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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大旗 🥳
落日大旗
淮阴县,淮安城。   绍兴三十一年,春。   淮阳镖局。   淮阳镖局的的大旗大飞飘,淮阳镖局的镖头们脸色如铁,绷着脸没有作声。   淮阳镖局的三镖头,约四十岁,姓蔡,名不平,一身兼练三十六手链子枪,在淮阴一带,使链子枪的没有一个比他更著名。   淮阳镖局的二镖头,四十余岁,姓伍,名沈石,为人沉着练达,精通“疯魔杖法”与“达摩棍法”,是淮阳镖局的智囊,也是淮阳镖局的总教头。   今天这两个淮阳镖局的重员,坐在那厅中的八仙椅上,神色冷然,脸色铁青。   蔡不平猛地一擂桌子,道:“他妈的,金贼也逼人太甚了。   放着一个皇帝干什么的,咱们大宋官民都要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伍沈石“嘘”的一声,向蔡不平表示噤声,道:“老三,骂皇帝的事儿,咱们可犯不着,给人告到城里去,可是满门抄斩之罪,哥哥我是有家有室的人,可以不起吓!”   蔡不平知伍沈石并非胆小鬼,只是有意调侃自己,当下道:   “二师哥,金贼打下采石,据说这几天城有不少可疑的人走动,咱们为大宋男儿的,理应去宰它几个金狗子才是!”   伍沈石沉吟道:“只杀它几个是不济于事的,咋日大师哥已面见淮北大侠龙在田龙大爷,商议在必要时,解散镖局,跟龙大爷一道投奔虞将军,杀金狗子去!”   蔡不平拍掌笑道:“如此甚好!”   突听一声巨响,夹着叱喝之声,自门外传来!   一个姓赵的趟子手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喘着气说不出话来,蔡不平一个箭步,已到他跟前,一把揪住他道:“什么事,快说!”   赵姓趟子手跌得额角出血,左臂脱了臼,显然被人重创,喘气道:“二镖头,三镖头,外面来了几个汉奸和金贼,叽哩咕噜的,说要见总镖头,大伙儿见着狗贼便气愤不已,擂起拳头就向他们一个劲儿招呼,设想到那七个家伙,只出来两个巨无霸,就把局子里的兄弟都打得……都打得……”   蔡不平怒叱一声,宛若雷鸣:“打得怎么了!这些金狗,竟欺到淮安城里来了,看蔡三爷不好好把他们收拾一顿!”   话未说完,三个镖师打扮的人倒飞了进来,兀自抽搐了几下,脸上鲜血长流,便不动了。   这几个镖师在淮阳镖局中,武功都不错,但竟一下子便被人了了帐,伍沈石耸然动容!   蔡不平跃出,怒叱道:“王八蛋,敢在淮阳镖局下此毒手——”   这时大门口忽然出现七个人,冷冷的一字立在门槛外。   伍沈石心中一寒,道:“老三,不可造次!”但蔡不平已冲了出去!   蔡不平一冲出去,那七人中六人仍纹风不动,但其中一魁语的大流已截住了蔡不平,身法竟要比蔡不平快上十倍,力道更如排山倒海!   蔡不平眼看就要撞上人,忽觉对方势若万钧,大吃一惊,但蔡不平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手中骤然多了一把链子枪!   人未撞到,链子枪已砸向对方的“天池”、“百会”、“眉心”三穴,又疾又准。   这一招叫做“寒鸦三点”,蔡不平的成名绝技,蔡不平之所以一上来就用这绝招,是因对方甫展身形,已声势夺人,蔡不平知来人地不好惹,是故即出杀手!   这三枪都点戳在那人身上,但对方并未因中枪而稍缓,反而冲来之势更急!   那链子枪刺在对方身上,竟给激飞出去!   蔡不平大惊,急欲身退!   忽然背后又有一魁梧大汉直撞而来,来势比先前的那人更快,这时十余个镖客都冲入厅门,注意着那六名来人,只见眼前一花,便只剩下五个人:注意场中搏头的,只觉人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一道人影!   蔡不平大觉不妙,欲向旁跃,但对方两人来势之快,无法臆度,砰砰两声,一前一后,已把蔡不平夹在中间一撞!   伍沈石见人影又一现,大叫道:“不妙!”身形一长,飞身扑入场中。但这时那两道人影便已撞中目的,各自一分,便径自站立在门前五人的左右两则,纹风不动。   伍沈石扑到场中,恰好来得及接住倒下来的蔡不平。   只见蔡不平全身骨胳已没有一根是完整的,骨头被榨压断碎了之后,碎骨还刺破肌肉,连同鲜血冒了出来。竟已当时气绝。   伍沈石又惊又怒,目毗欲裂,想冲出去与对方拼命,但知来人一出手便杀了蔡不平,武功之高,匪夷所思,而这种打法也生平仅见,明知不能莽然出手,否则白白送死。当下吸了口气,缓缓站起,望向来人。   只见来人一共七个,当中一个,年约四十,但神色冷峻,不怒而威,可是相貌十分堂皇雅达,穿一袭玄袍,乎插袖中,对现场的事,似是不闻不问。   在他身左的一人,身着契丹服装,相貌十分威武,身段高大,任何人站在他跟前,都及不上他的肩膀。这契丹人双目平视,亦毫不动容。   在玄衣人右侧的人,是一名身着火枣红袈裟的大喇嘛,金衣右披,手中执一记月牙铲,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重,但被他拎着似毫不费力。头上一串枣红血色的木珠,又大又亮,而这喇嘛的双眼,也像喷火一般,伍沈石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怦怦乱跳,被这喇嘛的气焰所震住。   在这喇嘛的右侧,是一名女真族打扮的人,又高又瘦,十指如鹰爪,又长又尖,阴深深地望伍沈石,伍沈石只觉心头一阵寒至。   在契丹人的左侧,竟还有一个汉人,年若五十,生得鼠头谭目,但身着一身雪衣,显然丝质还十分华贵。这人三络猫须,在手执一面“宋”字旗帜,右手执一面“金”字旗帜,脚步不了不八,腰带上插着一把黑色的铁算盘,眯着眼向伍沈石不怀好意地笑着。   在这五人的左右两侧,有两个蒙古大汉,牛高马大,竟比那契丹人还要粗壮,但相貌十分犷悍,全身肌肉贡起,犹如铁锅一般,蔡不平便是半招之间死在这两人“身”上。这两个蒙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分列两旁,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对其余五人,却十分恭顺。   伍沈石强忍心中悲痛,怒道:“你们好端端的闯入我们镖局,打死我们局里的人,又害了我三师弟,你们要干什么?”   镖局里的人都在这七人手中吃了大亏,眼见对方一出手自己局里武功排第三的镖头蔡不平也给放倒了,一时出不了声,一听伍沈石喝问,皆纷纷骂了起来:“直娘贼,干什么!”   “金狗,来找死呀!”   “你们这些杂种,待总镖头和二镖头把你们丢下河里喂王八!”……   那汉子胡子搐子搐,笑说道:“哦,那地上的肉酱便是蔡三侠了吗?失敬,失敬。”   众人一听更怒,又是大骂,伍沈石毕竟是见识广博,心中一动,脱口道:“阁下可是湘西一带,‘绝命算盘’锡无后锡先生?”   那人“嗤嗤”笑道:“不敢当,只是在下尚有一个恶讳,名叫‘什么都卖,死而无后’,伍二侠不便说,在下自己说出来好了。”   众镖师为之动容,因为湘西锡无后,名声之大,只怕还在淮阳镖局再加上三位镖头之上,这锡无后是出名的“什么都卖”,良心、脸皮、国与家甚至老婆儿女,只要为了荣华富贵,权力银子,都照卖不误,他叫锡无后,江湖人恨他出卖朋友,故称他“死无后”。   伍沈石之所以知道他是锡无后,因武林中用算盘作武器能打出名堂者,武功均十分之高,只有三人。一个叫“金算盘”信无二,据说相貌十分清俊;一个叫“算盘先生”包先定,传说相貌肥胖,宛如商贾;而这两个人都行事正派,惟独是这“什么都卖”锡无后奸诈狡滑,阴险恶毒,而且卖国求荣,已成了汉奸走狗,为人所不齿。   但锡无后名字一经道出,以他为人出名残毒,众镖师竟骂不下去。   伍沈石心念剧转,知来都七人之中,锡无后与那个蒙古人武功都比自己高,另外四人,更不知武功高低,心中暗叫尔妙。   只听锡无后阴笑道:“你看这是什么?”一扬手中双旗。   伍沈石沉声道:“是我大宋王旗和狗贼的破巾!”   锡无后冷笑道:“玉旗?”左手把宋旗一扔,丢在地上,用脚猛踩。   淮阳镖局的人莫不是血性汉子,哪能忍受,扑将过去,伍沈石喝止不及。   有两名镖师人在半空,忽然一双大手攫至,箍住咽喉,瞬息之间这两个镖师瞪目吐舌,气绝而殁,便又是那名蒙古人出手所杀。   众人一时哗然,拔刀拔剑,攻向那两个蒙古武士,猛听一声暴喝,如雷贯耳:“给我住手,休作无谓牺牲!”   众镖师一听慌忙住手,伍沈石心头大喜,叫道:“大师兄!”   众镖师恭敬地叫道:“总镖头。”   那人银眉自发,精练清矍,正是淮阳嫖局总镖头李龙大。李龙大一双“降天掌”,淮北一带,大有名头,武功远在伍沈石之上。   原来伍沈石毕竟沉着练达,一见有人闯入,便知决非善类,已令人速至李府请李龙大赶至相助,伍沈石一见大师兄赶至,知道李龙大一至,或能对付这批恶人亦未可知,心中暗喜不胜。   那七人除锡无后正与诸人说话。两名蒙古人监视着众人外,那四名异族人中,喇嘛借双服从伍沈石身上落到李龙大身上,那女真族人仍阴恻恻地四顾全场,那契丹人在李龙大出现时忽地望了一眼,神光暴射,令李龙大一震,契丹人便不再望来,仍看着自己的手。而那玄衣金人,神鱼悠闲,望也不望场中一眼,来回踱步,似对这里的事,根本漠不关心。   李龙大毕竟阅历极广,当下不急不怒,抱拳朗声道:“诸位先后杀伤我局数人,所为何事,莫非敝局有得罪处而下自知,敬请诸位明告便是。”   李龙大的声音如雷轰般过去。震得人耳发痛,而锡无后的声音如蚊子般响起,但仍清清晰晰地传入诸人耳中:“李大镖头莫急,在下先给大家引见引见。”   李龙大忍怒气,道:“阁下是‘绝命算盘’锡先生,却是久仰了。”   锡无后笑道:“贱名不足挂齿。”说若千恭万敬地用手向那玄衣金人一引道:“这位乃是当大金帝国万爷之侄甥神机太子。   金太了亦似圣上喜好中国文物,故有汉名,为金沉鹰,金者,国姓也,鹰者,乃王者之象征。金太子此番南下……”   其中一名镖师看不惯锡无后的阿谀奉承,仿语道:“沉者,落也,落鹰者,死鸟也,被大宋军民煮之烹之食之可也——”   那玄衣人忽然轻叱道:“他在说什么?”   那契丹人忽然身形一动,那说话的镖师语音中断,头颅竟给那契丹人一掌割下,身体兀自站立,血飞激,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契丹人已回到原位。   那契丹人提着那镖师的头,向那玄衣人福了个福,恭敬地道:“那人说他不再说话了。”   那玄衣人满意地点点头,又径自踱步起来。   局里诸人,脸色惨白。包括李龙大在内,没有一人看清楚那契丹人是怎样出手,那镖师是怎么死的!   第 二 章 一击必杀     锡无后的目光得意非凡,笑着向那契丹人把手一引,道:   “这位是大金帝国名将夏侯烈大将军,刚才的那一下,是叫你们这些可怜的亡国奴开开眼界!”   众人心中大怒,想出语相讥锡无后也是宋国人,却作他国走狗,但惧于适才那夏侯烈的声威,谁也不敢作声。   李龙大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锡无后又指着那红衣喇嘛道:“这位是西藏活佛喀拉图,是密宗高手。”   然后又指着那女真族人道:“这位是女真部高手,完颜浊先生。”   李龙大“噫”了一声,原来这完颜浊,武功奇高,曾因涉人中原一次,力挫中原六大武术名家,为人阴鸷残毒,自称女真“鹰爪错骨门”门主,自入中原以米,未逢敌手,后遇江南名侠方振眉,三战三败,才逃回女真部去。