和张杰埋伏在窗外,想不到被文雀把两人击落入水中逃走。   张岚叹口气,道:   “她怎么走的?”   韩怕虎道:   “跳入了水中逃走……”   张岚道;   “她还会水上功夫?”   韩怕虎道;   “是!小弟由水中跃起时,又和她对了一掌,她就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张岚道:   “这数日来的所闻所见,意外、离奇,似乎是比我数十年听见还要多些,怕虎……”   韩伯虎道:   “小弟在!”   张岚道:   “你长年在江湖上走动,可能瞧出她的武功路数?”   韩怕虎道:   “和她拚了两招,对了一掌,看不出她的出身招式。”   张岚道:   “金陵方圆百里之内,有什么武林家族,江湖新崛起的帮派之类?”   韩怕虎道:   “小弟已经打听过了,没有新崛起的帮派、家族,如果有,这件事,也是他们第一次介入江湖的行动……”   王守义低声道:   “张老,咱们生擒了一个,现在重要的是想个法子,让她开口说出实话。”   张岚点头一笑,突然转身对着肖寒月一抱拳,道:   “肖兄弟,二度见识身手,当真是世间绝艺,老哥哥又开了一次眼界啦!”   “寒月侥幸,张见过奖了。”   在他的感觉中,自己确实胜得侥幸,武凤出手攻来,他就直接去抓她的双腕,文雀一钗点来,笼罩了左右数尺方圆,他就上前一步,避开金钗,出手,举步中含些什么奥妙,他并未用心去想,那无名老人传授他的身法、武功中,所有招术,早已深印在他的心中,衡量敌人攻势,一种潜在的本能反应,就使用了出来。   肖寒月没有学过一套完整的拳法、掌法,但他的胸中所记,确是千万套拳法、掌法中的精华,都是最实用的诀窍,直接反应,化繁为简,见招破招,一击见效。   这时,王守义已解开了武凤的哑穴,道:   “姑娘这点年纪,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也不会是首脑人物,咱们打个商量……”   武风冷冷接道:   “要杀就杀,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不要听!”   她艳如春花,但却颇有江湖英雄视死如归的豪气。   肖寒月道:   “武凤姑娘,听听何妨?”   看了肖寒月一眼,武凤神情激动地说道:   “肖公子,我和文雀姊姊可是一番好意,想不到,你竟然和王守义勾结在一起,暗算我们?”   王守义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被张岚以目示意拦阻了。   肖寒月笑一笑,道;   “我没有答应文雀姑娘什么,更谈不上暗算,凤姑娘如不出手取我之命,在下也不会对付两位姑娘……”   武凤接道;   “你是说,我如不出手对你,你不会插手今晚的事?”   肖寒月道:   “是!我人虽然还没有谈好条件,但我已感觉到两位姑娘的诚意!”   “哼!你们早就有预谋,想抓和我文雀姊姊……”   武凤余怒未息地接道:   “不过,我警告你,没有人能和我们为敌……”   她似乎是自知失言,急急住口。   肖寒月点点头,道:   “我们相信姑娘的话,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对付赵百年这样一位人人敬爱的名医?”   武凤冷笑一声,道:   “赵大夫活得很好,不会有任何危险,再过三五个月,他就会回到永乐堂,当他的江南名医,但是你们这一插手,不但救不了他,说不定还会害了他的性命。”   王守义道:   “武凤姑娘,赵大夫是名医,被人掳走了,官府中自然要追究。而且,这件事,也惊动了七王爷,如果七王爷下令追查,金陵地面上,还有什么人能抗拒?”   这番话意本极含糊,但武凤却似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憾,闭上嘴不再说话。   王守义精明干练,既了解江湖人习性,也了解官场中人的毛病,轻轻咬了一声,接道:   “武凤姑娘,我这十几年的捕头,也不是白干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姑娘只知道你们派人监视了我们的行动,却不知道你们的行止,也在我们监视之下,姑娘就算不说,我们也知道来自何处?”   武凤呆住了,张岚也听得一脸惊愕的表情,心中大为佩服,暗道;这王守义果然不愧是一代名捕,原来,他早已在乱丝中理出了头绪。   察言观色,王守义略一沉吟,又道:   “武凤姑娘,我们封锁了金陵四边的水旱通路,却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一直隐匿在金陵城中,不论你们有多大的势力、背景,但铁案如山,案子爆发了,也没有人能曲意维护你们几个江湖高手,也不能对抗马步大军,如果,姑娘肯和我们合作,我保证替你开脱……”   武凤冷冷说道:   “你可以杀了我,却别想从我口中问出一个字来。”   王守义微微一笑,道;   “咱们既然早已摸到你们的住处,水落石出,不过早晚的事,姑娘不肯合作,那可是自讨苦吃。”   武凤索性闭上了眼睛。   张杰突然开了口,道:   “头儿,咱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老窝,用不着再问她什么了,先把她押入牢中,再慢慢的拷问。”   王守义道:   “点了她的晕穴,免得她在路上呼叫。”   张杰应了一声,出手点了武凤的晕穴。   武风没有被押入府牢,却被囚在永乐堂地窖里面。   赏花轩中灯火明亮,张岚、肖寒月、王守义、韩伯虎围桌而坐,张杰、罗嫖却分带了愉快,和王府中的四名侍卫,分两组,在赵府中巡逻。   眼下的永乐堂,可算得警卫森严,王守义调来了三十名捕快,张岚也调来王府中十名侍卫,加上十名弓箭手,明卡、暗哨,不停地游动巡逻,这一切都在夜暗中,紧密配合,把一座不算大的永乐堂,布置得飞鸟难渡。   张岚喝了一口茶,望着王守义笑一笑,道:   “王兄,既然已经找出了他们的根底,你倒是说说看,那里的主人是什么身份?明天我就去请示七王爷,咱们就下手拿人。”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张爷,我是从武凤那丫头的神情变化上,看出来的,希望套住她的口供,想不到,她竟是软硬不吃,滴水不漏。”   张岚道;   “怎么?假的……”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我要是真的查明了她的巢穴,早就对你老提出报告了,不过……”   张岚皱皱眉头,道:   “不过什么?”   王守义道:   “肖兄弟说他们可能窝在金陵城中,我一直还不太相信,但今夜我看武凤那丫头的神色,也肯定肖兄弟的推断不错,他们确然是窝在金陵城中……”   目光投注在肖寒月的身上,脸上是一片敬佩之色,接道:   “肖兄弟,你的武功、才智、应对和断事之能,都非常人能及,唯一缺少的,是江湖上的历练,稍假时日,一定会……”   突然住口不言。   原来,王守义突然想到了张岚,是最爱面子的人,当他之前,这么的夸赞肖寒月可能引起他的不快,只听张岚哈哈一笑,道:   “一定会成为威震八面,名动四方的人物,不过,肖兄弟,像你这种文、武全才的人,混迹在江湖之中,未免是太可借了,只要你愿意,老哥哥我愿向七王爷推荐……”   王守义突然叹口气,接道:   “张老,土里藏不住夜明珠,我看,早已有人动了爱才之念了。”   张岚道:   “那人是谁?”   王守义笑一笑,道:   “张兄,你在王府中,时日不少。也很得七王爷的器重,王府中的歌姬、美婢,想必已见过不少吧!”   张岚点点头道:   “哼!七王爷手绾江南军符,极得皇上信任,但他为人却极风雅,王府中的歌姬,确有不少艳丽出众的美人。”   “有没有文雀、武凤这样的人物?”   张岚沉吟了一阵又遭:   “没有。”   王守义道:   “张兄,请评判文雀、武凤两个丫头的武功如何?”   张岚道:   “这样的人物,想必不会是随手就可捏来的吧?”   王守义点点头,道:   “对!那必须要十年以上的时间培养,还得有高明的师长指点。”   王守义又道:   “除了武功之外,她们还通琴、书,以她们的成就而言,不管摆在什么地方,都有一定的份量,如果我推断不错,他们混上杨柳舫,并非是早有安排而是临时设计,而且,有着特定的目的。”   张岚道:   “你是说……为了肖兄弟?”   王守义道:   “不错!文雀随身带了二十万两的银票,心已昭然若揭。”   张岚接道:   “对!她们要收买肖兄弟。”   王守义道:   “不错,美色、黄金,一齐用出,二十万两银子,堆起来,有如一座银山,还有两名绝世美女相陪,这等手笔,不为所动的人,确实要一点定力不行。”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寒月虽然出身贫微,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非这间的把握,相信还可以分得清楚!”   王守义哈哈一笑,道:   “肖公子,我如看出你是坦荡君子,也不会这么明白的说了出来,宝剑出匣,明珠拭尘,你老弟的光芒已现,老实主,此后,你已经是他们心目中第一个强敌,如若无法使你降服,必然全力对付你的。”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不是赵大夫的绝世医术,寒月恐怕早已客死金陵了,大丈夫恩怨分明……”   但闻木门嘎然而开,赵幽兰在张杰和罗镳的护送下,行入花轩。   张杰、罗镳不待吩咐,退了出去,顺手带上花轩大门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折磨,赵幽兰更是清瘦,但精神很好,微观苍白的脸上,一片坚毅,行止间也十分稳定、沉着。   “诸位辛苦了,我得到的消息晚了一些,没有早点来迎接诸位。”   张岚挥挥手,道:   “姑娘请坐,咱们正在研讨情势,深夜之中,本不愿惊扰姑娘,想不到姑娘竟然还是知道了。”   赵幽兰似乎成熟了不少,她没有追问父亲的下落,躬身一礼,缓缓坐了下去。   张岚看了王守义一眼,道:   “王兄,既然肯定了他们在金陵城中,应该不难找出他们藏身的地方,金陵城虽然不小,但能够窝着一大批江湖人手的地方,应交不会太多的。”   王守义道:   “除了请七王爷下令动员大队军马,全城搜查之外,必须先查出他们确实的藏身地方,才能动手。”   张岚道:   “能不能由武凤的身上通问出地点?”   王守义道:   “我看过不少倔强的人,武凤就是那一种人物,至死不屈。”   肖寒月道:   “我赞成王兄的看法,就是酷刑迫退,只怕也问不出什么?倒不如把她留在手中,善于招待,当作人质。”   张岚点点头,道:   “好!就这么办。”   目光转到王守义的脸上,接道:   “你熟悉的金陵形势,把可疑的地方,绘出一张图来,咱们一个一个地查看,我不信找不出来。”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能够搜查的可疑地方,我早就搜查过了。”   张岚道:   “那是说,余下的虽然可疑,你却不便搜索?”   王守义道:“不只是不便,而是不能。”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不得已,只好去请教七王爷了,你把不能搜查,而又可疑的地方列了来,我去请七王爷想想办法。”   肖寒月笑一笑,道:   “张兄,就算七王爷肯予支持,但如咱们搜查不出赵大夫,岂不是脸上无光,在下的意思,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暗中调查的好。”   张岚点点头,道:   “说的也是,但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肖寒月道:   “金陵水、旱两路,仍然在严密监视之中,我想他们不太可能冒险把人运出金陵,在下虽然对金陵形势不太熟悉,但就目前的线索,已经有了头绪,剥茧抽丝,下点工夫,不难查出,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维护赵大夫的安全……”   一直未开过口的韩伯虎,突然开了口,道:   “张老,我同意肖兄的看法,如若上禀七王爷,大动干戈,逼得太紧,可能会逼他们走入极端,那就对赵大夫的生命,构成了很大的危险,他们既然施用的江湖手段,咱们也采江湖手段应付,先设法救出了赵大夫,那时侯,如何解决,主动就操之在我了。”   张岚点点头,道:   “对!咱们不能逼得太紧,不过,要听听赵姑娘的意见?”   赵幽兰吁一口气,道:   “一切由张老前辈作主,幽兰不敢置啄,但张前辈既然问了,幽兰不敢矫情,我觉着救家父,是首急之务。”   张岚道:   “好!咱们就这么办,王兄,调派你的精明属下,扮成各种不同的身份,四下查访,他们地形熟,眼皮宽,细心一些,我相信,可以找出眉目出来。”   王守义道:   “是!我立刻派人行动。”   肖寒月暗中观察,发觉张岚除去了死要面子的骄气之外,倒是颇有武林名宿的气度,指挥若定。   赵幽兰忽然站起身子,道:   “张前辈,王总捕头,晚辈有几句话,说出来,希望诸位听了不要见怪?”   王守义看了张岚一眼,默然不语,显然是摆明了,一切由张岚作主。   张岚点点头,道:   “好!赵姑娘请说!”   “家父医务茂盛,积聚了不少财富,晚辈想提出十万两银子,以供追查家父之用……”   十万两银子,是一个非常惊人的大数目,赵幽兰年纪不大,手笔却是很大,张岚呆了一呆,道:   “这个……这个……”   赵幽兰道:   “对方都是武功高强的杀手,晚辈很希望张前辈以自己在武林中的声望约请一些武林高人相助,这些支应,自无法由应天府中报销,再说,这些银子都是家父赚的,为救家父,用的心安理得,尚望张前辈、王总铺头体晚辈一片孝心。”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   “姑娘这么说,我倒也不便拒绝了,伯虎……”   韩怕虎一欠身,道:   “晚辈在!”   张岚道:   “赵姑娘提出了十万两银子,你看看金陵附近,有什么可以聘请的高人,作为助拳,对方实力太强,单是官府中的捕快,也无法对付!”   韩怕虎望着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就晚辈所知,金陵几家镖局里,确有三五个硬把子,不过,这些和肖兄比起来,恐怕就算不上什么高手了。”   肖寒月急道:   “韩兄,在下只不过是……”   “侥幸是中吗?铁证如山,再谦虚,就是矫情了……”王守义说:   “肖兄弟,张老已决定,先用江湖手段,救出赵大夫再说,你可是这场斗智、斗力搏战中的主角。”   肖寒月道:   “如果有用我之处,寒月是万死不辞。”   张岚微微一笑,道:   “肖兄弟虽然高明,但一个人力量稍显单薄,就由怕虎约几个高手,从中相助,一切由肖兄弟指挥调度。”   韩怕虎道:   “晚辈遵命!”   王守义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由韩怕虎约请高手,帮助肖寒月,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对敌之间,倒是方便多了,本只是一件追查凶犯的掳人案子,但眼看牵连逐渐扩大,把江湖和官府中人,全都卷了进去。   但王守义却没有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原因是鬼刀侯玄和文雀、武凤的出现,使王守义自觉没有能力办这件案子。   一连三天,赵府中十分平静,王守义的研判结果,又发生了一次很大的错误。   照他累积十余年办案的经验,以对方眼线主的广密,必然早知武凤被押在赵府之中,而且,必会想法子救人,所以,王守义决定以逸待劳,把精练的入手,安排在赵府中待敌劫人。   但大出王守义意料之外的,却是三天都没有动静,这就使王守义觉着面子上十分难看,也觉着对手是一个十分高明的人物。   肖寒月仍然住在赵大夫的留他医病的雅宝中,不同的是雅室布置得更为舒适,供应上更为周全。   这三天,肖寒月过得很忙碌,除了把无名老人传授的武功、招式作一次精密思索演练外,就是静练功,他感觉内腑中一股奇异的力道,正逐渐的透上十二重楼。   这三天,赵幽兰来过四次,第一次,看到肖寒月在用左右双手,互相搏斗,两只手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武功,赵幽兰虽然不懂武功,但却看得出,一个人两用,能各行其是,是一种非常困难的事情,但肖寒月却能心分二用,两只手似乎是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人,肖寒月似是集中了全神,赵姑娘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他竟然全然未觉,赵姑娘只好悄然地退了下去。   第二天第四次,肖寒月都是盘膝静坐,赵姑娘发觉了肖寒月顶门上热气上腾,在头顶一尺左右处,结成了一层淡淡的白气,愈来愈浓,每一次,赵姑娘都等侯半个时辰以上,但肖寒月仍打坐不醒,不敢惊扰,赵姑娘只好黯然退回。   这是第五次,肖寒月仍在打坐,但赵姑娘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等肖寒月打坐醒来,和他谈谈。   却不料肖寒月一坐两个时辰,仍然静坐如故,只是头顶上的白气,更是浓重,如云似雾。   赵幽兰发了狠,就是不走,坐在室内苦苦等候,由午后不久,直等到日落西山。   忽然间发现异象,肖寒月头顶上一层白气开始翻动、腾转,好似开了锅的水,不停的冒升。   静坐在木榻上的肖寒月胸前开始起伏不停,盘坐的身子,也开始缓缓向上升起,悬空三尺,就那样悬空坐着。   她几次想出声呼叫,但终于还是强行忍住。   一声长长的呼气,肖寒月的悬空身躯,也随着砰然一声摔跌在木榻上。   赵幽兰再也忍不住失声叫道:   “肖大哥,你伤了没有?”   肖寒月睁开眼睛,看到赵姑娘,立刻一跃下榻,道:   “赵姑娘,几时来的?”   赵幽兰手按胸前,微微一笑,道:   “我来很久了,你跌伤没有?”   肖寒月摇摇头。   “没有,不过倒是吓了一跳,我好像忽然间,由空中跌下来一样?”   赵幽兰把见到的情形,很仔细地说了出来,肖寒月却听得一片茫然,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想……”赵幽兰缓缓说道:   “这应该是代表你的武功成就,突破了一个阶层,这也许和爹用金针汇穴之法,沟通了你任、督二脉有关。”   肖寒月忽有所悟的,道:   “对!那位传我技艺的无名老人说过,不论何等聪慧的人,如果没有三十年的静坐功夫,就无法沟通任、督二脉,我却被令尊在救命治疗中,用金针汇通了任、督二脉。”   赵幽兰笑道:   “那对你是不是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是帮助很大,省了我三十年静坐的功夫。”   赵幽兰沉吟了一阵,道:   “这么说来,医学和武功,也有很密切的关系了?”   肖寒月点点头,道:   “上乘的医术,可以补助武功上的速成,突破时间上一些限制。”   赵幽兰道:   “也可能助长一个人功力上的精进,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肖寒月道:   “可惜这不是一般大夫能够办到的事,除了令尊那等绝世神医,力可回天之外,放眼当今之世,只怕很少有这等能耐的大夫了。”   赵幽兰道;   “爹给你治病时,只怕也没有想到这些,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肖寒月突然摇摇手,阻止赵幽兰说下去,道:   “什么人?”   “是我,王守义!”   “王兄请进。”   王守义缓步行了进来,看看赵幽兰,道:   “赵姑娘,在下有要事,必须和肖兄研究一下……”   赵幽兰接道:   “好!你们谈吧!我先告退……”   “赵姑娘……”   王守义急急接道:   “希望你留下来,我和肖兄弟商谈的事,也需要赵姑娘提供高见。”   赵幽兰笑一笑,依言坐下。   不待肖寒月发问,王守义已抢先说道;   “我料定他们三日内会来救人,但却完全推测错误。”   肖寒月道:   “他们也许正准备,再多等两天看看。”   王守义道:   “三天之内不来,什么时间能来,那就很难预测了,在下想来想去,脑筋又动到你肖老弟头上了!”   肖寒月道,   “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王守义道:   “要你现身诱敌……”   赵幽兰急急道:   “只有肖大哥一个人吗?”   王守义道:   “不!韩怕虎请了两位高手,在暗中相助。”   肖寒月道:   “好!王兄可已想好了行动计划?”   王守义道:   “老实说,计划不算完美,和他们两次对敌,咱们算小胜,不过,咱们胜的都在对方的估算之外,那是肖兄弟神鬼莫测的擒拿手法,至于设计布局,咱们是输了一筹,到现在为,咱们还在明处,一切行动可能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只有由你现身诱敌,使他们再次动手,才能使中断的线索,再现出来。”   肖寒月道:   “他们已经上过当了,只怕不会再上一次!”   王守义道:   “他们会不会再出现,我亦毫无把握,不过,值得赌一下。”   肖寒月道:   “几时开始行动?”   王守义道;   “现在,人手已经暗中布置好了。肖兄弟请先到雨花楼去,以后,你如何行动,由你自己安排,不过,人越少的地方越好。”   肖寒月点点头,道:   “武凤姑娘怎么样了?”   王守义道:   “小丫头很倔强,拒不进食……”   肖寒月道:   “她生性刚烈,最好劝劝她。”   赵幽兰道:   “我替她配些药物,放在茶水中,只要她喝几口水,饿个十天八天,也不舍饿死,肖兄只管放心。”   这几句话,弦外有音,尤其是赵幽兰那对大眼睛,瞪着肖寒月看,只看得肖寒月不敢再接口多言,急转话题,道:   “好!我换件衣服就走。”   雨花楼仍然和往常一样热闹,肖寒月一身蓝缎子方巾儒服,看上去文雅、潇洒,一派华贵公子的气势。   虽然已有了九成客人,但肖寒月仍然被安排在一张大席位上。   店小二唯一看走眼的是肖寒月不是请客,只是一个人来小酌。   但肖寒月也没使店小二失望,点的都是最贵的酒菜,虽只是一个人,花费却是很大。   客人上足十成,这局面看上去,就有些不调和了,肖寒月坐的是大厅,大厅上每一桌都挤满了人,只有肖寒月一个人,却坐了一张可坐十二个人的大桌子,这看上去就有些扎眼了,来晚了一步,没有座位的客人,都不免瞪了肖寒月几眼,虽然没有听见骂声,但肖寒月却感觉到那些人都在心里骂他。   肖寒月很希望能有几个人过来搭个坐头,他一定不会拒绝。   但他的气魄、衣着和满桌名贵的佳肴,却使人望而却步,也使人沉着奇怪,这样花费的客人,应该坐到雅室中,不应该一个人自斟自饮。   但这些,都是王守义事先安排,吃过这一顿引人注目的酒饭之后,才是肖寒月自己用智慧设计的诱敌行动。   他也曾暗中留心查看四边,没有发觉韩伯虎的行踪,但肖寒月相信韩怕虎一定也在雨花楼上,江湖人行动诡密,易容改装之术,极为普通,这方面肖寒月自知经验不足……”   但肖寒月希望这一次的历练,能有很好的收获,在众多的酒客中,找出那一个是韩怕虎改扮的,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留心观察每一个客人。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杀气,直逼过来,肖寒月心头一凛,急急收回眼神。   不知何时,对面已坐了一个面目严峻的中年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脸上的纹路中显明,似是用刀子雕刻出来一般,两道浓密的长眉,给人一种侵犯性的冷厉感觉,嘴角微微处翘,显得十分高傲。   这个人,似乎由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气,一种无形而逼人的杀气。   肖寒月也感受到那种侵犯性的杀气,本能的提起功力,行气似珠,散发于四肢百骸,有如中流砥柱一般,抗拒住那股汹涌而来的杀气。   白衣人脸色微微一变,道:   “借一个座位。”   他用词简单,不肯多讲一个为废字。   肖寒月笑一笑,道:   “欢迎,小二,加付杯筷。”   店小二拿着杯筷,急急行了过来,两手微微颤抖着把杯筷放在白衣人的面前,立刻转身而支。   “回来……”   白衣人低喝一声,声音并不太大,那店小二却听得如遭电击一般,全身一哆嗦,双腿发软,几乎跌倒在地上。   这时,坐在临近的几桌客人,都起身结帐离去。   看菜肴大半未用,显然这些人,还未进食完毕,已匆匆离去。   那白衣人并不难看,但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无形的冷厉杀气,使人很不舒服,方圆一丈之内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店小二行近了白衣人,越接近越不能自制,全身抖动的越厉害,几乎有着举步维艰的感觉。   “大大……爷……您吩……咐……”   白衣人道:   “给我四个菜,一壶老酒。”   “是……我……马上……送来。”   转身举步而去。   肖寒月笑一笑,道:   “老兄,你吓走了客人,也吓坏了店小二。”   白衣人道:   “可惜,没有吓住阁下。”   肖寒月道:   “幸好,我的胆子大了一点。”   白衣人冷哼一声,慢慢地散去了遍布在身处的无形杀气。   肖寒月心中暗道:原来这也是一种武功,能练到他这种形诸于外的境界,当非易事。   他初入江湖,少了那份历练,也正因如此,肖寒月对白衣人表现出那分至高气功,只是暗作赞美,并无惊惧。   酒菜很快被送了上来,店小二在接近白衣人时,也少了刚才那种口齿打颤,双腿发软的惊怕,但仍是不敢多看他一眼,放下酒菜,立刻退去。   白衣人倒杯酒喝了一口,道:   “你叫肖寒月?”   “正是在下……”   肖寒月神情平静的说:   “阁下怎么称呼?”   白衣人放下手中的酒杯,道:   “白龙。”   肖寒月举起手中酒杯,道:   “原来是白兄,在下敬一杯。”   白龙道:   “没有听过吧!”   “不敢相瞒,在下初出茅芦,白兄的大名,确是第一次听到。”   白龙冷笑一声,道:   “现在你听到了,可以走了!”   “走?到哪里去?”   肖寒月有些茫然地应道。   白龙道:   “天下很大,何必一定要留在金陵?”   肖寒月笑一笑,道:   “我明白了,白兄是文雀、武凤的朋友?”   白龙道:   “你问的太多了。”   肖寒月有点火了,喝干酒杯,举筷用菜。不理会白龙。   白龙也开始吃菜喝酒。   直到喝光一壶老酒,白龙才缓缓说道:   “决定了没有?”   肖寒月道:   “决定什么?”   白龙霍然站起身子,身上又散出浓重的杀气,道:   “有种!”   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转身而去,经过之和,所有的酒客,都不自觉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一眼。   直到白龙的背影消失了好一阵子,店小二才走过来,收拾桌子,手指触到酒杯时,看上去还是好的细瓷酒杯,却突然变得粉碎。   店小二呆住了,肖寒月也看地怔了一怔。   好在那一块银子,足足有四两多重,就算酒壶、盘子全都碎了,也足可抵偿有余。   望着细如粉末的酒杯,肖寒月已知是白龙留下的警告,不立刻离开金陵,就有如那只酒杯一般,身碎化粉。   这时,他非常希望韩怕虎能够出现,告诉他白龙的出身来历。   但他失望了,韩伯虎似乎是根本没有来雨花楼。   肖寒月付了酒帐,缓步向外行去,心中却有些茫然,因为,离开雨花楼以后的行动,就要他自己决定了。   就在他举步跨出雨花楼的大门时,耳际间突然响起了一个低微和声音,道:   “肖公子,往右走两百步,有一个巷子,巷里有一个巷口,转进第三家,我在那里等你。”   肖寒月耳目灵敏,己听出了那声音正是他盼望一见的韩怕虎。   韩伯虎还是来了,而且,人也确在雨花楼中。   混入江湖的时日不长,但肖寒月已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没有回头看,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仍然信步行去。   他走的很慢,折向右边转去,果然在两百步处,有一个巷子,一个蓝衣的老者,很快的地越过肖寒月,行入巷子里。   肖寒月没有直接进入巷子,反而加快脚步向前行去,直入一家客栈中,要了一间上房,叫伙计送上一壶好茶,然后关上房门,脱下了长衫,里面是一身淡青色的劲装,悄然推开窗门,绕回那条巷子中。   那是个很短的巷子,一共只有六七户人家。   肖寒月小心的察看了一阵、快步行近第三家。   两扇门嘎然而开;肖寒月闪身入门,木门立刻关上。   韩怕虎的声音,已然响起,道:   “好!肖兄初入江湖,已然临机应变,当真是才慧过人。”   果然是那个穿蓝衣的老者,颚下留着半尺多长的花白胡子。”   肖寒月道:   “韩兄易容的手法,十分高明,在下竟然看不出来?”   韩伯虎道:   “借重药物、道具,掩饰形貌,只是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肖兄,请里面坐吧!”   这是一座又旧、又矮的瓦舍,是属于贫苦人家居住的所在,但却有一个很窄、很长的厅堂,厅堂尽处,有一间花布重帘掩遮的里室,韩怕虎要起布这,让客人入室。   一个四十左右的灰衣中年大汉,早已在室中坐侯。   韩怕虎除去脸上的容药物,取下假胡子,恢复了本来面目后,指着那灰衣大汉,道:   “流星刀何刚……”   肖寒月一抱拳,道:   “原来是何兄,在下肖寒月。”   何刚点点头,道:   “韩老弟提过你,请坐。”   肖寒月道:   “在下初入江湖,见识浅薄,还得两位多多指教!”   何刚笑一笑,道:   “不用客气,张岚兄一再推崇阁下武功成就,何某有幸得以附随骥尾……”   “不敢当,不敢当,何兄言重了。”   何刚道:   “雨花楼上,阁下和白龙暗较内功,竟然平分秋色,单是这份成就,已可傲视江湖了!”   “噢!当时,何兄也在?”   何刚点点头,道:   “当时,咱们很担心,韩老弟就要出手,却被何某拦住了,白龙这个人虽然武功霸道,但十分高傲,如果肖弟败在他凌厉内功之下,也许他不会出手取命,想不到……”   说到此处,突然住口,望着肖寒月,脸上是一片尴尬神色。   用不着再说下去、肖寒月已明白未尽之意,笑一笑,道:   “寒月只是侥幸未败,那白龙是怎么一个人物?”   何刚叹口气,道:   “我们受张岚的付托,只是在暗中帮助肖公子,但白龙突然出现,我们不得不改变主意,要和肖公子当面谈谈了!”   肖寒月道:   “在下洗耳恭听。”   何刚道:   “十年前,白龙已经是名动江湖的杀手了,他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杀一个人之前,一定要先和那个人见上一面,说几句话,然后下手。”   