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内容
🎉 黑白剑 🥳
黑白剑
第一回 买卖人头     天色破晓,半圆冷月,仍然斜挂四天。   深秋的早晨,寒气逼人。   一个身着黑袍,头戴毡帽的中年人,手中提着一只红漆描金的木箱子。   那木箱长尺八寸,宽约一尺,厚不过五寸,看上去小巧玲珑。   这时,霜寒还重,大街上,还不见行人。   黑袍人行近了一座高大的府门时,突然放缓了脚步,口顾一眼,撩起长袍,把木箱掩在长袍之下。   这庐州衙高大的门楼上,挑起两盏气死风灯,光焰熊熊。   两个手执长矛的府兵,一左一右地站在府门前面。   一个挂着腰刀的哨长,不停地来回走动。   黑袍人突然一伏,快速地行到了府前西侧的一座石狮子旁侧,悄然放下了描金小木箱,转身而去。   他动作灵巧、快速,显然是习过武功的人。   夭亮前的朦胧夜色,再加上那黑袍人的轻巧动作,府门前站的哨长、府兵,竟然全无所觉。   虽然,那石狮子,距离府门哨位,只不过一丈多些。   中午时分,黑袍人又出现在庐州府最大的酒楼中“庆仙阁。”   大白天,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位黑袍人的形貌。   四十多岁的年纪,削唐的双颊,不高不矮的身形,双目中神光湛湛,逐出了一股中年人的精明。   他独自坐在二搂一个靠窗的桌位上,却要了两双杯筷。   显然,是在等人。   酒菜上了多时,却不见有人到来。   黑袍人似是等得不耐,皱皱眉头。自斟自饮起来。   黑袍人酒量不错,一壶一斤装的上好二锅头,已被他喝得点滴不剩。   他又要了一壶酒,站起搓搓手,又坐了下去。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等一个不守约的人。   但那黑袍人,却似有着不能不等的苦衷,尽管他如坐针毡,但却不敢离开。   六七十张的桌位,只余下了两三桌人,七八个招呼客人的店伙计,也懒散地坐在椅上,打起盹来。   黑袍人长长吁一口气,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就在他闭上双目的一刹间,一个形同叫化子的童子忽然而至,在对面坐了下来,挽起酒壶斟向酒杯。   黑袍人的警觉很高,动作也快,那挽壶倒的酒的轻微声息,已使他霍然挺起,一伸手,抓住了酒壶,冷冷说道:“你是谁?”   小叫化笑一笑道:“你可是姓苏。”   黑袍人道:“嗯!”   小叫化道:“叫百魁。”   黑袍人道:“不错。”   小叫化道:“好!那就先放开你抓酒壶的手。”   苏百魁吁一口气,道:“阁下是……”   显然,他被人叫对了名字,已不敢存轻视之意,言语间,相当客气。   一面问话,一面放开了酒壶。   小叫化斟满了酒杯,放下酒壶,道:“你可有一个绰号叫草上飞。”   苏百魁呆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小叫化放低声音,道:“你送去的东西,我们已经收到了!”   苏百魁哦了一声,道:“你们点查过了?”   小叫化道:“点查过了。”   苏百魁道:“可有什么缺失?”   小叫化道:“没有,可以告慰你苏兄的是,我们已经接下了这票生意。”   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接道:“你回去上覆贵东主,生意已经成交,要他坐候佳音,三个月内,咱们送上人头,谢谢你这杯酒,兄弟告辞了。”   转过身子,向前行去。   苏百魁一皱眉头,道:“阁下留步。”   小叫化笑一笑,道:“还有什么吩咐?”   苏百魁道:“东西收到了,咱们应该办个手续,我送的价值数千万银子的珠宝,不是个小数字,就凭你兄弟几句话,就算完了?”   小叫化缓缓坐下身子,又斟了一杯酒,道:“生熟悉不欺,我们可以不接这票生意,但既然接下了,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事情办不好,原物奉还,不会少你一个铜板,不过,到自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办砸任何一票生意。”   苏百魁道:“这个我相信,不过……”   小叫化道:“相信就行了,难道还要我们出个收据不成。”   苏百魁道:“小兄弟,在下还是这个意思,那是一笑大数目,如若在下手中,没有一点凭据,要我如何向出钱人交代?”   小叫化道:“苏兄,你也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不留把柄在别人手中,老实说,你看的,也不是我的真正面目。”   苏百魁凝目望去,只见那小叫化的脸上,满是油污,就算他未戴人皮面具,也是一样瞧不清他的真面目,不禁一皱眉头,道:“小兄弟,这个我也清楚,可是你——”   小叫化笑一笑,接道:“你觉得我年纪小,有些人微言轻,是吗?苏老兄,你仔细想一想,如是我不够份量,会派我来吗?”   苏百魁道:“小兄弟,手续兔了,通个姓名,总该行吧?”   小叫化沉吟了一阵,道:“苏老兄一定要问,你就回覆贵东主,说是你见过了血手小三就成了。”   苏百魁道:“你就是血手小三吗?”   小叫化道:“苏老兄,别得寸进尺,我已经是破了例子,我走了,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话说完,不再理会苏百魁,转身快步而去。   苏百魁还想阻止,但一眼看到了酒壶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不禁一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不见他运气行功,就把手印留在酒壶上,这不是一桩轻松事,苏百魁自知无法办到。   这就是凭据。   招过来店小二,算过酒钱,苏百魁同时也买了那把酒壶。   离开了庆仙阁,直奔三英客栈,立刻备马上路。   敢情,他也是由别处赶来此地,践约而来。   一口气,奔出了二十几里,马身见了汗,才微微收缰,放缓而行。   这时,他开始思索这件事情,为什么要改在庐州,又为什么要自己把那一箱珍贵珠宝送到庐州府前的石狮子下?   万一那价值数十万的珠宝出了差错,被别人捷足先得,或是无意捡去,那岂不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   血手小三,又是什么身份?   那点年纪,竟练成了那么一身武功?   徐州,古彭城地,楚霸王项羽曾建都于此。   地据要津,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商市繁荣。   苏百魁直奔入徐州城中的主通镖局。   徐州三家镖局子,宝通是不大不小的一家,规模不算大,算上了总镖头,上下也不过三十几号人。   总镖头万寿山,也谈不上什么大名气,生性保守,不喜扩张局面,好像只要能混得一口饭吃,能过且过。   苏面魁似是很熟,一进门,就有人接过他的坐马。   不用通报,直奔内厅。   也许早有人暗中通报,万寿山已有准备,独坐在厅中等候。   内厅不太大,但也不小,摆了十几张太师椅,一丈方圆。   万寿山的镖局子不大,人也没有什么名气,但长相却是堂堂仪表。   四十五六岁的年纪,留着一道及胸的黑髯蚕眉,凤目,方面大耳适中的身材,生具了一种折人的威平。   苏百魁对万寿山似有着相当的敬畏,遥遥一抱拳,道:“万兄,小弟回来了!”   万寿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欠欠身,笑道:“你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先喝杯茶。”   木案上,早已摆好两杯香茗,还不停地冒着热气。   显是新沏不久。   苏百魁没有立刻落坐,先解下腰中一个小包裹,道:“这把酒壶上,留下了血手小三的掌痕。”   送上酒壶之后,退两步,在一张紧靠木案的太师椅上坐下。   万寿山接过酒壶后,看得很仔细,良久之后,才点点头,道:“壶形不变,留下掌痕,成就相当的高明。”   苏百魁道:“但看上去,血手小三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童子就算他经过了易容,但改不了他带有童稚的口音。”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兄弟,你是一路直奔镖局吗?”   苏百魁道:“小弟自信已够谨慎,一路上,仔细观察,未见有可疑的跟踪之人。”   万寿山缓缓站起身子,不停地在室内走动,双眉微锁,似是在思索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苏百魁缓缓站起身子,道:“小弟告退了。”   万寿山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好!你先请下去。休息一会,晚上再替你接风洗尘。”   苏百魁道:“不敢,不敢,但愿此行未把事情办错,小弟就很心安了。”   万寿山沉吟不语,没有立刻答覆。   最好的结果是,万寿山还未能决定这件事是错还是对?苏百魁已经站起身子,又停了下来,有着一种进退不得的感觉。   万寿山来回走动了一阵后,回头说道:“我看你还是先到局中躲几天,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苏百魁低声说道:“万兄意思是……”   万寿山道:“我担心你可能被人追踪到此。”   苏百魁怔了一怔,道:“我一路谨慎、小心,相信没有被人盯上,万兄,这做法,岂不是大过小心了。”   万寿山道:“我是小心了一些,不过,小心没有大错,苏兄还是要委屈一些时间了。”   苏百魁冷笑一声,道:“万兄,兄弟这一趟,自觉得办得十分圆满……”   万寿山笑一笑,接道:“我知道。”   突然出手一指,点中了苏百魁的穴道。   苏百魁吃了一惊,道:“万兄,你……”   万寿山道:“我没有恶意,但你太低估了血手小三他们那批人,事关重大,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苏百魁还想说什么,却被万寿山摇摇手,罅他说下去。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突然出现,抱起了苏百魁,离开了大厅。   万寿山轻轻呼一口气,缓缓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守门的镖伙计,突然快步行了进来,道:“总镖头,有一位华老先生求见。”   万寿山啊了一声,道:“请他进来。”   镖伙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年约六旬,白髯垂胸的老者,行入大厅。   这人满面红光,双目有神,一袭青衫,衬着垂胸白髯,有一股飘逸出尘的气度。   万寿山迎接厅门口处,一抱拳,道:“在下万寿山,……”   青衫老人接道:“我姓华,你叫华先生就是。”   万寿山道:“哦!”   青衫老人道:“我们谈正经,老配朽委托的事,办得如何?”   万寿山道:“幸未辱命,他们已经接下了这票生意,三个月内,他们会送上人头。”   华先生笑一笑,道:“办得很好,老朽就是来听这一个回信,告辞了。”   万寿山道:“华兄,敝局化了相当的心血,才和他取得连系华先生接道:“我了解,这五千两银票,万总镖头先请收下,三个月见效之后,再付另一半。”   万寿山道:“华兄,在下的意见是,我们化费了心血太大,酬劳方面,华兄能不能作得了主,增加一些?”   华先生沉吟了一阵道:“万总镖头,希望再加好多?”   万寿山道:“在下的意思是,希望能再加一万两银子。”   华先生道:“万总镖头,银子不扎手,谁都希望越多越好,但要取之有道,取得所值,阁下这做法,不觉有些大过分吗?”   万寿山道:“华兄,阁下肯一付上百万银子的珠定,为什么不能多加咱们几个辛苦钱,再说,万某人越想越觉得这票生意的凶险太大,而且恩怨牵连,恐怕要几十年才能有个结果,一万两银子,价钱太低。”   华先生道:“好吧!万两纹银,虽然不是个小数字,但敝东主,还不会放在眼中,老朽就作主加你一万两银子。但老朽不能现在就付。”   万寿山道:“华兄的意思是……”   华先生道:“事完之后,一万五千银子,一次付清,不会有任何拖欠。”   说完话,也不等万寿山口答。转身而去。   万寿山轻轻咳了一声道:“华先生,一掷万两银子,难道就不希望拿到一点证据吗?”   