李龙大眼见锡无后对完颜浊在礼仪上尚远不及对那金太子与夏候烈等,心中更是惊疑。   锡无后再拽着那两名蒙古人道:“这两位蒙古勇士是大金国的奴仆,金太子瞧得起,给他们作护卫将军,这位叫呼桑克,那位叫呼桑克,赐号‘神勇二大将’;你们宋国,可没有这样的勇士!”   李龙大强忍心中怒火,道:“七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尚请明告。”   锡无后阴笑道:“很简单,这几位是武林高手,金太子有的是千军万马,但他不屑用兵马来震吓你们,你们也是武林人,现在我践踏你们的宋军大旗,你们服的,就不要作声,不服的,上来打过,但拳脚刀枪无眼,是生是死,怨不得人。”   锡无后一说完,李龙大恍然怒道:“哦,原来诸位来的只是为了一会中原武功!”   完颜浊忽然道:“我看中原武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李龙大大怒,伍沈石接道:“中原武功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昔日把阁下逐到关外去的,还是中原人氏。”   完颜浊一张怪脸,陡地变色,原来他当年败于方振眉之手,引为奇耻大辱,而今伍沈石公然在金太子面前提起,他何等恼怒,尖叫一声,犹如夜枭,遽尔间已到了伍沈石面前!   伍沈石早有了防备,喝道:“拿来!”他身后的一名仆童,即刻把一柄长棍扔向伍沈石!   伍沈石一接长棍,“呼呼呼”一连攻击出四棍,棍影如山,盖向完颜浊。   完颜浊冷笑,一出手已抓住棍身!   伍沈石的棍法得“疯魔杖法”精髓,“疯魔仗怯”的诡异迅速,伍沈石已得七成,再加上身兼“达摩棍法”的猛烈刚强,这次居然给人一手拿住,而且抽不回来,还是平生首遇!   伍沈石脸色大变,发力猛抽   完颜浊冷笑一声,忽然松手!   伍沈石发力极大,始料不及,一时把桩不住,向后跌撞七八步。   完颜浊双腿不动,但突然已冲近伍沈石!   伍沈石毕竟是棍法大家,一反手,已迎头一棍砸了下来!   这正是攻其所不备,转守为攻!   可是,棍到半途,忽裂为三!同时间,完颜浊出爪,李龙大一见不妙,立刻跃出!   但跃出已迟了,完颜浊抽身而退,伍沈石倒下,胸腹之间已开了个血洞,一颗心竟给完颜浊一爪挖了出来!   原来伍沈石的长棍适才被完颜浊接住时用力一抓,棍身竟被压碎,伍沈石用力砸下来时,即告断裂,完颜浊把握时机一击而取得伍沈石的性命!   淮阳镖局的三镖头蔡不平被那两个蒙古人一夹便死,而二镖头也在两招之内,死在完颜浊的手下,这种必杀的打法,是淮阳镖局的人干生所未见的。   纵使李龙大耐性再好,也憋不住了,大喝道:“这王旗是我大宋的,这土地是千万中国人的,这镖局是我的,你们辱我王旗,在这地方杀人,我就跟你拼了!”   一摆“降天掌”势,飞身扑上!   那两个蒙古人身形一动,左右抄上,李龙大陡的一震,双掌从极其意想不到的地方指出,“啪啪”左右击在呼桑克与呼桑各身上!   呼桑克与呼桑各一怔,各自退出两步,虎吼扑上!   原本李龙大一见双掌命中对方,心中大喜,他这一套掌法所以叫“降天掌”,实因他掌法出击诡异,掌力深沉,就算天有巨灵,也得要怕上几分,所以江湖人称“降天掌”。   李龙大见一击得手,以为至少可以令呼桑克和呼桑各倒地不起,不料这两人只退了两步,便若无其事地扑上!   其实这呼桑克和呼桑各,自幼搏狮杀虎,力量极大,而且铜皮铁骨,甚至刀枪不入,李龙大能一掌撞退他们两步,已是他们入中原以来,首次被逼退了,于是兽性大发,向李龙大全力傅杀。   李龙大的武功,毕竟比蔡不平、伍沈石都高出许多,呼桑克和呼桑各的一轮攻势,都给他避了过去,猛抓个空隙,左手抓住呼桑克左腕,右手用力向其肘部一按,想用“降天掌”   的擒拿手法,错断这蛮子的左手筋骨!   没料一发力之下,呼桑克的左手并不折断,反而震得自己双手酸麻,心中一惊,呼桑各已一拳打到,李龙大闪避不及,只好以“降天掌”双掌硬接一拳!   “砰”的一声,李龙大飞出丈远,震得血气奔腾,胸中发闷,深知这两个家伙非同小可,根本不能力敌!   这时呼桑克和呼桑各又包抄了过米,展拳就打,李龙大施展“降天游龙”身法,与之游走,抓个破绽便全力反击,虽然偶尔命中,只是自己反被震得昏头胀脑,当下不敢托大,只好仗小巧身法,一味游斗,尽落下风,但呼桑克与呼桑各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可是李龙大的心中,却是愈斗愈急,那局里的镖师,也越看越惊,但自知技不如人,一旦上场,只怕还够不上完颜浊半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夏侯烈见呼桑克与呼桑各久战不下,微露不悦之色,锡无后一见,向场中怪叫了一声,说了几句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那两个蒙古武士立即身退,锡无后飞身入场,向李龙大笑道:“李镖师果是了得,让我没有后代的人来向你领教几招!”   李龙大双目暴睁,道:“汉奸,你来送死,则是最好不过!”   双掌展开“降天掌”飞拍过去,与锡无后战起来。   这时金太子忽然在漫步中不动了,淡谈地道:“我累了。”说时望着西天的晚霞。   夏侯烈马上恭敬地道:“是。”突然冲下,撞入战围,双手指疾取李龙大双目,一掌拍开锡无后!   李龙大及时低头,夏侯烈双指易掌,自上拍下!   李龙大一惊,忙抬双掌招架!   夏侯烈的下击掌势,陡然一收,就在李龙大双手上架之一刹那,他的手掌已全插入李龙大的右胁下!   李龙大一呆,夏侯烈已经拔出左手,回到那金太子身旁,毕恭毕敬地道:“属下已办好了。”   夏侯烈右掌拍开锡无后之际,左手已一招三变,杀了李龙大,锡无后见夏侯烈出手,连忙退开,方才站定身形,便看见夏侯烈已归原位,李龙大双目暴睁,缓缓地倒地。   全淮阳镖局的人,都呆住了,一句活也说不出来。   只听那金太子说道:“我们回去吧……”   以金太子为首,呼桑克与呼桑各压后,七人缓缓离去,局里众人,竟没有一个敢出手阻拦……   地上的三具死尸:李龙大、伍沈石、蔡不平,他们都是瞪着眼死的!     第 三 章 三柄神刀     “淮北世家”在芜湖城中。   在淮北敢在庄门上挂上“淮北世家”的金匾,这庄子里的人气派可不小了,而且口气也十分之大,如果这时没有真材实料的人挂上去,只怕不出两个时辰给人砸下来了。   不过这金匾由发金变成发黄,已经挂了二十年了,还是没有人把它松下来。   而且还有人党得此庄用“淮北世家”口气是大小了,还合力送一幅横匾,上羽“淮北第一家”,就挂在“淮北世家”的旁边。   淮北世家是淮北老英雄丁东庭的四十年闯荡江湖之成果,而今他老了,面对着这两幅横匾,不觉老怀畅甚。   他已经封刀归隐,但他两个儿子,接管“淮北世家”,比以前更加有活力,更有生气起来!   他的大儿子外号人称“回龙金刀”丁俊艾,已得他真传十之七八;二儿子“屠龙双刀”   丁俊晴,虽不及他哥哥武功了得,但在淮北一带,使刀也没有几个人是他敌手。   丁东庭对着他两个儿子,常常笑得十分得意,十分畅愉。   忽然间夕阳的光彩投下七道诡异的影子,他一回头,便看见近日传说里那几位名震淮北的七个人。   丁东庭身旁的两名家丁,立即返身奔了进去,一个去叫丁氏兄弟,一个乃去捧老爷的成名“金刀”。   只见那相貌长得十分猥琐的人拿着一面大旗,道:“你便是丁老英雄?”   丁东庭心中立刻掠过一阵阴影,点了点头。   “很好,这是贵国王旗,是不是?”   丁东庭没有吭声。   “我们大金帝国的人今日来拜会贵国武林高手,若能夺回这面宋旗,咱们甘拜下风。”   “若你们要争夺这面大旗,须与我们较量,但生死概不负责。   还有,你们宋人素来卑鄙,群殴的事,乃咱大金帝国所不为,所以希望‘淮北第一家’也能像个好汉样子。”   “若你们不敢比武,那就乖乖的叩头认栽,而且得在这旗上践踏,咱金太子仁义为怀,必定饶过你们的狗命。”   这次锡无后的话尚未说完,实地一声大吼,一人自门内冲出,边道:“鼠辈,咱大宋杀鸡焉用牛刀,绝不会以多欺少便是。”   另一个人也扑出,一边道:“放下这面旗,让少爷来打得你们这些金狗跪地求饶!”   丁东庭本要猛喝住手,但年少气盛的丁俊晴已展开如雪双刀,向着锡无后踢了过去!   锡无后一笑,旗交左手,以右掌与丁俊晴周旋,丁俊晴刀如白练,一片刀光,但始终攻不入锡无后的单掌中。   丁东庭眼见丁俊晴只怕非锡无后手敌,大喝道:“刀来!”   一名家丁已捧刀交于丁东庭之手,丁东庭提刀大步趋前,突地眼前人影一闪,两名蒙古武士已拦在身前,劈头撞来!   丁东庭大喝一声,金刀唬唬,反斩两人。   这时丁俊艾亦见弟弟危险,拔出金刀,杀向锡无后!   那四人也不出手阻拦,只见锡无后单掌力敌丁氏兄弟,仍车分不分上下。   锡无后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回头一看,见夏侯烈眉微蹙,心中一震,连环两脚,逼退了丁氏兄弟,袖出铁算盘!   丁氏兄弟见锡无后己亮出成名兵器,更不敢大意,两人分头合击锡无后!   锡无后手中黑光闪动,一一化去丁氏兄弟的攻势,挥动时算盘波波疾响,丁氏兄弟突觉脑中乱哄哄一片,丁俊艾毕竟阅历较多,猛觉不妙,挥刀便退,一面向丁俊晴叱道:“不要去听那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丁俊晴已被算盘之声震得意乱神迷,猛地乌光一闪,丁俊晴双刀及时戳出,“咯咯”一声,竟给算盘夹住,锡无后用力一扳,立时把双刀扼断,顺势反拍,纯铁的算盘把丁俊晴的头打得稀烂。   丁俊艾见弟毙命,又惊又怒,大喝一声,金刀一招“独劈华山”,向锡无后劈头劈脑砸了下去。   以丁俊艾的武功,本就远逊于锡无后,若他从容谨慎应招。   十招内尚不致败,但他这一怒急攻心,锡无后手中一振,乌光忽闪,十颗算盘子已离算盘飞射而出!   丁俊艾掌举天庭,胸门大开,猛见暗器袭来,及时用左掌拍开三颗,其余七颗,全都深深跃人要穴之中,立时毙命。   丁东庭是淮北大豪,一生闯荡江湖,当然能耳听八方,目观四面,猛见丁俊晴与丁俊艾惨死,目毗尽裂,金刀如长江长河,气吞山岳,追斩呼桑克及呼桑各二人!   呼桑各与呼桑克二人天生蛮力,又精谙蒙古摔跤相扑之木,但对丁东庭的金刀却十分畏俱!   丁东庭的金刀虎虎舞了起来,呼桑备和呼桑克几次扑拿不住,给丁东庭吹了二记,皮绽血流,那两名蒙古人自恃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竟仍给丁东庭所伤,心有所忌,出招便没有那么勇悍。   丁东庭心中更是暗惊,以他无坚不摧的金刀,居然连砍对方数刀而不死,是不可思议义的事;呼桑各和呼桑克,连中数刀,只流些少许鲜血,倒似没事一般。   三人相持不下,但丁东庭一见丁氏兄弟的惨死,大悲大恸,把三十年来独创之“二十八式丁家金刀大斩法”施了出来,一时刀光纵横,呼桑克和呼桑各又各自挨了一刀,两入一面奋战上面怪叫,一面护着要害。   那金太子蹙了蹙眉心,契丹人夏侯烈便点了点头。   夏侯烈才点头,那喇嘛僧喀拉图已代作一面红旗,正卷向丁东庭!   丁东庭只见红光大闪,还不知来人是何方神圣,当下金刀一卷,化成一片刀墙,反斩了过去。   那密宗喇嘛双手一展,已抓住呼桑行和呼桑克的双手,左右一踢,已把这两个蒙古武士像石头一般地踢了出去!   正在这时,丁东庭刀已及喀拉图的前胸!   喀拉图手足俱展,不及收回,猛地原地里一个转身!   这下突如其来,丁东庭只看清楚对方是一个喇嘛僧,刀戳在对方背上,眼看就要得手,但喀拉图这一转身,旋起僧袍,卷住金刀,这一转身,已把金刀自丁东庭手中扯脱!   