肖寒月道:   “这是一种警告……”   “也是他的狂傲……”何刚接过:“初时,大家都不了解他的习惯,但经过了几次血淋淋的教训之后,大家开始明白,白龙很自负,他给被杀之人时间、机会,让他们寻求自保的能力,但却从来没有一个被杀者保得住性命,有些人请了很多高手保镖、但那只不过徒然多增伤亡而已。”   肖寒月道:   “你是说,白龙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够逃过死亡?”   何刚点点头,道:   “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逃过的例子。”   肖寒月道:   “这样一个杀手,就任他纵横人间,来去自如,江湖上,当真是没有什么正义可言了?”   何刚苦笑一下,道:   “他的武功太高,又出没无常、一两个不是他的敌手,集中大批人手,又无法追寻到他的行踪,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消失了五年,想不到失踪了五年的白龙,竟会在金陵出现,而且……”   “而且找上了我……”肖寒月有些自嘲的接道:   “白龙是不是很嗜杀?”   何刚道;   “他杀人不多,不过,杀的都是很难杀,而又很有名气的人。”   肖寒月笑道;   “这样一人很有名的杀手,把我杀了,我岂不也成了有名气的人?”   韩怕虎接道:   “肖公子的名气,已开始在江湖上传扬,再加上今午雨花楼上的事,不出三五天,肖公子的大名,就可传诵于江湖道上了。”   他倒是由衷的赞誉,脸上也是一片很敬慕的神情。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江湖上的声名,得来竟是如此的苦涩……”   看了何刚、韩怕虎一眼,接道:   “两位还有什么指教?”   何刚搓搓手,轻轻咳了一声,道:   “肖公子,白龙突然出现,我们对张岚兄的承诺,恐怕也要作一些修正,坦白说,我们已经没有帮忙的能力,这一点我们已经派人去对张兄解释了……”   “我明白了……”   肖寒月点点头,接道:   “我想张老前辈能谅解诸位苦衷,我也能体会出诸位的无奈,不过,诸位的盛情,我还是十分感激,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在下想告辞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韩伯虎紧追了一步,道:   “肖公子,请留步片刻,听韩某一言。”   “请说!”   肖寒月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转过身子。   韩怕虎道:   “何兄表达的意思,是要肖公子了解白龙是一个特级杀手,一个很难抗拒的人物,我们纵然全力以赴,也无法对你有所帮助,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此退缩,旨在使你有所准备。”   肖寒月点点头,道:   “我完全明白诸位的好意,也希望韩兄不要误会,我会小心应付白龙。”   他走出了那低矮的瓦舍,信步行去。   高处不胜寒,肖寒月只不过刚刚起步,向上爬升,已感到那透骨而来的丝丝寒意。   “以后的事,由你自己安排,不过,人越少的地方越好。”   王守义的话索绕脑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龙敢到雨花楼那样热闹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找一个幽静之处,和他决一死战,不至于牵连他人,实是上策,反正自己这条命是赵大夫所救,为他而死,倒也无憾。 第 五 回 王府花园     心意决定,豪气陡生,连客栈也不回去,直奔玄武湖。   尚未到游湖的季节,湖上游人不多,山风吹来,湖波荡漾,偶有一二小舟,划行湖波之上,岸上林木,排列整齐,纵横成行,虽未见杨柳飘絮,但松时依然啸风,名湖景色,浓妆淡抹总相宜,不见游人如织,却是别具幽静之美。   肖寒月沿着湖畔,缓步而行,一面济览景色,暗中却凝聚功力,留心着四下的动静。   忽然间,衣袂飘风,人影一闪,一个白衣人,出现在眼前丈余之处。   来人正是白龙,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把佩带的长刀。   肖寒月长长吸一口气,笑道;   “来了!”   “你也知道我杀人的规矩?”   “嗯!”   肖寒月欲言又止。   白龙双目转动,不停地在肖寒月的身上打量。   肖寒月一皱眉头,道:   “看什么?”   “你用的什么兵刃?”   肖寒月心中一动,暗道:是啊!对付这么一个强敌,我怎么忘了带把利剑来?   其实,他涉足江湖不久,根本没有带兵刃的习惯。   白龙突然踏前两步,右手按在了刀把之上,顿然杀气阵阵,逼了过来。   肖寒月一提气,劲达四梢,力布全身,有如山岳挺立一般,淡然一笑,道:   “该用兵刃的时候,在下自会取出。”   两度内功暗接,肖寒月不惶多让,气势是毫不逊色。   白龙道:   “在下刀出取命,从未失手,你要小心了。”   肖寒月道:   “彼此无怨无仇,阁下要杀我,也该有理由吧?”   白龙道:   “我已经劝过你了,要你离开金陵。”   肖寒月道:   “这就该死了?”   白龙冷冷说道:   “亮兵刃吧!面对一个将死的人,我从来没有浪费这么多的口舌。”   事实上,对肖寒月形诸于外的豪壮气势,白龙已然有些心折,估不透这年轻人,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己练的七煞刀罡,威力凛人,敌人常在那时暗涌杀气中现出惊惧、畏缩,才能出刀一击,取敌之命,近年息隐苦修,更见精进,但对肖寒月却是全无震慑作用。   这就使白龙的信心有点动摇,希望能对肖寒月多一点了解,逼他亮出兵刃,看看可否由兵刃上瞧出他的来历?   肖寒月却不知白龙心中的打算,只是全身凝注,等白龙出刀,再见机出手破解。   他虽已身经侯玄、文雀、武凤两战,却是从未先行出手攻敌,胸中熟记的攻敌招术虽多,竟不知出那一招才好。   这就是肖寒月最缺乏的经验,没有敌人的引发,便感觉到无从下手。   两人相持了一阵,白龙渐感不耐,大喝一声,拔刀击出。   这真是惊天动地的一刀,便见一道白茫,长虹经天一般,电射而至,四边的柳枝松叶,在凌厉的刀风波荡之中,纷纷坠落。   肖寒月亦早蓄劲待发,白龙挥刀攻来,他亦飞身而起,迎了上去,左掌右指,双足并出,在一瞬间的交接中,掌指封开了白龙一十三刀的变化外,又还击了四腿。   两人的方位交错,同时落地,但立刻转身,面向对方,白龙在双足着地时,左腿一软,几乎栽倒,但却一咬牙,硬行站稳。   肖寒月脸色苍白,一头汗水滚滚而下,显然,这一刀接的十分辛苦。   他不敢稍分心神,举手拭汗,星目圆睁,看着白龙,准备迎接第二次的攻击。   白龙长刀平胸,缓步后退。   肖寒月暗暗忖道:他要拉长距离,再度飞扑击来,那来势之凶,必然更胜于前面一刀,我手中无剑,只恐难再接下这第二刀了。   白龙退后约三丈左右,突然一个转身,飞跃而去。   这变化大出了肖寒月的意外,目睹白龙消失不见,才举手用衣袖拭去脸上汗水,散去了提聚的功力。   但觉双臂之上,冷风侵入,仔细一看,臂上衣袖竟有数处破裂的刀口,心中甚感奇怪,何以衣袖破裂数处,都未伤及皮肉?   肖寒月尚不自知本身已然练成了护体神功,刀风虽然凌厉,破裂衣袖。却伤不到他的皮肉,自然,以白龙的凶厉刀势,如果直接击中,也难免要断臂、裂肤之危。   “恭喜肖公子……”   “赤手空拳,击退了白龙……”   何刚和韩怕虎像快马一般奔了过来,人还未到,已忍不住叫了起来。   肖寒月笑一笑,道:   “两位果然有来了。”   韩怕虎道:   “咱们一直盯着肖公子,跟到玄武湖来,只不过距离远了一点……”   何刚接道:   “就算咱们跟在肖公子的左右,也是帮不上忙,还是劳动肖公子分神照顾。”   “唉!两位说的不错,白龙果然是个厉害人物,那一刀,像是一只转动的刀轮……”   肖寒月心有余悸地说:   “由空中直卷下来……”   何刚接道:   “但肖公子仍然封住了他的刀势,而且打伤了他。”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   “我好像踢中了他一脚,不过,只要他再攻出一刀,我一定会伤在他的刀下。”   韩伯虎道:   “但肖公子赤手空拳,未出兵刃,接下了一刀,白龙这一战败得很惨。”   肖寒月道:   “我忘了带把剑来!”   何刚道:   “可惜,咱们离的太远了一点,没有看到这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   肖寒月道:   “谈不上大战,那只是一个回合的交接。”   何刚道:   “绝世高手过招,就是这样了,一个回合之间,却是潜藏着无数的凶险变化。”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白龙走了,但咱们仍然找不到赵大夫在什么地方?”   韩怕虎道:   “王守义是江南第一名捕,经验丰富,我想人可能早已作了安排。”   何刚道:   “除了王总捕头的安排之外,我们也有准备,追踪白龙,虽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过,我们安排了当今江湖之上最高明的追踪之人,至少也可以找出一个轮廓出来。”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这么说来,在下当真是一个饵了。”   韩怕虎道:   “白龙突然出现,完全出人意料之外,这方面……”   肖寒月挥挥手,笑道:   “韩兄,这件事在下纯出自愿,希望因此能找出赵大夫的下落。”   何刚接道:   “会的,肖公子……”   韩怕虎道:   “肖兄,你已经完成了最艰苦的任务,请回赵府中休息一下吧!”   何刚道:   “是的!张岚兄和王总捕头,都在赵府中恭侯大驾!”   张岚、王守义都站在赏花轩的门前等侯,脸上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崇敬的神情,和以前的倔傲,完全判若两人。   “辛苦了,肖兄弟……”   张岚急急的迎前两步,接道:   “轩中已备好了酒菜,快来喝两杯。”   肖寒月被拥上首席,王守义亲自执壶斟了一杯酒,道:   “肖兄弟,一战成名,击败了白龙……”   肖寒月接道:   “王兄,在下的希望是找出赵大夫的落足之处。”   “放心,放心,这一次,一定可以找出他们的隐身之处,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王守义充满信心的说。   消息果然来的很快,肖寒月喝下第二杯酒时,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已然快步闯入了花轩,对着王守义一躬身,目光转动,欲言又止。   王守义道:   “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是!属下们交接监视白龙,至乌衣巷消失不见。”   王守义呆了一呆,道:   “什么?乌衣巷……”   “是!白龙在乌衣巷口,突然消失不了。”   王守义脸上神情肃然,挥挥手,道:   “知道了,你去吧!”   青衣人又行了一礼,退出花轩。   这时,赏花轩中的空气,也似乎是突然凝结起来,王守义脸上一片惨白,张岚也是一脸严肃,韩伯虎、何刚也都冷着脸,一语不发。   肖寒月轻轻吁一口气,道:   “王兄,这乌衣巷,是一个什么地方?”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乌衣巷……乌衣巷……”   目光看着张岚,突然住口。   张岚一口气,道:   “王兄,告诉肖兄弟吧!”   王守义点点头,道:   “乌衣巷中,是金陵城中的禁地,只住了三户人家……”   肖寒月接道:   “哪三户人家?”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七王爷的府,杨尚书的宅院,李大将军的将军府……”   肖寒月道:   “只有这三户人家?”   王守义道:   “是!”   肖寒月目光转动,看看张岚、何刚、韩怕虎,目光又转到王守义的脸上,道:   “白龙在乌衣巷口,突然消失不见,那也不一定就在这三家宅院中了?”   王守义精神一振,道:   “对!以白龙的轻功之高,只要飞越几道围墙,就可以到了一般百姓人家了。”   “肖寒月叹息一声,接道:   “王兄,白龙越过几道围墙,躲入一般人家的机会有多大?”   王守义脸色又青了,摇摇头,道:   “不太大!”   “如果,白龙进入了乌衣巷内三大宅院之一,那一家的可能大些?”   肖寒月提出了问题。   王守义看看张岚,欲言又止。   张岚道:   “我在七王爷府中数年之久,对王爷府中的情形,知之甚详,绝不会进入七王爷府。”   肖寒月点点头,道:   “王兄,除了七王爷的府,只余杨尚书的宅院长和李大将军府了,对这两位大人,你有多少了解?”   王守义叹息一声。   “他们都是国之干城,一品大员,我只是应天府行中一个小小捕头,见面的机会也没有,怎么能够谈到了解!”   这时刻,就看出肖寒月与众不同之处了,笑一笑,道:   “王见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江南第一名捕,执法如山,江湖上的巨盗、恶匪,有不少被你送入大牢,这些声誉,得来不易,比起你应天府捕头的品级,价值高多了。”   王守义呆住了,青白的脸色,逐渐开始胀红,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道:   “肖弟说的对,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要犯了王法,我王某永可以办他。”   肖寒月道:   “不错,但咱们要有证据。”   王守义沉吟了一阵,道:   “杨尚书和李大将军,我确实了解不多,杨尚书任职吏部,住在京都,一两年难得回来一次,前年他回府养息,知府大人受邀赴这归,我负责保护守卫,倒是见过一次,只是相隔很远,看的也非十分清楚,至于李大将军,托全封疆,亲率重兵,驻守边关……”   肖寒月接道:   “杨尚书任职京都,李将军驻兵边关,为什么家眷都住天金陵?”   王守义笑一笑,道:   “这个嘛……杨夫人住在金陵,一直未随北上,至于李将军府,只说只有李公子常住金陵,李夫人每天冬天才回金陵,来年春天,再止边关。”   肖寒月心中忖道:这些一品大员,想来都有年轻的美妾侍奉生活,元配夫人是否随侍在侧,倒也不关重要了。   沉默了一阵的张岚,突然接口说道:   “杨府,李宅都非平常人物,就算七王爷肯支持这件事情,但也要有确实、肯定的线索才能进人府第查看,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查出白龙进入那家府第才能有所行动。”   何刚道:   “常九的追踪之术,天下第一,我想他一定会有所发现……”   韩伯虎接道:   “这般时侯,常九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肖寒月接道:“难道白龙敢在金陵城中杀人?”   何刚道:   “希望不是白龙发现了……”   “敢!白龙一旦发现了被常追踪,肯定会杀了常九。”   肖寒月目光转动,忽见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缓步行向赏花轩来。   目下赵府戒备森严,大白天一个人行了进来,除非是自己人通晓连络暗号,不可能不惊动守卫的人。   所以,肖寒月并未有吃惊的感觉,只是暗作戒备。   张岚也发觉了,霍然站起身来,道:   “你是常九。”   来人停下脚步,伸手在脸上的一抹,长须不见,整个脸也变了形状,削瘦如猴,但年轻了不少,笑道:   “正是区区在下。”   何刚笑道:   “刚才还在谈你,怕你被白龙宰了……”   常九苦笑一下,接道:   “差那么一点点,白龙已对我动了怀疑,幸好我很沉着,没有被看出破绽。”   王守义对常九似是十分敬重,一抱拳,道:   “常兄先请入席,咱们边喝边谈。”   常九也不谦让,行入席位,自斟自饮,一口气喝了九杯酒,吃了六口菜,才放下杯筷,笑道:   “你们要问什么?”   王守义道:   “常兄,白龙是不是进了乌衣巷?”   常九点点头,道:   “不错,看来王总捕头布的眼线也很管用。”   张岚道;   “他进了那一家的府第?”   常九道:   “乌衣巷中不准闲人入内,大白天也不见行人,白龙贴着墙壁走,避开守护的人,跃入一道墙内……”   张岚和皱眉头,道:   “乌衣巷内只有三户宅院,都很广,白龙究竟进入了那一家呢?”   常九道:   “我不知道是那一家府。不过,我看清楚那片围墙的颜色。”   张岚道:   “什么样的颜色?”   常九道:   “朱红围墙,高约两丈四尺,比乌衣巷中所有围墙,都高出了四尺左右。”   张岚脸色大变,瞪着常九,道:   “你……你没有看错吧?”   常九道:   “没有,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道朱红围墙。”   只看张岚的神情,肖寒月已经有些明白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道:   “是不是七王爷的第?”   张岚道:   “如果常九没有看错,那确是七王爷的第,但这怎么可能呢?”   常九道:   “张兄,我常老九可是你请来帮忙的,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追踪的本领?”   张岚苦笑一下,道:   “自然是信得过,只是这件事情,实在不太可能……”   常九冷冷说道:   “张兄,白龙跃飞入那堵朱红围墙之内,我是亲眼所见,张兄不肯相信,我没有法子,如果是我看错,我常老九可以的把这对眼珠子挖出来。”   韩怕虎急道:   “九哥,言重了,言重了,张前辈是太过惊奇,一时之间,没法子接受这个事实……”   张岚长长叹息一声,道:   “老九,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话,只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肖寒月接道:   “张兄,七王爷府中的围墙,可全是朱红颜色?”   张岚道:   “不!只有一段,因为那一段正好接李将军府和杨尚书宅院的围墙,故而刷成朱红颜色,以资区别,至于高出四尺,那是李、杨两位大员,表示对王爷的敬重……”   肖寒月接道:   “张兄,斗胆相问,那段朱红围之内,是王府中什么所在?”   张岚道:   “花园、假山,王爷喜爱山水,在那座花园之中,移来了黄山之松,布置庐山五老峰的形状,虽然很小,倒也具体而微,流泉飞瀑,样样皆全。”   肖寒月道:   “那座花园,有多大地方?”   张岚道:   “不太大,三十亩左右。”   肖寒月道:   “三十亩左右的花园,不算小了,但不知园中戒备如何?”   张岚道;   “有六名园丁,住在花园中,负责打扫、整理花草树木……”   他心中突然一动,站起身子,接道:   “肖兄弟,你是说……”   肖寒月点点头,接道:   “白龙跃入王府围墙之内,未必就和王府有关!”   王守义道:   “王府花园,刚好和杨宅、李府的庭院围墙相接,那一片地方数百丈方圆之内,再无别的人家了。”   张岚道:   “奇怪的是,白龙这个江湖人物,怎会和这等一品大员关连一处?”   肖寒月道:   “王兄、张兄,现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言之过早……”   王守义接道:   “肖兄弟的意思是,先要查一查了?”   肖寒月道:   “是!不知王兄能否安排到现场看看……”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肖兄弟,那是王府啊!别说我没有这个能耐,就算是应天府,也没有这个胆量!”   张岚一皱眉头,道:   “肖兄弟准备怎么一个查法?”   肖寒月道:   “自然是现场看肖寒月看。”   张岚道:   “多少人?”   肖寒月道:   “王总捕头是主办此案的人,一定要去,常先生是目睹白龙跃入王府的人,自然要去……”   张岚接道:   “加上你一个人,一共三个人了?”   肖寒月道:   “张兄自然也要去了。”   张岚苦笑一下,道:   “进入王府搜查,此事万难办到,但张某确信王爷的清白,斗胆自作主张,请三位扮作莳花修草的工人,明日午后,由侧门进入王府花园……”   王守义接道:   “张,这件事在下要不要禀告知府大人一声?”   张岚道;   “我看不用了吧!王府中由我安排,如若找不出什么可疑破绽,此事就不再提……”   常九接道:   “如是不幸找出可疑之处呢?”   张岚脸色微变,沉吟了一阵,道:   “真可如此,在下会禀报王爷,请作定夺。”   肖寒月道:   “好!就这么决定了。”   乌衣巷中很静,而且静得听不到一点嘈杂之声。   肖寒月、王守义、常九三个人,穿黑色粗布衣服,柬着四尺宽的白布腰带,提着花创、镰刀、大铁剪,在一个王府侍卫带领之下,行入了闲杂人等,不得擅入的乌衣巷。   行进的路线,“完全依照着白龙走过的地方,王守义借机说明了杨府、李府的形势。   那是紧相连接的两座广大宅院,但却有不同颜色的围墙,划分十分清楚,杨府是白色围墙,李家是蓝色,围墙之间,相隔是一个五尺左右的小巷子,一入夜,就有守备营的兵丁,分成三班,不停在三座府第之间的巷道中,巡行不绝,直到天亮,防护可算上是十分森严。   王府围墙果然有一段是朱红颜色,三座巨大的府第,不是一排横立,而是市成了一个有些斜度的三角形,但围墙颜色分明,一看即知属于那座府第。   常九行速微微一顿,回头看了肖寒月一眼,低声说。   “就是这个地方了。”   肖寒月目光转动,四顾一眼,发觉这地方竟是三府府的交汇之处,三座不同颜色的围墙,彼此相距都在五尺左右,不禁一皱眉头,心中付道:王府之内是花园,不知李宅、杨府之中,又是什么地方?   绕墙行约十余丈,到了一座紧闭小门前面,带路的侍卫停下脚步,轻轻叩门,但闻声音锵然,敢情小门竟是钢铁所铸。   铁门打开,张岚早已在门内相候。   张岚迅快的掩上铁门,一摆头,那个带路的王府侍卫,悄然退了下去。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停身处在假山之后,一排苍古雄奇的矮松,分接假山两侧,延伸过去。   这座假山,实在不高,只不过比围墙高出了一尺左右,站在围墙外面,很难看到园内情形。   但闻水声涓涓,似有流泉由假山流入水池。   张岚低声说道:   “绕过假山就是荷花池了,再往前走就是牡丹厅,茶茶阁等群花圃,那些地方,一望平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守义道:   “如果有毛病,应该就出在这假山了?”   两人谈话的时候,常九已飞身跃上假山,四下看了起来。   肖寒月低声说道;   “张兄,这座假山占地多大?”   张岚道:   “这座假山之内,可有山洞、复室之类?”   张岚道:   “似乎是没有听过!”   这时,常九已跑的不见。   肖寒月道:   “常先生是追踪高手,不知他的观察能力如何?”   张岚道:   “如果这座假山之上,真有一个石洞、密室之类,常九一定能够找到。”   日光下,人影一闪,常九像一只大飞鸟似是,突然由空中跃落几人身前,接道:   “可惜,这座假山之上没有石洞,也没有密室!”   张岚紧绷的脸色,突然解冻,微微一笑,道:   “七王爷严肃正直,绝对不会和江湖中人来往……”   常九脸色一变,道:   “张兄,别忘了你也算江湖中人!”   张岚道:   “常九,不要挑眼,我说的江湖中人,是指白龙、侯玄那等杀手型的人物,至于正正经经的武林白道中人,七王爷倒是十分敬重,我张某受到七王爷的垂顾,待笤上宾,可资为证。”   王守义低声道:   “张兄,咱们这次进入王府的事。你对七王爷提过没有?”   张岚点点头,道:   “提过,张某身为教席,一向受王爷信任,要我欺骗王爷,实不愿为,不过,你王总捕头尽管放心,王爷已经点了头……”   肖寒月突然接道:   “有人来了!”   张岚目光转动,不见人影,心中奇怪,低声问道:   “在哪里?”   肖寒月道:   “在南边……”   不用再说下去,假山的南面,矮松之后,果然出现了一个身着淡青,绣着金边的长袍人。   张岚呆了一呆,道:   “七王爷!”   急步迎了上去。   王守义脸然大变,道:   “糟了,这一下吃不完兜着走了。”   常九冷冷说道:   “你那江南第一名捕气势那里去了?变得如此胆小!”   王守义道:”   “七王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和一般人相提并论……”   话未说完,陡然住口。   原来,张岚陪着七王爷已行到丈许左右。   王守义抢有一步,拜伏于地,肖寒月、常九,也只好跟着跪了下去。   七王爷突然加快了脚步,行近几人,笑道:   “起来,起来,这是花园便叙,不用行礼。”   一位王爷,如此客气,肖寒月、常九也都有些感动,齐声说道:   “多谢王爷恩典。”   但三人仍叩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王爷目光转动,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眼,笑道:   “三位都经过一番改装了。”   王守义不便开口,常九自知说不出文雅之言,两个都不开口,肖寒月只好搭腔了:   “是!草民等不敢惊扰王府,故而改装成花式身份。”   七王爷点点头,道:   “哪一位是王总捕头?”   “卑职在!”   王守义又急急跪了下去。   “我说过,不用多礼,快些请起。”   七王爷神情和悦,似是言出至诚。   王守义道: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七王爷拦住了王守义的话,笑道:   “官场礼仪烦琐,诸位如果太拘束,就很难畅所欲言,尽兴此叙,最好诸位暂时把我王爷的身份志去。”   肖寒月付道:好一个礼贤下士的王爷,微微一笑,道:   “是!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你叫……”   “肖寒月。”   七王爷点点头,道:   “张教席告诉我,你们想来府中花园看看,我也正想和诸位见见,不过,我没告诉张教席,恐怕影响诸位中止此行。”   肖寒月抬头打量了七王爷,只见他看约三十七八,修长身材,黑髯及胸,和蔼中,自具一种高贵的气势,微一躬身,道:   “王爷礼贤下士,使草民等能一睹风采,实是生平之幸。”   七王爷点点头,道:   “你谈吐文雅,读过不少书了?”   肖寒月道:   “也曾秉烛夜读,只是资质所限,未能尽得精髓。”   七王爷笑一笑,道:   “龙隐深渊,凤凄高岗,有很多高人雅士,淡泊名利,更不惯于官场烦琐礼数,不愿入仕。我已在茶花阁上备了茶点请诸位小坐片刻,饮茶一叙。”   说完。当先转身行去。   张岚对肖寒月点点头,紧随王爷身后行去。   常九笑一笑,低声说道:   “这位王爷倒是和蔼得很,比起那此些芝麻绿豆的知县、刑吏可敬多了,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王守义吃了一惊,道:   “常九,你不会说话,最好少开口,王爷如此相待,可是从未有过的殊恩……”   常九接道:   “所以,我说他是好王爷呀!”   王守义叹口气,摇摇头苦笑。   茶花阁,是用青石砌成一座五尺左右的高台,青瓦复顶,木柱雕龙,四周是湘竹垂帘,阁内一张紫檀木的小圆桌上,放着银碗叩云的玉盘,四个宫装婢女,分站四角。   七王爷坐了首位,示意几人落坐,四个宫女立刻取开银碗,奉上香茗,玉盘细点,仍然冒着热气。   所谓茶花间就是建筑在四边满植茶花之间,只可惜不是开花季节,看不到茶花的姹红紫艳。   七王爷挥挥手,四名宫女齐齐躬身一礼,退了下去,食用一口点心,喝了一口茶,笑道:   “诸位请用,边吃边谈。”   常九看盘中细点,色色精致,立刻吃了起来,肖寒月也紧随进食,王守义却十分拘谨,喝了一口茶,就放下杯子静坐不动。   七王爷看看王守义,笑道:   “听说你办了不少奇案,被称为江南第一名捕。”   王守义欠身道:   “卑职司追捕盗匪之责,自当为朝廷效命。”   七王爷又笑笑,道:   “茶花阁上,再无他人,诸位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目光落在常九脸上,接道:   “壮士大名是……”   “草民常九。”   王守义心上打鼓,付道:就怕他出言粗陋不文,口无遮拦,王爷就偏偏向上了他。   七王爷道:   “常壮士在……”   常九接道:   “在江湖上走动。”   七王爷道:   “江湖高人,常壮士想必有专精,不知练那一门武功?”   常九笑道:   “武功上俺不如张兄,不过,常某追踪之术,却是略有成就。”   七王爷笑道:   “嗯!追踪之术,常壮士追踪何人?”   “魔刀白龙……”   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爷点点头,笑道:   “是不是白龙就躲入了这花园之中。”   常九忖道:我说话向不转弯,他就偏偏问上我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当下将经过情形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这位七王爷很沉得住气,喝了一口茶,再回顾张岚,道:   “有这等事,查出些眉目没有?”   张岚摇摇头,道:   “已查过假山,未见痕迹。”   七王爷道:   “这座花园中,一向戒备松懈,要不要我派些人来,帮你们查查看。”   王守义道:   “不敢有劳王爷……”   肖寒月道:   “草民等斗胆冒犯王府,已大不敬,不敢再劳王爷费神了。”   张岚道:   “七王爷,由他们自己查吧!此事真相未明,不宜劳师动众,张扬出去。”   七王爷点点头,道:   “张教席,那位白龙是怎么样一个人物呢?”   张岚略一沉思,道:   “白龙号称魔刀,武功诡异,刀出追命,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一个特级杀手,和鬼刀侯玄、神刀唐明,被江湖上称为三大名刀。”   “噢……”   七王爷点点头,道:   “这三个人都是杀手吗?”   王守义道:   “回王爷的话,魔刀白龙、鬼刀侯玄,是黑道中人,计价取命,为恶甚多,神刀唐明却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侠。”   七王爷道:   “不错,他们的外号,已经说明他们的为人了。”   常九道:   “王爷,白龙怎么跃入王府中来,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   王守义心头一震,忖道: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一个冲法?