华先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道:“他们一向不付收据。”   万寿山道:“那要看什么人,像我万某人这样的办事人,总得取得到一点什么证据才行。”   华先生道:“证据现在何处?”   万寿山道:“兄弟手中。”   华先生道:“拿过来。”   万寿山道:“这是额外赠送,不用加钱,但我想收一半订金。”   华先生道:“再收五千两?”   万寿山道:“华兄既然答应了增加一万,也应该先付一半。”   华先生皱皱眉头,又取出三张银票,道:“这是五千两,你把证据拿给我。”   万寿山接过银票,送上了一把锡壶。   华先生举起锡壶,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印有一个很清晰的掌痕。   这掌痕不深,但却很清楚。   困难的,也就在此了。   轻轻地把掌痕印在锡壶上,比深印掌痕的锡壶上,困难十倍。   华先生像欣赏一件古物似的,仔细地鉴赏了一阵,道:“能在锡壶上印上这么一个手印,不太容易,能不能告诉我他听什么名字?”   万寿山道:“华先生,看来,你也是久走江湖的人了,应该知道,干杀手的人,从来不会留下姓名。”   华老先生手持长髯,笑一笑,道:“他们不会留下姓名,但他们应该留下一个编号。”   万寿山道:“看来,华先生很内行。”   华先生笑一笑,道:“我如是不熟悉一些江湖事故,敝东主,也不会派我主办这件事了。”   万寿山哦了一声,道:“他的编号是血手小三。”   华先生笑一笑,道:“血手组,这是属于强杀的一组。”   万寿山一皱眉头,道:“华兄你看来比刀”某更了解这一个杀手组织了。”   华先生道:“我说过,对江湖中事,我了解的很多。”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万某人,还要向阁下领教了。”   华先生道:“万兄请说!”   万寿山道:“什么叫强杀组?”   华先生道:“万总镖头是他们的代理人,为什么连强杀组部不知道?”   万寿山道:“华兄,老实说,在下对这个神秘的组织,知晓有限。”   华先生笑一笑,道,“既是如此,老朽就尽我所知,解说一下了……”   万寿山道:“在下洗耳恭听?”   华先生轻轻咳了一声道:“就我所知,血手组是属于强杀组,一旦发觉了敌踪,那就会全力以赴,一击不中,就苦迫不舍,必欲得之而后甘心。”   万寿山道:“哦!”   华先生道:“所以凡是血手组出商的事,必会办一个水落石出。”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咱们接下的这票生意成定了。”   华先生道:“事情没有完成之前,老夫不抱乐观的看法,但我们已经付出了够高的代价,所以,还望你万总镖头,承担起这个责任。”   万寿山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万某人既然收了银子,自然会担起这个责任,这一点,华先生请放心。”   华先生很满意地笑一笑,道:“好!咱们总算没有找错人,这把锡壶我先带走,一个月后,我会再来付清尾款,不过,我也希望能带回我们要的人头。”   万寿山道:“华兄说的是,做生意信用第一,自是应该银货两讫。”   华先生拱拱手,带着那把锡壶,转身而去。   万寿山没有走,连客厅的门也未出去,只是望着华先生的背影,看着他离去。   直等那背影消失之后,万寿山才缓缓坐了下去。望着手中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脸色却是一片冷肃的神色。   一万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保镖生涯中,一下子,能有这么大一笔收入,也不是一件小生意。   这可以够宝通这样规模的局子,两年开销、用度。   但万寿山脸上,却没有那份应有的喜悦。   他缓缓站起身子,随手把银票放在案上,来回在厅中走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厅门突然传进来一个轻微的声音,道:“万兄……”   万寿山霍然停下了脚步,接道:“是林兄弟吗?”   一个三十左右,青衫福履的文士,缓步行了进来。   万寿山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林兄弟,你来得正好,我正觉得不知如何应付了……”   口气一转,接道:“林兄弟来多久了?”   青衫人道:“小弟到一会了,但万兄似是正在思索什么?小弟不敢惊扰。”   万寿山苦笑一下,道:“我正在优愁,想不出妥善之策,连耳目也失去了灵敏,林兄弟再不来,我真要想法子去找你了。”   青衫人摇摇头,笑道:“万兄,千万不可莽撞从事,两年苦心,才有今日这点成就,一步失错,就要前功尽弃。”   万寿山道:“咳!这一点,我也明白,但眼看着血案就要发生。事情又由我穿针引线,如不能及时阻止,岂不是一大憾事。”   青衫人徐徐吐一口气,道:“万兄,事有轻重,本来,天下没有绝对完全的事,这一段过程中,难免要有人遭受牺牲,虽有违上天好生之德,但不如此,势难找出那神秘的杀手组织。”   万寿山摇摇头,肃然说道:“林兄弟,承你们看得起我,硬把我由悠游的生活中,拖入了江湖凶杀的漩涡中来,虽然是志为除害,但却难免手沾血腥,这和我素愿不符,而且,我懒散惯了,一旦卷入这惊心动魄,诡许百出的江湖生涯,就别再想清闲了!……”   青衫人笑一笑,道:“万兄的意思是……”   万寿山道:“我该走了,我答应你们的事,幸未辱命已找出了接洽凶手的办法……”   只听一声轻笑,传了过来,打断了万寿山未完之言,接道:“想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随着那说话之声,微风飒然,大厅中,突然又多了一个头戴白毡帽,外罩灰袍,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清瘦老者。   万寿山一皱眉头,道:“老叫化子,你……”   灰袍人一面取下头上的白毡帽,脱下外面灰袍。   露出一头蓬发,百绽大褂。   果然是一个老叫化子。   老叫化笑一笑,道:“老叫化行道四十年,从来没有改过模样儿,为了进你这宝通镖局,不得不穿件新衣服,买了一顶白毡帽。但老叫化生就的穷苦命,穿上新衣服,戴上白毡帽,浑身上下不舒服,”   万寿山道:“老叫化,少给我打马虎眼,咱们可是说好的,我只要找出这个杀手组织,就没有我的事了。”   老叫化道:“你找出了没有?”   万寿山道:“找出来了。”   老叫化道:“好!那你就说说看,那组织叫什么名堂,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万寿山怔了一怔,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当今武林之中,除了他们自己人外,只怕没有别人知道。”   老叫化道:“这就是了,你答应的事,一件也没有做到,就想半途抽腿。”   万寿山道:“三年前月夜论道,咱们说好的,我只能替你们找出线索,如今,我已经找出了,难道还不算是功德圆满吗?”   老叫化道:“万大院主,听蝉院已不是世外洞天,你已经淌进了这趟浑水,再想干手净脚地退出去,绝无可能,老实说,草上飞苏百魁,已被人暗中钉上,看着进了你这宝通局子……”   万寿山脸色一变,接道:“当真吗?”   老叫化道:“老叫化为什么要骗你,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有人来找你。”   万寿山道:“找我?什么人找我?”   老叫化道:“那批冷血杀手,挖不出他们的底细,咱们只好替他们安个名堂,叫他们作‘黑剑门’。”   青衫人道:“江老,这名字起得好,他们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事见得天日。”   老叫化道:“名字是老叫化替他们起的,我自己也很满意。”   万寿山叫道:“江大同,咱们相交三十年,你哪一次到听蝉院去,我都没有亏待你,你不能拖我下水。”   江大同笑道:“你已经下了水,这就叫船行江心回头难,两头一样远。”   万寿山冷冷说道:“老叫化,你们早算计好了,逾心套我。”   江大同道:“这一个,老叫化不敢掠美,套你出山,是周铁笔的主意,老叫化只能算是同谋。”   万寿山一跺脚道:“铁笔金针周千里,这个穷酸……”   厅外又响起一人笑声,接道:“万兄,穷酸来了。”   人影一闪,大厅又多了一个五络长髯的中年书生。   万寿山冷笑一声,道:“周千里,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周千里一拱手,笑道:“万兄,你这一身好武功,要是一生埋没山林,岂不是太过可惜,兄弟和老叫化一商量,就把你给请出来了……”   万寿山怒道:“少给我高帽子戴,你们是还准备遵守诺言?”   周千里笑道:“万兄,你一脚踏出听蝉院,已被卷入了江湖的凶杀之中,难道你真的还想摆脱吗?”   万寿山道:“为什么不能,宝通镖局的总镖头,还没有死,他仍然可以回来作他的总镖头,我从来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江湖上识我者不多,我仍然回我的听蝉院去。”   周千里道:“正因没有人识得你,我们才请你出来主持其事,你没有名气,但却有一身好武功,江湖上的恩怨,像染缸一样,下去了,就别再想清清白白地出来,你如放手一走,第一个要查你的就是‘黑剑门’那批神秘的杀手,再说,你收了人家一万两银子,那位华先生也不会放过你。”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你们是诚心坑我了。”   周千里正容说道:“万兄,你年过半百,又习得一身好工夫,难道一生要蹲在听蝉院中不出来吗?”   万寿山道:“那里有啥不好?青山绿水,风景绝佳,冬闻松涛,夏听蝉呜,百花酿酒,对月吟诗,那是神仙生活,无忧无虑。”   江大同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神仙生活,难道你不问人间悲苦,江湖杀戮,忍心看血雨腥风满武林吗?”   万寿山道:“我……   青衫人道:“万兄,难道你真忍心遗弃我们,不顾而去吗?”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软硬兼施,万寿山被问得哑口无言。   良久之后,才长长吁一口气,道:“交友不慎,夫复何言,说不定我这条老命,也要被你们断送了。”   江大同哈哈一笑,道:“万兄,这才是英雄气节,肝胆豪侠。”   万寿山道:“你们三个人联袂去了一趟听蝉院,把我给拖入了江湖的恩怨之中,如今三人聚齐而来,当非无因吧!”   周千里点点头,肃容说道:“没有事,我们不会冒险而来。”   万寿山接道:“什么大事?使你三人齐聚来此。”   江大同道:“苏百魁被人追踪……”   万寿山吃了一惊,接道:“人呢?进了徐州城吗?”   江大同道:“被老叫化打发,干净俐落,未留痕迹。”   周千里道:“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请你帮个忙?”   万寿山一皱眉头,道:“我清静无尘,神仙一般的生活,生生你们拖下了水,卷入了江湖恩怨之中,我还能帮什么忙。”   周千里笑一笑,道:“这一次,咱们只要你一件信物。”   万寿山怔了一怔,道:“什么信物?”   周千里道:“听说你收了一件星月图……”   万帮山脸色一变,接道:“谁告诉你我有一幅星月图?”   周千里道:“万兄……”   万寿山摇摇头,不让周千里再说下去,接道:“周穷酸,你不用再打我的主意了,就算我真的收藏了一付星月图,也不会借给你,你害苦了我一个,难道还不够,还要再拖别人下水吗?”   江大同轻轻咳了一声道:“周兄,万兄既然这么吩咐了,咱们就不再谈这件事啦!”   周千里道:“江兄说的是,既然是万兄不愿听,咱们不再谈论此事了。”   江大同道:“万兄,追踪苏百魁的人,虽被老叫化料理了,但我相信,他们至少已知晓苏百魁回到了徐州。”   万寿山道:“老叫化,你发现了几个钉梢的人?”   江大同道:“两位。”   万寿山道:“哦!你放倒了几个?”   江大同道:“两个!”   万寿山道:“这就是了,你放倒了他们所有钉梢之人,怎会被他们发现苏百魁……”   江大同接道:“万兄,他们会留下暗记,指向此地。”   万寿山点点头,道:“我会小心。”   周千里低声道:“万兄,那位华老先生是什么来路?”   万寿山道:“其人,见识广博,有一套很好的推倭工夫,他滔滔不绝,看上去,似是说了不少的东西,事实上,他却没有泄漏一点隐密。”   