丁东庭大惊,他行走江湖数十年,向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武功!   可是丁东庭毕竟是老江湖,马上稳住身形,未被扯过去,即刻身退!   因为他知道,对方武功厉害,自己心须先行撒手再取兵刃方可再战!   丁东庭这么一退,竟无意中躲过喀拉图随这一转身下极难躲过的杀着——“虎尾脚”!   喀拉图一击只成功一半,怕金太子不悦,蓦然翻身,丁东庭正在疾退,另一家丁送上另一柄大刀,突见这和尚双目圆滚,状若怒虎,心中一凛,身法竟然慢了。   就在这时,喀拉图颈上火红木珠“突实”两声,自动激射出二杖,丁东庭取刀不及,视觉又被密宗派的“慑魂大法”所制,“噗噗”二声,木珠打入眼眶,深入脑壳,痛极狂呼,倒地掩脸,哀号挣扎。   金太子满意地笑一笑,喀拉图大步而回。   锡无后鼠须一动,冷冷地道:“我们今日随金太子到淮北来,要会大宋武林高手,谁知道都不堪一击,也根本不劳太子动手。   据说你们这里还有一位‘淮北大侠’龙在田,我们这就去会他,你们想报仇的,都在那儿等我们好了。”   “淮北第一家”的横匾已砸碎,“淮北第一家”的主人已浴血遍地。   那七个不速之客已去,那些家仆仓皇地扶持着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丁东庭。   那些家仆们仓皇得不知如何是好,而丁东庭眼看是活不成了,正在这时,有两个人,一个是黑衣劲眼,威武神扬的青年;一个是年近古稀,但却童颜鹤发的人,两人一面走一面争辩,一见到地上倒着三个人,和那些手忙脚乱的家丁,一齐住足,一个说道:“怎么搞的?   又有死人,淮北这一带的英雄豪杰,怎么都遭人毒手了?”   另一个说:“这里只是‘淮北第一家’,又没有说明是‘英雄第一家’,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英雄呢?”   “‘淮北第一家’,是金刀丁东庭的家,丁东庭如果不是英雄,嘿,这倒是好笑了!”   “‘淮北第一家’可不一定是‘淮北第一武林世家’啊,说不定他真的是淮北第一个有家的人呢,更何况这横匾塌了,那‘一’字可能是‘二’字呢,说不定他连‘淮北第一家’也不是。   而是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呢……”   “你胡说八道!”   “你胡说九道!比我多一道!”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比你多一道,足见我比你厉害!”   “放屁!”   “好臭!”   “好哇,老乌龟,咱们好久未打过架了,我是谁手痒了。”   “正合我意,灰孙子,咱们两天又一个上午未动过手了,我沈大公正要教训教训你!”   那群家丁及“淮北第一家”的友人们,一见又是两个陌生人来,“第二家”、“第三家”的胡说一遍,以为又是敌人,再也不顾性命拔刀冲了过去。   那两人吃了一惊,一个道:“这些人是怎么了?”   另一人喜道:“又有架可打啦!”   丁东庭在垂死当儿,猛听得这二人言语中一个自认我是谁,一个自认沈大公,两人的名字,犹如雷鸣耳中,蓦地一震,强运真气,嘶声道:“住手……”   那些家丁见主人有令,当然住手。   那青年人一听,即道:“此人尚未死。”   那老人道:“咱们去助他一助!”   刹那间二人身形一动,已扶起丁东庭,家丁们根本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越过他们,扶起了丁东庭的。   丁东庭只觉有一股浑厚的内劲及一道猛烈的内劲,同时输人体内,剧痛便略减,舒畅无限,但丁东庭却也自知活不长久了,当下道:“两位可是……名震武林……神钓沈前辈……   及大……大侠我是谁么?”   那青年人道:“我是‘我是谁’。”   那老年人道:“啊!你是老丁!我曾见过你一面,你是给谁打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出来,我给你报仇!”   丁东庭心中一喜,嘶声道:“二位……万万请替老夫……及犬儿报……报……也为大宋的……王……旗……争回一口气来……更为中原……武林人士……扬名……立万……保位千百年来的基……业!”   丁东庭说到这里,抓住沈太公的手突然一紧,便与世长辞。   我是谁冷哼道:“老沈,有大事来了,你干不干?”   沈太公大笑道:“干!在他们未找到龙大侠之前,我们先把他们做了。”   我是谁向一名家丁问:“他们在哪边离去的?”   那名家丁倒也机伶,道:“他们往西南走,听他们说是耍找龙在田龙大侠,只怕非经下关不可。”   另一名老年家丁却道:“二位若要替我家老爷报仇,最好能先去下关镇去找宁大人……”   我是谁哼道:“嘿,我们此刻哪有什么闲心去拜会什么知府大人!”   那老家丁慌忙道:“英雄有所不知,宁知秋宁大人是我家老爷至交,又跟龙大侠是结义之交,他老人家身在朝廷,但生性豪豁,喜结交江湖豪杰,也是淮北一带武林领袖。那些金狗路过下关,纵然他们不找上宁大人,只怕宁大人也会截住他们,而且宁大人还未跟龙大侠联络得上,万一动手,势孤力革,只怕……”   我是谁望望沈太公,沈太公望望我是谁,两人同时展动身形,已奔向两南方的路上。     第 四 章 两面算盘     下关知府“龙吟剑”宁知秋,与他四名忠心的弟子兼部将,微服出巡,办了件案子,穿过民巷,转入长街,已近家门,忽见前面有几个人站着。   宁知秋抬首,知道有七个人,心里已明白了大半。   消息来得比什么都快。   甚至比这七各煞星的行动还快。   不过这七人的行动也的确太快了,宁知秋在街上遇到探子告诉此事,正要赶回来调派人手,赶至“淮北大侠”龙在田处商议对策,没料到这七人正拦在街头。   立太子点点头。   锡无后眯着眼睛问:“阁下就是单剑连诛七十二倭寇的宁大人么?”   宁知秋点头。   锡无后脸色一沉,取过大宋王旗,放在地上,用左脚踩踏,眼睛冷冷地望着宁知秋。   宁知秋没有动,但闻“呛”一声剑响,宁知秋的四名剑手,同时拔剑,因为同时,所以声音只有一响,响声的同时已冲了出去。   宁知秋大喝:“不可妄动!”伸手拦住两人,但另两人已冲了出去。宁知秋那一喝,却使两人一怔,就是这一呆之间,那两名蒙古人同时撞上了他们,只闻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   宁知秋目瞪眉竖,拔剑,剑作龙吟,怒道:“偿命来!”   一面悄声向后面的两名剑手道:“请信先生来救!”   那两名剑手应了一声,宁知秋已长空飞出,剑若金虹,直射向呼桑各!   呼桑各对这种“驭剑之术”颇为惮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大吼一声,葵扇般大的巴掌横扫出去,要把宁知秋扫飞!   那两名剑手向后急退,锡无后马上就知道了。   那两名剑手退至阶前,锡无后身若纸片扬起,已截住两人去路。   一名剑手道:“老七,你走。”长剑一震,直攻锡无后,另一名剑手乘机硬闯了过去!   锡无后随手一封,已震飞长剑,返身追向名剑手。   那铁剑的剑手奋然一把、竟抱住锡无后的身躯,不让他退。   这时那叫老七的剑手已奔至门前,锡无后大怒,一辈打在那死那缠的剑手背上!   那剑手五脏俱裂,哇地一口鲜血吐在锡无后脸上,居然仍死抱不放。   那叫老七的剑手恰好回头,欲返身相助,这剑手大嘶道:   “不要管我,大人要紧!”   这边的宁知秋骤然剑势激起,半空避过一掌,剑已及呼桑各之头顶,正要刺落,没料到另一个巨大的手掌,已抓住了剑锋,便是呼桑克!   呼桑克一抓住剑,往后便扯!   宁知秋当机立断,立时松手,顺势一弹!   同时间,呼桑克已返身过一拳冲来!   宁知秋一松手,一吸气,躲一拳,顺呼桑各出拳前趋之势,半空连环鸳鸯脚,踢中呼桑各之鼠蹊穴!   呼桑各痛极大吼,双腿一夹,硬挨了六七腿,呼痛后退!呼桑克夺剑得手,心中大喜,不料对方松手,重心颇失,收势不住,退出七八步,剑光被宁知秋撤剑前的一弹倒撞过来,刺人腹问,幸亏呼桑克铜皮铁骨,剑入三分,便刺不下去了。   宁知秋铤而走险,连伤二人,人甫落定,足尖一点,倒飞而去,急扑锡无后!   原来那边的锡元后屡挣不脱,怒急攻心,铁算盘迎头盖下,活生生把那剑手打死。   那剑手虽死,却不放手。   另一名剑手已踢开大门,锡无后只怕在金太子面前表现不力,算盘反扫,切断那死缠着的剑手的双手,同时激射两枚算盘子。   宁知秋已凌空扑至,拇食二指一夹,挟住了一颗算盘子,但另一枚算盘子,已打入剑手的背肉中。   那剑手惨呼,摇晃不已,但仍冲入门内!   锡无后还待追击,“嗤”的一声,宁知秋已把算盘子弹子回来!   锡无后哗啦啦的一扬算盘,算盘了“当”地打在算盘框上。   锡无后心忖:“虽杀不了那两名剑手,面上无光,但傅杀了伤呼桑兄弟的宁知秋,金太子必然欣悦。”   转念的刹那间,锡无后向宁知秋攻了一十三招,只见算盘乌光闪闪,令人眼花壕乱,宁知秋同时也还了二十三招。   算盘子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响声大作。   二十三招甫过,两人疾分。   锡无后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找死!”   宁知秋沉声道:“汉奸!”   锡无后再冲近,再次一十七招,快得竟然把算盘的声音连在一起,变成一阵哗啦啦的长声,一十七招过后,宁知秋仍没有倒下,在算盘的乌光下,他也还了九招。   饶然这样,胜败乃见。   宁知秋若手中有剑,二百招内绝不败于锡无后。但而今掌中无剑,百招之后,十分危险。   金太子仍是悠闲地望天望地,而今才望了望场中的人,没有激赏的表情,也没有鄙夷的表情,甚至全无表情。   锡无后冷冷笑道:“你不降,就得死!”   宁知秋冷哼道:“大宋没有投降的男儿!”   锡无后再冲近,忽见漫天金光陡起,猛听一声大喝,烈日当空,墙内喝声始起,人已掠划长空,化作了一度强烈的金光,直逼锡无后!   强烈的阳光,锡无后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只知对方手中也是一短小四方的武器,金芒好盛,忙全力招架!   “崩”!   锡无后急退,急退中同时看清楚手上算盘已崩了一角,虎口被震得发麻。   那人落定,年约四十,却未留须,十分清俊,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把金色的算盘,站在宁知秋身旁,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宁知秋挺了挺身答道:“三哥来得正好。”   那人喟道:“老七告诉我你遇袭,便死了。”   宁知秋脸色一凝,那边的锡无后咬牙切齿地道:“金算盘!”   那人长身冷峻地道:“在下信无二,素来有信无二。”   锡无后道:“此事你不该管!”   信无二道:“江湖上用算盘而成名的,只有三个,要算你最无出息,亏你还拿算盘做招子!”   锡无后道:“看你的算盘还能拿得多久!”   人随声至,哗啦啦一阵连响,算盘已拍三十二招!   信无二冲入,算盘不带半丝声音,一一把来招化解,两把算盘竟未碰在一起。   三十二招一过,信无二立时反攻,算盘快得连声音也没有了,只有金光闪动。   锡无后突然身退,有几络头发散披了下来,呼吸急速。   