开罪了七王爷怎么得了?   出人意外的,七王爷神色自若,全无怒意,道:   “我是觉得奇怪,以常壮士的眼力,绝对不会有错,白龙怎会跑到这里来呢?”   肖寒月道:   “王爷,这也是草民等想不能的地方,才请求张总教席安排到王府中来查看一下,王爷度量恢宏,降尊纤贵,折节不交,寒月等身殊恩,受宠若惊,唯白龙潜来王府,事非小可,以王爷的饱学卓识,不知对此事有何裁示,还望指点一二,俾使草民等有所遵循。”   这几句话,只听得王守义暗暗喝采,忖道:人家肖公子这才叫智慧,语意中极尽恭敬,却一语中的,把一个无处下手的大难题,丢了上去,有何裁示?是要你七王爷拿个主意了!   果然,这一问,问得七王爷沉吟起来,良久之后,才点头说道:   “白龙潜入本王府园,实属意外,你们如若不告诉我,我还懵无所知,你们说的对,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很希望你们全力追查,找个水落石出,这方面,我会全力支援,不过,非必要,最好不要闹出事情。”   说的虽然很有力,但尚不够明朗,肖寒月又说了一句,道:   “王爷的意思,是要我们暗查了?”   “这一带,都是一品大员的府,如果找不到明确的证据,我也很难说话,不过你们放心去查,只是行动上小心一些就是。”   这话就说的很明朗了,王守义欠身一礼,道:   “是是是,卑职会请求他们尽量小心一些。”   这时,一个宫装女婢,突然急奔而来,快步冲上了茶花阁。   七王爷一皱眉头,道: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那宫装女婢急道:   “郡主来了。”   七王爷道:   “这丫头跑来干什么?”   只听一个清脆脆的声音,接道;   “我来看爹呀!”   随着那清脆的语声,一个身着淡黄衫裤的少女,像飞一般的跃入了茶花阁。   她表现出的一手身功夫,使得王守义、常九都为之大吃一惊,一人千金之躯的娇娇郡主,怎么学到如此一身高明的轻功?   肖寒月回顾了张岚一眼,发觉了张岚的脸上也是一片讶异之色。   显然,郡主的武功,不是张岚传授。   七王爷的神情没有惊讶,只是皱皱眉头,似乎早知晓了女儿一身武功。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那黄衣少女约有十七八岁,眉目清秀,一睑娇稚,也不管阁中有人,一下子冲到七王爷的身侧,道:   “茶花未开,爹怎么会采茶花阁上呢?”   七王爷在这个娇美女儿面前。实在摆不出王爷的架子,摇摇头,道:   “盈盈,不要胡闹,我有客人。”   黄衣少女目光转动,四下瞧了一眼,发觉全座之人,都垂着头,不敢看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道:   “这些客人,除了张叔叔之外,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呢?”   七王爷苦笑一下,道:   “诸位不要见笑,小女被我这个作爹的给宠坏了,盈儿,快些退下,我还有事情和客人谈!”   黄衣少女摇摇头,道;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您。”   王守义站起身子,道;   “王爷指示,我等已记心中,不敢再多惊扰,卑职等告退了。”   肖寒月、常九,全都跟着站起,抱拳躬身,长揖倒退而行。   原来,几个人都不敢看到郡主容貌而低下头的,不敢抬起。   七王爷道:   “不!你们留下来,和张总谈谈,我也该回房休息了。”   王守义、肖寒月、常九等本已退出茶花阁,闻言只好停了下来。   七王爷道:   “盈盈,咱们走吧!”   拉住爱女衣袖,向外行去。   黄衣少女行近王守义时,突然说道:   “喂!你是什么官哪?”   王守义道:   “回郡主的话,卑职是应天府的总捕头王守义!”   黄衣少女道:   “他们两个呢?都是你的手下吧?”   王守义道:   “不是,他们是卑职的朋友。”   七王爷手下加力,便把爱女拉出了茶花阁。   张岚眼看七王爷父女去远,才低声说道:   “三位请坐吧!”   常九抬起头,吁一口气,道:   “做官的人,有时侯十分神气,看到了更大的官,竟是这么一个憋气法,王兄,也亏你受得了啊!”   王守义道:   “官场礼仪,层次分明,岂是你这种江湖草莽能够明白的?”   常九道;   “我也不想明白,我常老九一辈子也不想当官,刚才那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味道,实在叫人难过!”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常兄,这方面你尽管放心,我看你这辈子,也没有当官的架势,所以不会受这种苦了。”   常九还要反唇相讥,张岚已抢先说道;   “常老常,你查看了整座假山,有没有什么发现呢?”   “没有!”   常九摇摇头:   “除非白龙早已发觉了我的追踪,故意把我引入此地,但这个机会不大。”   肖寒月道:   “张兄,如若白龙在王府中经营了一个隐密的藏身所在,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一分也没有……”   张岚肯定的说:   “我在王府中住了数年之久,虽然以教导王府中侍卫的武功为主,但也负责府中的防卫,这座花园中虽然是守卫不够森严,偶而被人潜入,躲上个一夜半日的,或有可能,如说这里有一个长期被人潜伏的密室之类,是绝不可能。”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   “张兄,对郡主的武功有多少了解?”   张岚一直怕人提出这个问题,偏偏肖寒月提了出来。   其实,观察入微的王守义,早就想提出这个问题了,只是不便开口,肖寒月这一问,正合心意。   “我知道郡主练一些强身的功夫……”   张岚的神情严肃中带着几分茫然。   “但我想不到她竟然如此高明,见微知著,由她刚才一跃而入的高明轻功看来,她的武功似乎是已经登堂入室,到达了一定的境界。”   肖寒月道:   “那是说,在这王府中,除了张兄之外,还有另外一位高人,在传授郡主的武功了也?”   “郡主身分,何等尊贵,我想,传授她武功的人,绝非男人……”   王守义肯定的说。   张岚道:   “可惜,我不认识那个人,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郡主会有那么高明的武功?”   肖寒月凝目沉思一阵,道:   “张兄,像郡主那样的武功,要练多少时间?”   张岚脸色微微一变,但仍然回答了肖寒月的问题,道:   “你是特例。正常的情形下,至少要六七年的时间,郡主娇生惯养,应该不会用功太苦时间可能还要长一些?”   肖寒月道:   “七王爷没有对你提过这件事情?”   张岚脸色更难看了,摇摇头,道:   “没有,我想明天我就向七王爷提出辞职……”   王守义急道:   “这时候,你要提出辞职,少了七王爷的支持,这件案子如何还能办得下去?”   张岚叹息一声,道:   “侯门深似海,我在这里当了几年的武功总教席,竟然不知郡主是一位武林高手,还有何颜面在王府?”   “不行,不行……”   王守义急得出了一身大汗,道:   “张,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一定要辞,也得等到赵大夫这件案子办完再辞,肖兄弟,你倒是开金口啊!这档事,可是关系重大呀!”   肖寒月长长吁一口气,道:   “七王爷不会准张兄辞职的,这件事,七王爷也在不知不觉中卷了进来……”   张岚、王守义都听得一呆,看看肖寒月,脸上泛现重重疑问“张兄是王府武功总教席,也负责保卫王府,却被白龙那等江湖杀手,潜地进来,张兄如果没有一个交代,七王爷如何会准他辞?”   王守义道:   “对呀!七王爷不会准,张兄也不便辞……”   肖寒月接道:   “说到王兄,你的官衔在七王爷的眼中,也许不算什么?但你是应天府的总捕头,不管扮成什么身份,来此是为了查案,七王爷不但未予见责,反而给了人很多方便,你的身份和张兄不同,你是代表朝廷执法。”   王守义精神一振,道:   “你是说,七王爷相信我们说的,龙白潜入过王府花园?”   肖寒月点点头,道:   “所以,他才要你放手追查,不过,也交给了你千斤重担!”   王守义道:   “什么意思?”   肖寒月笑道:   “要你放手追查,总该有个结果回报吧?”   王守义道:   “如果我们查不出一个结果,很难对七王爷交代了?”   张岚叹口气,道:   “肖兄说得对,我要辞职,也该先把这件事办个水落石出……”   目光转到常九的身上,接道:   “你的追踪之术,天下闻名,既然眼看到龙白潜入过王府,总该找出点线索追去啊!”   常九抬头望天,思索一阵,道:   “如果毁损了一些园中景物,张兄能否担待?”   张岚道:   “为什么要毁损景物,难道白龙真会藏在里面不成?”   “老实说,我同意这位肖老弟的看法……”   常九神情肃然的说道:   “这座花园之中,可能有一个隐密藏身所在,如果要认真搜查,花园中的景物,定会遭到破坏!”   张岚看看常九道:   “你要找出可疑的地方,损毁了一些花木,还可以交代,如是找不出可疑的地方呢?”   “这就是我常九不敢认真搜查的原因了?”   张岚一咬牙,道:   “好!你搜!七王爷怪罪下来由我承担。”   他究竟是名重一时的武林大豪,被常九言语一激,豪气顿生。   常九霍然站起,跃下花阁,直向假山奔去。   肖寒月起身急追。   王守义看了张岚一眼,道:   “张兄,这件事会不会……”   张岚道:   “顾不得那么多了,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常九似乎已胸有成竹,直奔到假山流泉之前停下,打量那垂布而下的流泉。   这座假山宽约十丈,流水如帘,大约有四五尺宽,由两丈多高的山腰隙缝中,泻落假山前的荷花池内。   水势宽而不猛,都是由一指宽窄的隙缝中流出,就外观上看,绝对没有破绽。   常九打量了一阵,突然飞身而起,冲人水帘之后,落足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伸手敲打。   他早已相度好假山形势,落足处非常准确。   王守义低声道:   “这座假山筑造上的确费了不少心血,一年四季有水流出,内中必有转轮一类的设置,才能不停的把荷花池中的存水打上去,使这条水帘般的小瀑布,水源不绝……”   突见常九一个倒翻,穿出水帘,落回原地。   张岚道:   “找出什么可疑之处?”   常九抖一下衣服上的积水,道:   “假山中有一部分星空的!”   肖寒月道:   “既然发觉了,为什么不打开瞧瞧?”   常九道:   “砌石很厚,不是我这种经验丰富的人,绝对听不出,山中既是空的,必有门户可通。”   张岚道:   “门户不在假山上吗?”   常九道:   “这就需要时间去找了,那座门户,出入应该很方便才对。”   王守义接道:   “常九,为使假山瀑布水源不枯,假山部分中空,也可能为装置转轮。”   常九微微一笑,道:   “你这个干捕头的,竟也懂土木工程的学问?”   王守义苦笑道:   “我办过一件案子,到一位富豪的花园之中,看到假山是长年流泉不绝,也看了假山内装置的转轮,构造十分精巧……”   常九冷冷接道:   “我发现的中空部分,不是安装转轮的地方。”   张岚呆了一呆,道:   “你是说,那座假山之中真有一处密室?”   常九道:   “不错,而且门户不是开在假山之上。”   王守义脸色一变,道:   “常九,这玩笑开不得!”   常九道:   “假山部分中空,而且,位置在山腰之中,距地一丈多些,以避潮湿,以这座假山之大,如若构造精巧,里面可以有一处相当宽阔的地方。”   张岚、王守义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肖寒月却点点头,道:   “常兄既然发现了,就该想办法找出门户,进去瞧瞧。”   常九道:   “这要做官的人才能决定,找出了王府中的假山密室,不知道会造成一个什么后果,我常九是山野闲人,一看苗头不对,一走了之,可是……”   王守义接道:“常兄既然发现了山腹中空,自然应该找出门户,带我们进去看看。”   常九看张岚,张岚点头不语。   没有人反对,自然是同意了,常九突然由衣袋之中取出一个长约一尺,粗如儿臂黑色铁筒,后面附了一个转把,相度了一下四边的形势,举步向花畦中行去。   肖寒月忍不住好奇之念,紧随常九身后。   常九行入花畦之中,蹲下身子,把手中的铁筒,对准地下,扭动后面的转把。   肖寒月仔细瞧着,发觉那铁筒之中,似是有一条尖细之物,向地下钻去。   常九不停的转动手中的铁筒,”似是控制着方位变化。   张岚、王守义都行了过来,看着常九。   常九已停止转动手中的铁筒,伏下身子,左耳贴在地面,右耳接触铁筒,闭上双目,凝神倾听。   张岚、王守义、肖寒月看常九神色凝重,也不敢惊扰,也不敢弄出声息,三个人都呆呆的站在哪里。   一时之间,花园中一片寂静,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足足过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常九才睁开眼睛,收好铁筒,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土。   王守义皱皱眉头,道:   “老常,你这故弄玄虚的闹了半天,搞的什么名堂啊?”   常九吁一口气,道:   “告诉你,你也不懂……”   张岚道:   “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地听之术了?”   常九点点头,道:   “不错!”   王守义道:   “听出什么没有?”   常九道:   “我听到转轮带动的水声,也听到了重物撞地的声音。”   张岚道:   “什么?重物撞地的声音?”   常九道:   “也就是说那假山密室之中,有人活动,只可惜石壁坚厚,无法听到其他的声音。唉!   我几乎就要放弃了,却传来了那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说起来,也是凑巧……”   张岚接道:   “常九,你能肯定,那是人为的重物撞击之声?”   “绝对是的,而且是撞在石壁上……”   常九语声坚定的说:   “因此,那密室在假山之内。”   王守义双目盯住张岚,似是要等他拿个主意。   肖寒月也感觉此事重大,插口多言,未必有益,应该同张岚作个决定。   “找门户,咱们进去看看!”   张岚大胆的作了决定。   王守义道:   “老常。你听出门户在那里没有?”   常九道:   “没有人在地常中活动,如何听得出来。”   张岚道:   “这就麻烦了,咱们不能进去看个明白,如何能确定假山之中有密室存在?”   常九道:   “办法倒有,只是……”   王守义接道:   “快说出来,立刻进行,咱们不能在这里停得太久。”   常九道: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假山之上辟出一个入口,直趋密室。”   “这座假山全用花岗岩石砌成,坚硬无比,开一个入口,锤斧交击,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除了七王爷之外,谁也没有这种权力,这个办法不成,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常九道:   “有!今晚上把我留下来,尽一夜之功,我相信,可以找出进入山中密室的门户。”   王守义道: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知张兄意下如何?”   张岚道:   “现在,就算我想拒绝,只怕也没有办法了。”   肖寒月道:   “常兄,我陪你留在这里。”   常九道:   “好!王总捕头应该回到赵府中去看看,韩怕虎、何刚虽都是老江湖了,但他们究非主事之人,一旦遇上变故,不知该如何措施?”   肖寒月道:   “武凤还因在赵府之中,也是一条很好的线索,不过,她生性刚烈,宜用智取,不可以暴力逼供。”   王守义道:   “不用撵我,我这就走,有了什么消息,希望能尽早通知我一声……”   目光一掠肖寒月,接道:   “关于武凤姑娘的事,我看等肖兄弟回去之后,再作处置了。”   抱拳下礼,转身而去。   目送王守义离去之后,张岚神情沉重的说道:   “我去安排一下,两位可要先行休息?”   常九道:   “你请便吧!记着入夜以后,给我们带点吃的来就行。”   张岚点点头,叹口气,道:   “王府之中,不比寻常人家,两位举动之间,可要小心一些。”   常九笑道:   “放心,不会让你张兄无法交代,你如能阻止王府中侍卫进入花园,就尽量阻止他们,我要静,越静越好。”   看着张岚离去,常九目光转向肖寒月,道:   “你带兵刃没有?”   肖寒月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用兵刃!”   常九苦笑,道:   “有没有什么感觉?”   肖寒月道:   “没有!”   “我有……”常九接道: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幸得是你留下来,否则,我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是说……”   常九道:   “这一夜很难度过,所以,我希望你手中有一把兵刃,对了,你用什么兵刃。”   肖寒月道:   “我只学过一种兵刃——剑!”   那你就该有一把剑,希望张岚来的时候,你向他要一把。”   肖寒月笑道:   “这座花园太大了,如若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守一夜,未免有些冷清的感觉,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危机?”   常九道:   “我感觉得到,不过,危机不是杀机,武功再好的人,也不会在危机来临之前,有所警觉。”   肖寒月道:   “既然是这样,你又怎会感觉得到呢?”   常九道:   “这是一种江湖经验的累积,由死亡中挣扎出来的灵敏触角。”   一只蝙蝠,划空而过,原来,夜幕已垂。   肖寒月忽然有着心神一震的感觉,苦笑一下,道:   “也许我真该有一把剑,这里太静了,静得有一种死亡气息,好像王府这种地方,应该是仆从如云,热热闹闹的才对。”   常九道:   “你实在是个聪明人,聪明到能够很快受到我的感应,你知道吧?我和一般的江湖人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肖寒月道:   “我从来未有江湖人生活的经验,很希望能够增广一些江湖上的见闻。”   常九道:   “我出身于一个很奇怪的门派,江湖上知道这个门派的人,实在很少,张岚、王守义都是我交往了很多年的朋友,但他们只知道我擅长追踪之术,却不知道我的出身,甚至,他们未必到过我出身的门派!”   “那一定很神秘的一个门派了?”   常九道:   “不是神秘,而是隐密,这个门户,在江湖上没有名气,也没有诱人的武功可学,但身入此门的人,却至少要十年、八年的时间,才能学到那些本领。”   肖寒月望着常九,目光中一片热切,却没有开口追问。   常九道:   “我出身地鼠门,地鼠的意思,就是见不得光亮,却能在黑暗中出没于沟渠、洞、孔之中,地鼠门房中,唯一值得夸耀的武功,是缩骨神功,只要脑袋能够通过的地方,全身都可以通得过去。”   肖寒月道:   “缩骨神功,应该是一种很难练的武功了?”   常九道:   “条件是不是很苛刻?”   常九笑道:   “谈不上苛刻,但先天上,地鼠门中人要体形瘦小,形貌似鼠,还得有一些聪明,不能太笨。”   肖寒月仔细的看看常九,突然发觉常九长得有一点老鼠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常九道:   “所以,地鼠门中人,没有堂堂一表人才的弟子……”   突然住口不语。   肖寒月低声道:   “是不是有人来了?”   常九点点关,讶异地道:   “你的耳目很灵敏……”   肖寒月道:   “还是稍逊常见一筹……”   常九道:   “轻功、缩骨功及视、听能力,是地鼠门中四大主修的功业,肖兄听觉如此灵敏,显见内功方面是大有成就了。”   肖寒月道:   “人已到四丈之内了。”   但闻张岚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常兄,肖兄弟……”   常九道:   “在这里……”   张岚的动作很快,常九一句话还未说完,张岚已冲到两人停身之处,手中提着饭盒,笑道:   “两位先吃东西……”   放下饭盒,打开盒盖,表面除了饭菜之外,还有一壶老酒。   常九道;   “张兄安排得怎么样了?”   张岚道:   “幸未辱命,今天晚上由我带人巡视花园……”   常九接道:   “那很好,如果没有听到我们的呼叫之声,最好不要进来。”   张岚笑道:   “不用我帮忙吗?”   常九道:   “我需要安静,你如果真要帮忙,就是不要破坏了花园中的安静。”   张岚怔了怔,道:   “好吧!我带人守在花园外面,你找到进入密室的门户之后,招呼我一声就是。”   常九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没有听到我们的招呼,干万不要进来,明天午时之前,我一定会有一个交代,不守约定,我姓常的回头就走,到时候,可别骂我不够朋友?”   张岚吁一口气,道:   “好县,明天午时之前,你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我姓张的要骂人了。”   常九道:   “成!咱们就这么就定了。”   拿起筷子,酒杯,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第 六 回 蛇头白羽箭     肖寒月看了张岚一眼,道:“张兄,我想请你帮个忙?”张岚笑道:“说吧!什么事?”   肖寒月道:“我想借一柄长剑用用。”   张岚道:“这个容易,走!我带你去选一把!”   肖寒月看了常九一眼,随着张岚行去。   一座满置的库房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单是长剑,就有数十支之多,肖寒月选了一把形色古朴的长剑,掂了掂,十分顺手,佩在身上,道:“明天奉还。”   张岚道:“你的眼光不错,这把剑是李大将军前年回到金陵度假,拜会七王爷,送的礼物,虽非名剑,倒也锋利……”   肖寒月急急解下,道:“如此名贵之剑,我怎么能够借用,还是换一把。”   “不用换了……”   张岚拦住了肖寒月,道:“这把剑虽然不错,但七王爷还未看在眼下,李大将军告辞之后,王爷就把这柄剑赏赐予我,我不用剑,所以,放在了兵器库中,我借花献佛,这把剑就送给你了。”   肖寒月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张岚一笑,道:“是不是常九要你带一把剑的?”’肖寒月微微一怔,道:“是常兄提醒在下的。”   张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由你保护他,勿怪常九这小子口气托大了。”肖寒月心中忖道:常九说地鼠门中不是以武功见长,还道他是谦逊之言,看来倒是真话了。   张岚带着肖寒月回到花园的时侯,常九已经喝完了一壶老酒,肖寒月匆匆吃了两碗饭,张岚带走了饭盒。   常九凝神倾听,除了淙淙水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息,就起身子,道:“走!咱们先布置一下。”   选一处花树茂盛的地方,常九又取出那个铁筒来,定了方位,转动柄把,花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停手笑道:“肖兄弟,时间还早,你躺下休息也好,打坐运功也好,有动静叫你。”   肖寒月点点头,长剑平放身前,盘膝而坐,运气调息,片刻工夫,已人物我两忘,兴天浑一之境。   常九却躺下身子,伏地静听。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突听唰地一声响,一道寒芒,射入花丛之中,就在肖寒月身前半尺左右处,疾掠而过。   肖寒月忽然警觉,睁开双眼,伸手抓住了长剑。   常九疾快地按住了肖寒月抓剑的右手,示意不要出声,并要他悄然躺下。   寒芒钉在了五尺外一株小花树之上,深入数寸。   肖寒月目光税利,虽然在夜暗之中,仍在看出似是一种短箭一类的暗器,但后面却有一截白色的羽毛。   常九轻轻拉动肖寒月,附耳低语道:“侧身而卧,把身子和长剑尽量隐藏在草叶之中,但要保持着最佳的应变姿势。”   肖寒月缓缓的收动双腿,心中的紧张激奋,尤过面对白龙的时刻。   这虽非生死一瞬的对决搏杀,但却别具有一种神秘的刺激。常九果然是经验老到,料事如神,片刻之后,一阵步履声行入花丛。   那是个全身黑衣的人,头脸也被一块黑布蒙起,只露出两只眼,手上也戴着黑色的手套,正和赵幽兰形容的黑衣人穿着相同。   那只短箭上的白色羽毛,在黑暗中是一个很好找寻的目标,那黑衣人辨认方位也十分准确,直行到那株花树之旁,拔出短箭,四下扫射了一眼,才转身而去。   肖寒月有着飞跃而起的冲动,但他却极力忍耐下去,他明白这只是事端的开始,更重要的是找出地下密室,和赵百年大夫的下落。   谁想得到啊!问题竟出在了七王爷的府中,如非常九的追踪之术,就算动员了天下名捕,也不会找到七王他的府中来。   常九右耳紧贴铁铜,左耳贴地,凝神倾听。   肖寒月却提气戒备,右手握在剑把上,伏在地上的身子,弯成了弓形。   他手中有剑,就想到了剑法,也完成了出剑一击的准备。   今夜无月,夜色如墨,黑暗中布藏着无数的诡密,也潜隐着重重的危机。   果然像只地鼠一样,常九隐伏在黑暗中的静止和耐性,使得肖寒月大为佩服,因为肖寒月已经两次在缓慢中更动戒备的姿势,而常九就连一次也未移动过。   时间在黑暗中过去,肖寒月正准备第三次换转伏地戒备姿势时,一阵衣袂飘风的声音掠顶飞过。   虽然在黑暗中,肖寒月仍然看清了那是个黑衣人,一掠数丈,落在实地上。   王府中幽静、美丽的花园,黑夜中怎会有如此诡异的江湖高手出没。   肖寒月无法肯定这个黑衣人是不是那个射出白羽箭的黑衣人,但却看出他们都穿同一形状的衣服。   微微转目看去,只见常九仍然是原姿势静卧不动,除了双目中闪动着光芒之外,再瞧不出还有一个活人的征象。   漫长的黑夜中,肖寒月接受了极大的磨练,除了在草木不惊中练习着变动的姿势之外,还要徐徐换气,这要极大的耐心、忍性工夫。   金鸡报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色。   紧张的一夜,终于在二人高度的忍耐中,平静地度了过去。急促的步履声,传了过来,张岚带着两个王府中佩刀侍卫进入了花园中。   常九轻轻一拍肖寒月,低声赞道:“你的耐力已达到地鼠门中人要求的标准,了不起的年轻人!”肖寒月吁了一口气,道:“现在我可以站起来活动一下吗?”   常九微微一笑,道:“去告诉张岚,我们要离开这里,要他中午到赵府见面。”   肖寒月点点头站起来,张岚正在四下张望,一见肖寒月由一丛茂密花树丛中站起来,立刻疾奔过来,张口欲叫,却被肖寒月摇手阻止,低声道:“常兄说,中午在赵府中见。”   赵府赏花轩中摆好了一桌很好的酒菜,王守义、肖寒月、何刚、韩怕虎、赵幽兰围桌而坐。   数日不见,赵幽兰更觉清瘦一些,剧变之后的痛苦磨练,使得十分活泼的赵姑娘,变得沉默了许多,但她双目中的光亮,可以看出她的坚强。   王守义看看赵幽兰,道:“这几天赵姑娘过这平静吧?”   赵幽兰淡淡一笑,道:“我很好,府中戒备森严,未再有敌人入侵,只是为追查家下落,使得诸位昼夜不地追寻,晚辈感到十分不安。”   王守义目光转到常九身上,道:“你听听,常九爷,不看我姓王的面子,也该看在赵姑娘的份上,失泄漏一点天机如何?”   常九摇摇头,道:“不行,张岚到了之后,我自会说个明白。”   王守义道:“肖兄弟,你说说看,你陪他在花园中守了一夜,都发现些什么事情?”   肖寒月道:“除了看到两个诡密的黑衣人外,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张岚已快步行了进来,道:“七王爷召我谈话,来得晚了一些,有劳诸位久侯了。”   口中说话,人已入席。   王守义道:“张兄未到,我们常九爷是金口不开,现在该说个清楚了吧?”常九不理王守义,却转向张岚,道:“你先说,王爷和你谈些什么?”   张岚道:“他要我告诉王总捕头,放手查案,不要缚脚的,同时,也告诉我郡主学武的经过。”   常九一怔道:“真的这么说?”   张岚道:“常九,难道你信不过我的话?”   “唉!这倒真把我搞糊涂了……”   常九皱皱眉头道:“难道七王爷真不知道?”   张岚道:“常九,说吧!究竟你发现了什么?我既然插手了此事,自然会全力以赴,就算追查下去,对七王爷有所不利,现在也无法回头了。”   常九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直言不隐了,王爷的后花园中,确有一座密室,就在假山之内。”   虽在意料之中,但张岚和王守义,还和听得脸白色一变。   常九道:“花园也有一条地下通道,可达假山密室,只是距离远了一些,似在围墙旁边……”   张岚接道:“常九,你能肯定?”   “肯定,昨夜就有人走过那条地下通道……”   常九斩钉截铁地说道:“但进入地道的门户,却不在花园之中。”   王守义一皱眉头,道:“这个就不容易着手了……”   常九道:“容易得很,我可以带你由地道上面直挖下去,找出地道,也可以告诉你们由哪里凿开假山,找出密室。”   王守义道:“张,你看该怎么办?”   张岚道:“只要有把握,就告诉七王爷,挖出地道、密室给他看看。”常九道:“昨夜在三更左右,有人在花园中搜查,肖兄十分沉着,没有被他们搜出来。”   “张岚脸色一变,道:“你们为什么不招呼一声,合力擒住那个人……”   常九道:“不能动手的原因是,当时我还来听出地道所在,而且,那黑衣人打出了一支蛇头白箭……”   张岚一下子站了起来,道:“箭呢?”   常九道:“白羽箭掠着肖兄身侧面过,钉在一株花树上,但又被黑衣人走过来收了回去。”   张岚吁一口气,道:“你确定是蛇头白羽箭吗?”   常九道:“不相信你问问肖寒月。”   肖寒月道:“是一种带有白羽毛的短箭,是不是蛇头白羽箭,我就不知道了?”   常九道:“天下用甩手箭的人,虽然不少,但带一截羽毛的,却是不多,除了蛇头白羽箭之外,我还未听过有第二家?”   张岚道:“这么说,大概是不会错了?”   赏花轩中突然沉默下来。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在座之人,一个个脸色沉重,似乎是蛇头白羽有着很大的震骇力量,心中大奇,忍不住问道:“常兄,那蛇头白羽箭,可有什么来历?”   