周千里道:“这么说来,他是一头老狐狸了。”   万寿山道:“不错。”   周千里苦笑一下道:“万兄,咱们摸不透黑剑门,也摸不透雇凶手杀人者的底细。”   周寿山道:“正是如此。”   周千里道:“万兄,既然主持了这件事,那就不应该太过君子。”   万寿山道,“穷酸,你们把我拖入了这江湖混水之中,还要我攻打头阵,以身犯险,先和黑剑门冲突?”   这时,那青衣人突然接口说道:“万老,晚进不才,愿留此地,助万老一臂之力。”   周千里笑一笑,道:“你虽然已有名气,但识你人不多,不像老叫化和我穷酸,到处都会碰上熟人,你肯留此,那是最好不过……”   江大同道:“老叫化的看法不行。”   青衣人道:“为什么?”   江大同道:“你这一袭青衫,明月风标,就算不认识你的人,企,会一见留心……”   青衣人似是已了解了江大同的意思,笑一笑,道:“老叫化,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林成方既然有心留下来时,自然会改换一下身份。”   周千里道:“什么身份?”   林成方道:“那要看情形而定了,我要改扮成一个镖头,或是一位趟子手,也可以扮万老的从人。”   江大同笑一笑,道:“那岂不太委屈林公子了。”   周千里道:“林少兄,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可别说是我穷酸和老叫化逼你的。”   林成方道:“林某人既然答应了,决不改变,你也不用拿话套我了。”   周千里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语声一顿,接道:“万兄,所以,咱们是湿脚不怕水,你吩咐一声,火里火中走,水里水中行。”   万寿山忽然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就凭你们儒、丐双便,这份义侠之气,万某人也只好认了,林少兄,你这铁堡大公子的身份,留这里会有不便,改扮镖头和万某从仆,太过委屈,万某人自信还可应付,林少兄不用留在这里了。”   林成方摇摇头,笑道:“儒、双侠,找上钱剑堡,半宵长谈,竟然说服了一向管束我不准在江湖上闯荡的父亲,破例准我出堡,我是父命难违,如果不能亲身参与什么,也无法向家父交代,还望万老成全。”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林少兄有心留此,万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千里突然脸色一整,肃然说道:“黑剑门这两年,越闹越凶,由江南杀到江北,而且,他们只顾行规,不计后果,冷心血手,不论对方是什么人物,这一个残酷的组织,如不能早日破除,世上难有宁日,我和老叫化,已追查了一年多,但却始终找不出一点眉目,实在被逼无法,才拖你万兄出山,更难得的是林老堡主大义凛然,遣出林大公子助我们一臂之力,但愿咱们能早有收获,揭穿这一群冷血杀手的隐密来历,为江湖除一大害。”   江大同道:“穷酸书生,给你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谁要听你说教啊,万院主深藏不露,比你高明多了,林大公子一支剑,已得剑堡主真传,这边的事,用不着咱们烦心,这地方更非咱们久留之处,该走了吧。”   周千里道:“老叫化说的倒也有理,万兄和林少兄偏劳,我们告辞。”   也不待万寿山回话,两人已转身两个飞跃,走得没有踪影。   望着两人的去向,万寿山轻轻吁一口气,道:“这一儒一丐的侠情义风,不能不叫人敬佩。”   林成方在宝通镖局留了下来。   为了隐密身份,果然扮成了镖局伙计。   三日匆匆而过。   第四天,一大早,宝通镖局又接到了一票生意。   求保的是一中年大汉,四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青布长衫,留着一个八字胡。   宝通镖局子,不算大镖局,镖头不多,生意也不算太好。   顾客上了门万总镖头,就亲自出面抱抱拳,道:“这位大掌柜,照顾敝局的什么生意?”   青衫大汉抱拳道:“失敬,失敬,我这一票小买卖,怎敢劳到总镖头的大驾。”   万寿山道:“生意无大小,顾客一般高,大掌柜贵姓啊?”   青衫大汉道:“在下钱如翼。”   万寿山道:“原来是钱大掌柜,不知如何照顾敝号?”   青衫大汉道:“事情是这样的在下有一位帮交好友,世居开封府,常年在金陵经商,五年前路过徐州,把一箱物品,寄存在兄弟之处。”   万寿山点点头,没有接口。   钱如翼道:“这也算平常之事,每年,他都要经过此地一行,多者两趟,少者一次,那知自从他把一箱东西,寄存在兄弟家中之后,一晃五年,竟然是全无消息。”   万寿山又点点头,还是没有接口。   钱如翼道:“直到上个月在下接到了一封书信,才知那位兄弟,已然一病不起,死了两年之久,临死遗言,有一个木箱,存放我处,要我把它保运开封,交给在下那位寡嫂。”   万寿山道:“那木箱中存放的何物?”   钱如翼道:“这个么?在下没有看过,但木箱很沉重……”   万寿山微微一笑,接道:“钱兄,如此守信,兄弟十分敬佩,但不知那木箱,大小如何?”   钱如翼道:“三尺见方,铁索捆绑,还有在下那位故友亲手加的封条。”   万寿山道:“木箱存钱兄处五年之久,难道就全无损坏吗?”   钱如翼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兄弟一直把那座木箱,保管得很好。”万寿山道:“好说,在下只不过尽一个作人的本分罢了。”   万寿山道:“此去开封府,不远也不近,那木箱之中,如非值钱之物,岂不是连保费也不够吗?”   钱如翼道:“那书信上说,要兄弟托保运往开封,保费由在下那位寡嫂支付,但在下想了想,万一箱中之物,不足以抵偿保费,贵局岂不同劳而无获,所以,兄弟炽光行垫付保费,贵局把原物运到,我那位寡嫂如肯付保费,贵局回到徐州后,再把在下垫付保费交还,如是我那位寡嫂不肯付费,贵局也不会吃亏了。”   万寿山道:“钱大掌柜的故友病亡,何不同往开封一行,一来探望一下你那位寡嫂,再者,也好一祭你那亡友之灵。”   钱如翼道:“不满总镖头,在下为了百两纹银的保费,已然向亲友告贷甚多而且,东关兄弟那座小店,也没有照顾,实在无法走开,但亡友之灵,也不能不祭,兄弟准备,年关休息之时,再北上一行,如是,我那位寡嫂,肯付清保费,贵局能把兄弟垫交的保费归还,兄弟手头宽裕了一些,也许会休业一月,早日北上一行。”   万寿山道:“大掌柜,宝号是……”   钱如翼道:“小生意,兄弟开了一座棱书画的小店,店名如意斋,徐州比不得金陵,喜好书画的风雅人士不多,兄弟那个小店,仅可养家湖口罢了。”   万寿山道:“这就难怪了,但不知那只木箱现在何处?”   钱如翼道:“木箱已经被兄弟运来了,现在贵局门外。”   万寿山望望站在厅门处的两个伙计一眼,道:“去!把这位钱掌柜的木箱抬起来……”   钱如翼双手乱摇,道:“慢一些,慢一些……”   万寿山道:“钱掌柜还有……”   钱如翼道:“总镖头,在下这一生中,连镖局的门也没有进过,不知道这一行时价规矩,而且,兄弟告贷集资,不过百两纹银,如是不够付保费,兄弟还得再去筹措……”   万寿山接道:“如若是有一车可运,百两银子,敝号倒可以接下。”   钱如翼道:“万总镖头,贵局在徐州,不算很大啊!”   万寿山笑一笑,道:“如是大镖局,只怕不会接下你钱大掌柜这趟生意了。”   钱如翼道:“兄弟担心的,也就在此了,不知这趟镖,会不会很安全。”   万寿山道:“这一点,钱大掌柜可以放心,敝号虽然不是大镖局,但我们相信,一个木箱,送到开封,大概不会出事。”   钱如翼道:“这就行了。”   伸手撩起长衣,摸出一个布袋,倒袋中的银两。   有十两一锭,也有一把碎银集成,总数百两,分文不少,一看即知是凑集而成之数。   万寿山轻轻吁一口气,道:“阁下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   钱如翼道:“我如是不讲义气,他也许不会把这一箱物品,存放于在下之处了。”   万寿山道:“好,冲着你钱兄这份义气,敝局也该接下这笔生意。”   一挥手,道:“去!把这位钱掌柜的箱子抬进来。”   那是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箱,木箱用铁索捆着。   但铁索上,都已生满了红锈。   显然,这铁素已捆在木箱上很久的时间。   除了那铁索之外,木箱四周还加了封条。   封条上写的字,因年代太久了字已褪色,看不出写的什么。   钱如翼打量了那木箱一眼,摇摇头道:“在下实在想不出,这箱中装的是什么?还要人保送开封。”   万寿山道:“钱大掌柜,照咱们镖行的规矩,必须要件件点交,你可以打开木箱了。”   钱如翼道:“这个,不太好!箱上加有封条,我那位朋友,死去之前,说明了有只木箱存在这里,想必也说明了木箱上加有封条,如是咱们打开了,那岂不是要在下落个不义之名。”   万寿山突然伸出手去,担起木箱,在手中掂了一掂,道:“大掌柜,这里面,不像是放的衣服。”   钱如翼道:“也不像全是金银之物。”   万寿山缓缓放下木箱,道:“好!咱们破例接下了。”   钱如翼道:“但不知贵局几时动身。”   万寿山道:“三天之内。”钱如翼道:“在下几时来听回音。”   万寿山道:“这恐怕要三个月了。”   钱如翼道:“在下只能凑出百两纹银,还望诸位担待一些,木箱送到之后,希望能带回书一封,这是我那位朋友的住址。”   缓缓送上张白笺。   万寿山吩咐一个镖伙计,带着钱如翼回到帐房,签了收押。   直待钱如翼离去之后,林成方,才突然开口,道:“万兄,这个镖很奇怪。”   万寿山道:“林少兄有何高见?”   林成方道:“这个木箱中的存物,也许不值一百两银子。”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也许有千万两以上的银子的价值。”   林成方道:“那位钱大掌柜作得很像。”   万寿山道:“看来,开封府这一趟非去不可了,只怕还要劳动林少兄一行了。”   林成方道:“在下是镖局伙计身份,……”   万寿山接道:“林少兄隐于镖伙计中,行动上更为方便。”   两位一番商议之后,第二天,一齐出动。   只保一个钱索捆绑的破木箱子,宝通镖局,自己也不便大张旗鼓,但事实上,不但万寿山、林成方一齐出动,而且,还选了一个武功最好的镖师,和一个精明的趟子手,一齐出动。   万寿山和那位护镖的镖师,骑马开道,林成方也扮成了一位趟子手,坐在放置木箱的蓬车之中。   另一位趟子手,执鞭驰车。   对宝通镖局而言,这也算是一次精锐尽出之行。   万寿山选带同行的镖师,名叫章明,真真正正是宝通镖局的老镖师,在宝通镖局中,应该是第一流的人才,手底下不错,对镖行中的事物,更是十分熟悉,眼面宽,识人又多,很多事,万寿山还得向他请教。   镖车离开了徐州城,一路北上。   百两纹银,托保了一个木箱子,明明是一个陷阱。   宝通镖局接下来,而且又很认真地出镖,这是将计就计。   万寿山一路走得很小心。   但出人意外的顺利,一路平安的到了开封府。   镖车进入开封府城,万寿山心中还有些不太服气,没有赶往交镖的地点,却奔向了一座饭庄打尖。   天色还早,不过是中午时分。   章明轻咳了一声,道:“总镖头,是不是想找个机会瞧瞧,那木箱中,究竟是放的什么?”   万寿山道:“想不到咱们又被耍了一次,一辆镖车,两匹快马,连人带牲口,往返一趟开封府,只怕也不只化费百两银子,那位姓钱的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呢?”   章明皱皱眉头,低声道:“百里行程半九十……”   万寿山道:“但,咱们已到了地头上……”   章明苦笑一下,道:“莫非这变化就在开封府?”   万寿山怔了一怔,道:“对,开封府,那位钱如翼,不是个简单人物。”   镖车停在了店门外面,牲口交给了店伙计,林成方顺手提那铁索捆着的木箱子,放在身侧。   四个人,围坐了一张方桌子。   林成方低声道:“总镖头,那位钱如翼怎么样?”   万寿山道:“天下最好的易容术,也只能发迹一个人的形貌,但却无法发迹他的神采,他很精明,但却百密一疏……”   林成方道:“总镖头看出了什么?”   万寿山道:“他一对眼神,双目中神光闪闪,看上去,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林成方道:“总座,在下有些想不明白,当时,咱们为什么不拆穿他。”   万寿山道:“咱们要寻根究底,只有跑一趟开封府。”   林成方道:“既然来了,咱们就干脆把东西送上门去。”   万寿山苦笑一下,道:“这一趟辛苦,总是免不了,不过,事情完全出了我们意料之外,实叫人想不明白。”   