这边的金太子目光一丝嘉许的,淡淡地道:“不错。”   夏侯烈沉静地向着完颜浊恭身道:“你去。”   完颜浊恭身道:“是。”   直挺挺地一跳,已穿插在锡、信二人之间,一探手,抓向信无二。   信无二算盘反拍完颜浊脉门!   完颜浊一反手,已抓住金算盘,用力一扯!   信无二见对方一招即抓住自己的武器,不敢大意,一吸真气,力抓不放!   完颜浊一把手抢了算盘,顶上白烟直冒,运功抢夺算盘。   两人一齐运力,双足深陷地中,互相凝视,都抢不过来。算盘是纯金打的,居然被拉得渐渐变长。   宁知秋遽然扑出,一拳打向呼桑克,呼桑克忙用手来架,宁知秋飞起一脚,呼桑克又用手下挡,宁知秋忽收招回身,抢得长剑,正欲攻向锡无后,陡然前面红光一闪,一个穿大红袈裟的和尚已拦在身前,正是西藏活佛喀拉图。   那和尚双目向宁知秋一瞪,宁知秋浑身一震,手下一慢,喀拉图枣血色的木珠已旋打而至!   宁知秋剑走偏锋,顶开木珠,木珠反转,已索住长剑,用力一拉!   宁知秋也知道,一旦被这和尚扯过去,则非死在他朱砂掌下不可,喀拉图一拉不得,双目怒视宁知秋,宁知秋不知他用“慑魂大法”,只看上一眼,双目便转不了视线,力量渐灭,被喀拉图步步扯近。   那边信无二目看八方,见宁知秋危险,却救不得,因他全力拼完颜浊,也渐感不支,如何能分身相救呢?   而在一旁的锡无后,却已走到信无二身后,扬起算盘,对准信无二的“百会穴”砸了下去!   信无二全力应付完颜浊,一旦分神,势必被完颜浊震死,如何能躲得过这一击呢?   正在这危险关头,忽听有人在远处说话,声音有些苍老,但声调仍十分高亢:“老弟,这里又有人打架。”   另一个青年有力的声音道:“打了再算!”声音已在近处。   只见一黑一灰两道人影,穿黑衣的是浓眉大目的英挺青年人,灰衣的是童颜鹤发,手拿鱼竿,腰挂鱼篓的老人。   夏侯烈皱了皱眉,呼桑各与呼桑克已冲了过去。   那老人正是“大湖神钓”沈太公:“帮谁打好呢?”   那青年正是大侠我是谁:“不顺眼的就打!”突然冲过去,一把抓住锡无后的算盘,一脚踢出,连带七个变化,锡无后始料不及,接得七个变化,已退了八步,只听我是谁说:   “我最恨别人暗算,打就打,死就死,暗算算啥!”   一面说一面已抓往金算盘中央,说道:“谁的算盘?抢什么?”   信无二一呆,但他深知中原异人高手,不可小觑,吸一口气道:“是在下的。”   我是谁道:“好,就还你。”一运劲,完颜浊被带得前冲四步,但仍紧抓不放,猛见又一张算盘送来,错觉之下,左手抓住这张算盘,而右手劲力因而一疏,金算盘被劈手抢去,信无二接得算盘,飞退丈远。   完颜浊一呆,只见手中拿的是锡无后的算盘,信无二的算盘在接招时已被我是谁抢去了,而我是谁现在正笑嘻嘻地、得意非凡地看着完颜浊,很欣赏地道:“你生气起来很好看呀。我没料到你这张棺材板脸也会有表情的。”   完颜浊气得全身骨骼“喀喀”作响,我是谁脸上也愈渐凝肃,因为他知道,这种骨骼的声响显示出对方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鹰爪门硬功夫,大意不得。   我是谁最喜欢遇到对手,越强的敌手他越有兴趣。每次与高手对敌,他都是狂热,兴奋的。   沈太公则相反。敌手越厉害,他越喜欢玩,因为喜欢玩,他就越多新花样,越能出奇制胜。   呼桑各和呼桑克向他冲来,他也一面大呼大喊向呼桑兄弟冲过去,眼看三人就要碰上,而沈太公就要像蔡不平一般被这两个巨人挟死时,突然他已到了两人的背后,鱼丝“呼”地一声,勾住呼桑克背后的短裤,往后就拉,一面跑一面叫:“钓着大鱼啦,钓着大鱼啦!”   沈太公人虽瘦小,可是跑起来像箭一般,呼桑克被他倒拖着走,毫不费力。坏就坏在呼桑克被勾住的是身上惟一的裤子,好不尴尬,被沈太公拖着跑,背擦沙石,呼痛不已,又偏像大甲虫一般翻不了身。   呼桑各要救他的兄弟,于是急起直追,可是沈太公总是拐着弯跑,呼桑各庞大的身躯被逗得大汗如雨,仍是解不了呼桑克的危。   两人拼命用蒙古语大骂,沈太公一闪身,呼桑各一抓不中,却抓住一人的腿,呼桑各正是性起,抓住就是用蒙古摔交法一扔,没料那人一缩腿,“砰”地踢在他的肩上,呼桑各呜呜哗哗手舞足蹈地飞了出去!   原来他抓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喀拉图的腿。     第 五 章 我是谁的拳和沈太公的钩     喀拉图正要施“慑魂大法”,一招震住宁知秋,眼看就要一击得手,没料到被呼桑各抓住自己的腿,虽然一脚把他踢飞,但也因而分神,宁知秋趁他眼神一散,即时醒觉,弃剑跃开!   这时呼桑克仍在地上滚滚翻翻地被拖着,掠过喀拉图的身侧。喀拉图怒气冲天都气在沈太公身上,木珠一扬,“啸”地射出一枚,“啪”地击中沈太公的鱼丝。   那鱼丝“蹦”地一声,居然不断,而且把木珠反激向喀拉图!   喀拉图知道遇着非同小可的高手,用番语叫一叫,“啸”地又打出一枚木珠!   这枚木珠撞中射向喀拉图的木珠,两枚木珠立时分头射出,第一枚直打沈太公背后,第二枚直打呼桑克!   这种暗器手法,比之锡无后以算盘发射暗器的手法,又不知高明多少倍!   沈太公猛听急风陡起,猛回身,鱼篓一盖,“噗”地把木珠接入篓中。   就在这接暗器的刹那间,另一枚木珠已不偏不倚地打中沈太公钓住呼桑克裤子的鱼钩,“叮”的一声,木珠碎裂四射,但鱼钩也松脱了,呼桑克一个筋斗翻了起来,但已皮破肉绽。   呼桑克才站起,呼桑各也到了,这两兄弟倒吃得起苦。两人恨沈太公入骨,正欲出击,忽觉肩头一紧,竟似被钉在地上一般,寸步难移,回首一看,不知何时金太子已轻描淡写把把手搭在肩上,目光凝视我是谁、沈太公二人。呼桑兄弟哪敢造次,慌忙乖乖垂首不动。   沈太公一接木珠,鱼钩已被打脱,沈太公一脸笑容,但眼睛却是严肃的,笑看着喀拉图,道:“你把木珠给我干什么?我又不想剃光头做和尚。还你!”   说着伸手一掏,随手一扔,喀拉图以为他又把木珠射回来,伸手一接,忽觉手中一湿,触手滑漉,竟会游动,以为毒物,忙扔了出去,原来是一尾鲤鱼!   沈太公大笑道:“原业出家的不食荤是因为怕荤,你这和尚连鱼也怕,可笑可笑!”   沈太公一面说笑,手中却不停抢攻,等他说完时已攻了七十三招。   喀拉图一上来就被鱼分了神,所以被沈太公抢先得手,可是他掌心赤红,红袍飞动,居然仍把沈太公的攻击全盘接下,正待回击,沈太公忽然身返,喀拉图被抢攻了一轮心中已怒极,以为沈太公想开溜,怪叫道:“你,你!”忽见银光一闪!   原来沈太公一退身,并非逃跑,却扔出鱼钧,直钩住喀拉图之大口。喀拉图大意闪避不及,忙一缩身,鱼丝“呼”地一声收回,喀拉图只觉口中一紧,有又咸又甜的感觉,啐了一口,都是血水,用手一掏,始知门牙已被钩去了一枚。   喀拉图暴跳如雷,取出了木珠,化成百缕血光,直压沈太公。   夏侯烈沉稳的身子忽然一动,金太了即道:“你想帮谁?”   夏侯烈恭身道:“喀拉图气暴心躁,易被对手所乘,卑职前去搏杀那老儿。”   金太子皮肉不动地一笑,道:“喀拉图武功不在那老儿之下,纵心气浮躁,两百招内仍未分胜负;而那边的黑衣青年拳法有龙虎之势,杀着凌厉,完颜浊不敌则已,一败即殁,乃片刻之事。”   夏候烈道:“太子教训得是。”闪身而出。   那边的我是谁与完颜浊,早已打了起来。   完颜浊第一招出手,手臂及至全身,骨骼“腾腾”作响,十指弹动不已,变化莫测,急、险、快、奇四诀,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是谁的拳却是最平常的,“黑虎偷心”、“天王托塔”、“唐兵留客”、“霸王敬酒”、“力劈华山”。   可是他的拳一招一式使出来,比任何人都准、都快、都凶、都有力、都正确!   好像这一招“横扫千军”,从没有人用得比他更老练、更有创意、更有风格、更有个性、更有“横扫千军”的声势!   而他每一招每一式,都显示着他的气概、他的气魂、他的年轻,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后着,都蕴有变化;但他却未发挥变招,因为时机未到。完颜浊毕竟是个难逢的高手。   他的拳开始变化了。   因为时机到了。   完颜浊已渐渐被他的杀气、他的压力、他的声势而慑,致力不从心、招式开始散乱了,我是谁拳法突然变了!   变得奇、快、急、险。比完颜浊更快、比完颜浊更奇、比完颜浊更急、比完颜浊更险!   每一招打出都没有招式可言,变化全凭已意,完颜浊呼吸沉重,他开始乱了。   他已根本看不见我是谁,只看见我的谁的拳头。   这样的经验,他平生还有一次,那是他不服夏侯烈时,与夏侯烈比武之际。   这样的感觉一生,他便马上被夏侯烈击倒!   现在呢?   突然拳影全去,完颜浊犹在五里雾中,随着一望,只看见夏侯烈挡在自己身前,与我是谁在过招,两人出手都极慢,似在试探对方的实力。   完颜浊这才舒出一口气,全身乏力,颓然坐在地上,冷汗到现在才开始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他到今天才真正地深刻体会到。   他倚在巷子的墙上,好一会喘息才平息,往夏侯烈与我是谁望去,惊见二人都汗湿透衣,但动作却像蜗牛一般,又像是跳舞,遥遥相互比划,根本似并未交手一般。   完颜浊心中暗惊,因为他刚刚见识过我是谁迅急无伦的武功,究竟他跟金太子这么久,夏侯烈的武功,变化诡迅。出手惊人,他也是最为心服的。而今这两人这种打法更令他觉得高深莫测,压力沉重。   突然间,局势骤变。   夏侯烈蓦地冲近,右手五指如钢,直插我是谁咽喉。   这一下之快,像夏侯烈本来就贴近我是谁,而且右手已箍在我是谁咽喉上一般。   我是谁全身上下,皆无一丝破绽,如果说有,也只有咽喉这一处——电光石火下的一个空隙,而夏侯烈的手就立刻伸了进来!   但在同时间,我是谁咽喉的这个破绽,忽然消失了。   我是谁全身上下都可能是破绽,但绝不是咽喉。   因为他的左手已狠狠地切向夏侯烈的右腕。夏侯烈右子一缩,左手已兜击向我是谁的小腹,这一换招,比右手一击还要快速些,像他本来就是用左手而不是右手一般。   但是我是谁的右手已像刀一般,切向夏侯烈的左腕。   夏侯烈忽然长身而起,偌大身躯无半丝风声,半空下拍我是谁之天灵盖。   这一招是极大的转变,夏侯烈使来,像本来就是用这一击似的,而左右手的攻击只是虚招而已。   复侯烈变招虽快,但我是谁的手已在那儿等着他!   夏侯烈长空一声暴喝,收招,半空一连十七八个筋斗鹰击长空,一掌向“龙吟剑”宁知秋劈来!   宁知秋被沈太公所救,差点送命于喀拉图“慑魂大法”之下,兀自心惊;眼见喀拉图怒战沈太公,目为之眩,不料夏侯烈长空击来,电光石火间,宁知秋左手一刁,右手一封,企图招架夏侯烈这一击。   夏侯烈这长空一击,宛若早已聚势多时,根本就是对付宁知秋而不是我是谁似的,所以骤然扑去,我是谁一抬目,如一只黑色大鹏鸟,也扑了过去!   夏侯烈突地收手,出腿!   宁知秋那一刁一封,都变了无效,复侯烈像算定了他会用这一招似的。   宁知秋大惊,但已无及退避。   信无二大喝,金光一闪,飞扑而出;锡无后算盘一挥,中途截住,打了起来。   眼看宁知秋无法幸免,我是谁忽然就挡在宁知秋的身前。   夏侯烈变化多端,像一个幽魂,无论你逃到哪里,他的手都先在那里等着你的咽喉。   而我是谁就像柄斧头,幽魂的手到哪里,他的手就在那里砸了下去。   我是谁右手手刀一刀切下!   夏侯烈居然仍能变招。   他忽然收腹,出手,像本来他就要用手而不是用腿,也算定我是谁会在那儿似的。   “砰”!夏侯烈的手印在我是谁的胸膛上。   他预料我是准会像一块木头般飞了出去,没料我是谁像一棵树地立在那里,夏侯烈心中一寒,“蓬”!