常九道:“张兄比我清楚,何不问他?”   不待肖寒月问,张岚长长叹一口气,道:“肖兄弟初入江湖不久,不知蛇头白羽箭的出处,来历……”肖寒月道:“张兄指教?”   张岚道:“二十年前,蛇头白羽箭威震江湖,箭到之处,望风披靡,闹得江湖上神鬼不安,幸好只闹了五年,突然隐去不见,但白羽箭的往事,至今仍然传扬江湖,想不到的踪十五年的蛇头白羽,竟然会在王府中出现?!”   肖寒月道:“蛇头白羽箭,代表着一个人,还是代表着一个组织?”   张岚道:“应该是一个家族,他们的人数不多.但却神出鬼没,他们在江湖上闹了五年,仍然没有人能把他们分的很清楚。”   肖寒月道:“会不会是人数很少的组织呢?”   张岚道:“不太可能,因为他们一群人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江湖上称他们为白羽令门。”   肖寒月沉吟不语,心中付道:“蛇头白羽箭在江湖上横行了五年,竟然没有人弄得清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组合?……”   常九接道:“张岚说的不错,他们是一个家族,这一家人姓古,是一个充满着神秘、怪异的家族,他们从来不和江湖中人来往,一向是独行其是。”   “常兄,对古氏家族,还了解多少?”   常九道:“就知道这些了,常某追踪他们一个多月,探听出他们姓古,不幸被他们发现,差一点丢了老命。”   肖寒月道:“蛇头白羽箭,左右不过是一种暗器罢了,江湖中人,为何如此害怕?”   常九道:“蛇头白羽箭的可怕处,是因为它花样太多,有的蛇头中暗藏毒针,有的暗藏磷火,也有暗藏火药,射中人身,或用兵器封挡时,立刻爆炸,但就外形上看去,却是完全一个样子,叫人无法分辨。”   肖寒月道:“原来如此,那当真是防不胜防,十分可怕了。”   直到此刻,肖寒月才完全明白,蛇头白箭一经提出,全座默然,原来,都被这种诡诈难测的暗器给震住了。   常九道:“现在,该你王总捕头拿个主意了,这件事,不但牵上了白龙,而且牵扯了白羽令门的古氏家族,你还敢不敢查下去?”   王守义道:“最重要的是,还牵扯上了七王爷府,能不能办下去,要张兄作个决定了。”   肖寒月回目看去,只见赵幽兰低头不语,脸上是一片黯然、悲怆之色,忍不住接道:   “当然应该追下去,难道白龙和古氏家族中人,就该横行不法,欺压良善,任他们胡作非为下去?”   张岚点点头,道:“肖兄弟说得对,就算牵上了王府也应该追查下去。”   赵幽兰道:“只要能把家父找回来,其他的事,民女也无意追究。”   王守义霍然站起身子,道:“姑娘不用如此,这件案子,我会全力追查,就算丢了官,陪进去一条性命,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手!”   肖寒月道:“好!王总捕头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寒月愿为先驱,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常九冷冷一笑,道:“看在你肖兄陪我一夜餐风露宿的份上,我姓常的也拚上了!”目光一掠何刚、韩伯虎,接道:“你们两位怎么说?要是珍惜性命,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韩怕虎道:“在下是受张前辈之邀而来,但愿张前辈一句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张岚点点头,道:“好!白羽令门、魔刀白龙、鬼刀侯玄,都已经在金陵出现,撇开赵大夫被掳之事不谈,就江湖情势而论,也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件,王总捕头可以把他们当作一件掳人案件处理,我张某人也可以把它当作一件江湖大事处理……”   韩怕虎道:“前辈的意思是召集武林同道,协力追查?”   张岚道:“魔刀白龙、白羽令门都出现了,咱们几人之力,只怕不易应付?”   王守义脸上一片焦急,却又不便开口阻止。   常九摇摇头,道:“不可操之过急。”   张岚唤了一声,道:“你有什么高见?”   常九道:“不错,咱们看到了白羽箭,但白羽令门中什么人出现金陵,咱们还不清楚,再说张见这样大旗鼓的干法,势必一下子闹的轰动江湖,就算凭借张兄在武林中的人望,请了很多武林高手来,又到那里去找白羽令门中人?”   张岚心中忖:是啊!我总不能带他们去乌衣巷七王爷的府中搜查吧?王守义道:“常九说得对,张兄,这件事,在没有完全证明之前,还不宜传扬出去。”   张岚点点头,道:“好!找出一个可行之法,张某万死不辞!”   常九道:“诸位都有追查水落石出之心,我常九也只好认命,不过,密室在王府之中,不论明搜暗追,都无法瞒过王府中人,这件事,是否要禀明七王爷呢?”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在王府之中,破山、挖地,实在很难启齿,你如有把握找出地道所在,倒不如夜间下手,待找出了地道,再去禀明王爷不迟。”   王守义低声道:“常兄,你说那地道在王府花园的围墙边?”   “不错!”   王守义道:“这么说来,那地下密道,可能通到杨尚书的宅院,也可能通到李将军的府第。”   常九微微一笑,道:“对!在下倒未想到,还是你这种做官的人,想得周到。”   王守义笑一笑,道:“你终于知道做官之人的厉害了吧!我再指点你一招,你看是不是更厉害?……”   常九道:“说你胖,你就喘了,说出来听听,再自我陶醉不迟。”   王守义道:“既然地点在王府围墙之侧,可不可以在王府外面,挖一条地道进去。”   常九道:“办法不法,不过,那中间有一条巷道,而且,不停有兵丁巡行……”   王守义接道:“这就要看看我这做官人的本领了,不用你担心,问题是什么时候下手最好,而且,你要估算十分正确,我们不能挖了很长时间,还找不到地道。”   常九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睁开眼睛,道:“可以,有两个时辰的光景,我保证可以挖出地道,为了行动秘密,最好夜间下手。”   王守义道:“什么人去?人和张兄研究一下,我现在就去安排,初更时分动手。”   常九道:“不!时间要提前,今夜无月,天一黑就动手,二更之前,要找出地道,就常某人昨夜见闻,地道传出行动声音,都在三更左右。”   王守义点点头,道:“好!常兄,要不要再去查看一下乌衣巷中的形势?”   常九道:“姓常的没有别的本领,就是记忆的能力很好,乌衣巷和王府花园内外的形势,早已熟记于区区的胸中了。”   王守义回顾了一眼,欠身说道:“张兄,一切仰伏了,人手方面,请张兄调派,兄弟去和巡守营打个交道。”   张岚道:“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在座之人行动,不用再调动别的人了。”   赵幽兰站起身子,微微一笑,道:“诸位昨夜奔走终宵,今夜还要行动,用过酒饭,请各位回房中休息一下,诸位的卧室,我早已吩咐丫环们整理过了,大恩不言谢,晚辈心领了。”   肖寒月回到卧室的时候,赵幽兰早已在室中等候。   这几天,肖寒月奔走忙碌,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彼此之间,似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谈一下。   肖寒月最关心的是赵姑娘的安全,花轩中人多不便,现在雅室中只有两人,立刻说道:   “看到你安然无恙,心中十分高兴,但对放高手众多。防范不易,单凭张杰、罗镳,和一些捕快,只怕能力不够……”   赵幽兰微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欢愉的微笑,道:“你真的这么关心我?”   话一经重复,不是变了味,就中味道更浓,肖寒月没来由的脸上一热,点点头对赵幽兰一个微笑。   赵幽兰的心情有似乎是更愉快了,低声说道:“别为我担心,事实上,赵府中这些森严的防护,挡不住人家……”   肖寒月吃了一惊,接道:“你是说,对方已摸进了赵府?”   “是!而且是草木不惊,守护赵府的人,都不知道……”   “你?”   肖寒月焦急的道:“见了他们。”   “他们进不了我住的跨院,小妹不会武功,目光不济,只能看到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影。”   “嗯!不错,除了白龙之外,他们夜间行动都是这个装扮。”赵幽兰接道:“肖兄,这件事,最好先不要告诉他们。”   肖寒月道:“重重戒备之下,敌人进府两次,竟未发觉,告诉他们,也是无用,不过,此非善地,你……”   “小妹有保命之法,赵神医的女儿,虽不会武,但会用药,药物可以伤人……”   肖寒月见过她配制迷药的神奇,象侯玄那样的人,都被一下子迷倒,但对方如有防备,以赵幽兰纤纤弱质,纵有天下最好的迷药,也无法施展。   似乎是看出了肖寒月的心意,不待开口,赵幽兰已抢先说道:“肖兄,药有千种,用途何止一端,小妹正在试验用药物培养一种克敌的动物出来……”   语声一顿,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只可惜,医术、药物,未能用于救命、治病的正途。小妹心中实有愧咎,但为了保命求生,也是无可奈何了。”肖寒月心中大奇道:“用药物能使人府高手知难而退,又要用药物培养出一种能克敌的动物,真是前所未闻,看来,任何一门学问,到了极致,都会生出正反之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技艺无正邪,端在人为了。”   尽管他心中疑问重重,但却未再追问。   赵幽兰也未再说明,也许是用于保命的隐密,不便轻易泄漏出来,扭转话题,说道:   “肖兄,另有一桩奇怪的事,小妹想诉肖兄?”   肖寒月这数日间斗白龙,人王府寻地道,惊见王府夜行人的出现,想不到守在家中的赵幽兰,竟也有着惊天动地之变,当下点头,道:“我这厢洗耳恭听。”   赵幽兰道:“你在花轩之中,可曾觉得缺少什么?”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画圣吴道子的众星捧月图?”   “对!我把它取了下来,就收藏在肖兄的桌斗之中,有暇时间,不妨取出来仔细地瞧瞧,看你能不能瞧出个中之妙?”   肖寒月道:“一代画圣的手笔,自有非凡之处……”   “我说的不是画的好坏、价值……”   赵幽兰慧黠地说:“是画中玄妙,我如告诉你,那你就失去了一份寻找玄妙的乐趣,肖兄,家父失踪了几个月来,我好象过了几十年一样,过去不懂的事,现在都懂了……”   肖寒月叹道:“忧患使人早熟,姑娘和在下初之时,确有很大的不同。”   赵幽兰道:“是不是少了一份天真烂漫,纯纯的少女情怀?”   肖寒月道:“却多了一份稳健、成熟的风韵,历险如夷的豪气,幽兰姑娘,我实在很佩服你,以人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处身在惊涛骇浪的江湖险恶中,竟能如此的沉着。”   赵幽兰嫣然一笑,道:“谢谢你,这都是你给我的力量和启示……”   “我……”   赵幽兰点点头,接道:“是真的,也许,你自己并不觉得你在怀绝技,却不知自己有一身奇高的武功,我有满腹医学知识,库中存有着天下奇药,却不知道应用,七针汇穴,使肖兄脱胎换骨,也启发了小妹用药自保的灵感,肖兄,我是女子,但已不是弱者,我正在强大……”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赵姑娘,你……”   “我进展得很顺利,爹换购的齐全药物,对我的帮助太大了。”她幽幽一叹,接道:   “我担心的是自己变得太快,变得没有女人味道。”   肖寒月道:“这个,不会吧!”   “希望不会,尤其在你肖兄的心目中……”   她突然住口,缓缓转身向外行去。   肖寒月急道:“幽一姑娘……”   赵幽兰回眸一笑,停下脚步,接道:“家父生死未卜,我竟然想到自己的事,肖兄,好好休息一下,以保存弃沛的体力,如果常先生判断的不错,今夜里可能会有一场险恶战,画存在你这里,也不用急着看它,等你有空暇,最好在深夜观画,孤灯一盏,四外寂然,以你的智慧,我相信会有惊人发现,休息吧!小妹不打扰了。”   不待肖寒月再开口,急急行出了雅室。   赵幽兰飘然而去,却留了很多的迷团给肖寒月去推断、猜想。一行巡的兵丁,在天色刚入夜,就到了王府外面的巷子内。   这一行人,正是肖寒月等所改扮,八个人,包括了张岚、何刚、常九、张杰、罗镳、肖寒月、韩怕虎、王守义、张杰、罗镳还各带一张强弓,两袋箭,手中执着长矛,分守在巷口两端。   地方,由常九选好,群豪轮流动手,不到二更时分,已经挖了一丈多深。   常九招呼停下,看看张岚,道:“人手分配要请张兄和王总捕头作主了。”   张岚道:“地道还未挖出来……”   常九举起手中铁锹,用力一推,砖落土崩,露出一个洞口。   敢情已挖到了地道旁的砖壁所在了。   张岚探头入洞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吃惊,那地道规模很大,高过一人,宽约四尺,青砖砌成壁,地道中通风很好,没有潮湿的感觉,显见建筑之时,花费的工程很大。   张岚轻轻吁一口气缓缓说道:“常兄,这地道之中,有多少风险,你比我们清楚,人手如何分配,就请你作主了,不过,我张某人要算一份。   显然张岚对常九之能,心中已然大感佩服。   常九道:“好!你张兄、王总捕头,肖寒月,我姓常的,四个人进入地道搜查,何刚、韩伯虎守着洞口,张杰、罗镳隐在暗处接应,看他们带着强弓长箭,箭术想是不错了?”   王守义道:“他们两人武功算不得明,但箭术却造诣不错,常见分配,正合在下之意。”   常九道:“王总捕头不反对,咱们开始行动吧!”   当先穿过洞口,进入地道。   肖寒月、张岚、王守义相继穿入。   常九要几人脱下巡兵的衣服,交给洞外的韩伯虎,道:“立刻把地洞填好……”   韩怕虎接道:“那你们?……”   “这地道之中,自有出路,填好地洞,就守在暗处,如到五更时分,还不见我们出手,你招呼何刚、张杰、罗镳回到赵府中去。”   韩怕虎道:“这个……”   张岚接道:“伯虎,听常九的。”   韩伯虎道:“好!我立刻封填地洞。”   常九捡起青砖,堵好洞口,道:“北面是通往假山密室的去路,南面通到哪里,就无法推断了。”   张岚道:“先到假山密室中看,再作道理。”   常九道:“区区带路。”   取出形如铁棒圆筒,执右手中,向前行去。   敢情,这圆筒也是常九的兵刃。   肖寒月跨一步,紧随在常九的身侧,右手握在了佩剑的手把之上。   地道中十分黑暗,运足目力,也只能见数尺外的景物。   但地道宽敝平坦,走起来全无阻碍,前行十丈左右,带路的常九,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本一条直行的地道,至此分成了两条,一条向东北方位转去,一条转向西北,同时,地道亦变得狭窄了很多,仅可容一人通过。   张岚仔细辨了一下方位,低声道:“如果方向不变,就该通天尚书府中。”   常九道:“右面岔道通往何处,等一会不难查明白,现在,咱们先到假山密室中看看再说。”   肖寒月说道:“在下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他目力过人,可见到一丈外地景物,发觉折转的地道三尺后,就有石级环转而上。   出人意外的,一路上竟无阻碍,登上了一十三层石级之后,果然到了一座石室之中。   常九晃燃火折子,只见室中桌椅俱全,而且桌子上还放着一支燃残烛,燃上烛火,室中景物清晰可。   石室约一丈见方,除了桌椅之外,还有一张木床,床上枕被俱全,但却空无一人。   张岚四顾了一眼,发觉室壁光滑,地道通至此室,似是已至尽处,伸手在桌、椅擦了一下,道:“桌椅不染纤尘,这是经常有人打扫了?”   王守义道:“人呢?走了,还是未到?”   两人谈话的时侯,常九已开始四处走动,用手敲打石壁。   地鼠门中的人,对土建筑的工程上,都有相当的造诣,一阵观察、敲打之后,立刻接道:“人还在这里!”   王守义道:“老常,你是说这里还有复室?”   常九冷冷说道:“王兄如是不信,兄弟炸开给你瞧瞧?张岚正要开口,却被常九示意阻止。   “这是什么所在,岂能使用火药?”   说话声中,木榻后面部份光滑石壁,突然自行转动,一个灰衣妇人,随着转动的石壁后,行了出来。   原来,那地上,是一个转动的门户,只是石壁表面结合的很严密,外行人看不出来罢了?张岚双眉一扬,怒声说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私自藏身王府之中?”   灰认人白发如雪,但一张脸却我滑洁白,不见一道皱纹,看上去,很难估算出她的年龄。   “老身谭三姑……”   张岚呆了一呆,道:“白发龙女谭三姑?!”   谭三姑笑一笑接道:“老了,白发龙女是当年江湖朋友送我的绰号,老身有二十未在江湖上走动了。”   王守义心头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付道:侯玄,白龙,都在金陵出现,现在,又出来了白发龙女谭三姑,这位甚有侠名的前辈高人,难道也卷入了赵大夫失踪的漩涡之中……”   别看张岚自负武林中的身份,但在谭三始的面前,却是端不起他武林长者的架子,一抱拳,道:“谭老前辈怎会……”   谭三姑挥挥手,接道:“你们找到此处,总算有缘,请坐下说话吧!”   这石室之中,有两张椅子,一张木床,谭三姑口中让开,人却当先在木床上坐下来。   张岚望望两张椅子,席地而坐,王守义、肖寒月、常九,也随着在地上坐下。   肖寒月知谭三姑是何许人物?但张岚等对她的敬重,想来必是一位前辈高人,神情间也表现得十分恭敬。   谭三姑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人一眼,目光停在张岚的脸上,道:“你叫张岚?”   “张岚道:“是!老前辈何以得知?”   谭三站道:“我还知道你是王府的总教席,指点王府侍卫的武功。”   张岚心头震动,道:“老前辈对张某的事,了解得很清楚?”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郡主一身武功,想必是谭老前辈传授的了。”   谭三姑笑一笑,道:“很聪明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肖寒月。”   谭三姑仔细打量肖寒月一阵,一整神色,道:“令师是?……”   “家师自号无名老人。”   谭三姑一皱眉头道:“他自号无名老人?”   “是!”   “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肖寒月沉思了一阵,道:“家师身骨多病,左手也不太方便。”   谭三姑嗯了一声,目光转到张岚脸上,道:“老身避难于此,结识郡主,指点了他一点武功……”   张岚接道:“以老前辈在武林中的声望,当今之世还有什么人敢犯神威,再说七王爷……”谭三姑道:“江湖中事,不是官府能插得上手,七王爷虽然位高权重,也无法帮得上老身的忙。”   肖寒月心中一动,道:“老前辈是不是开罪了白羽令门?”   谭三姑眼中突然暴出两道神光,盯注肖寒月,道:“你怎么知道?说!”   常九接道:“昨夜之中,我们守在花园,发觉了蛇头白羽箭出现王府……”   谭三姑吃了一惊,道:“真有此事么?”   常九道:“千真万确……”   当下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谭三姑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他们已经发觉了我的藏身之处了,不行,老身得走……”   她说走就走,起身向外行去。   张岚起身拦住,低声道:“老前辈,意欲何往?”   谭三姑肃然说道:“不管到那里都好,就是不能留在此地,白羽令门中人胆大妄为,老身留此,恐怕要累及王府中人了?”   肖寒月道:“老前辈,白羽令门中人,出现此地,可能别有原因?”   谭三姑道:“什么原因?”   “我们正在追查一件案子……”   谭三姑道:“什么案子,如果白羽令门中人干的,听老身一言相劝,那就不用追查下去,你们几个人对付不了他们!”   肖寒月道:“如果加上老前辈呢?”   “也不行……”   谭三姑摇摇头说:“白羽令门中人,武功虽然高强,但老身自信,还可以和他们周旋一下,但他们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却是叫人无法抗拒,我见识过那种变化多端,威力奇大的蛇头箭的厉害,不是任何武功所能抗拒的。”   肖寒月道:“这么说来,江湖之上,就任凭他们纵横自如;善良百姓,也任凭他们宰割了?”   谭三姑冷冷道:“初生之犊不畏虎,你可是不信老身的话?”   对白羽令门中人,个个畏惧,张岚韩怕虎等都不知如何接口,肖寒月叹了口气,道:   “谭前辈,晚辈相信你说的句句真实,只是武林中人,都如此害怕他们,任他们横行无忌,江湖上正义何在?”   谭三姑微微一怔道:“白羽令门中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第一流的身手,每个人,都能打出蛇头白羽箭,好在,他们从不和一般民间一强怨,但一旦惹上了他们,非被赶尽绝不可……”   “难道武林之中,就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和他们评个是非出来?”   肖寒月使目放光,神情间,充满着激动。   “年轻人……”   谭三姑有些惭愧地说:“江湖上实力至上,是非之分,在白羽令门强大的力量之前,就显得微不足道……”   她长长叹息一声,道:“也许,整个武林中的高手,真的肯同心合力,对付白羽令门,他们虽然人强悍,暗器凶厉,但人数有限,相信可以对付得了,但在门派绝亡的威胁之下,谁又肯强自出头呢?这就成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局面了。”   肖寒月站起身子,吁一口气,道:“晚辈如再遇白羽令门中人,倒是希望和他们拼上一阵……”谭三站接道:“年轻人,不用为老身出头……”   肖寒月摇摇头,笑道:“不是为前辈出面,而且,就晚辈的看法,白羽令门在此出现,不是发觉老前辈隐居于此,而是他们卷入了赵大夫的失踪案子中,那就早晚免不了对面一拼了。”   谭三站道:“你一点也不怕白羽令门?”   肖寒月道:“不怕!我不信天下就没有比白羽令门更强的敌人,彼此之间,如是遇上了,还不一样要照面一战。”   谭三姑沉吟了一阵,突然大笑,道:“好!年轻人,你象说动了老身,也许是昔年一场拚杀,我目睹两位江湖高手,伤亡在蛇头白羽箭下,这份恐怖的心情,一直就笼罩着我……”   肖寒月接道:“逃避不是办法,要来是总归会来……”   “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身不会再逃了,一旦遇上,就放手一战,也强过这等躲躲闪闪,忍辱偷生了。”   张岚暗暗忖道:想不到啊!肖兄弟三言两语,竟然激起了白发龙女放手一战的意志,如果有她帮忙,倒是一个万难求得的帮手。   心中念转,口里说道:“张某不才,亦愿追随度谭老前辈见识一下白羽令门的厉害,死而无悔。”   谭三姑笑一笑,道:“老身躲避了十几年,还是避不开和白羽令门一战的结果,冥冥中,似是早已注这下了诸位查赵大夫的下落,可有什么眉目?”   王守义道:“老前辈不问,在下也不便提出,这座地下密道中,除了这座密室之外,还通往何处?谭三姑道:“前面有一条岔道,但只有三丈多远……”   常九一怔,道:“谭前辈查看过?”   “是!而且勘查了数次之多,那是一条废道,中途罢手,未再挖掘。”   王守义道:“谭前辈见过白龙没有?”   谭三姑道:“魔刀白龙,老身在十五年前见过一次,自老身避难逃世之后,就未再见过。”   王守义道:“两天之前,白龙就在玄武湖畔和肖老弟一战受伤,也逃到了王府花园之中,失踪不见,我等为追查白龙下落,才遇得前辈。”   谭三姑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这座王府花之内似是蕴藏着很多古怪了?”   张岚道:“老前辈这么一说,真是治丝愈棼,千头万绪,叫人无从捉摸了。”   肖寒月道:“不要急,冷静地分析一下,总会有一个脉络可寻。”   谭三姑转头看去,只见肖寒月双目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微微一笑,道:“肖公子,可是已智珠在握,胸有成竹了?”   肖寒月笑道:“捕捉一点风影,是否能拨云见日,还得诸位参与,理一个头绪来?”   张岚道:“好!好!肖兄弟,你先说出来听听。”   肖寒月道:“魔刀白龙和赵大夫一案绝对有关,而且,大致上可以确定,他藏身在乌衣巷中,他敢在大白天跃入王府花园,显是有所仗恃,相信能快速的隐去身形,避开搜捕……”   常九突然接道:“那是说,这座花园之中,还有一条地道了?”   谭三姑道:“老身在此住了数年之久,常在夜间指点郡主武功,如果另有一条地道,老身不会全无所知。”   常九道:“前辈记忆之中,是否有可疑之处?”   谭三姑沉吟了一阵,道:“大概有一个多月之前吧!那夜无月,老身在花园中指点郡主武功,似有人在暗中窥伺,老身追踪而去,已不见人踪?”   张岚道:“在什么地方?”   谭三站道:“那人似是逃人了东北方的宅院之中。”   张岚道:“杨尚书的府邸。”   谭三姑道:“老身曾经追入那座宅院,但见广大的宅院之中,一片黑暗,竟有着无从着手之感,想到此地都是公卿侯府,不便擅闯,只好退了出来。”   常九道:“昨夜之中,有人追人花园,而且通过地道,谭前辈是否知晓?”   谭三姑道:“郡主告诉我了,老身才能在黑暗中查看一下诸位的举动。”常九接道:   “昨夜三更时分,有人行过地道,也是老前辈了?”   谭三姑点点头,道:“但老身只知道有人潜伏园中,但却不知道白羽令门中人,竟也混了进来?”   肖寒月一皱眉头,道:“这件事情,当真是巧合了?”   谭三姑道:“老身也有同感。”   肖寒月道:“老前辈是否还会居住此地?”   谭三姑道:“老身所以住在这等不见天日之处,因为它十分隐密,现在隐密已泄,老身明日和郡主谈过之后,再作决定。”   张岚吃了一惊道:“谭前辈已答允出手相助,想来不会……”   “唉!老身能否留在此地,非本身能够作主,要看郡主的意思了……”   张岚还待开口,却被肖寒月挥手拦阻,道:“既是如此,咱们也不便打扰了,就此别过。”   他说走就走,抱拳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张岚从未见过肖寒月处事态度,如此决绝,呆了一呆,也行礼告辞。   一行人离开石室,进入地道。   常九道:“怎么出去?”   肖寒月道:“原路退出?”   王守义道:“为什么不定地道出口,看看这座地道,究竟通往何处?”   肖寒月叹息一声,道:“如若地道出口,在王府内院,郡主的住处呢?”   王守义呆了一呆,道:“对!原路退回。”   常九带路,退出了地道。   张岚虽未阻止行动,但紧绷着一张脸,不悦之色,形诸于外。王守义道:“肖兄弟,现在到哪里?”   肖寒月道:“要他们填上挖的坑道,撤去四周的人手,咱们回赵府中去。’张岚一直忍着,到了赏花轩,再也忍耐不住,道:“半途而废,填上坑道,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肖寒月道:“咱们留在王府,张兄准备如何追查下去?”   张岚道:“这个……”   肖寒月道:“见到了白发龙女,咱们已经无法追下去了。”   “为什么?”   肖寒月道:“因为,谭三姑已经堵死了我们的线索……”   常九接道:“那条岔道,不可能是一条废道,昨夜中行这地道的人,也绝对不只一个,白发龙女谭三姑没讲实话!”   张岚吃了一凉道:“你们是说谭三姑和是白龙是一伙的?”   肖寒月道:“谭三姑是不是白龙一伙的,在下不敢妄作论断,不过,谭老前辈言不由衷,有所掩饰,绝不会错。”   张岚道:“白发龙女在江湖上一向侠名卓著怎么会……”   肖寒月接道:“张兄,不妨仔细想想谭三姑的话,是否有很多矛盾之处,她避居王府中花园密室里,为了躲避白羽令门中人,但她知道我们潜伏花园,却不知道白羽令门中人出现,以白发龙女的武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张岚道:“对!想一想,确实有些可疑!”   肖寒月道:“咱们行动太快,而且来找地道进口,挖了一条坑道进来使她准备不及,如非常兄找出密室暗门,谭三姑就不会见咱们了。”   张岚道:“不知道七王爷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肖寒月道:“至少郡主应该知道。”   王守义道:“唉!看来这件事,麻烦大了……”   常九道:“王府郡主,豪门千金,怎会和江湖人混在一起。”   王守义道:“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这件案子,是不是还应该查下去了?”常九道:   “哼!做官的人,见了更大的官,自然是害怕得很。”   张岚道:“肖兄弟,你看,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告诉七王爷?”   王守义抢先接道:“如果没有七王爷的支持,这件案子根本没办法查下去,杨尚书、李将军不论那一个,应天府都招惹不起。”   张岚吁一口气,道:“有白发龙女谭三姑这样的高手,隐身在王府之中,我这个总教席就变成了聋子耳朵,也该提出辞呈了。”   常九道:“怎么?两位把我们请出来,自己却打起退堂鼓了。”   张岚苦笑一下,道:“常兄放心,张某辞去了王府教席的名义,会以江湖人的身份参与此事……”   常九道:“好!难怪张兄在武林中受人尊敬,果是一诺千金。”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张兄,你可以辞去王府总教席的名义,可是我……”   常九道:“你就不能辞去总捕头的身份吗?”   王守义道:“张兄是客卿身份,一定要辞,七王爷也没有办法留他,但应天府的总捕头,是国家设的职位……”   常九道:“你一定要辞,难道应天府还会把你关起来不成。”   王守义道:“应天府也没有权力批准我的辞呈,一定要辞,得刑部核准,这就不是三五个月办得好了。”   肖寒月道:“其实,王兄以应天府总捕头的身份参与,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王守义道:“官方身份,有方便,也有束缚,杨尚书、李将军、应天府正堂,他们也不会放在眼中,何况我这个总捕头,说到七王爷府邸,借给应天府两个胆子,也不敢下令搜查,老实说到现在这个局面,应天府已无能为力,谈到品级体制,你们不能随便进入要员府邸,不过,你们私人行动,抓住了,以律治罪,抓不住,算你们运气好……”   常九怒道:“听口气,你好像还要反脸成仇,准备抓我们了。”   王守义叹口气,道:“难说啊,杨、李二府,如果有人报案说,家里有了飞贼,黄知府一定会派我出动抓人……”   常九道:“好啊!我来金陵,可是你和张兄传讯邀我来的,现在,你把我当飞贼看,这是什么世界呀!