林成方道:“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咱们就快到了进底,总不会等咱们归途中他们才会动手。”   万寿山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先叫过酒菜,吃喝一顿,再过去给他们送镖。”   章明道:“总座,林兄,兄弟在宝通镖局,干了二十年,自信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   总座说得不错,这是一个陷阱,但就是想不通把陷阱放在何处,照说是,应该途中……”   突然间,几个大汉,快步奔入了店。   四个人,一律黑色的长裤短褂,腰中束着白色丝绸带子。   只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公门中的便衣捕快。   当先一个人,三十四五岁的年纪。   一对环目,精兴闪闪,打量着万寿山等四个人,然后,把目光转到那木箱之上。   四个人,开始围拢过来,把万寿山等一桌围住。   轻轻吁一口气,章明缓缓站起了身子,道:“俺们是徐州宝通镖局子的,四位是……”   当先一人,冷冷接道:“在下是开封府的班头,有人把四位告了……”   未待万寿山开口,章明已一抱拳接道:“请问班头贵姓?”   当下三人嗯了一声道:“在下苏桐,阁下怎么称呼?”   章明道:“兄弟章明,那位是敝局万总镖头,这两位么,都是局子里的伙计。”   林成方扮成了一个镖局的伙计模样,章明虽然知他身份不同,但也不太了解底细。   苏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都是在江湖上跑的,那就用不着兄弟多说了,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   章明道:“苏班头办的是公事,咱们虽然是保镖的,可也是安份良民,不过,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在下想请问一声,什么人告了我们?又告了我们什么罪?”   苏桐大概被万寿山那股不努而威的气势镇住,语声突然间变得缓和起来,笑一笑,道:“告诉诸位,是一位妇人……”   万寿山呆了一呆,接道:“是一位妇人……”   苏桐道:“他丈夫死去不久,孝服还未满三七。”   万寿山道:“还未满三六?……”   章明低声道:“苏班头,他可是本地的人氏?”   苏桐道:“这个么,兄弟就不太清楚了,我们只奉命拿人,没有多问,详细内情,诸位到了衙门,就可以明白了。”   章明苦笑一声,道:“苏班头,咱们老远由徐州跑来此地,一路上风平浪静,想不到镖保到地头上,会惹出了麻烦。”   苏桐笑一笑,道:“章兄,这件事,咱们也没有法子帮忙,只有劳动四位,走一趟开封府了。”   章明回顾万寿山一眼,道:“总镖头,咱们要怎么办呢?”   万寿山道:“开封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咱们没有犯法,总不能任人带走。”   苏桐脸色一变道:“万总镖头,话可不是这么说,没有人告你们咱们吃饱了撑着啦,跑来自我麻烦,我们这是公事,情不得已,总镖头如若不肯赏脸,咱们只有用强了。”   万寿山冷冷说道:“就凭四位,想用强吗?”   苏桐道:“难道你敢拒捕?”   万寿山道:“阁下如是不讲理,咱们也只好动武了。”   苏桐高声叫道:“反了,开封府是什么所在,岂能容你们无法无天,告诉你,杀官形同谋反,那是满门抄斩,株连亲族的大罪。”   作捕快的,都有着一番恫吓之词,自然,这是经过研究之后的用词。   除非是对方早已准备好了,有力而来,一般而言,这恫吓之言,真还有很大的力量。   不论镖局、门派,但都不能和大队官兵抗拒。   章明知道利害,急急地拱手一礼,道:“苏班头,咱们是安善良民,保镖糊口,可也是经官府核准的生意。”   苏桐道:“这个我知道,如果没有人告你们,我们也找不上这里来,怎么?你们是拒捕,还是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章明低声对万寿山道:“总镖头,事已至此,这位苏班头,只怕也作不了主意,我瞧,咱们还是到合门里走一趟,反正,咱们没有做犯法的事,真金不怕火,到时候,总会有一个水落石出。”   万寿山叹口气,道:“好吧!走就走一趟。”   苏桐一挥手,随行三人,哗啦啦抖出锁人的铁链子。   万寿山道:“怎么,还要锁人?”   苏桐道:“这是例行公事,万总镖头,请包涵一些。”   连同林成方,四个人都加上了锁,带入了开封府衙。   知府大人没有升堂,四个人被送入了签押房中。   一个手执竹笔的文案师爷,高踞案首,两侧,也排列着八个挂刀衙役。   苏桐屈一膝,抱拳说道:“禀告,宝通镖局,一千人犯,首从四人,一齐带到。”   这位文案师爷,大约有五十左右年纪,抬头打量了万寿山等四人一眼,道:“万寿山。”   万寿山跪在青砖铺地的签押堂上,心中那份窝囊,简直是不用提了,人到了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只好硬着头皮应道:“草民在。”   文案师爷皱皱眉头,道:“万寿山,看你一表人材,不像刁恶之徒,怎的会作出这等事来?”   万寿山道:“草民保镖为生,奉公守法……”   文案师爷一折惊堂木,冷冷接道:“满口胡言。”   万寿山呆了一呆,道:“大人,草民犯了何罪?”   文案师爷道:“抬上来。”   两个衙役,抬上了一个木箱,铁索交土封,正是钱如翼托保的那只木箱。   指指那座木箱,文案师爷,缓缓说道:“这可是你们镖局子保来的木箱?”   万寿山心中已明白毛病出在了木箱上,但铁证如山,不容否认,只好点点头,道:   “不错,正是草民受托保来开封这物。”   文案师爷回顾了苏桐一眼,道:“苏班头,你们开过木箱?”   苏桐道:“这木箱加有封条,小的未敢妄启,”   周师爷道:“好!万寿山,你仔细瞧瞧,这是不是你们的那只木箱?”   万寿山瞧了一阵,道:“不错。”   周师爷直:“你这木箱中放的什么?”   万寿山道:“草民不知,如意斋钱东主托草民把木箱运来开封府,交给一个新寡不久的妇人……”   周师爷接道,“好玄虚的说词,照你们镖行规矩,货物必须当面点清,这一点,我知道。”   万寿山道,“回大人的话,这木箱的封条,低色已黄,铁索生锈,年月甚久,那位钱东主再三的央求,既是启封不便,草民就答应了他……”   周师爷冷笑一声,接道:“万寿山,满口胡说八道,这木如是人头尸体,你也不瞧瞧吗?”   第二回 冤入大牢     万寿山道:“这个,这个……”   周师爷又拍惊堂木,道:“苏班头,打开木箱。”   苏桐应了一声,打开木箱。   万寿山,林成方等,也急于瞧瞧这木箱中究竟放的什么?称转头去看。   只见木箱中,锦缎环绕,似是放着极为名贵之物。   取出了四面锦缎,又有个精致的木箱。   箱上加锁。   苏桐道:“禀师爷,大箱中一个小木箱,箱上加锁。”   周师爷道:“打开它。”   苏桐应声击落铜锁,打开箱盖。   只见金光耀目。   “木箱上一个木盘上放满了黄金。”   周师爷皱眉道:“苏桐,点点看,有多少黄金。”   苏桐道:“是十两的锭子,共有二十锭,合计黄金二百两。”   周师爷道:“取开箱上木盘,箱盘既置黄金,想来,糖中定是珠定了。”   苏桐依言取下了木盘。   一股怪异的味道,真冲入鼻。   凝目望去,只见木箱中满置白色的石灰,中间放一颗大头。   人头似是早已经过药水泡过,面目五官,都还能保持着原样不变。   周师爷脸色大变,一掌拍在木案上,道:“这是谁的头?”   万寿山乍见箱中人头时,也着实吃了一惊,但他立刻了解到,这是人预谋陷害了,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当下应道:“回大人话,小人已禀明在先,箱中之物,受如意斋钱东主所托,运来开封,转交一位王夫人,箱中放置何物,草民确然不知。”   周师爷笑一笑,道:“老夫掌理刑案,已历二十年,遇上过不少泼蛮刁民,你保镖为业,岂有不知行规之理,大箱中另藏小箱,四周围以锦缎衣物,设计无一不周,本案如是销有马虎之心,就被你轻易逃过了,如今罪证明确,竟还狡辩。”   万寿山已完全冷静了下来,缓缓说道:“大人这人头何来,草民又为何要杀他?尸体何在,凶刀何处?草民保镖为业,杀人装箱,又亲自押送来此?草民既非疯子,怎会做出此等事情。”   周师爷嗯了一声,道:“好一张利口,本爷若非入主堂事,见识广博,真还要被你问住了……”   话声一顿,接道:“人头何来?正是本案追究之事,你为何杀了他,运头进入开封府,这其间必有隐情,三木无情,官法如炉,正堂开审之日,不怕你不从实招供,尸体、凶刀,亦可追出下落。”   万寿山道:“你准备要严刑逼体,屈打成招?”   周师爷道:“铁证如山,人头未腐,你还有什么冤屈可言,来人哪!一号大枷,收入死牢,严加看管。”   万寿山霍然站起身子,似是要动手反抗,但章明却急急说道:“总座,不忍一时之气,必将造成大憾大恨,真金不怕火,咱们有很多的道理,还望总座忍耐一二?”   轻轻吁一口气,万寿山又跪了下去。   就这样,万寿山,章明,林成方,和一个镖伙计,被上面锁大枷,关入了死牢之中。   那是青石砌成的牢房,厚过二尺,紧硬如铁,专以对付江洋大盗的牢房。   万寿山独囚一室,林成方,章明,和那趟子手,合囚于一房之中。   牢房不太大,但囚了三个人,还有转动的余地。   林成方和章明,扛着百斤大铁枷,还不觉得怎样,但那个趟子手,虽正值年富力壮,但时间稍久一些,就觉得随不了。   他斜靠在墙壁上,借墙壁之力,分担一些铁枷的重量。   林成方站起身子,行到门前,伸手摸摸那鸡蛋粗细的栅门,笑道:“这是精铁所造……”   章明接道:“没有逃走的可能,这是专门用来囚禁江湖人的死牢,进牢时,在下已经留心瞧了一下,除了这道铁栅门外,离开牢狱,还要经过两组铁栅,两道守卫的狱卒。”   林成方道:“章师父,你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目下咱们应该如何?”   章明道:“看佯子,他们是有意的安排,不过,铁箱子中搜出了一颗人头,和二百两黄金,实叫人有口难辩。”   林成方道:“章师父,如若这是人安排好的陷阱,咱们无罪开释的机会,就全无可能了。”   章明道:“是!”   林成方苦笑一下,道:“咱们是守法的良民,而且,本身无罪,但这等情况,却叫人想守法,也有些过不下去了。”   章明怔道:“林兄,就算咱们不想守法,又能如何?这等铁门石壁,绝非咱们力量所能够破去。”   林成方吁了一口气,道:“章师父,如若咱们要走,总有法子可想,问题是,在下不愿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咱们本是捉贼子的,现在,反被押了起来。”   章明道:“事情发展至此,似乎是再无怀疑,咱们是中了圈套,在下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林成方道:“哪一点想不明白?”   章明道:“开封府是大衙门,难道这些人和开封府也有勾结?”   林成方道:“其实,用不着和开封府有什么勾结,只要和捕快套好交情,就可以把事情办妥当了。”   章明道:“对!只要能使苏班头相信这件事,事情就成了。”   林成方道:“那位周师爷,是否也被头通了,还很难说,目下的情形是,咱们一切都被蒙在鼓里,外面发生些什么事,咱们完全不知道,连应变的主意,也无法想了。”   章明沉吟了一阵,找一个狱卒来问问如何?”   林成方道:“他会说吗?”   章明道:“试试看吧!这是大牢禁地,只怕此中狱卒,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提高了声音,叫道:“哪一位兄台当值?”   一个挂着腰刀,黑衫黑裤的彪形大汉,缓步行了过来,直到栅门前面,冷冷说道:   “朋友,这地方是囚要犯的死牢,不是客栈、饭庄,你这般大呼小叫的,诚心给我过不去吗?”   章明道:“兄台贵姓啊?”   黑衣大汉道:“喝!你可是十里河的地保,管的宽啊,我姓件么,也是你问的吗?”   章明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台,人都有个急难,这一次,咱们是受人陷害……”   黑衣大汉一皱眉头,接道:“这不是说理的地方,你有理,到公堂上对知府大人说去,咱们这地方,只管囚人,你就是天王老子。进了这座牢房,也要守这里的规矩。”   