我是谁的拳也及时击在他胸膛之上。   夏侯烈立时飞了出去!   夏侯烈也同时明白:我是准知道无法战胜他,打得不耐烦,故意硬挨一掌,跟自己对换一招!   这种轰轰烈烈的打法,纵夏侯烈胆色盖世,也不免为之悸然。   夏侯烈飞出去,撞在墙上,立即又起来,他没有倒下去,马上就稳住了身形,行近我是谁,一直走到我是谁身前,才看清楚我是谁的嘴唇角有血迹。   我是谁仍盯着夏侯烈,忽然张口,血如箭标出!   血喷向夏侯烈,而我是谁却比血箭还快,直扑夏侯烈下盘!   同时间,夏侯烈刚才撞上的右墙忽然倒了,沙尘飞扬,砖块都成碎粒。   原来我是谁与夏侯烈交换一掌一拳,二人功力,一浑厚无匹,一霸道无双,正是旗鼓相当。无奈夏侯烈先击中我是谁,使我是谁出拳时功力已打了折扣,再加上夏侯烈中拳后借势倒飞,移力墙上,以消去二、三成拳劲,而我是谁却憋住一口真气硬挨,纹风不动,但也因而使受掌劲加剧,受伤更重。   夏侯烈移力于墙上,那墙的砖石怎堪我是谁的二、三成拳力,立即纷纷倒坍。   这时喀拉图与沈太公正好越战越酣,贴近墙边,“哗啦”一声,石墙倒塌,沈太公见势不妙,一个鲤鱼翻身滚了出去,喀拉图只顾打架,闪躲不及,被石墙打在身上,但他一身铜皮铁骨,砖石碎飞,但沙尘却溅得他眼睛睁不开来,哇哇大叫。   “噗”地一声,喀拉图的大口投进一条活鱼,塞在口中,活蹦蹦乱跳动,喀拉图眼不见事物,以为沈太公投来什么毒物,又急又怒,偏又吐之不出。   沈大公趁机沉身,鱼钩“飓”钩中喀拉图的衣襟下摆,企图把他拉倒在地。   不料这番僧下盘功夫极好,虽吱哩狐啦地大叫,下盘仍毫不松浮,沈太公一扯之下,喀拉图即吸气沉桥,双足深陷于地,回身一卷、竟以腿部把鱼钩卷住不放。   沈大公心中暗惊,依然笑道:“好啊!番狗,我太公爷不信拉你这龟儿子不倒。”   遂用力就拉,喀拉图发力立足,沈太公虽拉他不倒,但腿部的鱼丝,已深深嵌入腿肌中去。   喀拉图强忍痛楚,“噗噗噗”一连射出三枚木珠,沈太公左手鱼篓左右前一投,把三颗木珠尽收篓中。   喀拉图又痛又怒。但无法可施,情知这样下去,这只左腿便要废了,忽听完颜浊以藏语道:“接着!”   “呼”地一声,一柄月牙虎头方便铲,已飞了过来,喀拉图一手捞住,铲往下挫,“叮”地星火四溅,把鱼丝紧钉于土中。   喀拉图趁机脱身,左腿脱离了丝缠:沈太公的鱼丝乃用“天母蚕丝”做的,兵刃不断,反而使沈太公不欲弃之,偏又扯之不脱。   喀拉图一旦脱身,双目也能见事物了,怒极而喝,一举方便铲,向沈太公没头没脑地盖了过来!   喀拉图一提起方便铲,沈太以的鱼丝便得脱,但喀拉图来势太快。方便铲已把沈太公笼罩住了,恨不得置他于死地,沈太公的鱼丝是软性而且是长兵器,反而不适运用。   因而,喀拉图的攻势一时迫住了沈太公,沈太公仗着轻巧的身形,与之周旋,但也险象环生。   第 六 章 一朵醉人的花     在土墙崩倒的同时间,金太子忽然转身过去,因为他看见一个白眉白须、身着黄袍、双目有神、面相慈蔼、不怒而威的老人,正一步一步走来。   这老人既不为墙倒而动于神色,每一步是一着天衣无缝、可攻可守的招式。   金太子的眼睛亮了。   他立即盯住这老人。   这老人走近墙边,墙塌在地,他看着地上砖土,淡淡地道:   “谁坏我墙?”   金太子紧接道:“从余所欲。”   那老人立即抬头,目光如电,但一脸都是笑容,漫声道:   “金营第一高手,金太子?”   金太子没有笑,没有动容,眼睛却亮而毒:“淮北第一大侠,龙在田?”   二人目光相遇,仿佛在空中划过一排刀剑互碰之声。   正在这时,我是谁在挟着血箭冲向夏侯烈,喀拉图正以七十二路疯魂月牙铲法追杀沈太公!   我是谁人急如电,瞬间已向复侯烈打出一十二拳!   血箭骤射,夏侯烈躲闪不及,以袖挡血,就在这矩短一遮,已让我是谁冲入!   夏侯烈这才知道,我是谁之所以会以拳换掌,身受内伤,是连这一击也算在内的。不算这一击,夏侯烈胜;算这一击,夏侯烈就要一败涂地了。   好个夏侯烈,及时飞踢一十二腿,以腿势踢开我是谁的拳头,可是我是谁一头撞过去,正撞入夏侯烈腹部,夏侯烈只觉得腹腔一阵无以形容的难受,倒窜而起,以救祛力,但已忍不住一面口吐鲜血!   夏侯烈倒飞而起,我是谁跟着扑起,他是硬吃夏侯烈一掌换来的先机,绝不让它失去。   同时间,在那一边信无二正大战锡无后,呼桑各与呼桑克亦力战宁知秋,沈太公周旋于喀拉图铲影之间,忽然背后风声陡起,沈太公一个“癫驴打滚”,“嚓”地一声,衣角被撕出一片,原来是完颜浊的暗算!   沈太公这一躲闪,铲头挫到,沈太公长空一翻身,完颜浊五指如钢,迎脸抓来,沈太公忙以鱼竿反刺完颜浊,完颜浊反手抓住青竹竿,两人在半空僵持半瞬,即告落下,沈太公忽觉腿上一麻,原来已被喀拉图的一颗木珠打中“环跳穴”,“咕咚”一声软倒在地,喀拉图暴喝一声,一铲砸下!   这刹那间,这边的夏侯烈,十分在危急;那边的沈太公,也命危旦!   金太子与那老人一声招呼后,忽然各自倒翻而出!   金太子倒翻,已飘然在我是谁身前,我是谁看也不看,一拳打了过去!   金太子连限皮都没有抬,我是谁忽然发现眼前的金太子不见了,左右及后方有三个金太子的影子疾扑而来!   好个我是谁,长啸、收拳,半空再冲天而起,落在丈外,再看时,金太子仍在前面,连衣袖都没动一下。   那老人轻得像叶子,快得像风,一出手却如怒龙,他突然抓住喀拉图的方便铲,一推一送,喀拉图蹬蹬腾腾,在后退跌七八步:那老人回身,呛然出剑,剑作龙吟,厉芒跃目,完颜浊不敢招架,掩目急退;那老人足尖一抬,解了沈太公的“环跳穴”,沈太公一跃而起,叫道:“龙大侠!”   那老人点点头,没有看沈太公,而在看金太子。   因为太子这时也正在看着他,眼睛像一头狼。   夏侯烈与沈太公惊魂未定,我是谁、喀拉图、完颜浊,兀自喘着气。   他们都望着金太子和龙在田。   信无二、锡无后及宁知秋、呼桑兄弟也停了手,信、宁二人各向龙在田一揖,道:“大哥来得正好。”   龙在田笑道:“二位弟弟受惊了。”   宁知秋道:“若非三哥来得快,只怕小弟要命送在这班贼子手上了。”   信无二道:“若非这两位大侠来得好。我和老四都没命啦。”   龙在田转向我是谁与沈太公长揖道:“想两位必是行侠江湖、见义勇为的我是谁大侠,及游戏人间、打抱不平的沈太公先生。”   沈太公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您刚才那一剑,名不虚传。”   我是谁道:“你是龙大侠?”   龙在田道:“老夫正是。”   我是谁道:“可有见到方大哥?”啊!”   我是谁道:“他与我们同在江南出发,比我们还早三天,照理该到了呀。”   龙在困苦笑道:“可惜老夫还未恭接到方公子大驾,三位而今千里迢迢来淮北,可有何见教?”   我是谁道:“虞将军领兵击金狗,吾等怎能坐视?我们是特来与龙前辈会合,再报效虞将军麾下,把金狗子杀出淮北!”   此语一出,龙在田、信无二、宁知秋,俱为之惊住;金太子、夏侯烈、喀拉图、完颜浊、锡无后、呼桑克,呼桑各俱脸色大变。   这样重要的话,我是谁竟就这样随便他说了出来,全场无不动容,有的恨他伤人、有的为之惊心、有人怪他泄露机密、有的觉得他太出言无忌。   只有沈太公,悠然自得,好像我是谁天生就该在这种场合、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一般。   金太子利龙在田天生就像是一对死敌,虽然年纪那么悬殊。   金太子冷声道:“你们想要以卵击石、螳臂挡车么?”   龙在田笑道:“敝国的原则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贵国退出我国疆界,万事皆休,请太子回去进言几句。”   金太子冷笑道:“我能回去,只怕你就没命回了。”   龙在田笑道:“匹夫生死,何足惜也,但求金太子体恤两国军民,不致两国大动干戈,残害生灵。”   金太子点头道:“宋国投降,不就成了么?”   龙在田不笑了:“金国投降,更为适当。”   金太子脸色变了,招手,锡无后急至,金太子拔出宋旗,一足喘之于地:“这面旗是我在采石杀宋军所得的,据知采石之役。   你的弟弟龙应潜也殁于其中,说不定他就是力争夺这面破旗而死,你敢不敢夺回?”   龙在田长笑,响遏行云,说:“何惧之有?”   剑作龙吟,长空化成龙游于天,急劈金太子!   龙在田一扑起,我是谁就向沈太公道:“若方振眉在此就好了,咱们就可以好好干上一场。”   沈太公未与金太子交过手,于是道:“你胜不了这金狗腿子吗?”   我是谁沉声道:“交手只一招。”   沈太公道:“如何?”   我是谁一字一句地道:“我绝胜不过他。”   沈太公沉吟道:“是的,如果方振眉在就好了,怎么他还没来呢?”   其实方振眉的确在半天前便已到了。   春天的花,因冬天刚过而吐蕊,新新的绿叶,布满枝桠,春天的清凉,带着轻轻微微的风,吹得方振眉好清爽,所谓“如沐春风”,真是好风如水。   春花绽放在甘头,可是春花也绽放在街头。   在枝头的花是花,在街头的花是人。   方振眉骑在马上,悠然自怡,徐徐策马,行向宁府。就在这时候,一个眼睛笑眯眯,辫子又乌又油又亮,穿着小红袄的女孩子,篮里都是鲜花,走了上来。   方振眉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能在家园欣赏争研的花,而要出来抛头露面,街头卖花呢?   方振眉遂又想起那些街头叫卖的老人,“糖葫芦啊糖葫芦”,“磨刀啊磨也”,“五色线啊五色线”,那些苍凉的叫卖声,以及都是皱纹的脸,无家可归的老人们……方振眉心中又一阵酸楚。   仿佛这春天里,有无尽的冬天。   不过,这毕竟是春天。   那女孩子不笑时已够笑意了,一笑起来,眼睛都眯住了,像春水一遍,然后娇滴滴地开口:“公子买花,公子买花,公子买朵花,送给小姐戴、小姐满心花儿开,公子就买朵花儿栽!”   方振眉笑笑,这女孩子不但一张好脸孔,还有一张叫人疼的口,谁还会不买的她花呢?   方振眉随手抛了两钱碎银子这女孩子的蓝里,女孩子笑得更开心了,又白又圆的贝齿吐出来开心的字:“谢谢公子,哪,花在这里,公子尽可捡去。”   方振眉笑笑道:“我这下行色匆忙,怎有闲有情赏花呢,你留着卖给别人好啦,我看过就算买了。”   这女孩子甩甩辫子,侧着脸蛋儿道:“天气那么好,天气那么妙,公子为何赶路不住,到处浏览不好吗?这淮北一带,好风光多得是呢!听公子口音,怕是来自江南?”   方振眉仰天举日,黯然一叹:“江山虽好,如不力挽,则大好山河,便要送于他人之手了。”向女孩子一笑道:“我确是江南过客,有事待办,小姑娘,就此别过。”   这小女孩作势一拦,方振眉生怕马撞及她,忙勒止马辔,小女孩嘟着嘴道:“你真的不捡一些花儿去吗?”   方振眉苦笑,表示要启程了,小女孩急道:“喂喂喂,那我送朵花儿给你,公子不会嫌弃吧?”说完脸就红了,在春阳里,更红扑可爱。   方振眉叹了口气笑道:“怎会呢?”   女孩以小小的手送上一朵红蕊白瓣的小花,露出雪般的手腕,手腕上翠玉镯与火红玛瑙的小镶箍子,方振眉笑着接过。又待前行,女孩子急道:“我送公子花儿,公子也不看一看、嗅一嗅便走了!”   方振眉看见她期待的脸容,几丝忸怩不安使她更有少女的韵味,方振眉歉意地一笑,嗅嗅花瓣,只觉得芬香扑鼻,似乎从没有一件事物,比这更沁香了,一面赞道:“好香啊……”忽然脸色大变,仿佛香并不只来自花朵,而是周遭都是浓馥的香气,“咕腾”一声,栽下马来。   方振眉一倒下马,立即在街头巷后,闪电般掠出四名灰衣人,在方振眉未落地前便已搀住他,再闪入一蓬车之中,那小女孩也一掠而入,篷车开动。四马齐奔,一下子已离开下关城。   