可真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哪!”   肖寒月笑一笑,道:“王兄,如若七王爷还支持这件事呢?”   王守义道:“那就好办了,七王爷如肯撑腰,一应天府会全力以赴。”   但闻步履步声响,赏花轩木门被人推开,赵幽兰一身黑衣,缓步行了进来。   这时,正是子夜时分。   张岚怔了一怔,道:“赵姑娘,还没有休息?”   赵幽兰笑道:“诸位为家父的事,日夜辛劳,幽兰心中十分不安,适才不厨准备了几样小菜,以供诸位霄夜,杏花,把霄夜送上来!”   杏花、赵福应声而入,摆好酒菜,悄然退下。   赵幽兰伸手拉过一张木椅,在肖寒月的身侧坐下。   室中立刻静了下来,群豪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赵幽兰若有所觉的,道:“诸位可是要商谈什么?贱妾不便参与……”   肖寒月接道:“我们确是遇上一些难题,正在研究对策……”   突然住口,凝神倾听一阵,接道:“王兄,这花园之中,可有巡夜的人?”   王守义道:“有……不过……”   但闻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入耳际,拖着长长的余音,划空而去。   张岚道:“来人已近花轩三丈之内了。”   何刚、韩怕虎同时离位而起,飞扑花轩室外。   常九道:“应该有两个人,我还以为是王兄埋在花轩附近的暗桩,没有理会……”   地鼠门中,果然有异于常人的警觉。   这时,何刚、韩伯虎已抬着一个身着黑色夜行劲装,背插单刀,头上戴着一顶特制帽子的大汉,行了进来,帽子遮住了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何刚放下了黑衣大汉,道:“这家伙受了伤,躺在三丈左右的花丛下面。”   王守义奇道:“什么人伤了他?”   他心中明白,绝不是他派在赵府中巡夜的捕快们下的手,因为,这黑衣人全身不见外伤。   但闻人声吵杂,十几个捕快,弓下弦,刀出鞘地跑了过来。   大概是,那声惨叫惊动了这些巡夜捕快,赶来查看。   王守义挥挥手,喝令捕快退下。   张岚缓缓行到了那黑衣人的身前,拉下特制的帽子,道:“服毒自绝?”   灯火下,只见那黑衣人面上泛起了一层黑气,果然是中毒之征。   常九翻动了地黑衣人的身子查看一阵,道:“全身不见伤,又不像被人点了穴道,更没有自绝的理由……”   王守义接道:“死了没有?”   常九摇摇头,道:“好像还活着?”   肖寒月道:“赵姑娘,能不能瞧出来他中的什么毒?”   赵幽兰站起身子,行近黑衣人,瞄了一眼,道:“不要紧,吃点药就会醒过来……”   取出一个玉瓶,交给肖寒月,接道:“服用一粒。”   肖寒月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红色丸丹,虽非什么灵丹妙药,但可解十几种毒性,就算药不对症,服下也不会伤人。”   肖寒月未再多问,收好玉瓶。   常九已由肖寒月的手中,取过丹九,右手捏开那黑衣人的牙关,把丹九投入黑衣人的口中。   片刻工夫,黑衣人忽然挺身坐了起来。   似乎是都未料到,赵幽兰的药物,竟有如此的神效,常九及时出手,在那黑衣人的神志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点了他三处穴道。   就这一阵工夫,那人脸上的黑气,已然消失不见。   “好药!看来幽兰姑娘的医术,似不在令尊之下了。”   张岚赞美地说。   赵幽兰神情平静,对张岚的赞美之言,没有喜悦,也未谦辞。她有了很大的改变,只不过,张岚、王守义也未发觉罢了。   常九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望着黑衣人,道:“只要回答我三句话,我就放了你……”   黑衣人道:“我只想知道,你们用什么方法伤了我?”   常九微微一怔道:“你不知道?”   事实上,常九,张岚等在场之人,都不知道,这黑衣人,是怎么晕倒在花丛之下。   黑衣人道:“我从来没有见那样的暗器……”   常九接道:“你总算开了眼界。”   黑衣人道:“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暗器,来的是那样无声无息?”   常九道:“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们的问话……”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不能回答你们什么,因为,我知道的不多……”   王守义道:“尽你所能吧!”   常九道:“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受伤的经过吗?”   黑衣人苦笑一下,道:“看来,你们是不会告诉我了,我相信,我们掩蔽的很好,我受过这种特殊的,居然被你们发觉了,而且,在我们高度的警觉中,会伤在一种神秘的暗器之下。”   王守义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黑衣人道:“两个。”   王守义道:“目的呢?”   “掳走赵姑娘,如果无法捉到活的,那就杀了她。”   王守义怒道:“赵姑娘和你何怨何仇,为什么要杀她,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黑衣人苦笑一下道:“我们是奉命行事,既然失手被擒,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了。”   说完,闭上双目,神色平静,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   赵幽兰突然插口道:.“你们根本不认识我,如何对我下手?”   黑衣人睁开眼睛,打量了赵幽兰一阵,道:“我们看过你的画像,而且画得很像,就和你本人一样。”   肖寒月道:“你认识白龙?”   黑衣人道:“龙白……”   沉思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认识,我认识的人很少,就算我们在一起学艺的人,彼此之间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常九道:“我明白了,你们只是被人训练成一批神秘的杀手。”   “黑衣人点点头,流下两行泪水,又闭上了双目。”   肖寒月道:“他能留出泪水来,证明他良知未泯,对这种杀手的生涯,十分厌恶。”   张岚道:“好!先把他关起来。”   赵幽兰轻轻叹息一声,道:“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如此的相残,而且,彼此之间无怨无仇,相距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张岚道:“怀壁其罪啊!姑娘,令尊的绝世医术,是招来这场大祸的原因。”   “我爹因医术精湛,招来大祸,但他们派人来杀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张岚一下子被问住了,幸好王守义接了口,道:“姑娘,这要怪案子追得太紧,对方大概想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肖寒月神情肃然的道:“杀人灭口,祸连一家,当真是其心可诛了。”   王守义脸上一热,道:“所以咱们要全力保护赵姑娘的安全,这方面,我看要肖兄弟多尽心力了。”   “我会全力以赴,要不是赵大夫丹心妙手,恐怕我尸骨已寒了。”   张岚忽然放声笑道:“幽兰姑娘,令尊被抓一案,王总捕头确已尽全力追查,但案情变化,奇峰造出,牵连之大,却是出人意外,不过,你可以放心,张某人既然插手这件事,一定全力追查下去,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亦是在所不措。”   赵幽兰深深一福,道:“多谢前辈垂顾,贱妾亦作了准备,为救家父,不惜倾家荡产,我已吩咐他们必要时变卖一切产业,需钱之处,前辈不用吝惜,吩咐一声。贱妾立刻奉上……”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至于保护贱妾一事,倒不劳诸位费心……”   肖寒月急道:“赵姑娘,事情已经摆明,他们要杀你灭口,你……”   “我会保护自己……”   赵幽兰黯然笑道:“肖兄别忘了,我是赵神医的女儿,爹把精湛的医术,用在济世活人上面,幽兰不肖,却把学到的药理、医道,用在保命上面,不用为我安危担心……”   目光一掠张岚、王守义,道:“诸位请慢用,贱妾告退了。”   转身行出赏花轩,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守义看了黑衣人一眼,道:“听到没有,你们要杀的赵姑娘,一个富家千金弱女子,竟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情急拚命了。”   黑衣人口齿启动,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又闭上双目。   肖寒月心中一动,低声说道:“王兄,把他押入地窖,和武凤姑娘关在一起。”   王守义先是一怔,继而点头,招来两个巡守捕快,亲自把黑衣人押送地窖。   张岚目睹王守义走远,摇摇头,道:“肖兄弟,这件案子,恐怕应天府办不下去了!”   肖寒月道:“张兄的意思呢?”   张岚道:“我已经答应了赵姑娘,不会中途缩手。”   肖寒月道:“如果涉及王府呢?”   张岚道:“明天,我去见七王爷,辞去总教席职位,不过,就我在王府中三年观察所得,七王爷宅心仁厚,不象是……”   “张兄……”   肖寒月接道:“事情还未明郎之前,张兄这个王府总教席的职位,作用很大,用不着忙着辞去,小弟之意,张兄不妨就我们数日来所见所闻,探探七王爷的口气,再作定夺?”   “对!先看七王爷的态度……”   这时,王守义回到花轩,大家人座,满桌佳肴美酒,王守义却有着食难下咽的感觉。   常九三不管的自食自饮,一连喝了三杯酒,方放下筷子,道:“这件事,实在奇怪,我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岚道:“什么事?”   常九道:“那黑衣人究竟怎么伤的,难道赵府之中,还会有什么高人在暗中协助么?”   这正是所有在场之人心中的疑问,常九提了出来,顿然一室讶然,但谁也接不上口。   常九吁一口气,又道:“我仔细的查看过,那黑衣人身无外伤,也不是被人点了穴道”   张岚道:“他是中毒晕倒?”   常九道:“不错,但他如何中毒呢?”   王守义道:“赵姑娘一粒丹药,中毒人立刻苏醒,显然是对症之药,难道下毒的人,就是幽兰姑娘?”   张岚道:“这个,不太可能吧?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就算有一手调配毒药之能,也无法把药物掷出伤人呀?”   常九道:“这就叫人百思难解了,我常某人在江湖上行走数一年,遇上的奇事很多,莫非赵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连咱们全都被骗过了。”   王守义摇摇头,道:“赵姑娘不会武功,天下真有一种奇药,能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短短数月之中,成为一个武林高手。”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常九皱眉不语。   王守义目光转到了肖寒月的身上,道:“肖兄弟,对此事有何看法?”   “赵姑娘不会武功……”   肖寒月接道:“但那致人晕迷的药物,却可能出自赵姑娘的调制,至于如何使那黑衣人中毒晕倒,那就叫人莫测高深了”   研讨不出一个结果,事情就显得诡异莫测,本来,娇弱不胜的赵幽兰,却突然间,被笼罩在一层神秘之中。   仔细想想赵幽兰的举止,实也有很多不可思议之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却毫不畏惧江湖中第一流的杀手追杀,当然,她不会相信守在府中的捕快能保护她的安全,一种什么力量,使他自信有自保的能力?   第 七 回 七煞剑法     肖寒月回到住处,已是四更时分,日来工作紧张,智能、体力,都有消耗,但精神健旺,毫无睡意,想到对方派来的杀手,个个武功高强,赵幽兰如何自保,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一股急于一探究竟的行动,油然而生,挺身而起,熄去火烛,行出卧室。   赵府之中,戒备森严,有很多怀抱连珠匣驽的捕快,埋伏在暗影之中,另有张杰、罗镳,分成两组,各带三人,夜间分班巡逻。   这些人,也许无法阻止第一流的高手潜入,但王守义却已是尽心安排。   肖寒月步出卧室,行约十步,张杰忽由暗影中迎了出来,道:   “肖公子还不休息?”   “张兄辛苦了……”   肖寒月低声道:   “这里戒备很严,敌人却能轻易混了进来,以你的丰富经验来看,毛病出在那里?”   张杰苦笑一下,道:   “一是我们的人手不足,赵府地方太大,三十个人分成两班,暗桩分布不够严密,第二是来人武功太高,行动灵活快速,刚才,我和罗镳又都不在……”   肖寒月接道:“这方面有没有办法改进?”   “有!我已对总捕头提过,如果不能增加人手,就想办法调整一下,防守的区域,集中人力在重要地方。”   肖寒月道:“对!最重要的是要保护赵姑娘的安全。”   张杰低头不语,沉默了一阵,道:“肖公子,赵姑娘很奇怪“奇怪?张兄是说……”   “赵姑娘住在一个小跨院中,自然,那地方也是我们保护的重点,但她却交代我们,不能接近跨院四周一丈之内。”   “为什么?”   肖寒月大感讶异。   张杰道:   “不知道,她这么交代了,我们只好转告防守在跨院四周的同伙兄弟们,不过,有一位兄弟,无意中接近了跨院,忽然身子一麻,晕了过去。”   肖寒月停下了脚步,道:“以后呢?”   张杰道:   “后来,赵姑娘的贴身丫头杏花出来了,拿出一颗丹丸,晕倒在那位兄弟服下去,立刻醒了过来,杏花又拿出了四十片金叶子,要他分给赵府中守卫的兄弟们。”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怎么晕倒的?”   张杰道:   “我问过那位兄弟,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好像小腿上忽然一疼,人就晕了过去。当然,兄弟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再加上赵姑娘出手大方,大家都遵守着这条约定,防守在小跨院一丈外的地方。”   肖寒月道:   “张兄没有追查下去””   “怎么追查!”   张杰笑一笑,道:   “受了伤的当事人,都说不清楚原因,要问内情,只有问赵姑娘和杏花了。”   肖寒月点点头,道:   “说的也是。”   张杰道: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头儿,因为杏花再三嘱咐,那些金叶子是赵姑娘送给守卫兄弟的一点意思,不要张扬出去,当时,我和罗镳在乌衣巷里埋伏,那些金叶子,他们已经分了,很难再要他交交出来。”   “这不要紧。赵姑娘自动拿出财物,慰问兄弟的辛劳,受之无愧!”   张杰吁口气,道:   “肖公子如此说,我就放心了,四十片金叶,每一片重有五两,是很大的手笔,守卫兄弟人数不多,所得都很实惠,对保护赵姑娘的事,自然会格外卖力,心中也都对她十分佩服……”   “只是佩服?”   “自然也有一些猜测之言?”   这才是肖寒月要听的重点,点点头,道:   “都猜测些什么吗?”   张杰道:   “他们说赵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肖寒月笑一笑,接道:   “只是这句话?”   “再说下去,就有些匪夷所思,怪力乱神了?”   张杰吁一口气,接下去道:   “兄弟们传说赵姑娘习过茅山真经,所以具有法力……”   肖寒月奇道:“茅山真经是一本书?”   “是!一本流传在民间的奇书,据说,这本书有役鬼逐狐之能,剪纸成鸟,撒豆成兵,是一本人间奇书。”   肖寒月道;   “真有这样神奇的书吗?”   “这就不知道了……”   张杰摇头,道:   “茅山真经这本奇书,流传很广,但真正看过的人,却是从未听过,那是超出了武技、武力、暗器、剑法的一种神异的力量,一种莫可言喻的玄奇传说。”   肖寒月道:   “这个……”   “肖公子,这只是传说,正像流传于江南的一个传说一样,赵大夫有为人续命的才能。”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   “多承指教,张兄很忙,小弟不打扰了。”   转身回房而去。   “肖公子……"   张杰追了一步,道:   “这世间很多的奇异传说,但可以相信的不多,赵姑娘跨院的神秘,被兄弟们妄加猜测地加以渲染,其实,我也不相信这些事情。”   “我明白张兄的意思,这些事情在下听过就算,不会告诉别人。”   张杰道:   “肖公子,难道没有一探玄奇的想法。”   肖寒月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只要行近跨院禁区……”   张杰道:“就可真相大白了。”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张兄,赵姑娘请精通药理,赵府中存有着天下最齐全的药物,幽兰姑娘调配一些药物,分布在跨院四周,使人在不知不觉中,为毒所伤,自然是大有可能的事。”   张杰凝思了片刻,道:   “有道理,肖公子请休息吧!”   张杰的如意算盘想是借肖寒月的力量,一探跨院之密,解会心中之疑,但肖寒月似有意规避。   事实上,肖寒月最关心的是赵幽兰是否真的有自保能力,这方面张杰已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赏花轩中的气分沉闷,王守义,肖寒月相对而坐,但谁也没有说话。   其实,两人心中都有很多话想讲,只是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守义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吁一口气,道:   “肖兄弟,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   肖寒月道:   “等张见回来,咱们先了解一下七王爷的态度再说……”   王守义接道:   “对!肖兄弟,你不但是文武全才,而且,还能体谅朋友的苦衷,难得啊!难得。”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王兄,其实,你也用着为这件事发愁,官身不自主,如有为难之处,尽管放手,我想赵姑娘也会谅解。”   王守义道:   “目前的情势已很明显,这件事如果牵涉上王府,就算我王某人拚了脑人袋办下去,知府大人也不会答应,如果没有七王爷的支持,应天府也没有能力找上杨宅、李储……”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双目却凝住肖寒月的脸上。肖寒月笑一笑,道:   “王兄,说下夫!”   王守义道:   “肖兄弟咱们一见如故,但官场的事,不是江湖,凭武功快意恩仇,这中间牵扯的太过广泛,如果尚兄弟能劝劝赵姑娘……”   “劝她不再追查赵大夫的下落………”   肖寒月叹口气道:   “这种话,让我如何说得出口?”   王守义道:   “放弃了追查,还有别的办法,掳走赵大夫的人,意在长生神丹,只要赵姑娘肯合作,把药物配出来,赵大夫自然不会受到伤害。”   “这倒可以试试,只是,这件事,和什么人谈呢?”   肖寒月提出了疑问。   “武凤,关在地窖中的武凤,是最好传达消息的人,不过,张总教席和我,都不能出面,私底下疏通、谈判,恐怕要你肖兄弟出面担当了。”   “能得如此,在下是义不容辞,不过,王兄,寒月也有一事请教。”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请说吧!”   肖寒月道:   “如若谈判不成,双方闹了兵刃相见的局面,王兄会不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王守义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肖兄弟,你这反手一记,还真叫我招架困难,这么办吧!如果,这件案子办不下去,我立刻称病告休,闭门谢客,这件事不到水落石出,不再出山。”   “好!就这么一言为定,以茶代酒,我敬王兄一杯。”   肖寒月端起茶杯。   “生受了,请!”   王守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   “肖兄弟,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七王爷,仍然支持这件事情,我王某人也轰轰烈烈的,办一件震动天下的案子,然后,该辞去这个总捕头的职位了。”   肖寒月道:   “家母要我苦读经书,救取功名,幸好小弟读书未成,如果真要得了一官半职,很多事恐都难率性而为了。”   “肖兄弟,伴君如伴虎啊,官场中事,繁文得节,禁忌重重,那能得随心所欲,放情任性……”   这时,张岚突然大步行了进来。   王守义、肖寒月同时站起身子。   张岚神情凝重,自己倒茶喝了一口,缓缓坐下,看看肖寒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真是岂有此理!”   王守义替张岚冲满茶杯,道:   “张兄,七王爷怎么吩咐?”   “不准我的辞离。”   这究竟是好是坏?连善于察言观色的王守义,也被搞糊涂了,沉吟了一阵,道:   “也不准你插手赵大夫的案子了?”   “那倒没有……”   张岚吁一口气,说道:   “只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王守义如释重负的笑道;   “只要七王爷支持这件案子,别的事,都好商量。”   “商量?……”   张岚瞪着王守义,道:   “怎么个商量法?”   王守义呆了一呆,道:   “莫不成还有更令人为难的事?”   张岚道:   “为难得很?”   肖寒月也被闹糊涂了,皱皱眉头,道:   “张兄,究竟是什么事?说出来,大家研究一下。”   张岚叹息一声,道:   “七王爷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问我能不能对付白羽令门?”   王守义呆了一呆,道:   “什么?七王爷也知道白羽令门?”   张岚道:   “一定是谭三站说出来白羽令门的事,只是不知道她透过郡主说出,还是她自己告诉了七王爷?”   肖寒月道:   “张兄怎么说?”   “我不能欺骗七王爷,只好据实而陈,说出来白羽令门在江湖上的凶恶手段?”   王守义道:   “七王爷作何处置?”   张岚道:   “七王爷问我,用什么办法对付白羽令门,你们说,我该怎么回答?”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实在很难回答。”   张岚摇摇头,道:   “没有办法,我只好抬出你肖兄弟了。”   “我?”   肖寒月吃了一惊,道:   “对白羽令门的事我,我是一无所知,我能告诉七王爷些什么了”   “唉!事情的变化,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我说你能对付白羽令门,不过是用来应急,却不料郡主突然开了口,竟要考核一下你的武功……”   张岚摇摇头,苦笑道:   “七王爷坐在一侧,也不加阻止,这就把我给窘那里了……”   肖寒月道;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和郡主动手!”   张岚道:   “我已经答应了,你要坚持不肯,我也不能勉强……”   王守义接道:   “肖兄弟,你要是坚持不允,我看赵大夫这件案子,也无法办下去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这个,在下……”   张岚接道:   “和谁动手,七王爷没有说,不过,答应了,就要作最坏的打算,除了郡主之外,还要对付谭三姑……”   “这是赶鸭子上架!谭三始的武功何等高强……”   常九快步奔入花轩,接道:   “还要用车轮战法对付肖兄弟一个人。”   王守义冷冷说道:   “姓常的,我们在谈论大事,你不懂,就不要插嘴?”   常九道:   “我听得很清楚,难道……”   肖寒月接道:   “常兄请坐……”   目光转到张岚的脸上,接道:   “张兄,我答应,不过,官场中礼数繁复,小弟可是一片茫然,胜负之间,应该如何把握,还要张兄指点。”   “能胜不能败……”   张岚冷肃的脸上泛现出了笑容,道:   “能胜不能败,如果郡主出手,自然要手下留情,至于谭三姑,如果你力能所及,倒不妨给她一点教训。”   肖寒月道;   “伤了她?”   张岚道:   “最好是下下她的面子,如果收手不及,救胜第一,就算伤了她也不用有所顾忌。”   肖寒月道:   “我明白了,咱们几时动身?”   张岚道:   “越快越好,肖兄弟坐息一下,咱们立刻动身。”   肖寒月道:   “不用坐急了,咱们现在就走。”   常九看看肖寒月道:   “你真的要和谭三始动手?”   “无可奈何!常兄,事情逼得了头上,小弟不愿意也不行了。”   常九吁了一口气,看着张岚,道:   “张总教席,谭三姑比白龙还要高明!”   张岚苦笑一下,道:   “我自知不是白发龙女的对手,如果不惜重肖兄弟,你常九怎么样?”   王守义接道:   “常九,我说肖兄弟胜,你要不要赌一下?”   肖寒月忽然站起身子,道:   “张兄,王总捕头和常兄能不能去?”   张岚道:   “能!七王爷已经要人在牡丹厅中准备了香茗细点。”   王守义道:   “肖兄弟,去换件衣服……”   肖寒月行入牡丹厅时,七王爷竟然早已在座,白发龙女谭三姑、盈盈郡主,分坐在七王爷的两侧,四个佩剑侍卫,守护在牡丹厅外。王守义抢一步大礼参拜,七王爷却连连挥手,道:   “起来,起来,今天是以武会友,你们都是我的贵客,不用把我以王爷看待,我以私人身份参与,只是想开开眼界,诸位都请坐吧!”   口中说着,两道目光却一直在肖寒月的身上打量。   肖寒月换穿了一身天蓝劲装,猿臂蜂腰,身佩长剑,英挺中带一股雅逸气质。   腹有诗书气自华,肖寒月满腹经纶,自然和出身江湖草莽的人物,大有不同。   朱盈盈也盯着肖寒月看,只看得芳心怦然一动,那日肖寒月扮作修花工人,布衣布履,脸上还抹了黑灰,那是浓云掩月,尘蒙明珠,一日之隔,两番相见,给人的感觉竟然是霄壤三别。   谭三姑也在暗中打量,发觉了肖寒月英华内蕴,目如朗星,修为之深,竟然是莫可预测。   张岚带几人入了座,望望肖寒月,道:   “王爷,这就是幕席所提的肖寒月。”   七王爷点点头,道:   “你读过书?”   肖寒月道:   “是!草民读书未成……”   盈盈突然接道:   “那习剑有成了?”   肖寒月想一想不该是太谦虚的时候了,笑一笑,道:   “回郡主的话,寒月不敢自谦,略有小成。”   郡主嫣然一笑,道:   “爹,你看他说话文词诌的,那像江湖人嘛!”   七王爷正想开口,谭三姑已抢先道:   “肖公子,今年贵庚啊?”   忽然们到年龄上来,厅中人,都不禁为之一呆。   肖寒月道:   “这个重要吗?”   “很重要……”   谭三姑说:   “一个习练内功入了大乘之境的人,可以驻颜益寿,掩去实际年龄。”   “原来如此……”   “肖寒月淡然一笑,说:   “寒月虚度十四年。”   谭三姑一扬双眉,道:   “说话要诚实。”   肖寒月道:   “寒月说的实话,老前辈可要晚辈起誓?”   谭三姑冷笑一声,道:   “事关重大,老身不得不查问清楚。”   “还有什么要问?”   肖寒月也有些恼火了,语气已显不善。   谭三姑道:   “老身查看过花树上留下的痕迹,确是蛇头白羽箭的形状。”   肖寒月道:   “本来就是,何须隐瞒?”   白羽令门中人逼得老身退出江湖,隐身石室,肖公子凭什么敢和白羽令门中人作对?”   肖寒月道:   “谭老前辈怕了白羽令门中人,难道要天下人,都害怕白羽令门中人不成?”   “肖公子好大的口气,老身传艺郡主,情意深厚,也深知白羽令门中人,莫可理喻,如若无人能对付,又何必招意那群涯背必报的江湖狂人?”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老前辈为郡主设想,出于爱护之心,在下十分敬佩,不过,你隐身王府,已替郡主招来了强敌,再说白羽令门中人如果真是无恶不作,为害天下,总要有人拔刀而起,阻止他们的凶焰。”   谭三姑忽然放下脸,微微一笑道:   “肖公子豪气干云,老身佩服,不过,对付那批狂人,需要的是深搏的武功,精湛的艺业,但凭三寸不烂之舌,只恐怕无法惊退强敌,反而招来了杀身之祸,牵连所及,殃及池鱼,那就愚昧得可悲了。”   话已引入正题,肖寒月暗暗吁一口气,道:   “以老前辈的看法,什么样的人,才能对付白羽令门?”   谭三站:   “至少能过老身这一关的人,才有和白羽令门中人一战的能力。”   肖寒月道:   “老前辈早已存了一试在武功之心?”   谭三姑道:   “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肖寒月道:   “请前辈赐教。”   盈盈郡主突然站起,道:   “肖寒月称过我这一关。”   肖寒月,点点头,道:   “好!郡主早和谭老前辈计议好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盈盈郡主一片天真,嫣然一笑,道:   “师父本来不答应的,是我再三要求,咱们到厅外动手,请吧!”   她日里说清,人却当先行了出去。   七王爷别未阻止,但关心之情,溢于眉宇,也紧随而出,谭三姑、张岚、常九、王守义,也紧随出厅。   盈盈郡主已亮出了长剑,一付迫不及待的神情,道:   “肖寒月,快些亮剑。”   肖寒月和人动手数次之后,信心已增,笑一笑,道:   “在下空手奉陪……”   郡主冷哼一声,道:   “好!小心了。”   飞身扑上,一剑刺出。   肖寒月急急一闪,忽然间飘出八尺。   他只想避开一尺距离,但动之间,竟然身如飘絮,远出意外。   郡主长剑连变,化作千锋,一片寒芒,急袭而至。   张岚、王守义、常九,只看得暗暗惊心,想不到千金之躯的一位郡主,竟然把剑练到这等境界,变化之妙,剑势之快,三人都觉着手中纵有兵刃,也不易接下。   何况,肖寒月手中无剑。   剑如龙蛇飞起,幻起一丈方圆的光影,肖寒月被困入了一团剑光之中。   七王爷捋髯微笑,似对爱女的剑术成就,大感欣慰。   忽闻肖寒月大声喝道;   “郡主原谅,肖寒月得罪了。”   剑光剑收,忽然不见,握在郡主手中的长剑,忽然到了肖寒月手中。   