章明轻轻咳了一声,左手伸出铁栅,送出来一锭银子,道:“兄台,我们落难于些,还望兄台能赐照顾,这点小意思,聊表敬意,大家都是场面上人,兄台只管放心,俺们多受一分好处,必多有一分报答。”   黑衣大汉目光一转,看章明手中,握的一锭银子,大约有十两左右。   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镖局子中的镖师,虽然身负百斤大枷,仍然能在袋中取出银子,并非奇事。   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黑衫人沉吟了一阵,仍然伸出手去,取过银子。   章明轻轻吁一口气,道:“兄台,咱们这档子,麻烦,是遭人陷害,我想,府台大人只要一问堂,很可能就会无罪开释。”   黑衣人笑一笑道:“但愿诸位有这么一份好运气。”   章明轻轻吁一口气,道:“兄台,咱们有一位伙计,底子差一点,这百斤大枷,不胜负荷,能不能换一个小一号的枷……”   黑衣人摇摇头,接道:“这个在下就不能作主了,你要他靠在墙壁上,减轻一点负担。”   章明叹息一声,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敢勉强兄台,不过……”   黑衣人轻咳了一声,接道:“章镖头,苏班头特别交代过,对你们四位,要留心一些,所以,咱们能帮忙的地方不多……”   章明接道:“兄台,章某是江湖上走动的人,绝不会叫你兄台作难……”   黑衣人哦了一声道:“这就好谈了,章镖头有什么事,尽管请说好了,如是在下不能帮忙的,我就据实奉告。”   章明又从袖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隔着铁栅递了出去,道:“兄台,这个也请收下。”   这片叶子,足足有二两重,看那狱卒眉目间泛现笑意,伸手取过,藏入怀中,道:   “这就不好意思了。”   章明道:“不成敬意,章某人有一大能离开这里时,还要好好谢谢你兄台。”   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吴四,章镖头,有什么要兄弟效劳之处?只管吩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位狱卒的口气,已有了很大的转变。   章明轻紧吁一口气,道:“吴兄,请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告我们,周师爷对此案的态度如何,是不是要打点一下?”   吴四沉吟了一阵,道:“兄弟听苏班头说过,好像告诸位的是一位王夫人。”   章明道:“吴兄,可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吴四道:“王夫人兄弟没有见过,是怎么一个人,也不清楚,不过,这件事,倒是透着一股邪气。”   章明道:“说的是啊!吴兄,咱们保这趟镖,也就是要交给那位王夫人的,想不到收镖的主人,却告了咱们一状。”   吴四笑一笑,道:“听说,你们保来开封的木箱中,有一颗人头,咳!人命关天,这也难怪周师爷把诸位收押。”   章明道:“咱们终日打雁,这一次,却叫雁啄了眼睛,栽在了妇人之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一次要全仗你吴兄了。”   吴四道:“言重,言重,在下只不过是一个狱卒,职卑权小,只怕帮不上大忙。”   章明道:“吴兄,别的也不敢麻烦,只望吴兄把事情打听一下,那位王夫人,是怎么一位人物,告我们又是什么罪名,咱们就感激不尽了。”   吴四道:“行……周师爷公事房里一位书僮,是我本家的侄子!我去替你们摸摸看,能够盘出多少底细,兄弟是不敢保证。”   章明道:“谢啦,谢啦,出了开封府的大牢,咱们兄弟得好好地喝一蛊。”   吴四笑一笑,转身而去。   目睹吴四去运,林成方才轻轻吁一口气,道:“章兄,咱们真的就这样挺着,等府台大人过堂吗?”   章明苦笑一下道:“林兄,除此之外,难道咱们还能越狱不成。”   林成方觉吟了一阵,道:“章师父,这座死牢虽然坚固,但在下相信,它也不易困住咱们,问题是,咱们该不该越狱出去,那会是一什么样的后果?”   章明道:“在下这双老眼,还不算太过昏花,我相信林少兄是位大人物,咱们那位新任的万总镖头,虽然名不见江湖,但也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林兄,如果能够不越狱,还是不逃的好。”   林成方道:“这件事很严重吗?”   章明道:“严重的很,俗语说得好,民不和官斗,咱们如一逃狱,那就成了一个亡命天涯的局面……”   林成方道:“就凭公门中这几个捕快,未必就能对咱们构成威胁。”   章明道:“对!他们武功,未必能强过咱们,咱们可以拒抗十个捕快的追捕,但咱们无法抗拒千军万马的大队官兵,绘影缉拿,告示各府各县,天下虽大,但却难有立足之了,今生一世,都可能是个逃亡天涯的生活。”林成方道:“这样严重吗?”   章明道:“是!而且还要连累家人受罪。”   林成方道:“想不到,事情会如此的严重。”   章明道:“所以,能够不逃,最好别逃。”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无论如何,咱们不能任人宰割,但逃狱的事,放在最后。”   章明道:“两天之内,我想那个吴四定会有消息传来。”   林成方道:“这么说来,咱们只好等两天了,只是万总镖头,一人独囚一室,只怕他无人商量,忍不下这口气。”   章明低声道:“林兄,万总座任了快两年的总镖头,但在下却从未见识过他的武功,除了几个随他同来镖局的从人之外,咱们对总座知道的太少。”   林成方笑一笑,道:“章师父想知道些什么呢?”   章明道:“在下只想对总座多了解一些。”   林成方道:“我能告诉章师父的是,他一身成就很高明,高明到这座专以囚禁江洋大盗的牢房,绝对囚困不住他。”   章明道:“林兄,这个咱们得通知他一声,千万不可轻易越狱。”   林成方道:“不知道他是否想到过此事,但他至少,目下还没有这个打算。”   直等到第二天,将近黄昏时分,吴四才缓缓行了过来道:“章师父,你交代的事,吴某人给你打听了一下。”   章明道:“怎么个结果?”   吴四道:“看来案情很严重,周师爷也和府台大人研商过了诸位的案情,可能这三五天,府台大人会亲审一堂。”   章明道:“这个,这个……”   吴四道:“章师父,兄弟听到的,只有这些了,府台大人这堂问出个什么结果,那就是兄弟所知道了。”   林成方忽然接口道:“吴兄,这么说来,咱们至少还得关上个三五天了”   吴四笑一笑,道:“这个朋友说得好轻松啊!就算各位运气好,落个无罪开番了进了这座大牢的人,至少也得坐上一月两才能出林成方苦笑一笑,道:“好长的时间。”   吴四道:“兄弟说的最短的,如果说长么?有人一坐十几年!”   章明低声道:“吴兄,咱们走惯了江湖,老实说,不习惯这个日子,不知道有没有另的法子”   吴四道:“什么法子?我不能放你们,你们也逃不了,只有府台大人开释了。”   章明道:“吴兄,譬如说,你吴兄给咱们打点一下……”   吴四道:“打点,你们犯的什么罪,大概心中明白,要打点,那得多少银子。”   林成方道:“化多少银子不要紧,怎样才能使我们快些出去?”   吴四道:“这个不容易,你就算把银子化成水,流入开封府来,也不是很快能结案的事,需知人命关天……”   章明接道:“吴兄,这么说来,你是一点忙也不能帮了。”   吴四道:“在下已说过,我只是个狱卒,力难从心。”   章明笑一笑道:“说的也是,不过,咱们还是很感激吴兄。”   吴四道:“兄弟有了新消息,再来奉告诸位。”   说完话,转身而去。   林成方凝神似听片刻,听着吴四的脚步声远去,才轻轻吁一口气,道:“章师父,看来,咱们想守法也守不成了,这座大牢中。不知冤屈过多少人……”   突然住口不言。   章明道:“林兄,咱们真要越狱?”   林成方急急说道:“有人来了。”   章明住口倾听,果然听到了一阵步履之音。   一个人到了铁栅前面。   那是一个黑衣人,穿着和狱卒一样的衣服。   但也有不同之处,就是他脸上蒙着一块黑纱。   他站在铁栅前面站了良久,才冷冷说道:“这里的防守很严,你们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   这声音很陌生,不是苏桐,也不是吴四。   林成方只望了望黑衣人,没有开口。   章明却低声说道:“朋友是……?”   黑衣人道:“我不是开封府中人,别问我什么?也别想用什么心机,只有回答我的问话,我的时间不多。”   语声一顿,接道:“我们至少有十种法子杀死你们,眼下就有一种。”   忽然由袖中取出一个圆形铁筒,长不过八寸,比大指略粗。章明看得出,那是江湖歹毒的暗器之一,梅花针筒,不禁一呆。   只听黑衣人冷冷接道:“这不是一般悔花针筒,机簧力强,针淬奇毒,见血封喉,天山寒铁冶制毒针,可以洞穿气功,一丈之内可以穿破横练的铁布衫,一发五枚,诸位如是不信,咱们立刻可以试试。”   章明呆了一呆,道:“这个,不用试了,在下认得出来。”   黑衣人道:“知道就好,”   缓缓把针筒收入,接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贵局中很多事叫咱们怀疑,所以,略施小计,给诸位一个教训。”   章明呆了一呆道:“你说的什么,在下有些不太明白。”   原来,万寿山代为黑剑门招揽生意一事,极为机密,宝通镖局中人,知晓的不多。   黑衣人也生出了警觉,立时改口道:“贵局既然接下这趟镖,就该全心全意送到开封,为什么疑神疑鬼。”   章明也是老江湖,这一番掩遮之词,自然骗他不过,但他已感觉到话中古怪,也不多问,转过话题,道:“阁下要咱们作些什么?”   黑衣人道:“找一个能作主的人,和我谈谈。”   章明道:“咱们镖局的总镖头,也在这里。”   黑衣人道:“好,我找他说话去。”   转身行去。   章明凝神倾听,听到了那黑衣人的声音,假是和总镖头谈得很完满。   感觉中,那黑衣人已离去之后,章明才轻轻吁一口气,道:“林兄,这人好像对咱们镖局有很多的误会。”   林成方道:“不错,好像有很多的误会,但万总镖头,想已给了他很满意的答覆。”   章明已知道林成方虽是新入镖局的人,但却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人,至少,武功比自己高出很多。   放低声音,道:“林兄,你耳目陪敏,可听到那人和咱们总镖头说些行径?”   林成方道:“章兄,这个,兄弟未听,我正在想一件事,”   章明道:“想什么?”   林成方道:“那黑衣人不是狱卒如何进得了这座防守森严的大牢?”   章朋沉思了一阵,突然叫道:“是了,他改扮一狱卒,换班时混了进来。”   林成方道:“这个虽有可能,但这大牢中不会是一人当值,别人就瞧不出来吗?”   章明笑道:“林兄,江湖上有种易容术,可作到惟妙惟肖。”   其实,林成方早已明白,黑剑门的人,全是杀人凶手。   但经此一变,林成方心中原有一股例气顿然消失了不少,这黑剑门确然是一个极难对付的组织,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们能在自已被关入大牢的第二天,就混入了大牢中来,而且也确能在一举手间,杀死自己和万寿山这等身手。   他闭上了双目,开始思索,黑剑门这个组织,如不能早日消除,让他再成长下去不一天会取代国法权威。   心念转动之间,那黑衣人,突然又出现在铁栅前面。   章明似是已被那黑衣人透出的杀气所夺,不自觉的,说话声音也婉转起来,道:   “朋友!见过我们总镖头了没有!”   黑衣人冷冷说道:“见过了。”   章明道:“朋友和我们总镖头谈得如何?”   黑衣人道:“一个人要守份,应该知道好多,就知道好多,最好别再多问。”   章明哦了一声,果然不敢多言。   那黑衣人虽然戴着面纱,但却有一股无形的冷厉,只要多看他一阵,就会有一种被征服的感受。   他全身似是散发出冷厉的杀气,夺人心脾。   只听他冷冷的接道:“一个人,要记取教训,诸位的运气不错,很快就会离开这座大牢。”   林成方内心中,对被囚于大牢之事,一直是极感痛苦,忍不住接道:“咱们几时可以出去?”   黑衣人道:“运气好,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这地方,味道不太好,如果能够出去,那就越早越好。”   黑衣人冷笑两声,未再理会林成方,转身而去。   直待黑衣人去远之后,章明才低声说道:“林少兄,你看那黑衣人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林成方道:“这个么?在下倒是瞧不出来。”   章明道:“我能感觉得到。”   