街上的行人只见方振眉忽然已不在马上了,街头只剩下一匹马,一篮子鲜花,以及一朵香气特别浓的红白色小花。西巷朱阿牛和庙子里的小灵精放近鼻子闻了一闻,便醉了五日五夜,醒来时才从淮北第一名医聂为清口中得知,这种花叫百日醉,是西域奇花,加涂上了迷药,一旦嗅了,必昏睡数日,根本无解药可救。   你说,方振眉要睡到几时?   我是谁与沈太公已不谈方振眉了,他们的眼睛忙着看,嘴已已来不及说话了。   宁知秋外号为“龙吟剑”,剑势已惊人,惟将他比之与龙在田,简直下像是在用剑。   龙在田的剑就是龙游九天的龙。   沈太公这才明瞭因何龙在田在淮北一带,可以称得上是第一人,黑白二道无不折报,连“淮北第一家”的丁东庭,“淮阳镖局”的李龙大,都对他十分敬服:还有下关知府宁知秋、“金算盘”信无二、“算盘先生”包先定,也称之为大哥。原来龙在田的剑术造诣,确是高之又高,令人叹为观止。   沈太公觉得自己著与龙在田较技,只怕三十招就要败下阵来。   沈太公又想想我是谁,大概我是谁能挨得住四五十招吧,一百招则未必能撑得过。   我是谁却兀自心寒。   因为他知道,龙在田的武功虽高,剑法虽好,经验虽富,可是我是谁知道,他走不过金太子的五百招。   龙在田剑势如虹,但封锁不住金太子的攻势。   我是谁更看得出来,金太子目中根本没有龙在田手上那柄剑。   与龙在田这样的高手过招,金太子仍能目中无剑,我是谁不禁暗自为龙在田担心。   我是谁恐怕龙在日在二百招之内就要现败象了。   我是谁不禁暗自在想,要是方振眉与金太子一战呢?又是谁胜谁败?   可是现在方振眉究竟在哪里呢?   方振眉就在车上。   车子在驰出下关城。   赶车的是一名灰衣老者,样貌如鹰,车中有四个人,除了那红衣女孩子外,还有三个灰衣人。   第一个灰衣人十分年轻,沉默不语;第二个灰衣人已属壮年,相貌堂堂;第三个灰衣人约莫四五十岁,下颔留着三缕长须,很是清矍。   那第三个灰衣人一翘拇指,啧啧赞道:“小师妹,好厉害,这什么江南名侠,一上手就给小师妹放倒了,也真是窝囊废!”   第二名灰衣人也赞道:“这小子几时看过小郡主——”   那第一名年轻的灰衣人“嗯”了一声,这中年灰衣人立即脸色灰白,垂首道:“四弟该死,叫出小师妹的……”   那青年人目一瞪,杀气毕露:“你再叫叫看!”   这中年灰衣人忙不迭摇头:“不敢,不敢了——”   这青年灰衣人目有杀气,扫过全车每一角落后,冷冷地道:   “临行前师父要咱们什么来着?大家再要是不小心,我只好执行刑罚了!”   那中年人及壮年人均一同俯首道:“是。”   这青年人目光如电,盯住了伏在地上的方振眉,缓缓地道:   “夜长梦多,不如杀之!三师弟!”   那中年人立即恭应一声,返身行近方振眉,举掌劈下,那红衣女孩忽娇喝一声:   “慢。”   那中年人似对“小师妹”十分忌讳,不敢再下手,回望那青年人,那青年人目中闪过一阵锐利的光芒,竟又化成笑意,笑问那红衣女孩道:“小师妹,又怎么啦?”   红衣女孩似对这青年人也十分惮忌,小小声地道:“大师兄,师父只叫我们活捉此人,不一定要处死他,现在又不是到必要的时候,他已被我们擒住了,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况且,小妹总是觉得……觉得……”   那“大师兄”柔声笑道:“觉得胜之不武,是不是?”一面说一面含笑望着“小师妹”,“小师妹”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只觉得阵阵寒意。   “大师兄”逐渐脸色森然,问道:“小师妹,咱们此行一十三人临行前师父交托你行事,还是听我号令?”   “小师妹”脸色一寒,嘴一扁,说不出话,“大师兄”又喝道:“行走于江湖,最忌是你这种所谓‘菩萨心肠’!小师妹,你是什么身份,莫要给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蓦然急奔中的马车辄然而止,外面一声怨叱,布蓬斗开,吱“大师兄”也被洒得一头一脸鸡粪,“大师兄”怒喝:“二师弟,什么事?”   外面传来一两个苍老的声音:“有敌来犯!”   随而响起刀剑碰击之声。   同时间,有三条人影抢入车蓬之中,想扑救方振眉,“大师兄”双手一圈一抖,三名抢迫来的人都翻跌出车篷外。   “三师弟”与“四师弟”已各自拔出刀剑,抢出车外,只见大路上站着约莫的二十多名精悍的汉子,“三师弟”沉声喝道:   “什么人?”   为首一名满脸胡碴子的精悍大汉大刀一挥,唬地一响,喝道:“叱,大宋虞允文虞将军家将张镇缺,金狗子,快交出方振眉来!”   “三师弟”与“四师弟”左右拨开布篷,那“大师兄”缓缓行了出来,满脸笑容,轻轻地道:“送死的来了。”   “二师弟”、“三师弟”及“四师弟”哈哈大笑,猖狂至极。   “大师兄”又道:“你们以为凭几只鸡就可以混水摸鱼,摸进来抢过人去么?二师弟,你就过来杀了方振眉给虞将军子下的人瞧瞧!”   “二师弟”即应了一声,返身抓住方振眉的衣领,挥刀砍将下去。张镇缺大喝一声,二十来个汉子兵分两路,直扑向篷车!   但篷车中被“三师弟的长刀、“四师弟”的长剑对得个风雨不透,没有一个能抢得上去,张镇缺掠身而出,大刀卷向那中年的“四师弟”。   同在其时,“大师兄”已抢在“四师弟”身前,剑未出鞘。   但已把张镇缺攻势完全封住!   眼看方振眉就要命送当堂的时候,“叮”的一响,星花四溅,一柄短剑平平托住雁翎也刀,那老者怔了怔,道:“小郡……小师妹你——”   “小师妹”收回短剑,道:“二师兄,得罪了。”   回头看见“大师兄”连环劈掌,把“大胡子”张镇缺震下车外,双目如刀,正盯着她。   “小师妹”惶然垂首,道:“大师兄,小妹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兄肯不肯成全?”   “大师兄”冷笑道:“难道你要放了他不成?”   “小师妹”道:“不敢,小妹素闻此人颇负侠名,甚得武林中人许重,咱们即使诈擒之,便不该在他无力抵抗之时杀他,否则难以服天下人心,只求大师兄解他回去见师父师伯,由他们两位老人家定夺。”   大师兄哼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宋襄公泓水败兵的故事?   我偏要杀他,你又怎地?”   春秋时代,宋囊公是个仁慈的君王,他的大军和楚兵干泓水相遇,是时楚人涉渡未毕,宋方的大司马劝襄公正好迎击,襄公反对。不一会楚人登陆,惟未整队,大司马又劝他进攻,他还是不允。等到楚人把阵势排好,他的良心才容许他下令进击。   结果,未军大败,宋襄公也伤了腰,因而致死,临死前还主张:   君子临阵,不在伤上加伤、不捉头发斑白的老者,古人用兵,不靠险阻,寡人虽是亡国之余,怎能向未成列的敌人鸣鼓进攻呢;   “大师兄”在这儿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指责“小师妹”是“妇人之仁”。   “小师妹”叹道:“大师兄,小妹一直尊敬你的英雄,但若——”   “大师兄”脸色一变,陡地掣出一面金黑色的手牌,道:   “掌门令牌在此,你敢抗命?”   “小师妹”垂直跪拜:“弟子不敢。”再举目,眼眶有泪,向后一窜而隐入林中,隐隐传来饮泣之声,渐渐远去。   “二师弟”忙唤道:“小师妹。你去哪里?别走哇!”“大师兄”冷笑道:“她是去奔五师弟那一组去,我们不用管她,会合时才给她好瞧的。二师弟,你先杀了方振眉再说。”   “二师弟”恭身道:“是。”   这时外面那二十余名大汉,不断前仆后继地抢上篷车,但“三师弟”与“四师弟”仍从容应付,一一倒退下来,有两人还受了伤,张镇缺怒喝而上,左手“龙盘爪”,右手“六丁开山”,直所“大师兄”。   “大师兄”剑锷一压,已搭往张镇缺左手,剑身一横,已架住大刀,借刀一推,又把张镇缺撞出车外。   “二师弟”此时“刷”地一刀,斫向方振眉的脖子。   张镇缺怒急攻心,硬生生在半空一个翻身,再度冲入篷车,“大师兄”也没料到张镇缺再度袭人得如此之快,及时一拦。张镇缺怒喝一声,大刀脱手掷向“大师兄”!   “大师兄”用剑身一架,震飞大刀,张镇缺却候机冲入车中。   “大师兄”脸上杀气突现,厉声道:“全部杀!一个活口也不准留下——”剑铮然而出,直指张镇缺背心。   张镇缺救人心切,无及抵挡,眼看就要丧生剑下。   这时“二师弟”的刀锋,也恰好斫到方振眉的颈上。   可是方振眉的脖子突然变成了手指。   两只手指:拇食二指。   “二师弟”大惊,刀已抽不回来,因为那两指已合拢,夹住了刀身,就像五指山压住了齐天大圣一般,任你七十二变也变不出来。   那两只手指一紧,刀断,变像面粉干一般地被拗断,二指一弹,刀锋“嗡”地射出!   断刃在黑暗的车内一闪而过,“叮”地及时撞在“大师兄”的剑锋上,“大师兄”只觉手腕一震,剑尖离张镇缺背心二寸划过,张镇缺险从死里逃生。   “大师兄”不再追杀张镇缺,只阴狠地盯着车内。   “二师弟”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手上的断刀。   车上的方振眉淡淡地笑笑,轻轻地舒了舒身,慢慢地站了起来,对“二师弟”轻轻他说:“真抱歉。急着救人,把你的刀也弄断了。”   “二师弟”瞪着他,就像看到一只鬼一样。   我是谁与沈太公看着龙在田的剑势,就像看到神一般。龙在田一招“飞龙在天”。一招“龙游九天”,一招“亢龙有悔”,一拾紧接一招,剑势之大拙不巧,大巧不工,不但是我是谁与沈太公,就是全场的人,也不禁目为之眩,忘却了这是一场舍死忘生的拼斗。   龙在田的剑势无匹,但对于金太子,却似并不生效。   二百招已过,仍没有分出胜负。   而我是谁却不禁愈来愈担心,因为他知道龙在田的年纪,这样打下去,金太子是占定了便宜。   忽然听到半空一声暴喝,两条人影疾分而开!跄跄踉踉退至两边阵中,又稳稳站定。   第 七 章 龙在田的剑和全太子的掌     方振眉笑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鬼!”   张镇缺大喜道:“方公子,你无恙就好了。将军的手下在下关闻说有人迷倒了你,再赶去救已来不及了,将军闻悉,急遣我们半途截车,以救公子,没料公子……倒是公子救了我!”   方振眉道:“将军和诸位心意,振眉感激不尽。还请张兄诸位大哥停手,免受损伤。”   张镇缺道:“去年将军与公子一聚,迄今仍甚钦佩公子为人,属下幸而得再逢公子风采,已是万幸,公子乃人中龙,怎能降尊纤贵与属下称兄道弟,属下实愧不敢当……”   猛长啸一声,外面的兵刃交错之声俱停。   “三师弟”、“四师弟”随而掀帘而入,一见方振眉无事,讶然道:“大师兄——”   “大师兄”一挥手,冷然道:“方振眉,你少卖狂,要不是小帅妹偏帮,你能逃得过“百日醉”的一关么!”   方振眉笑道:“这位兄台误会了。令师妹并无助外之心,只不过在下见她手戴玛瑙翠玉镯、不似出来卖花之贫女子,所以花香在下并未嗅得而已,实怪不得令师妹。”   张镇缺愕然道:“哦,那么方公子干么还要被挟持在篷车之中呢?”   方振眉笑道:“哦,那是想既有人不远千里的来淮北截击我,又设下此计,十分苦心,我也想一见其人,权且佯醉上车,看诸位把我载到什么地方去……没料惊动了虞将军,劳烦了几位大哥,实是歉疚……”   张镇缺大笑道:“哈哈哈,没料我们来救公子,反而坏了公子的大计啦——”   “大师兄”脸色阵红阵白,气得全身发抖,沉声喝道:   “杀!”   “大师兄”“杀”字一出,“四师弟”的长剑似毒蛇一般,已刺到了方振眉的胸前!   