没有人看清楚,肖寒月如何夺下了郡主手中之剑。   朱盈盈似是不相信剑被人夺了过去,呆了一阵,叹口气,道:   “我练了七、八年的剑,想不到竟是如此无用。”   她天真无邪,胜负之事,并不放在心上,出言自责,只是有感而发,肖寒月却听得大感愧疚,夺她兵刃,是否太过,双手捧剑,返还郡主。   朱盈盈微微一笑,收回长剑,道:   “你这空手夺剑的本领,肯不肯教给我?”   七王爷急急接道:   “盈儿回来,不许胡闹。”   朱盈盈对肖寒月眨眨眼睛,退到七王爷的身侧。   这是,张岚才王守义心中高兴万分,但两从却都强忍着,不使喜悦外露。   常九却是看得惊讶莫名,他知道肖寒月身负绝技,但高强如斯,却是大出意外。   谭三姑神情凝重地缓步行近肖寒月,道:   “肖公子果然高明。”   肖寒月道:   “一时侥幸罢了,老前辈请赐招?”   谭三姑道:   “老身也用剑,肖公子是否也要空手接我几招?”   张岚心头一震,付道:“白发龙女,功力何等深厚,肖兄弟被她套住,可是大大的不妙,但又不便出言点破,心中空自焦急。   肖寒月道:   “在下不敢托大。”   张岚心中一喜,暗道:答得好,肖兄弟当真聪明得很。回顾王守义,王守义微微颔首,相对会心一笑。   谭三姑点点头,笑道:   “老身是一柄软剑……”   右手一扬,一道寒芒电射而出。   原来,谭三始的软剑,竟然是藏在袖中。   肖寒月右手早已搭在了剑柄之上,右手扬动,长剑离鞘,寒芒飞起,急封来剑。   谭三姑手腕挥转,软剑伸缩如电,倏忽之间,连攻了二十七剑。   二十七剑,分攻向二十七个不同的方位。   但肖寒月竟然站在原地未动,挥剑封架,连封了二十七剑。   两个人的剑势,都是异常快速,一旁观战之人,只见双方的剑光,连绵飞旋,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攻拒剑势。   谭三姑连续攻击二十七剑之后,剑势突然一缓,同对向后退了两步,准备拒挡肖寒月的反击。   但肖寒月横剑平胸,并未还击。   白发龙女心中明白,自己连绵二十七剑攻势,天下能够接下的人不多,一般来说,都会以攻制攻的方法,来破解这种连绵快速的攻势。   但肖寒月却一反常态,静站原地不动,完全是防守的架式。   最使谭三姑讶异的是,她一直瞧不出肖寒月的剑路,只觉他举剑对挡攻势,出剑、收剑,一招就是一招,剑招与剑招之间,完全没有连绵在一起的气势、变化。   似乎是,肖寒月全凭着锐利的眼光,正确的判断,看到谭三姑攻来的剑招,然后再举剑封挡,在谭三姑这样高手、快剑之下,几乎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   但肖寒月却做到了。   武林中一级高手相搏,能把连绵的招式,用快速的转化,把它连成一片,所谓刀刀如江河倒挂,剑剑似春蚕吐丝,接成一片刀网、剑幕,把敌手圈入了刀网、剑幕之中。   遇上了此等攻势,只有用两种方法破解,一种是以快打快,用相同的快速变化,亦结成刀网剑幕,相与抗拒,另一种办法是千锋集一,突破网、幕,阻断敌人的攻势,争取先机,出手的反击。   但肖寒月的打法,却是大违常情,好像是全采守势,敌人攻一剑,他就挡一剑,连连挡开了二十七剑。   “肖公子!怎不出剑还攻?”   肖寒月茫然一笑道:   “老前辈,如若你觉着在下已经通过考验,似乎可以住手了。”   谭三姑道:   “我见过你的防守剑招了,但我还没有见过你攻敌剑势。”   肖寒月道:   “一定要攻一剑吗?”   谭三姑脸色一变,道:   “一剑,难道你认为我一剑也接不下来?”   肖寒月吁一口气,长剑斜斜指向谭三姑,道: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肖寒月第一次用剑和人动手,虽有攻敌的剑招,但却不知该用那一招才好。   这时,谭三始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紧张,肖寒月长剑斜出,立刻透出了浓烈的杀气。   站在牡丹厅外的七王爷、王守义等,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机,使人有种危机迫在眉睫的感觉。   剑芒颤动,肖寒月的长剑终于攻出了一招。   谭三姑右袖中疾飞出一道青虹,灵蛇一般盘身飞绕,化作一片青色光幕,但仍然挡不住肖寒月攻出的一剑,那颤动的剑芒,竟把谭三站统身的剑气震得四分五裂,一剑直入。   肖寒月心中警觉,急急收手,剑已见血,谭三站暴退一丈,左肩衣衫洞裂,一股鲜血泉涌而出。   这一剑,似是扎的不轻,如非肖寒月及时收剑,这一下势非洞空肩骨不可。   肖寒月呆住了,想不到一剑竟有如此威势,伤人见血,心中大感不安。   事实上,全场震惊,七王爷缓缓一口气,保住王爷的架势,回头看看张岚,欲言又止。   谭三姑右手按住伤口,恭恭敬敬地说道:   “七煞剑招,你是剑疯子的传人!”   “剑疯子?我……”   朱盈盈奔到谭三始的身侧,取出一方绢帕,包起谭三姑的伤口,雪白的绢帕,立刻被鲜血染红。   肖寒月还剑入鞘,一抱拳,道:   “老前辈,在下艺有所宗,但恩师名讳,确实无法奉告,个中遇合,很难解说,不过,我师虽有残缺,但决非疯子,我伤了老前辈,十分抱歉,前辈可以责怪寒月,还请不要辱及我师。”   谭三姑奇道:   “你真的不知道传你武功,剑法的人是谁?”   “我师自号无名老人。”   “肖公子……不要误会……”   谭三始解释道:   “天下高人,一招能伤老身的剑法,绝无仅有,除了七煞剑招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剑法,当今武林之世,除了剑疯子之外,无人有此能耐。”   肖寒月吁一口气,默然不语。   七王爷望了张岚一眼,低声道:   “张总教席,请去查看盈儿师父的伤势,包扎敷药……”   “王爷放心,肖公子手下留情,这点伤势老身还承受得住。”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王爷,谭前辈,寒月失手,搅扰了雅兴,就此别过了。”   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七王爷呆了一呆,很想叫住肖寒月,但他是王爷身份,平时一呼百诺,尊贵无比,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措词。   张岚心中更是焦急,但见七王爷的僵硬的神色,也不知该如何处措。   “肖公子留步,老身……”   但见人影翩飞,盈盈郡主已飞跃而起,拦住了肖寒月的去路,道:   “你不能走!”   肖寒月道:   “郡主可是要拿下寒月治罪?”   朱盈盈嗤的一笑,道:   “你犯了什么罪啊?再说我也没有本领拿下你啊!”   她胸无成府,一片娇稚,说的话虽然觉着可笑,但却是心中所思,句句真实。   “噢……”   肖寒月小的神情轻松了不少,接道:   “那么郡主阻止在下的去路,是何用心?”   “我想请你留下来,因为,师父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她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   “我爹也想和你谈谈,只不过,他不好意思叫住你,但我看得出他的神色,爹的心事一向瞒不过我!”   “这个……”   肖寒月沉吟起来,动手试招,到了刃上见血的境地,留下来,有着一种尴尬难处的感觉。   谭三姑已行了过来,道:   “肖公子,七煞剑招用出,例必见血,你宅心忠厚,老身受创不重,关于令师的另一个雅号,称作剑帝,剑道中的皇帝,那是无与伦比的尊称,直到他创出七煞剑招之后,这几招太过霸道,所以,江湖中人又称他剑疯子,虽然是有些讥讽的味道,但他一生嗜剑如疯如狂,非如此,也无法创也这等玄奇的剑法出来。”   “原来如此,谭前辈见过家师吗?”   “没有!剑帝虽然名动天下,但过他的人却是不多,他游戏风尘,居无定址,经常出现江湖,如清风过渡,无迹可寻,是一位市井大隐,算起来,恐已几十年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肖公子竟然得他垂顾,授以技艺实在是梦寐难求的奇遇。”   肖寒月轻轻叹息一声,暗道:惭愧,学得恩师一身技巧,今日才得知道老人家一点来龙去脉。   朱盈盈一笑,道:   “好了,肖公子,我师父说的很清楚,你可以留下,请入花厅中谈吧!”   肖寒月道:   “在下阅历不丰,少不更事,处事待人急躁了一些,还望谭前辈多多原谅。”   谭三姑道:   “肖公子能冰释误会就好了,请入厅中坐吧!老身还有大事请教。”   肖寒月回到厅中,气氛顿然间和睦起来。   七王爷吩咐侍侯的宫女送上精致茶点后,示意她们退出花厅。   话入正题,谭三姑看了张岚一眼,道:   “今日之事,出于老身的建议,但老身是为了王府的宁静,郡主的安全,如对张总教席有失礼之处,还望张兄原谅。   张岚心中确实有些不愉快,但谭三站几句致谦的话,顿时张岚心与开郎,谭三姑如此谦逊,张岚觉着面子十分光彩,哈哈一笑,道:   “谭前辈言重了,殊途同归,在家都是为王府着想。”   谭三姑脸色一整,道:   “白龙不过是一个杀手,纵然刀法凌厉,老身自信能对付他,但白羽令门中人就不同了,他们是一个诡可怕的组织,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武高强,而且他们配合佳妙,神出鬼没,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一旦他们闹得王府中来,对付他们的确非易事,不过,现在有了肖公子这样的高手,情形又自不同了?”   她推崇肖寒月,不知道何故,盈盈郡主也听得十分高兴,目光一膘肖寒月,嫣然一笑。   肖寒月却听得脸上发热,道:   “寒月全无对敌的经验、阅历,还得诸位多多指点。”   谭三姑道:   “白羽令门有多少人,大概江湖上没有人真的清楚,他们最可怕的,不是武功,是那种外形完全一样,作用不同的蛇头白羽箭,蛇头中有藏毒针,有藏磷火,最可怕是内藏爆炸的火药,不能封挡,不能手接,和他们为敌之前,必是先想个对付蛇头白羽箭的方法出来。   肖寒月沉吟一下,不见有人开口,点头接道:   “这一点如果我们早作准备,我相总可以找出对付它的方法,白羽令门中人,除了蛇头白羽箭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能对付蛇头白羽箭,白羽令门中人的威力,就减去了十之七八……”   谭三姑微笑说道:   “肖公子可是胸有成竹了?”   肖寒月回顾了常九一眼,道:   “常见告诉过我蛇头白羽箭的利害,寒月已经开始思索,不过,尚未完全想好,待构思成熟,再和前辈研讨。”   这就是才慧,胸罗锦秀,思维有方,不同于江湖草莽人物的地方。   常九突然接口道:   “谭前辈,以你成就之高,难道真的不知道王府周围有江湖高人出没?”“知道一些,不过,老身一直认为是张总教席在训练王府侍卫的活动,未多留心。”   常九道:   “谭前辈觉得王府周围,哪里为可疑?”   “这个……”   谭三姑沉吟了一阵,接道:   “在没有找出确实的证据之前,老身不便妄言。”   七王爷神情肃然地说道:   “难道王府周围,真的盘踞了一批江湖凶煞吗?”   常九道:   “不会错,至少,这王府附近有他们一处落脚的地方。”   王守义听得直出冷汗,暗道:这小子说话不知轻重,直来直往,冒犯了七王爷,怎生是好?   幸好,七王爷很有气度,笑一笑,道:   “常壮士追踪寻人之能,天下第一,不知能不能找到他们落脚之处?”   常九道:   “应该不难,难的是这王府周围,都是公侯府第,常某人不能擅入追查。”   七王爷沉吟了一阵,看看张岚、王守义,道:   “你们可以查,不没有找出证据之前,我不便说话。”   王守义道:   “有王爷这道口谕,卑职自当全力以赴。”   七王爷淡淡一笑,道:   “小心一些,别要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王守义道:   “是是是,卑职会加倍小心。”   七王爷看看王守义,道:   “江湖中人,以武犯禁,快意恩仇,自有朝廷的王法惩办,杀人偿命,但如江湖人和官府勾结一起,那就包藏祸心,事态严重了,我听说你办案的能力很强,但兹事体大,必须真凭实据,只要有凭证,你们尽管放开手追查下去。”   这几句话,给了王守义很大的鼓励,顿有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感受。   肖寒月也觉着七王爷的确是一位值得去尊敬的人,他明辨是非,却又能礼下士。   谭三姑暗中示意,盈盈郡主立刻站起身说道:   “爹,娘还在等您吃饭哪!”   七王爷笑一笑,站起身子,道:   “好!你们谈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告诉张总教席一声就是。”   他心中明白,他们要研商行动细节,自己的王爷身份,对这些事,确也有不便与闻之处。送走了七王爷,王守义大为振奋的道:   “过去,咱们全想的不对,七王爷如此支持,咱们却全尽往坏处想。”   谭三姑却忧形于色的接道:   “真要和白羽令门正面冲突,是一场凶险绝伦,异常搏杀,肖公子如有对付白羽令门的方法,请先说出来,先作准备……”   蛇头白羽箭那样霸道的暗器,人人都心存畏惧,厅中人的目光,都集中肖寒月的身上。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在下想,如能制造出一种可挡暗器的铁伞,至少可减去蛇头白羽箭的部分威胁。”   张岚道:   “什么样的铁伞?”   肖寒月道:   “此伞制造不难,但需要一些巧手工匠……”   伸手由怀中取出一张白笺,摊在桌上,接道:   “钢片交错,用铁线结合起来,外面包上油布,伞骨亦用钢条作成,拿柄用两尺六寸的套管,内藏强力机簧,可以射出四寸以上的铁铸,机簧装在伞柄上,转动铁柄,连续可以射出六支铁箭,图样在下已经画好,照样打造即可。”   张岚拿着图样瞧了一阵,道:   “我立刻叫人打造。”   常九道:   “张兄,此事要绝对机密,不可泄露出去,才能收一击成功之效。”   张岚笑道:   “这个尽管放心,保管是绝对机密。”   谭三站道:   “蛇头磷火箭,见物即燃,最好多造几把,以备补充。”   张岚道:   “我要他们赶工,尽量多造几把。”   谭三姑道:   “张总教席,对付白羽令门中人那样的高手,不能寄望王府中的侍卫,再说他们还要保护王府,如能邀请一些帮手……”   张岚接道:   “如若以江湖上的方法办理,邀请武同道参与,倒是不难,但此事涉及太广,只怕有所不便。”   王守义道:   “对!咱们在办案子,不能惊动大多江湖中人,必要时,可以调动官兵。”   谭三姑沉吟了一阵,道:   “我最担心的是王府受到掠忧,调一些精干官兵,多带匣弩弓箭,加强戒备,总是聊胜于无,但最重要的是咱们不能以王府作为发号施令的地方,老身太了解白羽令门中人了,一旦正面对上了,他们一定会展开反击。”   张岚看看肖寒月,道:   “肖兄弟,你看以永乐堂作为对敌发令的堂口如何?”   “应该可以,赵家已陷入旋涡,幽兰姑娘早已存毁家救父的打算了。”   谭三姑道:   “咱们分头办事,王总捕头,肖公子先回赵府,张岚总教席去赶制铁伞,老身安排一下,咱们天黑之前,在赵府见面。”   肖寒月早有着一探赵幽兰跨院神秘的冲动,但还是强自按捺下去,他没有去赵幽兰居住的跨院,却到了囚禁武凤的地窖中。   这些地窖,本是赵百年收有名贵药物的地方,建筑得很坚牢,有内外两重铁门,四名捕快,分守铁门内外,肖寒月进入地窖,才发觉地窖中很舒服,地方宽大,还有床褥、棉被,一盏琉璃,照得一室通明,武凤和那黑衣人,各自盘膝闭目,坐在一张木榻上。   肖寒月大感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竟然未加捆绑,以两人武功之高,不知何以竟然不作逃走的打算,甘作阶下之囚。   肖寒月挥挥手,使随行入室的捕快退出去,道:   “武凤姑娘……”   武风睁开眼睛,目光竟然十分平和,这又使肖寒月大感惊奇,原想武风火爆的娇叱怒吼,并未出现。   “我只想知道,你们用的什么方法,废了我的武功?”   武凤带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肖寒月怔了一怔,道:   “你被废了武功?”   武风道:   “如果,我还有武功,岂会如此安分地坐着……?”   她语声一顿,接道:   “真奇怪,我怎么变了很多,照我的性格,我就是逃不出去,也不会甘心这样活着,难道我连寻死的勇气也消失了?”   看她说话的神情,绝对正常,只是性情上有了很大得转变。   肖寒月暗暗忖道:难道这又是赵幽兰的手段?能使一个人的性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改变。   心头震动,人却缓缓会下了,吸一口气,使心情平静下来,道:   “早想来看你,可是事情太忙……”   武凤笑道;   “你还能活着来持我,也真是命大的狠。”   确实遇上了几次凶险,不过,总算被我挡过去了。”   武凤双目盯注在肖寒月的脸上,瞧了一阵,道:   “真难为你了,见过文雀没有?”   “没有!”   武凤叹息道;   “希望她还好好的活着!”   肖寒月一呆,道:   “你是说……”   “我不知道,她没有完成任务,总是免不了要受惩罚,希望主人喜爱她,不要处罚得太重才好,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把我抓住,为什么不把文雀也抓住呢?”   “我……”   肖寒月苦笑一下说:   “下一次,再见到文雀时,我一定把她也逮住,请她来这里陪你。”   武凤道:   “她比我聪明,希望她能保护自己……”   目光一掠那黑衣人,接道:   “这个人,也是你抓住的?”   “是我的朋友,不是我……”   “你们的力量似是也很强大,有很多高手……”   武凤笑一笑,接道:   “不过,你们绝对胜不了的……”   “为什么?”   “因为,主人是天才,巨人,势力庞大,手下高手如云,没有人能和他对抗!”   “武凤……”   肖寒月柔和地说:   “告诉我,谁是你们的主人?”   武凤摇摇头,道: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不能出卖主人。”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如果你们的主人真是无所不能,为什么不来救你?”   武凤怔了一怔,道;   “我……我想,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生死不会放在主人的心上。”   “不要妄自菲薄,武凤,你有绝世容色,武功又好,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武凤接道:   “我如果武功好,怎会被你擒住,不过,我一点也不恨你……”   一闭双目,滚下两行泪水。   “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肖寒月转身行到黑衣人的床前,接道:   “你叫什么名字”   “风七……”   黑衣人回答得很干脆。   肖寒月道;   “风兄……”   风七接道:   “我是风字组,第七号……”   肖寒月微微一怔,道:   “那兄台的真实姓名是……”   风七道:   “唉!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人的代号罢了?”   肖寒月道:   “很大的不同,人之姓氏,上承于父,下传宗接代,一脉不绝,至于风七二字,那就如阁下所说,只是一个代号了。”   “在下惭愧……”   风七黯然接道:   “我人是一个杀手,说出真名实姓,徒使先人蒙羞,肖大侠不用追问了。”   肖寒月点点头,道:   “既是如此,风兄能告诉我些什么?自己说吧!”   风七摇摇头。   肖寒月心中付道:他以杀手为羞耻,却又不肯说出内情,那位主人,用的什么手法,竟然能把他们控制得如此严紧。摇摇头,道:   “风兄不愿多说,在下不勉强了。”   转身向外行去。   肖寒月回到住处,赵幽兰早已在室中相候。   细看赵姑娘,发觉她又见清瘦,脸色苍白,眉宇间,倦容隐隐。   赵幽兰举手摸摸鬓角,额颊,淡然一笑,道:   “是不是我的脸色很难看,唉!早知如此,我应该扑一些脂粉再来!”   肖寒月道:“你确实消瘦了不少,但却倍增清丽,幽兰姑娘,我担心的是你的身骨,这样下去,你如何能支撑得住。”   “我好忙,忙得没有时间休息……”   赵幽兰理一下鬓边的散发,缓缓接道:   “镜里怕见花容瘦,我不该来看你的,但我不自觉地来到这里,肖兄,我是不是已变得容色憔悴,人样支离?”   肖寒月道:   “你来的很好,正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赵幽兰缓缓坐下,笑道:   “是不是守义和张岚要撒手不管?”   “不!他们不但不撒手,而且,还要全力追查这件案子,只是这件案子李连的广大,却出了人意料之外?”   肖寒月详细的说明了事情经过。   赵幽兰沉吟了一阵,道:   “爹只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想不到却牵扯出如此大的风波。”   肖寒月道:   “张岚,王守义心中顾忌已去,有七王爷作靠山,公私方面,都可以放手施为,我相信很快会查出内情,我担心的是你……”   赵幽兰接道:   “你真的很关心我?”   肖寒月道;   “当然,对方似是已把这股怨恨之气,发在了你的身上,一击木中,岂会甘心,最好你先找个地方躲躲……”   “我能躲到那里去,天下虽大,只怕已没有可容我安身之处了。”   肖寒月道:   “七王爷的府中……”   赵幽兰接道:“不行,七王爷肯为家父失踪一事出面,我已感激不尽,我怎能再妄想进入王府避难,如若因我避人王府为王府招来麻烦,那就百死莫赎了。”   肖寒月道:   “说的虽是,不过……”   “肖兄,我对保护自己的能力,越来越有信心,只不过,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只要力能所及,自当全力以赴。”   “传我练气的方法……”   肖寒月道:   “你要学武功?”   赵幽兰点点头,笑道:   “虽然晚了一点,但总比不学好些,我知道,学武功不是三两年能有成就,但我希望因学会练气术,使身体强壮一些……”   肖寒月接道:   “幽兰姑娘……”   “能不能把姑娘两去掉?”   “好!幽兰,我练的内功,似是一种激进功夫,几乎要了我的命,如非今尊七针汇穴救我,只怕我尸骨已寒。”   “我懂知道,精通人骨经脉穴位,小心一些,应该不会出错。”   肖寒月道:   “我立刻传你打坐调息之法。”   赵幽兰温柔一笑,不避嫌疑地行入内室,登上木栩。   肖寒月虽然有点句谨,但见赵幽兰落落大方,也就逐渐地放开胸怀,一面口述要快,一面动手纠正赵姑娘的坐姿。   第 八 回 杨府探秘     赵幽兰果然是聪明绝伦的人,只用一个时辰左右,已完全领悟了口诀真传。   肖寒月想到当年那无名老人传援自己的内功时,花了四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才完全记得真言,把一百一十六个坐息吐纳的动作,连成一体,老人直赞自己聪明,是练武的天才,但赵幽兰却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三百六十个字的练功真诀,倒背如流,一百一十七个精确的动作浑成一体,达到了要求的效果。   骤然之间,发觉了一个聪明、才智高过自己数倍的人,肖寒月也不禁黯然一叹。   赵幽兰睁开双目,缓缓下了木榻,慢慢行近了肖寒月,低声道:“是不是我太笨了,让你失望了”   “不!你很聪明……”   “真的……”   赵幽兰的脸上泛现起如花笑容,接道:“希望你是真心的赞美我。”   缓缓把娇躯偎入肖寒月的怀中。   肖寒月没有推拒,这位忽然间失去了欢乐、幸福的少女,以纤纤弱质,承担起沉重的担子,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楚楚可怜。   忽然间,肖寒月感觉到前胸处,衣衫儒湿,不禁一呆,道:“幽兰,你哭了?”   抬起埋在肖寒月的前胸的脸儿,赵姑娘双目中尤有着晶莹的泪水,道:“肖兄,我好怕会突然离去……”   肖寒月笑道:“你怎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不怕敌人强大,也不怕他们杀了我,我在爹爹那里学到了很多医学知识,在爹收藏的万卷医书中,得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用药方法,平常看过,只不过多一些用谈笑的常识,但现在,我却把它们用在实务上……”   “慢来……慢来……”   肖寒月道:“说地仔细一些,你把用药的方法,用在实务上,是什么意思?”“我配制了很多药粉,也用调配的药物养了一些……”   她突然住口不言。   望着赵幽兰,肖寒月有些茫然的道:“怎么不说了,养些什么?”   赵幽兰道:“说了半天,你还未说明白,你养的什么东西?”   “蚊子,密蜂……”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蚊子、密蜂,他们能保护你?”   赵幽兰点点头,道:“是真的,用些调配的药物,给它们食用之后,它们就有了克敌之能。”   肖寒月哦了一声,道:“花园里那个黑衣人,是你用密蜂咬伤的?”   “不是密蜂,是蚊子。”   肖寒月哑然一笑,道:“勿怪风七一直想知道是什么暗器伤了他,连张岚、常九那等经验丰富的人物,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被你养的蚊子叮的。”   赵幽兰道:“我很惭愧,爹搜罗医书、奇药,是为了济世活人,我却用这些药物害人。”   肖寒月叹息一声,道:“幽兰,这种事无可奈何,你是为了保命,如非你有这种丰富的药物知识,也许早被他们杀害了”   赵幽兰长长吁一口气,道:“你不怪我……”   肖寒月拍拍赵幽兰的香肩,接道:“怪你?为什么要怪你?你有自保的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寒月……”   赵幽兰抬起头来,两道明亮的目光,流露出无限深情,接道:“这几个月的煎熬,我能够支撑下来,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肖寒月摇摇头。   赵幽兰道:“因为有你!”   “我?”   “是的,你给了我反抗的勇气。”   肖寒月笑一笑,道:“能得如此,是我之愿,幽兰,武凤和那黑衣人失去武功,也是你施的手段了?”   “不错,我在食物之中,放下了一些药物,可以使一个人筋骨软弱,不过,不会伤害他们,只要服下解药,很快可以复元。”   肖寒月沉吟一阵,道:“那药物,还有没有别的作用?”   赵幽兰凝目思索一阵,道:“可能会使一个人性格变得和顺一些。”   肖寒月心中忖道:配制得法的药物,竟有如此强大之力,能使一个人武功消失,性格改变……”   赵幽兰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得走了,杏花一个人恐怕无法照顾?”   肖寒月道:“幽兰,虽然你保护自己的能力很强,但也要小心一些,江湖上的诡计、阴谋,防不胜防,你不会武功,尤要提防飞刀、毒针一类的暗器。”   赵幽兰点点头,取出一个白玉瓶子,道;“这里有十二颗防毒丸,每一粒的效用,可以维持两个时辰,眼下之后,可避毒蜂、药蚊的追袭……”   肖寒月接道:“如是被毒蜂、药蚊咬伤的人,这药物能不能解救?”   “能!不过,一粒只能救一个人,同时可以保护很多人,只是配制这种解药的主药,存量不多,不能浪费。”   肖寒月点头笑一笑,正想再问一些饲养药蚊的事,赵幽兰已先行接道:“此事请肖兄暂守隐密,我走了。”   她回身急步而去。   想一想,也许赵姑娘有不便的苦衷,肖寒月也只好暂时按奈下好奇之心,掩上房门,运气调息。   谭三姑赶到赵府时,已是掌灯时分,王守义、何刚、张杰、罗镳,也在赵府,只不过,他们带着一批精干的捕快,和重金聘来的六名镖,分守在赵府各处。   既然,要把赵府作为发号施令的堂口,自然要加强防守,赵姑娘有银子,又不怕花,办起事来,自然容易,由韩怕虎出面,以一人每月五两银子的价钱,请来了金陵城中三家镖局内六位镖师,单是这一项开销,一个月,就要三千两银子。   谭三姑阅历丰富,目光锐利,一路观察下来,发觉赵府中的戒备森严。   事实上,韩怕虎、张杰等四人再加上镖师,十位相当不错的高手,配合着三十多精干捕快,防守赵府这片不算太大的地方,确也到飞鸟难渡的严密。”   “这里的防守布置……”   谭三始有些赞许的说:“看起来比王府还要严密。”   张岚笑道:“这里的地方不大,呼应上方便一些。”   谭三姑道:“不只是应天府的人吧?”   王守义道:“班房的人,只能摇旗呐喊,最重要的还是张兄请来的几位朋友。”   “还请来几位镖局的镖师……”   张岚解释说道:“金陵三家大镖局,每一家请了两位,虽然,他们不一定是镖局里武功最好的镖师,但他们接下生意,一旦出了麻烦,总不能坐视不理。”   言下之意,是把三家镖局子也拖了进来,镖师挡不住的事,总镖头自然不能不理。   谭三姑笑一下道:“也只有如此了,张兄,铁伞什么时间可以交货?”   张岚道:“我要他们最好的材料打造,明天可以先交二十把。”   谭三站点点头,道:“一共造了多少?”   “五十把。”   “应该够用了,肖公子设计的铁伞,既可保命。又可克敌,老身替它想了一个名字,叫作阴阳伞……”   常九接道:“好名字……”   “如果肖公子能再想出几招武功,配合阴阳伞的妙用,那就威办更大了。”   肖寒月沉吟了一阵,道:“这方面寒月倒也想过,似乎只有一招剑法上的变化,可以套用,我已把它略作修正,不知是否合用?”   谭三姑道:“那必是一招绝世奇学,老身也想了三招变化,加上肖公子想出来的,把它配合起来,立刻传授给他们;不过,学的人一定要有相当的武功基础,才能在一两天,学习纯熟,应用克敌,这人选方面,得要张兄和王总捕头决定了?”   张岚道:“老前辈和肖兄除外,我们在座三人,韩怕虎、何刚,大概可以,至于那六位镖师的武功如何?我不太清楚,要老前辈看看他们的武功再决定了。”   王守义道:“应天府的人,只有张杰、罗镳可以试试,但还得谭前辈看看他们的身子再说?”   谭三站道:“肖公子那一招,老身要学。”   “不敢当,老前辈想的三招,寒月也想练习。”   谭三姑年纪虽大,性子却急,立刻把韩怕虎等十人,请入花轩,要他们当面献艺。   十人之中,韩伯虎武功最高,何刚次之,张杰、罗镳和六名镖师,都在伯促之间,勉强可以。   谭三姑借用一把普通雨伞,先把三招变化演练一遍,虽只三招,除了韩伯虎很快学会之外,其余九人,耗去快一个时辰,才练熟悉,张岚、常九、王守义虽未下场演练,也都虽未下场演练,也都跟着比划,只觉这三招和阴阳乎配合得十分佳妙,比自己的一身武功,高出很多,白发龙女之名,果非虚传。   肖寒月也暗也学习,他是难得的武学奇才,看过一遍,已了然于心。   