林成方道:“请说给在下听听,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章明道:“也许是在下的江湖跑得太久了,阅历丰富了一些感受也敏锐了一些。”   林成方道:“怎么说?”   章明道:“那黑衣人,全身都带着一股杀气。”   林成方笑一笑,道:“这一个在下倒不觉得。”   章明道:“林兄,一点也感受不到”   林成方道:“我看他与常人并无不同。”   章明皱皱眉头,未再多言。   第二天,中午时分,吴四和另一个狱卒,突然打开了铁栅,也取下了三人身上的大枷。   章明笑一笑,道:“兄台,要过堂吗?”   吴四道:“邪卸,你们神通可真是不小,我吴四在这里,干了几十年的狱卒,还没有见这,你们这样的犯人,进入大牢之中,不过三五日,就出了牢,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章明道:“阁下可是觉得意外?”   吴四道:“很意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章明笑一笑,低声道:“吴兄,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化成水,流到北京城,没有打不赢的官司。”   吴四哦了一声,未再多言,带四人行出大牢。   班头苏桐,早已在门外等候,拱拱手道:“万总镖头,误会,误会,一一场很大的误会,四位受到什么委屈吗?”   林成方威仪依然,冷冷地望了桐一眼没有回答。   章明却接了口,道:“不太好过,好在是时间不长,三两天嘛,就算是熬也能熬过去。”   苏桐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作事鲁莽了一些,不过,我是开封府的捕快班头,有人报了案,总不能不问。”   章明一面走,一面低声说道:“苏班头章某人还是不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糊糊涂涂被关了进来,又糊糊涂涂被放了出去?,可真像是吃一顿家常便饭一样了。”   苏桐笑一笑,道:“兄弟已经说过了,这完全是一次误会,好在诸位关进去,没有几天,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苏班头,你说得好轻松啊!”   说话之间,人已经到门口处。   苏桐一拱手道:“出狱的手续,兄弟已代四位办好,四位请吧!恕我不送了。”   万寿山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大步向外行去。   看到了总镖头的冷厉神色,章明也不敢多方。   四个人,找了一处客栈,洗个澡,换过一身衣服。   叫了桌酒菜吃喝起来。   酒席间,万寿山仍是一语未发。   饭后各自回房,林成方才跟到了万寿山的房中,低声道:“万前辈,怎么回事?”   万寿山苦笑一下道:“好厉害的黑剑门,咱们完全被玩于股掌之上。”   林成方哦了一声,道:“那位苏班头有问题?”   万寿山道:“有问题,咱们也没有法子,他是开封府堂堂的班头,咱们也不能杀了他。”   林成方笑一笑,道:“黑剑门如是容易对付,也不致于劳万院主出山了。”   万寿山道:“胆大的手笔,奇妙的布局,叫咱们有口难言。”   林成方低声道:“万前辈,我还是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万寿山苦笑一下道:“你记得那木箱中一颗人头吧!”   林成方道:“好像经过了药物处置,栩栩如生。”   万寿山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人的头?”   林成方道:“不知道?”   万寿山低声道:“就是咱们受托之后,又转请他们刺杀的人,想不到,他们的手如此之快,又这般轻易得手。”   林成方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那是三英堡堡主的人头。”   万寿山点点头道:“是,三英堡,大堡主千里独行戴起的头。”   林成方道:“千里独行载起如被杀,应该是震动江湖的大事,怎么江湖没有一点传言呢?”   万寿山道:“我也这么问过他。”   林成方道:“他如何解说?”   万寿山道:“他说,三曲堡封锁了这个消息,而且,还替戴大堡主,安排了一个替身。”   林成方道:“哦!”   万寿山道:“暂时把千里独行被杀一事,封锁起来,不使它传扬于江湖之上,对三英堡固然是一件大事,对整个江湖,也是一桩很重要的事情。”   林成方道:“是!至少,可使江湖上暂时免除一声震惊。”   万寿山道:“现在,咱们要设法把这颗人头,送交给顾主手中了。”   林成方道:“顾主是何许人?万兄心中早有底子了?”   万寿山道:“惭愧,咱们居中迎接两面的人人事事,但却一样也没有办好,既没摸出顾主的底子,也没有找出凶手的身份,但咱们担的风险,却是比谁都大。”   林成方道:“院主的意思是咱们这一次栽了?”   万寿山道:“栽啦,而且,栽得很惨。”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奇怪,人头已被开封府中的文案和班头发现,这等人命关天的事,他怎么开脱了咱们,就这样不闻不问的了事?”   万寿山道:“木箱发还,原物不动,这要多大的神通才能办到!”   林成方道:“开封府是大地方,也敢如此的轻蔑玉法,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如何把人头送到那位顾主的手中。”   林成方道:“你和他约好了限期吗?”   万寿山道:“是!杀人的凶手,如同夜暗中的幽灵,他们无所有在,但你找他们时,却又是角摸不见,雇请咱们的人,更是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话到此处,突然停口,目光炯炯逼注在林成方的脸上,接道:“我记得,我还没有说出那人头是什么人时,你已经知道了他是三英堡中的堡主,莫非你认识他?”   林成方道:“家父和他们认识,在下却未见过三英堡中的三位堡主,只闻其名罢了。”   万寿山道:“那您怎会一口就说了出来。”   林成方笑一笑,道:“院主很细心。”   万寿山道:“初度交手,已然领教了黑剑门的厉害,我不是对你怀疑,史觉得我们这次被人耍得大厉害,我不能再大意了。”   林成方道:“我确未见过三英堡中的三位堡主,自然是不认识他们,不过,你和那黑衣人交谈之时我一直运功倾听,也许是我的功力不够,或是距离大远,只听到了三英堡一句话,所以,说到那是咱们转请黑剑门刺杀的人时,我就忽然想到了三英堡,随口就说了出来。”   万寿山道:“原来如此。”   林成方道:“咱们动身北上时,我已留下暗记,告诉了周、江两位,希望他们暗中跟踪追查,但不知他们是否已暗中追来。”   万寿山道:“嗯!臭叫化子,把我由清静的蝉院中拖出来,干了这个总镖头,和人短兵相角,他自己却躲起来看热闹。”   突然住口不言。以目示意林成方。   林成方微微含首,突然改口道:“咱们不知联络之法,又如何把人头送给顾主呢?”   万寿山道:“这一点,那位朋友也没有说清楚,看来只好由咱们自己想法子了。”   林成方道:“那位顾主,也真的不够意思,既然和咱们作了生意,就应该告诉咱们联络的法子才对。”   突然,一个转身,疾如闪电而出。   片刻之后,返回室中。万寿山道:“瞧到了吗?”   林成方点点头,道:“只瞧到一个背影,闪出了院中。”   万寿山道:“为什么不迫上他?”   林成方道:“宝通镖局不是大镖局,我不能太露锋头,引起他的怀疑。”   万寿山道:“说的也是,老叫化再三的嘱咐我,除非是性命攸关,只能用出五成功力和人动手。”   林成方低声道:“江老也这样告诉我,不能施用林家的独门剑法,免得被瞧出的我的出身。”   万寿山道:“林兄,我们这样摸索,要到几时才能找出头绪呢?”   林成方道:“快啦!第一次最难,这一次,咱们双忍住了没有越狱,想一想收获很大,卖、买双方,可能都在监视咱们。”   万寿山道:“乍佯子,咱们要作得恰到好处。”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院主,咱们既然出山了,就要作点成绩出来,这一点万老的意下如何?”   万寿山道:“赖在涛院,一住四十年,但老叫化和周铁笔把我拖出来,总不能叫他们太失望,再说,这件事,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开封之行,坐了三日大牢,倒使我枯进起波,飞扬起一股豪壮之气,黑剑门,和那位故神秘的顾主,都不简单,都非常人……”   林成方接道:“所以,万前辈想斗斗他们。”   万寿山道:“目下处境,斗智为主,咱们也只好窝囊一些了。”   林成方点点头道:“前辈有此侠心,实是江湖之幸……”   话题一转,道:“章明镖头,这人如何?”   万寿山道:“宝通镖的老镖头,经验丰富,阅历很多,但手下却不怎么高明,只怕在林兄手下,走不过三招,是属于那种外面光的人物。”   林成方道:“他知道咱们的来历吗?”   万寿山道:“不知道,就算他心中怀疑,但却不知详情。”   林成方道:“咱们接受买委托的事,他是否知情?”   万寿山道:“不知道。”   林成方道:“他的才智如何?”   万寿山笑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是那种心中有五分,口里有七分的人。”   林成方道:“对!咱们正需要这么一个人,处处露点小能,给人一个不足重视的印象,何况,他身没翼,嘴皮滑,眼高手,大可利用,万兄松松口,给他点肩呷,其他的都在在下从中挑动了。”   万寿山道:“周铁笔,说你是公子哥儿,不善江湖机变,显然,周铁笑看走眼了。”   林成方道:“年把的历练,多少有点长进,倒是万兄夸奖了。”   万寿山道:“我是由衷之言,章明半瓶显荡,由他作点主,定会把事情处置得不高不低,那倒合咱们宝通镖局的身份。”   林成方道:“万兄说的是,在下觉得黑剑门不肯和咱们正式接触,心中还有些怀疑,摆几个司如其分的样子给他看看,我想,可能会消除他们的疑心。”   万寿山道:“好就让章明多出点主意,咱们从中默查机窍。”   林成方笑一笑,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晚饭时刻,万寿山一直皱着两条眉头,直到一顿饭吃完,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木箱中有一人头,咱们该不该送给收镖的人呢?”   林成方望望章明,道:“这个,在下也没有主意,拼命打架的事,在下可以走在前面,出计弄巧,在下就没有这份经验了。”   万寿山生具一种威严之貌,章明心中有些害怕,本是不敢多言,林成方那一眼,显示了两个人,都没有了主见,不禁心中暗笑道:看来他们的江湖经验都很嫩,遇上一点事故,就乱了方寸,这位相貌威严的总镖头,也只是架子惊人罢了。   心念转动,勇气突增,轻轻咳了一声,道:“总座,在下有一点意见,不知是当不当说。”   万寿山道:“章镖头有何高见,只管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章明道:“属下的意思是,咱们不但把镖送到,而且,还要见见那位收镖的人。”   万寿山道:“章镖头,咱们江湖人,不拘俗礼,属下之称,以后免了!……”   语声一顿,接道:“至于去见那位收镖人,可有什么重要之处?”   章明心中很高兴,暗道:这位镖头外貌威严,但生性倒是很和蔼可亲。   胆子一壮,声音也大了不少,道:“咱们被押入大牢,事岂无因,有可能告咱们,就是那位收镖的人,咱们去瞧瞧,至少也可以看出一点门道。”   林成方道:“章兄高见。”   章明道:“不知总座的看法如何?”   万寿山道:“好!好!咱们该去看看她。”   章明立刻下令随行一位趟子手,护车送镖。   这四人之中,一位总镖头,比他职位高,林成方虽未说明身份,便看样子,似是总镖头新聘来的镖师,这四人之中,他只能管一个,就是那位趟子手。   收镖的工夫人,住在一座幽静的小巷中,看不出什么门第气派,但也不寒酸。   章明叫了门,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左右的老苍头。   老苍头瞄了四人一眼,道:“四位,找什么人?”   章明道:“这地方可是姓王?”   老苍头道:“是大爷是……”   章明接道:“徐州宝通镖局,押了一箱镖,发镖人指定此处一位王夫人收。”   老苍头道:“好,诸位请稍候片刻,老汉去通报一声。”   章明道:“那就有劳了。”   