金太子的手轻轻按在胸前,只见他前胸的衣服,被剑锋划破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隐见一丝血迹,冷冷地望着龙在田。   龙在田依然双目炯炯,神光外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迹,眉须却无风自动,凝视着金太子。   金太子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好剑法。”   龙在田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作答。   金太子又环视全场一下,冷冷地道:“明日午时,咱们大金国七人,就在下关的擂台竞技场一会贵国高手,这纯将是武林比武,一较高下,双方俱不得借重官方势力。如果是有种的,明日午时,这面宋旗,你们就从我们手中夺回,那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静默了一会,龙在田大喝一声:“好!”声若行雷,大家俱为一震。   金太子再点点头,阴蛰地道:“好,很好。”返身就走。   我是谁怒道:“你想走,你已受伤,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金太子“嗯”了一声,缓缓转身,夏侯烈展身欲动,金太子却摇了摇头,夏侯烈当下不动。金太子冷冷向我是谁问:“你侍怎地?”   我是谁忽觉沈太公扯了他一把,并向他耳边疾道:“听龙大侠的话。”只听沈太公抢在我是谁前面明声道:“好,今日不是你忌辰也迟不过明日,咱们明天正午在下关城擂台竞技场上,不见是乌龟!”   锡无后反讥一句道:“带兵马军队去的不算武林好汉!”   信无二怒叱道:“这种王八干的事大宋国人绝不干!?”   金太子居然毫不动容,冷冷地道:“好,很好。”才返身走。   宁知秋因目睹两名近卫惨死,怎肯放过金太子,当下抢身而出,龙在田作势一拦,宁知秋急道:“大哥,那金太子已被你所伤,那夏侯烈看来伤势也不轻,沈老前辈又缠得住那秃驴,其他几人,咱兄弟还应付得来道,不能放虎归山呀——”   我是谁十分同感,便附和道:“是呀——”   龙在田铁青着脸,摇了摇头。这时金太子一行七人已经消失不见,龙在田才回过头来:   “你们有所不知——”   忽然鲜血长喷、萎然倒地,信无二、宁知秋及时扶住,我是谁、沈太公莫不动容!   龙在田脸色灰败,道:“咱们先回包二弟那儿去——”   “四师弟”长剑似毒蛇一般,刺到了方振眉的胸前,偏偏就在那时候,方振眉的手就在蛇的七寸一啄,“叮”一声,长剑断折。   长剑一断,“四师弟”已一个反肘,击向方振眉。   方振眉一滑步,已到了“四师弟”身后。   同时间“三师弟”的长刀,已由上而下,直劈方振眉的门顶,就像巨鹰怒攫,势不可当。   偏偏方振眉的手就像是箭,一箭射在刀柄上,刀飞脱,“夺”地钉在车顶上,再也下不来了。   “三师弟”的身子立时似一只急旋的碟子,双手急切方振眉颈间死穴。   方振眉一闪身已到了“三师弟”的身后,他的手没有作什么,只是像打破一只碟子一般地一甩,“三师弟”便撞向“四师弟”,二人攻击招架在一起。   “二师弟”手上的雁翎刀本已断了,但断刀一动,打出来的却是十数点星光,宛若飞蝗,直袭方振眉!   恰恰方振眉的手就像天罗地网,十数点星光都同时没入他手里。   但“二师弟”的断刀此时才发动,一口气攻出八刀。一面大笑道:“你中计了,你用手抓住我的暗器,必中奇毒,半个时辰内——”   这时方振眉手中的星火,却一点一点地飞回来,每一点星火,撞歪“二师弟”一刀,撞到了第八下,“二师弟”八刀皆空,方振眉却安然无恙。到了此时此境,“二师弟”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方振眉手中的星火,还有五六点飞射而出,“二师弟”对这些暗器十分忌畏,躲得过这五六点星火时,早已退出篷车之外。   顷刻间,“四师弟”断剑,“三师弟”断刀,“二师弟”被逼出车外,就只剩下“大师兄”面对着方振眉。   方振眉对他笑笑道:“这位使剑的出招辛辣,能把‘长蛇入洞’使得如许诡急的,想必是‘西域神鹰’、‘西域金燕’二位前辈的四弟子‘青松子’无疑。使刀的那位一招‘力劈华山’,却具西南‘滚堂刀’的风味。想必是‘神鹰、金燕’二位前辈的三弟子‘青叶子’。另外那位暗器高手,必是‘西域双仙’的二弟子‘青峰子’了,那阁下必是——”   “大师兄”冷冷地道:“青烟子。”   “大胡子”张镇缺惊道:“他们是——他们是郭静峰、展飞霜那两个老怪物的弟子!”   “大师兄”脸色一变厉声道:“家师名讳,岂容你这小丑大呼小叫!”   长剑出鞘,张镇缺勉力一闪,青烟子的剑却比他的身法快多了,方振眉忽然一掌拍在车壁上,车顶上那柄嵌着的刀立时震落,恰好又撞开青烟子的一剑。   方振眉道:“青烟子兄,这位张兄弟并非江湖中人,而是虞将军的家将,不晓得江湖忌讳,冒犯两位师尊,请看在在下份上,饶他一次吧。”   青烟子看见方振眉露了这一手,颓然道:“就算我要计较,也奈何不了你。”说着黯然行出车外.方振眉忙道:“阁下的‘轻烟剑法’实在是高绝无双,承蒙相让。”青烟子在他说完那句话,转身行向车外时,忽然剑出鞘,剑鞘如箭矢般掷向方振眉,手中长剑已向方振眉刺出十数招,连一丝风声也不带,果真如一缕轻烟,快而无踪。   青烟子这下突击、实是攻其无备。   偏偏就像给方振眉算准了似的,方振眉一面说话,一面随乎抓住剑勒,就以剑鞘接下青烟子的十数招剑招。   青烟子一轮抢攻不入、额上己冒汗,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已不能收招,一旦收招的话,自己立时被对方乘虚而入,每一式俱能致自己于死地!   青烟子惊骇无比!他惟有一招比一招快的攻下去,却见方振眉温厚地微笑,忽然收招,长身而退。青烟子收势不住,向前抢了几步,前趋得差点摔倒,急把长剑插入车底,稳住步桩,喘息不已。   方振眉微笑地望着他。他那番话才刚刚讲完。但刚才片刻过招,对青烟子来说,毋宁是在阎罗王面前打了七八个转回来,惊魂未定。   青松子、青叶子、青峰子三人齐站立在青烟子身旁,合觑一眼,正欲合击方振眉。   青烟子用手一拦,道:“咱们四人联手,也绝非其敌手。”   四人怔惧地望着方振眉。   方振眉笑道:“后会有期。”笑着与张镇缺下车,与那二十余名大汉会合。   这下不但是张镇缺呆住了,连青烟、青松、青叶、青峰四子都瞪住了。   青烟子怒叱道:“且慢!”   方振眉笑着止步:“何事?”   青烟子道:“你国我们在这里,是什么居心?”   方振眉笑道:“怎么?难道诸位定要与在下一道儿拜见虞将军吗?”   青烟子与三名师弟对望了一眼,青峰子道:“你要放我们走吗?”   方振眉笑道:“我什么时候擒住过你们?”   青峰子目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青叶子道:“我们把你劫持来此,你不想报仇吗?”   方振眉笑道:“劫持?如果不是我自己想来,你们能劫持得住我来吗?”   青叶子的目中闪过一阵恍然。   青松子更急切地问道:“那你不要追问谁指使我们来的吗?”   方振眉笑道:“如果我问你们,你们会告诉我吗?如果我现在上车,你们还会带我去吗?如果不会,何必相强呢?我不如随张兄弟去拜见虞将军更好。”   “算盘先生”包先定是“淮北四义”中的老二。在武林中三大使算盘的高手:锡无后,信无二与包先定,要算包先定的武功最高,为人最忠厚,性情也最和蔼,而且是个博学沉着的人。   可是现在他脸色凝重,额顶都是豆大的汗珠,厅中虽是聚集了淮北各大武林高手,以及江南我是谁与太湖沈太公,惟独医术是没有一人能及他的。   包先定巴给重伤的龙在田服下数十种不同的药物,正以本身真气替龙在田冲破聚积在“少阳”、“任督”二脉的瘀血。   我是谁、沈太公、信无二、宁知秋及一干武林高手都在焦急地静侯。   好一会,包先定的手掌才自龙在田身上离开,脸色沉重,径自运气调息,又隔了一会,包先定与龙在田先后睁开眼睛。   龙在田疲乏地流目四周,看了厅中的每一人一眼,又叹了一声。   包先定缓缓起身,关切地道:“龙大哥,你受的是‘轻烟掌’伤,伤处愈轻,内伤愈重;而且散延愈广,不弟药物及联合大哥的浑厚内劲,大概已把它镇住了——不过,这伤尤重,大哥在三个月之内,不宜动武——”   龙在田双目一睁,神光暴射,笑道:“二弟,为了愚兄,辛苦你了。”随后叹而笑道:   “哈哈,三十月,三个月的调养,而我们,我们明日就为大宋一战,生死毋论了!”   宁知秋道:“明日一战,金太子也受重伤啊。我是谁大侠足可应付夏侯烈。沈前辈可战胜西藏喇嘛。包二哥也未必不及那女真族僵尸。信三哥则必胜那锡无后。至于那两个蒙古顽儿,小弟也是可应付了。咱们怕他什么来着了!”   龙在田苦笑道:“四弟有所不知。为兄在半空一招‘长虹贯日’,倾力而出,以求速战速决,否则久战不下,必不是其敌手。   岂料金太子武功的确高不可测,竟然已练成‘西域双仙’的绝门‘轻烟神掌’,居然以指钳制为兄剑锋,并在电光石火间印中我一掌——不过他的‘轻烟神掌’毕竟不如‘西域双仙’的绝世无伦,为兄的‘龙泉剑’也译锐无比,令他手一松,眼看就要刺人他前胸——但还是让他闪了开去。唉,为兄欲以贱财躯换其一命,也未能如愿。”   包先定喟道:“可是金太子怎不乘胜追击。而让你们能安然身退呢?”   龙在田苦笑道:“当时为兄以一口真元逼住伤势。金太子在百忙中的一掌,也只是咯为拂中而已,他也可能并不肯定是否已经命中、而为兄又坚持不倒,他可能反以为小觑了为兄。另一可能是他毕竟负了小伤,所以要求明日思求破解之法后再战。   不过那时候若他再乘胜追击,为兄必死无疑,再加上他随同六人之力,在场中只怕无一人能有幸免。”   宁知秋长叹道:“好险!”   我是谁道:“他奶奶的,明日我与他一故决生死!”   沈太公道:“以金太子的机智,明日一战,若无把握,他是不会轻易许诺的。”   龙在田长叹道:“老夫也知道令能拖延一天罢了。请怒老夫直言,‘淮阳镖局’李尤大‘淮北第一家’丁东庭不幸惨遭毒手后,淮北的黑白二道诸高人,就算能与锡无后一战的人也甚少。这拖延一天,只求商量战策,以及会合包二弟。还有,如果方振眉公子,能在这一天内赶到,那我们的战况便或有胜机了……”   包先定沉吟道:“明天一战,约在何时何地?”   信无二道:“明日中午,于大广场擂台。”   包先定悄声道:“明日上午时.虞将军不是约我们在‘五龙山’山神庙商议军机吗?”   龙在田猛然一醒,沉思了一会,道:“二弟提醒得好。可是明日一战虽死仍战,因关系到大宋国誉,宁死不能爽约。而今金之高手已在下关,虞将军身负国之大任,应从速退出下关,于采石练军才是。但是明天……明天我们派谁去通知虞将军是好呢?”   包先定慎重地道:“此事重大,不是人人可以胜任。我是谁大侠、沈前辈及信三弟皆非于明日出力一战不可。宁四弟功力较弱。又有家眷,不应作无谓牺牲,而且他又精明可信,应由他通知虞将军。”   龙在田颔首道:“好,就这么办,只怕四弟不肯离我们而去。”   包先定道:“为一国之大任,个人感情应置于后,这道理四弟是懂得的。”   龙在田长叹道:“要是方振眉大侠能赴来就好了。”包先定道:“大哥,你认为方大侠是金太子之敌吗?”   龙在田沉吟了一会,望向厅外远方,缓缓地道:“我不知道。   但如果说中原里还有人能制住金太子,能与之一战的,方振眉必定是其中一个。”     第 八 章 一段惊心的话     二十余匹快马自下关城郊急奔采石。   已近黄昏,快马转入一道山峡,山峡上站有无数哨兵,再转一条狭道,道旁茅草高耸,隐有伏兵无数。   “大胡子”张镇缺似对虞将军这些训练出来的精军十分满意,一路上不断说明兵力的部,方振眉也倾耳静聆。   日暮时刻,已抵达虞允文将军之大营,虞允文身边之另一爱将“飞椎”查禄出营相迎,见方振眉,十分吹喜,长揖拜见。   方振眉忙下马相扶,不让他施礼。虞允文将军也已在帐中。   等候多时,见方振眉,更是欢欣。   方振眉本于三年前,曾在某次虞允文遇难时,倾力相救。虞允文一来感激方振眉救命之恩,二来对方振眉坚拒不受赏,对方振眉的武功人品等,极为赏识钦佩,曾以高官许之,无奈方振眉豪不动心;至于方振眉也觉得虞允文文武双全,又无高官架子,为人毫爽,为国尽忠,所以也十分心仪。   这次金侵淮北,方振眉此来正要与龙在田会合,再会同虞允文,不料阴差阳错,青烟子等要劫持方振眉,方振眉佯被暗算欲探其巢穴,但虞允文军力四布,早已发现方振眉已至下关,虞允文正大为奋悦,不料又闻方振眉被人所乘,急派爱将张镇缺营救,殊不知反而误了方振眉之计,造成了方振眉未遇龙在田,倒先会见了虞允文。   张镇缺营救方振眉之经过始未,张镇缺因知主帅定必十分心急,早已先遣快骑详加报告了。虞允文一见方振眉来到,喜而笑道:“兄弟,想煞为兄也!”   方振眉上前拜见,虞允文趋前扶住,笑道:“咱们情同手足,还来这套,岂不是小看我虞允文人乎!”   方振眉笑道:“我一下淮北就劳将军遗人相救,拜谢总是天经地义的事。”   虞允文大笑道:“兄弟你不谈这个还罢,若谈这个,倒是为兄误了你兄弟一次大事。兄弟你做事,真教人莫测高深。”   方振眉谦和地笑道:“此乃小人多诈,虞将军烛照自明。”   二人欣然大笑。“大胡子”张镇缺、“飞椎”查禄二人也陪席在座。方振眉只见营帐内烛光高照,营帐彼风吹得绷实实的,随着烛影而顿错晁动,营外两排持戟武士,个个熊腰虎背,轩眉锐目,正是为国出力,尽忠尽义,保卫江山的大宋好男儿。营内熊胆虎酒,琼浆玉液,正有征人的豪迈与悲壮,当下举杯与虞允文等畅饮。   不过二人虽久别重逢,但大敌当前,江山未复,二人都不求酣醉,只带三分酒意。虞允文与方振眉于夜色山风中上虎冈,远眺山下,其时风急云低,凄月当空,只见山下营帐数里,灯火点点,对岸又有隐隐营连,不知有多少军队。   虞允文长髯飞动,指着远方道:“这是我们的国土,而今被金人所占领了,我们一定要拼尽了一切,把这大好河山收复。”   方振眉仰视长空,白衣于山头上翻飞,眼见虞允文的部下守备森严,井井有条,但征战经年,又正临国破家亡之际,大家的心头都是冷肃的、沉重的。   远处不知何人吹萧,江水映动灯光、两岸对峙得十分凄楚。   方振眉长吟道:“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两人想起多少人在战乱中散失、离落、多少人忍辱偷生,多少人无家可归,一场战争,又不知多了几许征人的骸骨,白了多少盼人的青发。恨只恨金人强侵豪夺,而全国每一处、都有着赤胆忠心,不畏强权的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奋斗到底,绝不屈服,两人不禁唱起岳武穆为秦桧所害前那首慷慨激昂的词: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贺破兰山缺……   两人正吟得十分激壮之际,忽然明月清华下,青松数峰间有黑衣人一闪而过!   那夜行人一闪之际,虞允文身旁的方振眉已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保护虞将军,回大营去!”   再抬头时只见那黑衣人背后己多了一个自衣翻飞的影子。   白鹤一般紧追其后。   虞允文长叹道:“……悲吟雨雪动林木,放书辍剑思高堂,劝尔一杯洒,拂尔裘上霜。   尔为我楚舞,我为尔楚歌,且探虎穴向沙漠,鸣鞭走马凌黄河……好个方振眉!得友若是方振眉。   夫复何求?”此是查禄、张镇缺早已招呼军兵上来,卫护虞允文归营。虞允文惟有浩然长叹。   金太子一行七人,勿匆走过街角,锡无后阿谀关切地问道:   “小王爷伤得怎样了?”   夏侯烈一声冷笑,喝道:“你长了狗眼不成?区区宋狗的剑法,怎能伤得了太子?”   锡无后满脸狐疑,仍然回答:“是是是……?”   金太子缓缓转身,道:“我是有意挨龙在田一剑的。”   锡无后奇道:“小的实在愚拙,不明天机……”   金太子冷笑道:“龙在田也看不出来,何况是你了”   喀拉图双目滚睁,瞠目道:“太子为何放过那老头嘛?既然太子没有受伤,让洒家回去搏杀了他们!”   金太子冷笑道:“我自有用意。夏侯烈可知?”   夏侯烈恭身道:“据卑职所知,太子此举是要令淮北这一带的武林中人生轻敌之心,参与明日比武盛会,方予一举歼灭。不过此举可能有更深用意,卑职要向太子请教。”   金太子投给夏侯烈欣赏的一眼,道:“回去后,好好养伤。”   夏侯烈躬身拜谢道:“多谢太子厚爱,卑职这一点小伤,还算不了什么。”   要知道金太子这一声嘉许,夏侯烈回金营之中有多少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无怪乎夏侯烈也为之动容,就连完颜浊、喀拉图也满脸倾羡之色。   金太子微晒道:“龙在田的剑法确实不错,但已挨了我一记‘轻烟掌’,明日之战,已是强弩之未。”   夏侯烈稽道问道:“只是卑职仍未叨白,何不先杀龙在田,更赴明日之约?”   金太子道:“龙在田一死,淮北武林中人自知战胜无望,可能避而不战,引不出方振眉,那我们的真正计划,就无法实行。   淮北武林豪杰若都到聚于虞允文身侧,的确是大费周章,况且方振眉迄今尚未出现。所以我假装以掌换剑,特意让龙在田以为我也受了伤,他势必强撑不倒,而也正好可以实行我们明日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计。明日甚或可以双管齐下,青烟子师弟那儿可以取得虞贼狗头,而我们则屠尽淮北高手,击杀方振眉等大患,威震中原,不亦快哉!”   喀拉图、完颜浊、锡无后听得眉飞色舞,哈哈大笑,狂妄已极。   夏侯烈也喜动干色,却问:“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青烟子等人是否可以胜任?”   金太子仰天不语,久久不道:“我知道青烟子师弟武功未足,却足智多谋,一旦遇上方振眉,想来可以周旋。只要他能使方振眉来到下关,我必能将他击杀,而青烟子等也必能取虞允文之首级。”   夏侯烈道:“太子不必烦忧,明天就是淮北宋人丧胆亡命之日。”   金太子默然良久,道:“明日一战,我并不优虑。只是我们近日来到的大宋军民,远不像我们听说的贪生怕死,反而是为国不错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在所多有;我担心的是,不知大宋江山里有多少这样的豪杰。”   明月、清风、古松,那黑影滑得如风,可是始终摆脱不掉方振眉的追踪。   那黑影骤然停下,转过身来,缓缓道:“你来了。”   方振眉一怔道:“是你。”   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青烟子。   方振眉说道:“你夜闯军营,所为何事?”   青烟子笑道:“要引你出来。”   方振眉道:“哦?”   青烟子忽然一个箭步,低首拔刀,一刀砍出!   刀芒骤露,刀势骇人!   可惜他遇到的是方振眉。   方振眉一出手就抓住了刀身。   青烟子忽然弃刀身退。   方振眉不料此着,优拎住刀身,青烟子道:“就是这柄刀。”   方振眉一看手中金刀,道:“淮北世家丁家金刀?”   青烟子点头道:“不错,丁东庭已经死了。”   方振眉脸色一沉道:“你杀的?”   青烟子苦笑道:“要是我杀的,我还敢来吗?”   方振眉道:“请教来意?”   青烟子道:“好说。这人是死在苗疆西域一带饮誉已久的活佛喀位图之手,命丧于芜湖。”   方振眉道:“喀拉图怎么会来到了淮北?”   青烟子道:“不单止喀拉图,连完颜浊、锡无后也来了。”   方振眉道:“这几个魔头碰在一起干什么?”   青烟子道:“还有夏侯烈也来了。”   方振眉动容道:“听说此人招法凌厉,内力深厚,出手与我是谁十分近似,而且是金营顶尖高手,他也来了,莫非与金兵入侵有关?”   青烟子愤然道:“不错,领他们四人的,为首的就是金太子沉鹰。”   方振眉一震,道:“可是西域双仙亲传弟子金沉鹰。”   青烟子道:“”不错。”   方振眉道:“我有一点不明白。”   青烟子道:“请说。”   方振眉道:“阁下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   青烟子淡然道:“因为在今天,我前面所说的几个人,已杀了龙在田老英雄,而在明天,他们将约战淮北群豪,来个残杀殆尽。明日午时,他们将战于下关城大广场擂台上!”   方振眉动容说道:“你何以得知这件事?”   青烟子道:“金太子其实便是我师父的义子,我们此来淮北,为的是力挫中原豪杰,以壮大金国之声势。”   方振眉道:“那你为何冒险犯难,相告于我?”   青烟子长叹道:“我也是宋人。”   明月清照,松风微动,岭下军营连绵数十里。好一片月照山河。松风吹来,方振眉衣袂飘飞,青烟子劲装也在袅动。   方振眉道:“谢谢。”   青烟子忽然又道:“我生平不喜欠人情帐,今日承蒙不杀之恩,现在算已报答,两人欠违了。”   方振眉叹道:“其实我根本没有与你正式交过手,又有何恩?”   青烟子沉默了一阵,道:“那你想怎样?”   方振眉啸道:“明日之战,我誓死也要与之周旋到底!”   风急了,松针如雨下降。明月下,方振眉这一声清啸,令青烟子微微一震。   青烟子终于返身道:“告辞了。”转身而行,忽又加上一句:   “西域双仙是家师,可是我们学得他们的武艺不足半成,金沉鹰却有五、六成以上,我希望你击败他。”   风动松针落,青烟子灵动的身躯,终于自愤郁的峭壁间消失。方振眉俯视山下连营,见营火点点,戍卒数十里,明月清风,再发出一声哀啸,飞身下山……   他决定连夜策马,赶回下关,只得暂与虞约文不告而别。   “不!我愿追随龙大哥,明日与金贼决一死战!”宁知秋朗声道。   龙在田叹道:“宁四弟。我们已与虞将军相约,明日中午于五龙山山神庙相见,而今我们正与金沉鹰等力拼,无法抽身,应有人及时通知虞将军,以便让他退回大营,不致冒险犯难。”   宁知秋道:“通知虞将军自是势所必行,惟其大哥何不遣别人前去?我自愿在明日与金贼放手一干!”   龙在田道:“通知虞将军事宜,乃是机密,而今卖国奸贼遍布,金狗恨不得诛杀虞将军,这等要事,我非要找一个机智武功俱高的人来联系不可,你又叫我找谁呢?”   堂前烛光摇晃,每个人都感觉到有些恍椒起来。   宁知秋沉吟了一阵子,仍然坚持道:“大哥何不遣二哥、三哥前去?”   信无二用手轻拍宁知秋肩膀,道:“明日之战,我们也要倾尽全力呀。”   宁知秋愧然地道:“我知道武功,我比不上二哥、三哥,可是,明日一战,我……”   包先定正色道:“四弟,你这就不对了。通知虞将军,也是关系国家之大事,你是最适当的人选。况且,人是有家室的人,大哥领袖群伦,不得不到场主持;而我和你三哥都是孤家寡人。   比较没有牵挂系绊;你是已成家立室的,怎能不为妻儿幼子想想!你要拼命,虞将军在采石出兵,还要你带领下关军民啊!”   宁知秋发怔了一会儿,终于握紧拳头,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去通知虞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