学会潭三姑三招变化,肖寒月也传了一招,其变化之妙,和白发龙女的三招,又自不相同,虽是一招,却融合了防守、攻敌、和发射伞中暗三个步骤,变化突如其来,全无脉络可寻,就连谭三始也暗中练了几十遍,仍觉无法得心应心,其他的人,那更是拿捏不准,完全走样了。   练了半个时辰,没有一人练成,肖寒月虽然用心教导,仍是收效不大,不禁有些气妥,叹息一声,道:“也许在下传援方法不对,倒是累了诸位啦!”   谭三姑笑一笑,对韩怕虎等人说道:“肖公子这一招深博奇奥,恐非短时间,可见成效,你们记住要诀,自行练习吧!只要能练得三五成,就是你们的造化了,已过初更,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韩伯虎等十人退去,肖寒月苦笑一下,道:“在下惭愧!”   谭三姑道:“别说他们了,连我都练得有些吃力,你的武功别具一格,和你练得内功配合,才能完全发挥,剑帝奇学岂是人人能够练的,他们之中,能练到五分成就,再和本身武功融汇,就够他们受尽了。”   事实上,张岚、常九、王守义,也都有束手缚脚感觉,但他们都能感觉到,那是很精奇的一招,暗中决定,痛下苦功,把这一招学会。   谭三姑喝了一杯茶,道:“这赵府之中,受到过袭击没有?”   王守义道:“被发觉一次,生擒一人。”   谭三站道:“肖公子出了手?”   肖寒月摇摇头,道:“不是。”   “噢!那是什么人?”谭三姑目光转动望着张岚。   “也不是我!”   张岚解释说。   谭三站道:“那究竟是何人出手?”   王守义道:“老实说,那人怎么被擒,到现在,我们还是不太清楚?”   谭三姑怔了一怔,道:“不太清楚,什么意思?”   王守义道:“他们已突破警卫,潜入花园,但却被一种奇怪的暗器所伤“总该有一个施放暗器的人吧””   王守义摇摇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找到那暗中帮忙的人?”   谭三姑沉吟了一阵,道:“那人伤在什么样的暗器之下?”   王守义看看张岚,道:“一种使人晕迷,失去抵抗能力的暗器。”   谭三姑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接道:“那人怎么醒来的?”   王守义道:“赵姑娘给他一粒解药……”   谭三姑奇道:“你是说,赵姑娘给他一粒解药,人就醒过来了?”   “正是如此,赵姑娘医术,已得赵大夫的真传,不但能配制各种解毒药物,而且,也能调制一种迷魂药粉,以鬼刀侯玄那样的身手,也为那药物所制。”   王守义说得十分清楚,但谭三姑心中的疑问,却是越来越多,药物制敌,和暗器伤人,完全是两回事情,不禁一皱眉头,道:“王总捕头,施放暗器伤敌,也是赵姑娘了?”   王守义道:“应该不是,赵姑娘不会武功。”   事实上,王守义心中也是疑问重重,自己都不明白,如何能说得让人明白。   但肖寒月心中明白,只不过,不能说出来罢了。   “找出一点眉头没有?”   常九点点头,道:“最可疑的是杨尚书的府第,不过,在下不便搜查。”   王守义道:“杨尚书不在家中,只有杨夫人常住金陵,人口不多,怎么会……”   乌衣巷中三大宅院,如果七王爷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应该出在李大将军府第,一则是李家世袭武将,家传武功高强;二则是李大将军远在边关,李夫人大半时间随夫在外,只有李公子留在金陵,李公子年轻好强,惹过不少麻烦,而且交游亦很复杂,更可疑的是近一年来、一向呼朋喝友到处宴玩乐的李公子,突然间销声匿迹,深潜李府,足不出户的反常情形。   只听常九冷冷说道:“错不了,除非杨府之中,也有一条地道,通往别处?”   谭三姑微微一笑,道:“其实,七王爷府中那条地道,可能通入杨府中,不知何故,竟然为人封闭起来。”   常九道:“老前辈不提出来,在下也不便多问,那条地道的出口,老前辈是否知道。”   “知道,地道出口,就在郡主的书房之内……”   张岚吃了一惊,道:“这岂不是太危险了?”   谭三始接道:“我来之前,已在入口处动了手脚,安排了防守的人。”   常九道:“那条地道,建筑的年代已很久远,照我的看法,不但可以通过王府、杨宅、将军府三处宅院,只怕还会通往别处?”   谭三姑道:“当年燕王南下请君侧,建文帝……”   她突然住口,摇摇头,叹道:“此乃是皇家的家务事情,不谈也罢,但那条地道,却是内接皇宫,源远然长,不过,大部分都被封闭、截断。”   常九点点头,道:“这就对了,那地道可以并行数人,工程浩大,决不是武林中人,秘密建筑而成。”   张岚道:“常兄,你究竟瞧到了什么?肯定了杨府可疑。”   “两个武林人物,进入了杨认之中,也许他自觉易容之术十分高明,但却无法逃过我常某人的法眼。”   王守义道:“从那个方向进入?”   常九道:“北面,虽和民宅相接,但中间隔有一条宽大的沟渠为界。”   “不错,那一条沟渠,划开乌衣巷中三大府第和一般民宅接连的界线,只有杨府一面临渠,常兄,可看到他们怎么越过?”   常九道:“他们飞越沟渠而入,直落入院墙之内,够明显了吧!”   王守义道;“那条清渠,引有河水,深过九尺,宽近三丈……”   常九接道:“对!一跃直入院墙之内,非绝佳的轻功不能办到,常某人就自知没有那个能耐,可是我亲眼看到,绝错不了。”   “如照官府的方法,应该如何?”   王守义道:“证据不足,官府中人,无法下手。”   谭三姑道:“那就采用江湖人的办法,咱们府入杨府,查看一下。”   肖寒月道:“几时动身?”   谭三姑道:“不用急,最好先让他们派人来赵府之中,咱们以逸待劳,要进杨府探看,等拿到阴阳伞再去不迟。”   肖寒月道:“那不是要两三天吗??“急也不在一时,一旦到了正面相对,恐怕是一场很惨烈的搏杀,白羽令门中人暗器,除了阴阳伞之外,恐怕无法抗拒。”   肖寒月暗暗暗息一声,忖道:看来,她对白羽令门中人,畏惧极深。   张岚道:“天已不早,谭前辈,是否要返回王府休息?”   “不!由今夜,老身就住在赵府中了,张兄如果没有事,最好也留在这里,如果不把王府率和漩涡,他们可能还会对王府心存顾忌。”   张岚道:“我明白老前辈的意思,我让他们替老前辈准备一间静室。”   赵府虽然不太大也不算小,房屋甚多,谭三姑留下来,张岚、王守义,也都留了下来。   张岚取来了阴阳伞,谭三姑立刻下令练习,这些人中,以她的辈份最高,很自然的,成了发号施令的人。   花了一天一府的工夫,张岚、韩怕虎等,都把谭三姑传的三招,练习纯熟,但肖寒月那一招“风雷并发”,都是练得参差不齐,而且,练的形式不一,但也总算各有所获了,但却没有一个人,练得和肖寒月完全一样。   但阴阳伞的妙用,各人却已体会,尽量把它溶合于自己的武功之中。   谭三站在赵府住了三天,但一直没有和赵幽兰见过面,赵姑娘深居简出,一直躲在居住的跨院中,但已传出了话,府中一切事务,都由张岚作主,账房里准备好了数十万银票、金叶子,由张岚下令支用。   赵姑娘托张岚而不托肖寒月,实是经过了一番巧思,既显示了对张岚信之重,却替肖寒月减去了不少的捆扰。   第四天初更时分,谭三姑决定赴杨府一探究竟,选了肖寒月、常九、王守义、韩伯虎同行,留下张岚坐镇在赵府,但她却希望在去杨府之前,能和赵姑娘见个面谈一谈。   但张岚却代替赵幽兰回了话,赵姑娘身染微恙,至少还得三天才能出来拜见谭三姑。白发龙女心中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三更时分,带着肖寒月、王守义等一行五人,直扑杨府。   五个人都换上了夜行的装束,除了随身的兵刃之外,每人都带了一把限阳伞,肖寒月设计此伞时,已经想到方便携带,可以折叠一处,藏在身上,用时取出,只要一抖,借机簧之力,很快张开。   这就使得艺业博杂的常九,大感佩服,肖寒月不但是习武上的天才,可以飞渡,但随行之人,是否能一跃而过,确实大成问题,如若常九说的是实话,一跃飞渡的人,确然是第一流的身手。   王守义回顾了韩怕虎一眼,低声道:“韩兄弟,能不能飞跃而渡?”   韩伯虎苦笑一下,道:“没有把握……”   肖寒月接道:“如此宽阔,在下也没有一跃而过的把握,何况对岸没有接足之处,除非能飞渡深壕,越过围墙,一跃不及,只有跃落水中了。”   谭三始回顾了肖寒月一眼,笑道:“诸位既然没有飞越护符深壕的把握,只有绕道进入杨府了。”“那倒不用……”   常九由身上取出一捆细索,接道:“只要有一人能飞越此壕,把索绳系在围墙里面的大树之上,咱们就可攀索而过了。”   王守义看那索绳,能不能承受一个人……”   常九接道:“这是上佳的蚕丝、银线合成,叮以吊起三百斤的重量。”   谭三姑取过细瞧了一眼,道:“好!我先飞渡。”   暗提真气,腾空而起,一跃两丈多高,夜色中有如巨鸟掠空,横渡的三丈的深壕,落入围墙之内。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好身法……”   常九低声道:“肖兄弟,你真的飞踱不过呀?”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   借绳索之助,王守义、韩伯虎、肖寒月都轻易渡过,常九走在最后,收好索绳,跃下围墙,发觉了这竟是一座荒凉的花园。   园中高大的白杨,垂柳树下蔓生着及腰的杂草,占地约五亩大小,看荒凉凄清景象,似乎是这座后园,已经有多年没有打扫、修整过了。   谭三姑皱皱眉头,低声道:“常九,你没记错吧?”   “不会错,连咱们进入杨府的路线,也完全一样。”   “怎么会如此的荒凉……”   王守义也有些大惑不解地说道:“杨尚书圣眷正隆,汤夫人尚留金陵,什么原因,竟使府中花园如此荒芜,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常九右手高举挥动,以便在夜色中,使人看得清楚,此时夜阑入静,这荒废的花园中,目力所及处不见一点灯火,虽是微小的声息,仍可传出甚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常九的身上。   常九示意群豪分散隐伏,立刻伏地倾听。   王守义和肖寒月处于一处,忍不住低声问道:“肖兄弟,常九装模样的,好像真会传说中的天视地听之术?”肖寒月点点头,道:“天视之术,我没见过,但常兄会地听,绝不会错……”   忽见静伏于地的常九,又举起一只手,左右摇动一下,立时缩入了一丛荒草之中。   王守义小心翼翼的转动目光,四下探视,却瞧不出一点迹象,心中暗暗驾道:常九这老小子,倒会捉弄人哪!   心念未息,呼的一阵劲风,掠顶而过,落在两丈外的荒草之中,着地无声。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黯淡的星光之下,手中的长刀,闪动着冷森的光芒。   果然有人来了,王守义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只看那人如巨鸟飞落的身法,已知是一流高手。   黑衣人卓然静立,目光转动四顾了一阵,突然发出两声鸦噪般的鸟鸣。   余音未绝,连声衣袂飘风,两个黑衣人疾掠而至,和那先到的黑衣人会合一处。   原来那鸦噪的声音,竟是他们连络的信号。   三个黑衣人由三个方向现身,分明是听到什么警讯,围堵了过来。   肖寒月运足目力,发觉这三个黑衣人穿着衣服形式一样,手中的兵刃,也是一样细长如剑,但却是一面薄刃的长刀。   使用这种兵刃,能自然给人一种骠悍、犀利的感觉。   肖寒月想到了杀手风七,似乎也是同样的兵刃。   难道这些黑衣人,也是风字排名的杀手?三个黑衣人会合一处,并未交谈,只交换了一个目光,立刻分布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阵势,相背面阵势,相背而立,六道目光,不停向荒草中探视。   忽然,一个黑衣人飞身而过,扑向丈余外一处草堆,长刀过处,杂草纷飞。   一道剑芒飞起来,挡开长刀。   原来是韩怕虎隐身之处,被人发觉,那一刀十分凌厉,迫得韩怕虎拔剑拒敌。   黑衣人一语不发,长刀疾攻,一口气攻了十三刀,刀刀直取要害,凶险绝伦。   肖寒月目光过人,看得十分清楚,韩怕虎在对敌之中,连用了谭三姑的传援的两括武功,那本是施展阴阳伞的招术,韩伯虎竟把它融入了剑法中施用,也幸得如此,仗此两招护身,才没有伤在对方刀下。   王守义虽没有肖寒月看得精细放微,但也看出了韩怕虎连连后退,处境甚危,正想挺身而起,喝止对方行凶,却被肖寒月一手按在肩上。   原来他身为捕头多年,每次办案缉凶,和对方动手相搏时,都堂堂正正的亮出身份,邪不胜正,倒也有相当的威吓作用,眼看韩伯虎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不自觉地要发官威。   忽见寒芒飞射,黑衣人凌厉无匹的刀势,全被接了过去。   原来,白发龙女谭三始飞身而出,挡住了那黑衣人。   韩怕虎拂拭一下额上的汗水,长长吁一口气。   他被礼聘为威远镖局的副总镖头,也算是江湖上年轻一代中的高才,人未到,两只寒芒如电的长刀,分左右攻向韩怕虎。   谭三姑身躯横移三尺,长剑一展,接下左边攻来的一刀,力搏两个刀手。   韩怕虎不是敌手,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长身而起,铁尺一挥,加入战圈。   这时,六个人分成两外恶战,谭三姑以一敌二,王守义、韩怕虎却以二敌一。   动上手,王守义才算真的领教了黑衣人长刀招数的凶厉,每一刀都是取命夺魂的攻势,两人合力竟还是攻少守多。迫得王守义不得不取出钢索应战,才算把局面稳住。   既然已动上了手,肖寒月不再隐藏,缓缓站起身子。   常九也亮了相,行走至肖寒月的身侧,道:“今夜之局,只怕很难善了,我见过不少高手相搏,却从没有见过那些黑衣人的打法,招招都是拚命的架势。”   肖寒月道:“他们本来就是杀手,学的刀法,自然也都是最凶厉的刀法。”常九道:   “幸好今天有白发龙女这等高手同来,否则……”   想到肖寒月的武功尤在白发龙女之上,突然住口不言。   肖寒月接道:“谭前辈武功高强,剑法博大深奥,力敌二人,似是有余力,王兄、韩兄以二对一,也暂可保持不胜不败之局,我担心的是,再有敌人现身,那就……”   “那就要看你的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我…”   “对呀!追踪侦察,我常某绝不后人,但对敌搏杀,要看你肖兄弟了。”   “我担心,胸中熟记的剑招不多,缠斗下去,恐怕三五十个照面就没有可用的新招了,再者,我怕……”   常九接道:“怕……你怕什么?”   肖寒月摇摇头。叹道:“我怕出剑伤了人。”   “什么?”常九有些气结地说:“动手相搏,优胜劣败,你怕伤人?”   “是啊!自和谭老前辈动手之后,就思索自己的剑招,好象霸气太重,招出如狂,恐怕收手不住,伤了人命如何是好?”   常九叹口气,道:“你怕不怕人家伤了你?”   “当然也怕,不过,杀人的事,寒月从未经过,一旦血染征衣,残躯断肢,实不忍心……”   “肖兄弟……”   常九有些无奈地说:“你应该读书的,为什么要学剑,江湖生涯,本就残酷,强存弱亡,难免会手沾血腥,嗲不伤人,人要伤你……”   肖寒月接道:“可是我……”   “你要想想赵姑娘,赵大夫!你伤的是江湖败类、杀手,你是在行快仗义,以杀止杀就算你不忍心取他们的性命,也该使他们失去武功,不再为恶。”   肖寒月点点头,道:“常兄之言,倒也有理。”   常九吁一口气,忖道:总算解开了他的心结,要不然,纵然机临危困,他也很难下出手的决心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工夫,夜暗之中,突然又出现四个黑衣人,同样的黑色劲装,同样的细长钢刀。   这些人似是都不愿说话,一打量场中形势,立刻分头而上,一个夹攻谭三姑,一个扑向王守义,另两个却绕道向肖寒月和常九扑来。   白发龙女剑招连变,刺伤了一个黑衣人的左臂,但他受伤不退,攻势反而更见凶厉,刀走险招,全是同归于尽的拼法,这就使得谭三姑心中也有些震惊了。   眼见又有四个黑衣刀客现身,顿感今夜之局,难有善终,忍不住转头望向肖寒月……就这心神一分,忽觉肩头一凉,衣衫破裂,一阵伤疼,心中大骇,赶忙收慑心神,剑势连变,稳住险局。   这些黑衣人的刀法凌厉,如同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由不得一点大意。   常九急急叫道:“谭前辈分心受伤,恐难以一敌三,王守义、韩怕虎如被分开,两人也支持不了多久,你……”   一股刀风逼过来,常九扬动手中的黑色铁筒,封开刀势。   这是地鼠门中的特异兵刃,叫作如意棒.筒中套筒,都是精钢打成,既可用作钻入地下的助听方器.也可用作克敌的兵刃。   目睹这黑衣人的凶厉刀法,常九亮也了全部的家当,展开了拼命的搏杀。   肖寒月目光转动发觉了王守义、韩怕虎被他开,顿时被两个黑衣人疯狂的刀法逼得连连后退,已无还手之力。   加上了一个黑衣人的围攻,谭三姑也被一片刀光包围起来。   目睹同伴,都陷入了危境,肖寒月顿感热血沸腾,右手握在了剑把之上。   这时,对付肖寒月的刀手,正由高空飞扑面来,刀势如虹,劈了下来。   原来,他跃上了一棵大树,然后,由树上飞扑过来,凌空下击。   肖寒月宝剑出鞘,目注来敌,疾闪两尺,长剑刺出。   一击而入,长剑刺入了黑衣人握刀右腕,腕脉断崩,内力顿失,碰然一声,跌在地上,长刀脱手。   骠悍的黑衣杀手,虽然立刻爬起,但已失去了动手的力量。   肖寒月不再多看,转身一跃扑向王守义,挥剑刺出,就那么准,一剑洞穿了黑衣杀手的右肩,黑衣人微微一呆,王守义铁尺疾出,点住了黑衣人的穴道。   肖寒月人随剑转,斜斜劈出,斩下了别一个黑衣人的右臂。   这黑衣刀客正逼得韩伯虎险象环生,被肖寒月一剑断臂,尚未所觉,右手仍然攻向韩怕虎,鲜血喷射了韩伯虎的前胸,韩伯虎一剑直刺,穿喉而过。   肖寒月出三剑,伤了三个黑衣刀客,飞身一跃,扑向猛攻常九的黑衣刀客。   他不顾暗袭,大喝一声:“看剑!”   黑衣刀客疾转身躯,一刀对刺过来。   双方面势道都极快速,刀、剑对刺,很可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王守义、韩怕虎看得呆住了。   刀、剑相错的一刹那间,肖寒月剑势忽然一摆,竟把黑衣人长刀封到外面,长剑穿肩而过,但两人身躯却已快撞在一起,肖寒月左掌拍出,击在了黑衣人的前胸之上。   王守义、韩怕虎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黑衣人已倒飞出七作废八尺外。   常九更是早已留心,一直想看出肖寒月的剑路,但他全神贯注,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举手投足之间,连伤四人,肖寒月目光又转到围攻谭三站的刀客身上。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声鹰鸣之声,围攻白发龙女的三个人,忽然收刀一跃,退出丈外,去如流失,消失在围墙之外。   他们来自何处,没有清楚地瞧见,但他们去时跃出围墙,那显示别有用心,不让人发觉他们的来路去向了。   肖寒月等缓步行进了谭三姑的身边,王守义道:“老前辈受伤了?”   谭三姑道:“被他们划了一刀。”   王守义取出袋中的白纱、药物,替谭三姑包扎起伤势,才发觉竟然不轻,刀口有三寸多长,四分多深,上身罗衫全为鲜血湿透。   谭三姑微闭双目,调息了一阵,才睁开以目,道:“厉害呀!这一战,我们没有人受到伤害,总算是侥幸了。”   韩伯虎道:“如果不是肖兄,只怕我们都已作了刀下之鬼。”   谭三姑道:“这些人骠悍凶厉,不畏生死,只救伤敌,老身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人物,息隐复出,竟然又大开了一次眼界。”   王守义目光中露出无限敬佩,望了肖寒月一眼,道:“但肖兄弟却一剑伤敌,出手四次,伤了他们四个。”   谭三姑点点头,道:“有没有留下活口……”   “没有,常某已经查看过了,两上被击杀,两个受伤后,自绝而死。”   肖寒月道:“天近五更,老前辈又受了伤,咱们回去休息一下,明晚上再来如何?”   谭三姑点点头。   中午时分,王守义、韩怕虎、张岚、常九都已聚在赵府的赏花轩中。   这地方,已经成了几人商谈要事的集会所在,但谭三始和肖寒月却未参与。   张岚听到了昨夜搏杀情况,心中大为震动,敌人的势力强大,显然非已方实力能敌,虽然有谭三站和肖寒月两大绝顶高手,但力量究属单薄,很难抗拒对方人人善战的强大组合。   但韩怕虎却是津津乐道肖寒月的奇奥剑法,也提出了心中疑问,怎么在和那样骠悍的高手对阵中,能够剑剑都不落空,一出手就伤了敌人,似乎已超越武功的范畴,是不是有些奇怪?王守义点点头,道:“不错,是有些不可思议,肖兄弟的剑法,没有连贯的变化,没有相接的招数,刺出一剑就是一剑,大背了武学常情,严格说,那不算什么剑法,怎会有那么强大的威力?”   张岚沉吟不语。   他有着和王守义相同的疑问?自是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常九忍不住了,轻轻咳了声,道:“练剑有成者,能够一剑化千锋,泼水不入,但到了至高的境界,就会返璞归真,千锋集一,那一剑之中,含有着无数变化,只要稍有破绽,就能乘虚而入,事实上,任何剑法、刀招都有防守上的破绽,肖公子的剑法,大概是已到了这种境界。”   “不完全对……”   谭三始缓步行入了花轩。   她虽然失血甚多,但内功精深,经过了半天的坐息休养,已然疲态尽失,精神奕奕。   张岚等站起身子,拱手让坐。   谭三姑也不客气,先行坐下,才示意群豪落坐,笑一笑道:“肖公子练的剑势变化,贯穿全局……”   韩怕虎接道:“老前辈,咱们人手少,而且又遇上了江湖从未闻听的诡异强敌,如果肖公子肯把他的剑招,传一个两招出来,咱们人人都有了克敌之能,不用再邀人助拳,就可以抗敌了。”   谭三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怕虎怔了怔,道:“为什么?是肖公子隐技自珍,还是咱们的天份不够,但他的剑招既不相贯连,就算咱们不及肖公子的天份,但一番苦功,练成了一招、两招,大概总还可以吧!”   张岚、王守义等都未阻止韩怕虎,事实上,他们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出必伤人的剑招,练成了一招、两招,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练武的人,那一个不想追求这等境界。   谭三姑摇摇头笑道:“肖公子胸襟广阔,绝不隐技,事实上,他已经传过各位一招了,不知韩兄弟把那招‘风雷并发’练到什么程度了??韩怕虎脸一热,道:“我……”   “不用难过,连我也练不熟翻,事实上,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练到和肖公子一样的境界。”   张岚心中不眼,接道:“这又为了什么?一年、两年不行,难道十年八年也练不好一招剑吗?”   谭三站身经昨夜一战,人也变的大为和气,淡淡一笑,道:“剑帝创出他的七煞剑招,配合了他练的内功、目力和一种奇妙的步法,所以,才能剑出伤人,那一剑之内,已揉合了剑帝的才慧、厉练,和他特异的内功成就,实是玄妙无方,我的肖公子的内功可能已到了任、督二脉相通的成就,也许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张岚道:“打通任、督二脉,没有三五十年修为,恐怕不太可能。”   “别人不能,但剑帝能……”   谭三姑说:“他一生未收弟子,忽然收了肖公子这么一个传人,必是难弃肖公子的天赋才资,老身说他任、督二脉已通,并非猜测之言,常言说他轻轻一掌,震飞一个黑衣刀客的身躯,老身就算全力施为,也未必能够办到。”   张岚道:“这中间还有如此的学问,得承前辈指点,使晚辈茅塞顿打了。”   韩怕虎叹息一声,道:“看来一个人的命运,当真是早有注定,后天的努力、苦学,很难有所突破了。”   “半由天赋,半由只……”   谭三站说:“韩老弟,各有缘遇,莫羡人,剑帝如还活着,应该有一百多岁了,这么多年来,就看上了一个肖寒月,以剑帝的严苛,也是不完全看上他天赋习武的资质,这中间的遇合,还得肖公子纯厚之性、智慧、学识,样样符合才行,你肯用功上进的天性,老身倒是有些怜爱了……”   张岚大声叫道:“伯虎,还不快些拜师!   韩怕虎离座而起.拜伏于地,道:“前辈成全,请收弟子入门。”   谭三姑道:“好,你起来,此刻时机非常,不用拜大礼了,就此一言为定。”韩伯虎道:“多谢师父。”   站起身子,不敢再坐。   张岚道:“也不能太过简单,我要他们备酒席,让伯虎敬你老几杯。”   谭三姑笑道:“酒饭总是要吃,不要刻意张罗,怕虎坐下,老身有一句话要嘱咐各位……”   韩伯虎应了一声,坐回原位。   “好好好……”   常九说:“前辈请吩咐,我们洗耳恭听。”   谭三姑道:“肖寒月传招‘风雷并发’,可能是七煞剑招的绝学,老身的看法,他可能稍作修正,消却了不少霸气,咱们都不能练到和他一样,但如能下番苦劲,融合于自己的武功成就之内,必会是一招制敌保命的绝学……”   目光四顾一阵,谭三姑又缓缓接道:“老身把伯虎收入门下。”   “是是是……”   张岚恭谨地应道:“咱们不说出去。”   “午饭之后,希望诸位好好调息一下,今晚老身想早一点去杨府废园,仔细察看一下。”   王守义道:“老前辈的伤势……”   “不要紧,以肉之伤,已快恢复,不会影响到老身的行动,怕虎,午饭之后,你去我房里一下,老身先指点你几招应急的剑法,你天赋不错,而且有很好的基础,我相信会很快突破目前的成就。”   “多谢师父成全。”   这时,肖寒月也正大步行来花轩。   张岚拍拍身侧的座椅,笑道:“肖兄弟,这边坐。”   肖寒月步入座位,一面笑道:“我坐息了一阵,想不到竟然已过午时。”   谭三姑道:“肖公子是否还有雅兴,今夜再入杨府废园一行?”   肖寒月道:“如果前辈的伤势不妨事,在下自当奉陪。”   谭三站道:“今夜再闯废园,希望能查点眉目出来,所以,只有肖公子和老身两个人去。”   常九道:“至少常某要以同往……”   韩怕虎接道:“弟子……”   谭三站挥挥手,道:“老身既为诸位推举主盟,诸位最好能听老身的安排,常兄经验丰富,又善地听之能,可以同行,其他的人,全力保赵府,他们昨夜折损四名高手,很可能今夜袭赵府报复。”   肖寒月目光转身王守义,道:“昨夜杨府废园,连伤数命,岂会全无征兆,应天府有没有接过报案?”   王守义微微一怔,道:“如若杨府报案,府衙快班五定会尽快通知我,现在未接通知,只怕……”   肖寒月沉吟了片刻,道:“双方动手,有半个时辰之久,杨府中人,岂会全无所知。”   常九道:“民兄弟,咱们用的江湖办法,你怎么一直希望杨府报案呢?”肖寒月微微一笑道;“大白天能去杨府废园查看,也许更容易找出隐密。”   “对!诸位扮作捕快,跟在下到杨府中去,堂堂皇皇查个明白,岂不更好。”   张岚道:“话是不错,但杨府如未报案,咱们找不到进入杨府的借口。”谭三姑道:   “那也容易,今夜再入杨府废园,放一把大火,让他们没有掩遮,看他们报不报案?”   王守义道:“千万不可伤到杨府中人,也不能烧得太厉害,要适可而止。”常九哈哈一笑接道:“看看你这付模样,作官的人,也实在叫人同情。”   王守义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王兄………”   肖寒月微笑接道:“如若咱们照规矩办事,进入杨府,你能担起这个担子吗?”   “只要能交代过去,让我占住一个理字,我准备豁出去了。”   常九笑道:“这几句话听起来,倒还有点豪气。”   谭三姑笑一笑,道:“肖公子似乎已胸有成竹?”   肖寒月笑道:“晚辈只提出一个策略,是否可行,还要由老前辈卓栽了?”   谭三姑道:“好!你说。”   “乌衣巷中有应天府的捕快巡行,只要王总捕头办回个手续,说是巡夜捕快报案,杨府中昨夜被盗匪入侵……”   “慢来,慢来……”   常九说:“他们要是来个死不认账,那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这也可以看出杨府中人,是否和咱们昨夜遇上的杀手有所勾结,唉!侯门深如海,那里发生了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也许,杨夫人受了什么威胁,不敢报案,装聋作哑的,让他们占用了府中的房舍,作奸犯科……”   “肖兄弟说得对……”   王守义一下子站了起来,接道:“究竟是读书人,足智多谋,想的比我这做官的还要周到,杨夫人如遇困制,咱们也该帮她一把。”   张岚点点头,道:“不错,咱们早该想到这一点了。”   谭三姑道:“看来,肖公子也把我给说服了。”   常九道:“咱们几时动身?”   王守义道:“救人如救火,既然咱们想到了,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肖寒月看看天色,道:“刚过午时,如有两个时辰,应该是搜查得很仔细了,如若他们真的躲在杨府中,规模一定相当庞大,找起来不会很难,人手如何调配,那就由谭老前辈分派了。”   谭三姑沉吟子一阵,道:“这等堂堂正正的去,人手自然可以多一些了,留下张杰、罗铺和六个缥师防守赵府如何?”   王守义道:“老前辈,杨家诗书传家,不懂武功,大队人马才能使他们感觉到官府中的力量庞大,要他们相信我们真能保护他们,他们才会合作。”   谭三姑道:“王总捕头的意思是……”   “要张杰、罗镳,带上二十个捕快随行,各带强弓、长箭,一旦动上手,也许可派点用场,不知前辈意下如何??“好!”谭三姑说:“二十张强弓齐发,大白天威力惊人,就算一流高手,也难应付,就这么决定了……”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张兄方便同行吗?”   “可以,改装一下,扮作捕快……”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肖寒月、常九、张岚、何刚,韩怕虎都换了捕快衣服,连谭三姑也扮成了捕快身份,张杰、罗镳,各带十名弓箭手,由王守义带着,浩浩荡荡赶到了杨尚书的宅院。   这是堂堂正正的叩门拜访,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灰色长衫的老者,一见那么多人,佩刀带剑的立刻吓得呆了,但王守义报出了身份之后,那老者立刻神气起来,冷笑一声,道;“什么?应天府的班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守义道:“尚书府是不是?”   “知道,你还敢来掠扰,别说你是一个捕快头儿,就是应天府正堂,也没这个胆量啊!”   王守义看那开门老者,架子越端越大,立刻一沉脸色,道:“老兄,我们这可是办公事,有人报了案,应天府不能不管,我带了这么多人手来,是要保护杨夫人,你老兄快去能报一声,见不见我,要杨夫人作主?”   灰衣老者冷冷说道:“你敢小看……”   张岚一上步,一把抓住那灰衣老者接道:“我们总捕头也是五品官职,你不过是个门房罢了……”   口中说话,右手微一加力,那灰衣老者立刻痛出一头大汗,大张嘴巴,道:“轻一点,轻一点,我这就去通报……”   张岚接道;“带我们一块进去……”   灰衣老者一呆道:“这个……”   张岚又一加力,灰衣老者忍不住妈呀一声,道:“行,行,我带你们进去。”   