片刻之后,老苍头去而复返,一抱拳,道:“我家主母吩咐下一句话。”   章明道:“她怎么说?”   老苍头道:“老汉的主人,去世不久,棺木仍然停在厅中,主母重孝在身,不便见客,四位请留下镖物,由老汉代收,见面一事,可以免了。”   章明回顾了万寿山一眼,万寿山微微摇首。   他明白总镖头的意思,那是非见不可。   轻轻吁了一口气,章明说道:“老丈也许还不知镖行中的规矩。”   老苍头道:“老汉洗耳恭听。”   章明道:“访镖人,指定了要咱们送给收镖人,那就非要见到收镖人不可,咱们送的木箱之中,可能是极为贵重之物,不能交人代收,万一有了失闪,我们就要赔出这趟镖不可。”   老苍头道:“老汉在王家已近三十年……”   章明接道:“咱们不是不信任老丈,这是规矩。”   老苍头沉吟了一阵,道:“既是如此,老汉就再代两位传报一声。”   他又转身而出动这次,足足等过半炷香的工夫,才转了出来,道:“我家主母虽然不愿见客,但格于镖行的规矩只有从命了,不过不能进去这样多人?”   章明道:“允许我们进去多少人?”   老苍头道:“最好一个,至多两人。”   万寿山道:“林镖头,你和章镖头进去瞧瞧,务必把木箱交给主人亲收。”   林成方点头,道:“属下遵命。”   章明提起了木箱,和林成方进入王宅。   林成方目光转动,打量这宅院一眼,只见这一座四合院子瓦顶砖墙,谈不上多么豪华,但也不寒酸,属于那种小康之家。   带两人行到厅门口处,老苍头停下脚步,说道:“恕老汉不陪诸位了,我家主母,现在厅中候驾。”   林成方一挥手,道:“不敢多劳。”   当先举步,行入厅中。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厅房,但因厅中间摆了一吕棺材,看起来有一股阴森气氛,一个全身孝服的中年妇人,旁棺而坐。   章明放下手中木箱,道:“你是王夫人?”   白白衣妇人点点头道:“不错,你们是镖局的镖师?”   林成方道:“是!在下姓,这一位姓章,这木箱是咱们押送来的镖物,夫人可要查收吗?”   王夫人摇摇头,道:“不用了,先夫停棺仍在,未亡人也看破世情,两位留下木箱去吧。”   章明道:“夫人,你要画押了我们回去才能交代。”王夫人点点头,道:“好!我收了你们的镖物,自然应该画押,王胜,去取文房四宝来。”   林成方暗中打量这位夫人,只见她面色青黄,显然是长久的睡眠不好所造成的疲累神色。   老苍头取过了文房四主,王夫人在收据画了押。   章明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咱们押送这趟镖来时,还遭受一点麻烦……”   王夫人道:“但贵局仍然把东西送到了这就是贵局的荣耀,未亡人,不便留客,两位请走吧?”   几乎再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章明沉吟了一阵,才想到一件事道:“夫人,在下还有要事奉告。”   王夫人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章明道:“夫人虽然不想追问内情,但咱们知道的事情,却是不能不说,咱们押镖进入开封时,被人告了一状。”   王夫人道:“什么人告了诸位?”   章明道:“很惭愧,咱们作了被告,也在大牢中关了三天,但却不知道什么人告了咱们,却未见原告是何许人?”   王夫人奇道:“有这等事?”   章明望望那停在厅中的棺木,道:“夫人,这木箱中的存物,在官府之中,曾被打开过一次。”   王夫人急问道:“存放的什么?”   章明道:“两百两黄金……”   工夫人接道:“想不到啊!拙夫还有如此多的一笔存金。”   章明道:“夫人,除了那存金之外,还有一颗人头!”   王夫人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   章明道:“开封府一位周师爷,当堂开箱,就凭那颗人头把我们收入大牢,三日后又被放了出来。”   王夫人似是号得全身抖颤,道:“那人头,还在木箱中吗?”   章明道:“这个,咱们还未瞧过,夫人何不当面打开看看。”   王夫人道:“我!我……”   章明道:“夫人一个人伴守棺木,数月之久,这份胆气,实非常人能及,瞧瞧箱中人头,又算得什么?”   王夫人摇头,道:“我看不用瞧了,诸位请留下木箱就是,我已画押,贵局也可以去交差了。”   章明哈哈一笑,道:“夫人,咱们为此还吃了官司,不明不白地坐了三日大牢,夫人如不点收清楚,咱们如何甘心?”   王夫人道:“一定要我看吗?”   章明道:“最好请夫人打开看看。”   林成方心中暗道:“这女人收赃物,分明不是什么好人,章明这样逼迫她,倒也不错,把事情挑明了,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心中盘算,暗提真气戒备。   但闻王夫人喝道:“王胜,过来打开这座木箱。”   老苍头应声行了过来,望望木箱,回头对章明,道:“老朽年迈力衰,只怕无力开箱,劳请阁下,帮老朽个忙如何?”   章明心道:“开就……,见到那人头之后,看你作何解说。”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老管家吩咐,在下也只好从命了。”   用手打开了木箱。   箱中的摆设未来,箱内金定排列,灿然生光。   王胜吁一口气,道:“好多的金子啊!”   王夫人一皱眉头提起木盘,那人头端端正正,仍然放在箱中。   工夫人望了那人一眼,脸色大变,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双手蒙面。   章明缓缓地把一盘黄金,放置于木案之上,道:“夫人,请在押收先人后己上注明两件事情。”   王夫人道:“注明什么?”   章明道:“注明你收到黄金若锭,人头一个。”   王夫人道:“黄金可以写上,人头我不收,你们带回徐州吧!”   章明未料到王夫人会是这么个难缠的人,不禁一呆。   但闻王夫人接道:“我一个女流之辈,又失去了丈夫,整座的房舍之中只有我这么一个人,你要我如何能收下这个人头。”   她说的髭道理,而且理由也很动人。   章明轻轻吁一口气,道:“夫人,他千辛万苦的取到了这颗人头,我们冒着很大的风险,把它送到了此地,你如不收下,岂不是空劳那人一场心血。”   王夫人道:“人头非我所要,但可以为你们保存……”   章明接道:“那就行了。”   王夫人道:“既非我要之物,我就不能替你们打收据了。”   章明也非一定要她押收,笑一笑,道:“原来,夫人是不愿收而,既是如此,咱们留下它就是了。”   王夫人回顾了王胜一眼,道:“代我送客。”   王胜应了一声,回头说道:“两位请吧!”   林成方、章明,转身向外行去。   两人离开王府,会命了万寿山,动身向客栈行去。   转过一个街口,万寿山霍地停下脚步。   章明低声道:“总堂,什么事?”   万寿山道:“似乎是有人追踪咱们。”   林成方道:“对!在下也感觉到了,只不过,那人追踪十分高明,我已经暗中留心了,但却一直未发现他。”   章明道:“有这等事,难道是那位王夫人派的人?”   林成方道:“总镖头,咱们是不是一定要找出那个人?”   万寿山道:“对!咱们要找出他来,宝通镖局,虽不是大镖行,但咱们也不能表现得太窝囊啊!”   林成方微微一笑道:“总镖头先走一步吧!我在这里等他。”   万寿山点点头,放步向前行去。   林成方一闪身到一座宅院的郎檐之下。   果然,片刻之后,转角的墙壁处,先露出一对眼睛,瞄了万寿山等背影一眼,才露出身子向前行来。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土布裤褂的中年人。   四十左右的年纪,相貌一点也不起眼,这样的人,似乎是随处可见,是那么平凡。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朋友,请留步。”   那圭布衣着的中年人,突然回过脸来,望了林成方一眼,缓缓说道:“阁下可是跟我说话吗?”   两人目光一对,林成方立时感觉到,这个人,是故意扮装成这样的人物。   林成方如是真在出手,只要三五招,就可以击败此人。   但他忍下去没有动,他要装得很窝囊,以松懈对方之心。   那中年人心中确然看不起林成方这个镖,不再理会他,转头而去。   目睹那中年人离开之后,林成方淡淡一笑向前行去。   大步追上了万寿山,那中年人已越过了万寿山峰数数丈。万寿山低声道:“成方,怎么样?”   林成方笑一笑,道:“不错,正是跟踪咱们的人。”   万寿山道:“你和他动手?”   林成方:“没有。”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若真动手,他可以和你打几招。”   林成方道:“三招之内,我可以取他之命。”   万寿山道:“哦!”   第三回 斩情媚女     万寿山微微一笑,接着低声道:“你看他是那一方面的人?”   林成方道:“现在,还不太清楚……”   语声一顿,接道:“总座,兄弟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颇感难侧。”   万寿山道:“什么事?”   林成方道:“咱们把人头,是交给买主呢?还是交给卖主?”   万寿山道:“以常情而言,自然是应该交给买主。”   林成方道:“王夫人是代表了买方,那位钱如翼,是卖方不会错了。”   万寿山道:“大概不错。”   林成方道:“总座,咱们是身居介绍双方买卖的身份,但人家彼此却互相清楚得很,只有咱们在瞎摸索。”   万寿山道:“是,看起来,双方似是都在利用咱们。”   林成方轻轻吁一口气,道:“宝通镖局,本来也不是大镖局,咱们的人手少,耳目也不够灵敏。”   万寿山哈哈一笑,低声道:“林兄,咱们要不要追踪那人?”   林成方道:“我看不用了,对方耳目遍布,监视着咱们中间人,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回到徐州的好?”   万寿山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低声道:“林兄,咱们把人头送来开封,万一那位顾主,来收取时,咱们无物奉上,如何是好?”   林成方道:“表面上看去,这是一个死结,看情形双方都在利用咱们,不会让咱们解开。”   万寿山道:“咱们大无用了,又坐牢,又受气,受尽了屈辱,别人自然也不会把咱们放在眼中了。”   林成方道:“对!咱们太窝囊了,双方都不把咱们放在心上。”   万寿山道:“咱们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林成方道:“那是说咱们完成了心愿。”   万寿山还未来得及答话,忽见一人迎了过来,直到了万寿山的身前,停了下来,道:   “阁下是徐州宝通镖局的万总镖头吗?”   事实上,万寿山早已把他打量清楚,但闻声停步,抬起头来,故意打量了那人一阵,道:“你朋友……”   那人大约三十左右,穿着青布裤褂,腰里横柬着一条白色丝绸带子。   表衣人嗯了一声,接道:“你是不是万总镖头?”   万寿山道:“不错,区区正是万某,朋友怎么称呼?”   青衣人道:“在下田昆,贵镖头可是要动身回徐州吗?”   万寿山道:“不错,俺们立刻就要动身。”   田昆道:“那很好,俺们有一趟人头镖,想委托贵局,保回徐州不知总镖头意下如何?”   万寿山怔一怔道:“人头镖……”   田昆笑一笑,道:“不错,一趟人头镖,母子两人,和一箱细软,价钱请贵局开过来,只要不离谱,我们都可以答应。”   章明突然接口说道:“你朋友去不去?”   田昆道:“去是要去,不过,兄弟这个身份,却无法投保。”   万寿山道:“田兄,可否把事情说清楚一些?”   田昆道:“受保的是我们夫人,公子,兄弟只是一位管事。”   万寿山心中暗道:开封府并非没有镖局子,怎么找上了我们宝通镖局,这中间分明是别有蹊跷,看来,又是一桩麻烦事,说不定和黑剑门中有关。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行!反正咱们是回头路,但不知诸位准备几时起程。”   田昆道:“明日中午,兄弟带人到贵局落脚的客栈等候,不过,价钱能不能先开出来?”   万寿山道:“回头生意,顺事顺道,价钱自然会公道一些。”   田昆道:“咱们自己有一辆篷车,兄弟自己赶车。”   万寿山道:“田兄不算,还有两位,进了徐州城,咱们就算交差,一千银子如何?”   田昆道:“高了一些,他们孤儿寡母,就算有点银钱,也是留到下半辈子生活能不能减一点。”   万寿山道:“田兄自己开个价吧!希望能减好多?”   田昆道:“打个对折如何?反正是顺车顺路,没有这趟镖,贵局也要回去,如是我们不是想贪点便宜,也不会找上你万总镖头了。”