杨夫人似是已先得到了通报,人已坐在大厅上等候。两个丫头分站左右,另有两个年约三十的黑衣劲装大汉,站在杨夫人身后五尺左右处。   尽管王守义早已有了准备,但面对着受过诰封的一只夫人,也不敢稍有失态,整整衣服,拜伏于地,道:“应天府总捕头,叩见夫人。”   杨夫人修养不错,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声音还算平静,淡淡说道:“王总捕头请起?”   “多谢夫人。”   杨夫人道:“你带着这佩刀带剑的捕快,闯我府第,是何用心?”   王守义道;“回夫人的话,我们不是擅闯,是门房带进来的。”   杨夫人道:“你们是押着他进来的,哼!这件事,我会找应天府说话!现在,你告诉我,你来干什么?”   “尚书府中昨夜阑贼,而且伤了人命,守义职责所在,不敢疏忽,特地,尽起应天府快班精锐……”   “你说出了命案?”   杨夫人接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是谁报的案?”   胸中早有计谋,王守义不慌不忙地说道:“是应天府在乌衣巷中巡夜捕快报的案,王守义正在追查江南名医赵百年失踪奇案,中午归衙,得到消息,立刻赶来保护夫人。”   杨夫人略一沉吟,道:“没有这事,你带他们回去吧!念你一番好意,我也不再追究你们了。”   说完话,右手连挥,示意王守义立刻退走。   这时,肖寒月、谭三姑,忽然举步一跨,同时行入了厅中,分行左右,飞扑向两上黑衣人。   两人的动作快速,杨夫人看到他们入厅,刚要喝止,双方已动上了手,谭三姑左掌、右指同时出攻,似是希望一举把人制住。   但那黑衣大汉武功不弱,竟然拳脚并出,封挡住了谭三姑的一轮快攻。   这时刻,就看出了肖寒月武功与众不同的地方,右手一伸,就扣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脉穴,左手疾出,点中了那人的穴道。   杨夫人回头观看,见双方打斗激烈,正待出声喝止,王守义却抢先说道:“这两位是……”   “是……是我们的护院武师。”   谭三始攻势如狂风疾雨,黑衣人虽失先机,但仍然挡住了谭三始的全力攻势。   能挡住谭三姑的全力抢攻,这人的武功,相当的高明了。   肖寒月冷眼旁观,发觉那黑衣人露出了多处破绽,保以谭三姑竟然不能乘虚制敌?但闻杨夫人大声喝道:“王总捕头,叫你的人停手!”   王守义说道:“我这就招呼他们住手。”   肖寒月心中一惊,右手疾快地点出一指。   当真是巧妙绝伦的一指,竟在谭三姑和那黑衣人飞舞的拳、掌中,抵隙而入,点中黑衣人的软麻穴。   谭三姑一伸手,抓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臂,未让那黑衣人倒摔下去。   肖寒月低声说道:“对不住了,谭老前辈,我……”   “你早该帮我一把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低了,耳际已响起了王守义的声音,道:“杨夫人吩咐下来了,不准动手,快退回来!”   风十三乘势又点了好黑衣人一处穴道,放下黑衣人和肖寒月双双退回。   肖寒月靠近了张岚身侧,低声说道:“张兄,小心他们吞药自绝,我点了他们的穴道。”   杨夫人目光转动,盯注肖寒月和谭三姑看,但两人已快速地混入了王守义身后的捕快群中。   王守义身后的捕快有十个人,穿着一色的捕快公服,佩带兵刃,除了有很敏锐的眼光,很难分辩出来。   另外,张杰、罗镳,各带了十个也穿同一服色的捕快,站在大厅外面,二十二个人,除了随身的兵刃外,还带着一张弓、一袋箭,看上去十分威武。   杨夫人看看大厅内,外的列队捕快,又回头看看两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叹息一声,道:“你们杀了他们?”   “回夫人的话,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   杨夫人接道:“那是说,他们还能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王守义道:“这个……”   张岚以目示意,王守义立刻接道:“听不到,除非,解开他们被点的穴道。”   杨夫人理一下花白的头发,黯然说道:“应天府巡防营的人,日夜在乌衣巷中巡查,为什么不能早些发现这件事情……”   张岚吃了一惊,道:“夫人是说……”   “两年多了,杨家府一直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我亲眼看到他们残酷的手段,杀死了我们府中的护院法师,杨府之中,由我起,不论仆妇、丫环,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这两年多的改变,你们竟然会无所觉……”   杨夫人说到伤心之处竟黯然欲泣。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王守义无限惭愧地说道:“杨尚书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他一直驻在京都,很少回来,而且,他们警告我,只要泄露出一点消息,杨家将被一体诛绝,鸡犬不留,我死不足惜,实不愿拖累到杨家满门,我看他们的身手,来去如风,我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   “夫人,当真是受尽委屈了,侯门深似海,应天府中的捕快,实在不敢轻易来此掠扰,如非得贵府上发生凶杀、恶战,守义今天也不敢登门叩访……”   杨夫人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大事情一般,急急说道:“快、快……快马上通知京都户部,要杨尚书防备他们……”   “是是是,守义立刻遵力。”   他回头对一个捕快低声吩咐几句,那捕快转身疾奔在而去。   杨夫人吁一口气,接道:“只要我的丈夫能防备他们的暗算,就算他们真的杀了我,也不会使我屈服。”   “夫人放心,京畿重地,防护森严,这般宵小,如何能得横行,只是让夫人受了两年多的迫害,应天府竟来发觉,属下深感不安,自当禀明上司,亲来拜见请罪。”   王守义一面说话,一面深深一人长揖。   杨夫人苦笑一下,微一欠身,道:“算了,七王爷府第,李大将宅院和杨府长第相连,他们的府中,都有不少侍卫高人,近在咫尺中,亦未发觉,责怪你们应天府,似乎是有些怕大欺小了。”   “夫人宽容,守义感激不尽,潜隐府中的奸人已被发觉,就该追查消灭,还望夫人指点指点……”   “杨府中四进宅院,被他们霸占三、四两进和后面花园,就算是前面这两进院落,也在他们的管制之中,进出杨府中之人,也在他们监视之下。”   王守义沉吟了一阵,道:“夫人,守义带了人搜捕,难免有一场激战,请夫人收拾一下,斩离府第,待守义肃清奸人之后,再请夫人回府如何?”   杨夫人目光一掠王守义,缓缓站起身子,回头对两个丫环道:“你们去我房中,收拾一些衣服出来……”   两个丫头齐声应道:“夫人,我们不敢……”   杨夫人突然向前跑去。   王守义何等机警,杨夫人看他们一眼,心中已有警觉,杨夫人站起身子,王守义已疾行两步,拦住两个丫头,右手亮出铁尺,谭三姑及时而出,扶住了几乎跌倒的杨夫人。   两个丫头,都不过十七八岁,面目绢秀,静立未动,看了王守义一眼,高声说道:“夫人,带我们一起走吧!”   杨夫人喘了口气,苦笑道:“到现在,难道你们还不肯放过我?”   王守义心中感慨万端,想那杨夫人乃是皇命诰封的一品夫人,竟然受制于人两年之久,连她贴身的丫头,也被换成了监视她的人,这潜伏杨府中的巨盗恶人,当真是手段恶毒、严密、滴水不漏,真难为了这位一品夫人,能够撑过这段日子,实是需要无比的耐力,极大的智慧,念转至此,怒上心头,目注二婢,冷冷说道:“你们是束手就缚,还是要我们出手?”   两个丫头突然转过身子,向后面奔去。但见两条人影,疾掠而出,韩怕虎和常九,早已蓄意待发,一跃之间,已挡在两上丫头前面。   意外的是,两个丫头,武功很差,对付杨夫人中是绰绰有余,在韩怕虎和常九手下,不过三招,都已被点住了穴道。   问明了内情,才真是令王守义大为吃惊,连张岚、常九那等江湖阅历丰富的人,也不禁惊叹敌人的设计周详。   原来,这两个丫头,都是自小进入杨府追随夫人身侧的丫头,但却被敌人利用,且传她们几招功夫,专以看管杨夫人,纵然有亲友来访,只要杨夫人不说内情,也不会引人怀疑。   王守义和张岚一番商议,决定先把杨夫人送往赵府,派了韩伯虎和何刚,并请肖寒月、谭三姑带了张杰和十名弓箭手先行进入后园。   办了无数的棘手奇案,这一次,王守义真正感觉到压力奇重,牵涉入案的人竟是王公大员、一品夫人。   张岚、常九动手搜查过两个黑衣人之后,才拍活了两个黑衣人的穴道,同时却又点制两人臂上的穴道,防他们出手反击。   王守义看了两个黑衣人一眼,冷冷说道:“两位是真脏实犯,不想皮肉受苦,就从实招供”。   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闭上双目。   常九道:“好!两位都是江湖高人,咱们就有江湖上手法试试两位有多大的耐力!”   右手食中二指,连点了一个黑衣人五处大穴。   这种手法,能使全身行血回攻,如虫蚁在骨内爬行,纵然是江湖凶徒,也受不住这种折磨。   但张岚立刻发觉不对,那黑衣人的脸上,突然泛志一层浓重的黑气,不待点穴发作,已然气绝而死。   再看另外一个黑衣,也是一样,就这一阵工夫,脸上已变成青紫色,显然是中奇毒而亡。   “他们把毒药藏上何处?”   常九大为不服地说:“咱们搜查得很仔细。”   张岚道:“毒药绝不藏在口腔之内。”   “似乎是藏在靴子里……”王守义说:“我看到他们穴道初解时,似乎移动了一下左右脚。”   仔细查看,果然不错,两个黑衣人穿的薄底靴上,露出了一截针尖,突出不到半寸,而且被快靴上一层绒线掩遮,非特意寻找,决难发现。   张岚突然生出警惕,道:“走!快通肖兄弟和谭老前辈,不可用手封挡敌人下盘,不论多好的内功,也无法防止针尖刺入,这针上剧毒,立可制命。”   王守义赶到后面的花园时,肖寒月和谭三始正在拨动着及腰荒草搜查,张杰率着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监视着整座荒园。   这座花园,虽然比不上七王爷的花园规模,但也有五亩大小,只是花树凋谢,长满着荒草,几株高大的白杨树、垂柳,反而衬托出一份古老的苍凉。   谭三始停下搜查,回顾了张岚一眼,笑道:“问出点头绪没有?”   张岚摇摇头唷息一声,道:“没有,他们在靴子上暗藏绝毒之针,自刺毙命。”   谭三姑微微一怔,道:“果然歹毒,既可作克敌之用,又可作自杀利器,肖公子,小心一些,咱们遇上的不只是江湖高手,而且是一个统绐严密、手段残酷的织织。”   肖寒月无限感慨,道:“这几个月来,晚进经历的事故,当真是匪夷所思,大概这就是江湖阅厉了。”   常九道:“你是说,他们为什么自绝求死,轻践性命?”   肖寒月道:“其实,他们用不着死的,就算他们不肯招认什么,王总捕头也不会杀了他们。”   “不会,在下绝不会轻易杀人!”   王守义已布置好二十名弓箭手,行了过来。   常九目光转动,发觉了二十名弓箭手分布的方位,箭雨所及,笼罩了整个花园,暗暗点头,忖道:这当官的人,却有一套江湖人不及的布阵之能,口中却接着说道:“那些人不是怕王总捕头杀他们,而是他们活下去有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   肖寒月黯然一叹。   他本是读书人,十年寒窗,胸怀孔孟怒道,目睹这种江湖上残酷手法,心中大为不安。   谭三姑道:“肖公子,江湖凶险,万勿大意,等你遇上了白羽令门中人,就会了解到邪恶异端,莫可理喻,非以杀不能止杀了。”   肖寒月点点头。   谭三姑眼看激起了肖寒月的斗志,才放下心来。   昨夜一搏,和适才厅中之战,使得谭三姑体会到处境实在险恶无比,对方现身动手的,个个都很年轻,名不见经传,但身手之高,都可算得上江湖上一流高人,这似乎都能和她白发龙女打个数十回合,显然是一个神秘强大组合中训练出来的特级杀手,这种人,对方不知有多少个?其主胸人物,武功之强,自更可怕,自己方面,能够独当一面的,除了她潭三姑外,张岚,常九,韩怕虎只能算勉强凑数,余下的不堪对方一击,仗以克敌的只有一个肖寒月,如他心存仁恕,意兴阑珊,一旦遇上强敌展开决战,只要他稍一迟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是她心中忧虑,却又不便说出口来。   但闻张岚说道:“谭前辈,三、四两进宅院,未见敌踪,如果他们真的藏在杨府,也保有隐身在这荒园之中了。”   谭三姑道:“当年的皇城修筑地下的密道,纵横交错,虽经填堵,但仍留下很多,只要稍加修正,可以住下不少的人。”   王守义道:“最好把他们逼出来,那两个丫头,还在这里,既被他们收伏,想必知道一些隐密,要不要把她们提来问问?”   常九道:“不用问她们,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如放把火,熏她们出来。”   肖寒月道:“野火燎原,一旦无法控制,那还得了得了,这乌衣巷中,可都是王府公卿宅院。”   王守义微微一笑,道:“赵府外面有水,调动一批人来灌水下去。”   火烧不成水淹,这方法倒也是很绝,不怕他们不现身。   忽闻疾风破空,一条淡黄人影,由一株白杨树上疾掠而下,直扑王守义。   那人影来势太快,荒圆满布弓箭手,却来不及放箭。   王守义铁尺在手,横里击出,当的一声金铁交震,王守义被震退了三步。   谭三姑、张岚、常九人影分动,已把那人影留住。   果然是一个人,只是穿了一身和树皮一样淡黄颜色的衣服,隐在树上,实在很难看得出来。   来人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手横长刀,虽然被圈在中间,但神情镇静,两道冷厉的目光,盯住在王守义身上。   王守义心中明白,接下那飞来一刀,有多重的分量,铁尺几乎被震飞出手,人已站好,左手钢索同时飞出,铁尺钢索合壁,也许还能接下几招。   在场之人,都穿着相同的捕快衣服,但王守义却最为出色,一看即是领头的人物,所以那黄衣人似乎是只认定了王守义,长刀一指,冷冷说道:“你就是应天府的总捕头?”   王守义道:“不错!阁下怎么称呼?”   “风十三……”   肖寒月接道:“风字组合的杀手?”   风十三目光转到了谭三姑身上,道:“昨夜……”   “对!就在这花园中,我们见识了你们的朋友。”谭三姑说:“你们唯一不同的是穿的衣服颜色。”   风十三冷冷说道:“你错了,他们不姓风……”   谭三姑微微一怔,道:“不姓风,他们姓什么?”   风十三道:“姓卫……”   语声一顿,接道:“你是个女人?”   谭三姑道:“女人怎么样?”   风十三道:“女人也做捕快?”   谭三姑道:“捕快执法,保善除恶,何分男女?”   风十三竟然点点头。   他口气虽然冰冷,但语言直率,显然验无江湖经验,涉世不深。   谭三姑道:“我明白了,你们分属风、卫两组,对不对?”   风十三摇摇头,道:“不告诉你……”   突然转身一跃横出一刀,仍是攻向王守义。   他转身发刀,取位奇准,刀光直奔王守义的咽喉。   王守义早有戒备,铁尺疾挥,封住长刀,钢索一招,玉带围腰,还击过去。   风十三不闪不避,长刀斜推,拨开铁索,立时反手攻出,一连三刀。   王守义也不是纯采守势,只不过,风十三出刀快了一些,就是快了那么一点,王守义的攻势完全变成了守势,被逼得连连后退。   风十三的刀势,有如串连起来,三刀之后,又是三刀,王守义铁尺、铜索交替封挡,还是被迫得险象环生,但在十分危险中,竟然忽出奇招,挡开了风十三的刀势。   风十三长刀疾挥,刀势连绵不绝,全都是进攻的刀势。   张岚在一对子母金环之上,不过下十几年工夫,而且这种外门兵刃,专以克制锁拿刀、剑_类的兵器,可是风十三的刀法快如闪电,张岚的金环竟然是无法克制,反而被迫得险象环生,幸得王守义的铁尺、钢索,及时配合攻击,风十三力战两人,还是攻多守少,但局势总算稳住了。   谭三姑静静地站在一侧,没有出手,却全神贯注在风十三的刀法上。   她阅历丰富,熟知天下很多门派武功,希望能由风十三的刀法中,看出一点眉目。   肖寒月仍然站在原地,心中在盘算着应付这件事情的办法,风字组的武功,也相当高明,真正的首脑却隐匿不出,在幕后指挥,似这等敌暗我明,一直和敌人的马前小卒缠斗下去,几时才能找到赵大夫,也将多了很多无辜人命,必须得想个法子,一举之间,找到他们的首脑人物才好。   两人心中各有盘算,都未出手。   这时,张杰、罗镳带的弓箭手,都已经箭搭弦上,四下张望,只要再有敌人出现,立刻弓箭齐发。   风十三已和张岚、王守义搏斗了三四十个回合,双方仍然不胜不败之局。   谭三姑忽然吁一口气,道:“好像宗师魔刀白龙的刀法?”   常九突然亮出了兵刃,道:“不能再缠斗下去了,先把他们制服再说。”   这一阵冷眼旁观,常九似是已瞧出了风十三的刀法上的破绽。   忽闻弓弦声动,箭风破空,流矢集向废园一角射出。   肖寒月转头看去,只见废园一角草丛之中,不知何时,走出了七个黑衣人。   他们穿着和风十三相同的衣服,执同一形状的长刀。   刀已在手,幻化起一片护身的刀芒,箭如连珠射出,竟然全被七人结合起来的一片刀光挡住。   谭三姑一皱眉头,道:“张兄、王总捕头请让开一步,今天,老身要开杀戒了。”   张岚双环震荡,金芒大盛,道:“不用前辈出手,再交二十个回合,张某相信,一个人就可对付他了。”   细看场中情形,果然有了变化,风十三气势渐消,刀势虽然凌厉,但张岚和王守义已能从容接下,由守变攻。   原来,这些杀手,刀法诡异,利在速成,缠斗一阵之后,刀法变化为张岚和王守义所了解,威势大为减弱。   谭三姑道;“好,两位和他缠斗下去,弄清楚他刀法变化,也好找出破解之法。”   张岚道:“不错,在下也是这个用心。”   金环一紧,连攻三招,竟把风十三的长刀锁住。   却不料黑衣人突然弃刀,飞身而起,一脚踢向张岚前胸。   这一下变出意外,完全是不是要命的打法,张岚吃了一惊,但他究竟是阅历丰富的人,仰身倒卧,避开一脚,右手金环一收,带飞长刀,左手金环竟也脱手飞去。   这才是张岚的生平绝技,名叫‘飞环套月’,旋转的金环,正击中风十三的顶门之上,活生把跃飞而起的风十三整个人打得倒掉下去,脑浆迸裂。   这时,肖寒月已喝止了张杰等停止放箭,缓步向七个黑衣人行去,七个手执长刀的黑衣人,四前三后,站成一个阵势形成态,肖寒月虽无江湖阅历,但却读书万卷,看那阵式,颇似天罡北斗形态。   面对着七个横刀而立的强敌,肖寒月心中也有着忐忑不安的感觉,他很少对敌搏斗的经验,一次面对着如此众多的敌人,更是从未有过,握着剑把的右手,沁出了冷汗。   谭三姑快步追上来,道:“肖公子留步,这是北斗刀阵。”   肖寒月停下脚步,回顾了谭三姑一眼,低声道:“北斗刀阵是……”   “是一种变化十分奇幻的刀阵……”谭三姑神情严肃的说:“老身是初见此阵。”   “噢……”   “不过……”谭三始接道:“我听说过这刀阵,是一位前辈高人由武当的五行剑阵,和少林阵法中演化创出来的阵法,怎会在此地出现?”   肖寒月道:“老前辈,这座刀阵是不是很厉害?”   “是!三十年前,困住当时名满江湖的两位大侠,北管南星,两个人合力苦战,打了一个时辰,竟然无法谭三姑部出刀阵,逼得两个人宣誓退出江湖。”   肖寒月道:“此后,这北斗刀法是不是常在江湖出现?”   “没有!就是那一战,北斗刀阵名满天下,但却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这时,北斗刀阵已开始移动,七个执刀的黑衣人,同时向前行了过来,行动很慢,但却统一,七个人踏出脚步的距离,完全相同,七人一行动有如一人,始终保持了阵法的形态。   肖寒月吁一口气,道:“看起来,已经没有办法多领教一些前辈的指点了。”   谭三姑道:“小心对敌,大胆出手,我替你掠阵。”   肖寒月笑一笑,道:“多谢了。”   举步向前迎了上去。   场中的张岚、常九、王守义等,也都围了上来。   一个风十三已经很难对付,这七个人联合的刀阵,至少有七个风十三的力量,再加上阵势变化产生的威势,又不知要增强几许,肖寒月一人之力,能不能对付得了?实在叫人担心。”   肖寒月逼近了刀阵,移动的阵势,也停了下来。   肖寒月缓缓抽出长剑,平在胸前,慢声说道:“那一个能回答肖某的话?”   “我!不过,你要先破了北斗刀阵。”   声音甜脆,竟是女子口音。   随着娇脆的声音,飘飞出一个玄衣少女,停在北斗刀阵之后。   好高明的轻功,好诡异的身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未看清楚她隐身伺处。人随声音飘飞而出,突然出现了。   肖寒月转目看去,只见那玄衣少女年纪很轻,柳眉风目,论美貌、身材绝不在文雀、武凤之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是久年不见阳光,增加了不少冷森之气,但也衬托得像久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你真能回答我的问话?”   玄衣少女冷冷地说道:“能!只要问得合乎情理,不过,我相信,你没有多少问我的机会!”   肖寒月笑道:“好!好……在下终于遇上了一个可以谈谈道理的人了。”   “你太高估自己了……”   肖寒月笑一笑,道:“能遇得一个可以交谈的人,说明心中重重疑问,这一架打得很有价值,肖某幸能战胜,可解去心中疑云,不幸战死,亦可无憾,姑娘请吩咐他们出手吧!”   玄衣少女下扬柳眉,道:“你如真有胆量一战,何不自行进入刀阵?”   “说的也是。”   肖寒月突然举步,直闯入刀阵之中。   常九叹息一声,道:“书读得太多了,当真会为书所愚,这么一个老实人,怎么能在江湖上行走?”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刀阵已然发动,七个人,七柄长刀,翻飞起重重刀光,把肖寒月完全笼罩在一片刀光之中。   谭三姑道:“好厉害的刀阵,看样子威力犹过传言。”   手握剑把,全神贯注,随时都可以行入刀阵之中。   事实上,张岚、王守义、常九等都已手握兵刃,准备接应肖寒月。   肖寒月也为刀阵刹那的变化,引起了一阵惊悸,但他锐利的目光仍能看得清楚,七把长刀,分由不同的方位、角度,攻击过来,每一刀,都指向致命所在,这刀阵不但变化神奇,而且刀势锐利,大有一击取命之势。   一剑封七刀,肖寒月手眼再快,也有力难从心之感,虽然,他依然看出了攻来的七刀之中,都有破绽,但那已不是一个人凭借快速的技术能够抢先制敌,因为,同时攻来的是七反长刀。   对付这等群至而来的合击,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一种能够封挡住四面八方合击而来的剑幕。   匆忽之间,肖寒月想起了一招可以拒敌的剑法,长剑倏然平举,划出一个弧形,奇妙处,在他长剑划出的同时,人也随剑而起,剑光绕身,纪化出一片剑幕,有如云封雾锁中,乍现的一冰轮。   刀、剑相击的金铁声中,肖寒月直升丈余,脱出了刀阵。   谭三站吁一口气,道:“好一招吞云吐月。”   脚落实地,肖寒月已脱出刀阵一丈开外。   北斗刀阵,封锁极严,七刀交错,不留空隙,它的厉害处,就在进入刀阵的人,很难突围而出,阵势发动之后,七个人生生不息的连环刀势,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被困入阵的人,纵然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在长期的行击、搏杀之中,亦必力尽死。   肖寒月却在一举之间,就脱出刀阵,北斗刀阵失去了攻击的敌人,不禁一呆。   玄衣少女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了一抹惊异的神情,道:“你就是肖寒月?”   ‘正是在下。”   “果然有点门道……”   “不敢,姑娘是否可以和在下谈谈了?”   张岚听得直皱眉头,忖道:这那里是对敌搏杀的对话?完全是文诌诌的书生讲道。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刀阵未破,你不过是侥幸的脱阵而出罢了!”   肖寒月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说一定要血流五步,闹出人命,才算分出胜负?”   “玄衣少女道:“你是不是怕了?”   肖寒月道:“在下只是不解,江湖中人,为什么一定要闹出惨剧,才算有了结果。”   “每一个行道,都有它了断恩怨的方法。”常九接口道:“江湖上对是非的论定,也常常以武功作衡量的标准,肖公子就是能舌灿莲花,也无法用口舌求得是非的答案。”   带着一份无奈的苦笑。肖寒月第二次向北斗刀阵行去。   七个黑衣人也正在盘算着如何移动,才能将对方困人阵中,却不料肖寒月竟然是自投罗网而来。刀阵同时移动,兜围过来。   这一次,肖寒月早有成竹,不让他们再有发动刀阵的机会,长剑突然刺出。   看不出剑势有什么奇妙的变化,只是刺的速度奇快,却又恰到好处,在刀阵发动前一刹那,刺入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   北斗七星,一星离位,全阵大乱,肖寒月剑、指并出,招招如电光石火,余下六个人还未来得及整阵应变,已全部倒了下去。   张岚和常九,看得呆住了,谭三姑也看得大睁双目,名动江湖的北斗刀阵,就这样一眨眼间,土崩瓦解地消失了。   那玄衣少女也看得愣在当地。   肖寒月还剑入鞘,摇摇头,说道:“姑娘,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吧?”   玄衣少女长长吁一口气,道;“你用什么剑法?这么快结果了他们?”   “他们没有全死.至少还有四个人活着。希望姑娘能够言而有信。”   张岚低声地道:“谭前辈,肖兄弟绝技惊人,但他对江湖中的事情,却是了解太少,这么一个交涉法.很难问出什么内情,要不要在下……”   “不用……”谭三姑说:“让肖公子用他自己的方法,我看那位姑娘,也不象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   果然,那玄衣少女沉吟了一阵后,道:“你要谈什么?”   肖寒月道:“赵大夫……”   玄衣少女接道:“我可以告诉你,他还活着。”   肖寒月道:“能不能放他出来?”   “这个……我作不了主。”   玄衣少女又想了一阵,道:“我不知,不过,我可以替你问问。”   肖寒月呆了一呆,忖道:闹了半天,这也是一个不能作主的人?心中大感失望。   玄衣少女忽然叹息一声,道:“你的武功很奇怪,高明得完全出了我们意料之外……”   肖寒月心中懊恼,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多伤人命,但我希望能见见你们的首脑人物。”   玄衣少女摇摇头,道:“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   肖寒月奇道:“什么意思?”   “昨天,五更时分,这里已入去楼空……”   “难道你们不是……”   “我们是故留下来的,准备以北斗刀阵对付你们,这本是一场有计划的搏杀,希望在这一战中,废了谭三姑、张岚、、王守义的武功,给他们一个教训……”   肖寒月接道:“你就是留下来主持这个计划的人?”   玄衣少女点点头,道:“不错,我带的是一批卫字组的死士……”   谭三姑突然接口说道:“姑娘也是死士之一了?”   玄衣少女打量了谭三姑一眼,道:“你是……”   “白发龙女谭三姑……”   她缓步行到了肖寒月的身侧,道:“姑娘这点年纪,大概不会和老身结下什么楔子吧!”   玄衣少女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玄衣少女摇摇头,笑道:“自然是能够命令我的人,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他是什么人。   过去,我们就住在这里,昨夜你们打扰了这里之后,已经连夜移住他处,这废园西北角上,有一个隐密的门户;不过,现在已经大开,一点也不隐密了,你们可以下去看,你们可以开开眼界看那地下各处的豪华布置……”   谭三姑笑一笑,道:“这里,只留下这几个人吗?”   玄衣少女道:“对!除了我之外,其余的人,不死亦伤,都在这里了。”   肖寒月道:“风、卫二组的人,都是你们训练的杀手,他们知道的不多?”玄衣少女笑一笑,道:“所以,你们不可能从他们的口中,问出太多东酉,我们对训练出来的门下,很有信心……”   肖寒月冷冷接道:“可是,你知道很多内情,而且,还留在废园中。”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笑道:“怎么?你想把我留下来?”   谭三姑道:“不但是肖公子,老身也有此意。”   张岚、王守义,已然移动躯体,把玄衣少女围住,张杰、罗镳率领的弓箭手,也都已箭在弦上。   玄衣少女神情很镇静,淡淡一笑,道:“肖寒月,你是不是还希望我回答你的事情?”   “嗯!在下希望能尽快找回赵大夫?”   “那就只好让我离开这里,三日之内我会给你一个消息。”   “传递消息不一定要亲自传达……”   谭三姑看看地上躺的黑衣人,接道:“他们也能把消息送到。”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想把我留下来了?”   谭三姑笑一笑,道:“难道,姑娘还想离去?”   玄衣少女脸色一变,道:“谭三姑,你试试看能不能留得下我。”   忽然腾身而起,有如玄鹤。   谭三姑早已提气防备,大喝一声,如影随形般,追了下去。   这时,已是落日西沉,夜色初临的时刻。   白发龙女追得太快,双方面首尾相接,张杰来不及下令发箭。   玄衣少女身在空中,柳腰轻折,忽然转过了身子,发掌劈向谭三姑。   谭三姑挥掌遇上,两人掌力接实,谭三站被震得落着实地,那玄衣少女却那弹震之力,身子又向上飞升了八步多,飞出了围墙以外。   张杰大声喝道:“射!”   立刻箭风破空,十余支流矢追向玄衣少女。   但已迟了一步,玄衣少女身形疾坠,落在了围墙外面,张岚、常九,跃过围墙时,玄衣少女已经去如黄鹤。   谭二姑道:“追不上了,想不到他们真的竟在这地下古道中,作为存身的地方。”   王守义口中不言,心里却大感懊丧,如果能事先调来了大批军马,把这里团团围住,那玄衣少女,绝不能轻易逃走。   肖寒月站在原地未动,心中想着玄衣少女飞跃而去的速度身法,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她拦住。   杨府废园之下,果然是地道纵横,处处密室,想来,当年开避这地道时.这地方应是屯集物品之物。   那玄衣少女说得不错,地下密室布置的极为豪华,虽然已人去楼空,但却景物依然。   查看过地下密室的情形,已是黄昏降临的掌灯时分。   王守义下令破坏密室,封闭地道,以免再为匪人占用,一切处理妥当,天色已近初更,才发觉常九已不知去向。   肖寒月心中大急,道:“常九兄跑到哪里去了?”   谭三姑低声道:“不用找他了,咱们先回赵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