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田兄,你和那孤儿寡母之间,是些什么关系?”   田昆道:“怎么?保镖的还要问这个?”   万寿山道:“本来咱们可以不问的,不过,敝局这一次,就因为事前没有查镖,到开封府,吃了一场官司,所以,咱们宁可不赚这一票银子,也不能马虎从事。”   田昆道:“说的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进绳,贵局既然有些遭遇,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这样吧!我把人带来,给你们看,至于在下和他们之间,全是为了一个义字,他那亡夫是在下的金兰义兄。”   万寿山道:“田兄很义气。”   田昆道:“义气不敢当,不过,为人之道,也只有如此了。”   万寿山道:“如是万某人老眼不花,田兄也该是一个练过武功的人。”   田昆道:“不错,兄弟也练过几年把式,只不过,那是用来强身延年,说到用于对敌,那就不成样子了?”   万寿山道:“在下还有一点不解,他们孤儿,寡母,为什么一定要顾人保护呢?”   田昆叹口气道:“我那位义兄,善于经营积了一点钱财,如今,丧命在外,留下妻儿,在下自知无力保护他们,只有找镖局了宁可多化点银子,也不能冒险。”   林成方突然接口道:“你那位义兄是怎么样死的?”田昆道:“死于谋杀!”   林成方道:“仇人是谁?”   田昆道:“不知道,他在外面饮酒归来,一睡不起。”   林成方道:“田兄,你怎知他是受人谋害呢?”   田昆道:“他指甲发黑,很显明的中毒之征。”   林成方道:“她丈夫已死为何南下到徐州府呢?”   田昆道:“我那亡兄,独门一户,上无双亲,下无兄弟,所以,她准备回娘家去,也好教子成人。”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那位嫂夫人,是一位很可敬的人了。”   田昆道:“如非可敬,在下又何必多管这档麻烦事呢?”   万寿山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明晨请田兄带她们来吧!兄弟在客栈恭候。”   田昆一抱拳,道:“午时之前,兄弟准到,告辞了。”   转身离去。目睹田昆去后,林成方低声道:“这人话中有很多的破绽。”   万寿山道:“咱们苦心守候,就是要等着淌进混水,既然下水了,那就越深越好。”   一面谈话,一面行回客栈之中。   第二天,日升三竿,田昆到了客栈,找到了万寿山的房间,道:“兄弟来得早了一些,惊扰诸位了。”   万寿山道:“那位夫人到了吗?”   田昆道:“来了,寡母、孤儿,共乘一车,现在,候命在客栈外面。”   万寿山道:“要她们下车休息一下呢,还是立刻上路?”   田昆道:“如是诸位方便,最好是立刻上路。”   万寿山道:“好!咱们这就上路吧!”   林成方,章明,再加一个趟子手,和一辆徐州来时的篷车,离开了开封府。   出昆赶的一辆马车,四面用青篷围着,车帘低垂,无法看到车中的景物。   万寿山未要求打开车帘瞧瞧,也未多问一句话。   直到篷车行出开封二十余里,到了一片茶棚处,万寿山才一勒马缓,停了下来,道:   “田兄,咱们要不要停下来,喝口水。”   田昆道:“在下不渴,诸位请便吧!”   万寿山道:“田兄,咱们有一个约定,田兄是否忘了?”   田昆道:“什么约定?”   万寿山道:“咱们还未见过田兄那位寡嫂、孤儿。”   田昆道:“哦!”   万寿山道:“田兄,不知是否可以替咱们引见一下?”   田昆道:“一定要见吗?”   万寿山笑一笑道:“田兄,如果俺们不能见到投保的人,俺们就不做这趟生意了!”   田昆哦了一声,道:“好!在下和他们商量一下。”   万寿山一挥手,和林成方、章明,退出一丈多远。   章明低声道:“总座,你是否觉得这个人说话有些前后矛盾,我记得,他第一次告诉咱们是要保夫人、公子,后来,又说是他一位亡兄的夫人。”   万寿山道:“所以,咱们非得瞧瞧那位夫人不可,究竟是一位什么样子的人物?”   林成方道:“总座也想到了?”   谈话之间,只见车帘启动,一位衣着朴素,胸带白花的少妇,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童子,缓步行了过来。   风吹裙飘,可见一对小莲足。   素衣淡妆,却无法掩住生具的姿色。   这是个令人怜爱的女人。   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   行近万寿山身前五尺处,停下了脚步。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道:“万总镖头,这就是在下的寡嫂母子,你想问些什么?”   万寿山一抱拳,道:“不敢当,在下只是想认识一下夫人,途中也好照顾,夫人请上车去吧!”   那不妇未说一句话,柳腰一扭,转身而去。   田昆紧随身后,扶那夫人登上篷车。   林成方低声道:“总座,有什么可疑吗?”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你的看法呢?”   林成方道:“他虽然衣着朴素,但却姿色可人,是属于那种动人情怀的女人。”   章明低声道:“林少兄的看法不错,这女人是属于内媚型,有着强烈的诱惑力量……”   万寿山轻咳了一声,接道:“人家是雇客,咱们不能论长道短,胡乱批评。上路吧!”   章明望望万寿山,欲言又止。   第二日,中午时分,篷车已离开开封府百里以上。   行到了一座土岭前面。道旁一株高大的老榆树上,忽然间枝叶分开,落下来两个身着劲装,佩刀的大汉,横拦住去路。   田昆一收缰绳,向前行走的篷车,立刻停了下来。   章明一提缓绳,迎了上去。   林成方低声道:“总座护车,我去瞧瞧。”   飞身离鞍,一纵身停在佩刀大汉面前。   这时章也早跃下马鞍,和来人照了面。   双方相距有四五步左右。   林成方急行两步,站在了章明身侧。   镖师章明,经验丰富,阅历过人,口齿上的的伶俐,那是没有话说,但手底下,却不似口头那么伶俐。   回顾了林成方一眼,胆子一壮,一拱手道:“朋友,你藏身在大树之上,在江湖劫镖这一行中,也算是罕闻,罕见了。”   对方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背上插着雁翎刀。   一个年约四旬,虬髯绕颊,一个年约二十六八岁,白面无须。那虬髯绕颊的大汉,冷笑一声,道:“可是宝通镖局吗?”   章明道:“不错,朋友怎么称呼?”   虬髯大汉道:“在下罗胜。”   章明呆了一呆,道:“太行双怪。”   罗胜冷冷笑一声,道:“不错,咱们兄弟的声誉不太好。”   林成方淡淡一笑,接道:“咱们宝通镖局,小门面,这一趟接的生意,更是不大,怎会劳动了两位大驾?”   罗胜道:“所以才只有俺们兄弟赶来,没有劳师动众。”   看到了林成方的镇静,从容,章明的胆子,也忽然间大了很多,冷笑一声,道:   “两位对俺们的底子,似是摸得很清楚?”   罗胜道:“贵镖局的实力,有如缸底游鱼,一眼之下,就可以看个清清楚楚,实也用不着下什么工夫去摸底了。”   章明道:“既是如此,两位当可瞧出来,俺们没有保什么可劫之镖了!”   罗胜道:“咱们只要留下三个人!”   章明道:“留下三个人?”   罗胜道:“不错,两个母子,和一个赶车的!”   话已说得很明显,对方要留下的人,正是田昆,和他那位寡嫂孤儿!   章明沉吟了一阵道:“只要他们母子两人?”   罗胜道:“还有那位赶车的,咱们只要人,不要东西,至于贵镶局,也谈不上什么名气,毛趟镖,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细软财物,悉由贵局收下,咱们只带走三个人,恶名由咱们兄弟顶下,贵同落个实惠,这是很难遇上的好事,贵局意下如何?”   章明道:“照说,以太行二怪你罗老大的身分,开了口,咱们理当答允,不过,镖行有镖行的规戒,如勾结黑道,陷害雇客,是第一大忌……”   韩晋冷冷接道:“这不是勾结,只是咱们老大和贵局谈的交易。”   章明道:“这交易一下子就砸了宝通镖局的招牌,老实说,这不是交易,是逼咱们关门。”   罗胜冷笑一声,道:“咱们费了半天口舌,简直是对牛弹琴,你小子如是不能作主,换一个能作主的答话。”   章明回顾了林成方一眼,低声道:“林兄,去告诉总镖头一声吧!”   林成方哈哈一笑,道:“章兄,我看用不着了,这件事,咱们不能答应。”   罗胜一摆头,道:“老二,去教训那小子一顿。”   韩晋应了一声,飞扑向林成方。   似乎是根本没有把林成方看在眼中,兵刃也未动,右手一抬,一拳击向胸前。   林成方退后了两步,也未出剑,右臂一横,封住了韩晋的拳势。   两个人拳来足往的打了起来。   看上去,韩晋双拳连环,呼呼风声,但林成方总是能够及时化解了他的功势。   林成方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完全是守势,而且,守得很勉强。   但韩晋用尽了精奇的招数,仍然无法把对方伤在掌下。   就这样,打了五门十个照面。韩晋疾功两拳,倒退了三步。   林成方却停在原地未动。   章明轻轻吁一口气,道:“林兄,你去护车,请总镖头来,我先挡他们一阵。”   刚才,他看得好担心,因为,看样子,林成方随时可能伤在对方的拳脚之下。   林成方摇摇头,笑道:“咱们能承得住,就不用麻烦总镖头了。”   章明没有瞧出来,但动手的韩晋,却已经感觉出来,冷冷说道:“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啊!”   右手一抬,长刀出鞘。   林成方道:“好说,我师父是这么教的,在下也只有这么施用。”   韩晋雁翎刀划出一道寒芒,道:“你怎么称呼?”   显然,数十招拳来脚往的搏斗,林成方已在韩晋心目中增长了不少的份量。   林成方笑一笑道:“在下是否能逃过你手中之刀,还不知晓,姓名嘛!不说也罢了!”   韩晋刀出如电,唰的一声,平扫过来。   林成方一闪身,避开了一刀,刀光掠着前胸而过,也不过寸许之差,没有击中。   章明看得习头一震,道:“林兄,怎么不亮兵刃。”   林成方笑道:“这座朋友出刀太快,快得如闪电一般,我来不及亮剑了。”   两人口中说话,韩晋已然手不停的连攻三刀。   这三刀凌厉无匹,招招相连,但林成方却以灵巧的闪避身法,躲开三刀。   他身上佩着长剑,仍未出鞘。   这一下,章明看愣了。   这三刀攻势之猛,就算手中执着兵刃,也是不易封架开去。   何况,林成方只是以闪避的身法,避开了这三刀急攻。   韩晋攻出了三刀之后又停下了手。   林成方笑一笑,道:“阁下,怎么不再攻了?”   韩晋神色凝重,缓缓说道:“阁下确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林成方道:“哦!韩兄既然不愿再打下去,可否回答兄弟几句话呢?”   韩晋手横长刀,愣在当地,呆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林成方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用心何在?”   韩晋摇摇头,道:“这个,恕难奉告。”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韩兄,这就不够意思了。”   缓缓握住剑把,抽出了长剑,接道:“阁下攻了我四刀,现在,我对折奉还,也该攻你两剑,对吗?”   韩晋横刀戒备,道:“两剑?”   林成方道:“是!如是你能够接下我两剑,就可以去了。”   韩晋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在下就接你两剑。”   林成方道:“话是你说的,如是在下两剑伤了你,想来,你也不会怨恨在下了。”   他说得慢条斯理,声音也十分柔和,但听在韩晋的耳中,却如闻惊雷,心中起了很大的震动。   林成方轻轻吁一口气,接道:“阁下小心了,我要攻出第一剑。”   章明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个人怎么回事,打架怎会打得如此斯文。   但见林成方长剑一挥,慢慢向韩晋的前胸刺了过去。   这等慢法,别说是对一个有武功的人,就是一个全无武功的人,也可以轻易避开。   但那韩晋却似是面色凝重,手中雁翎刀平横胸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原来,林成方这一剑笼罩了他身上一十二处大穴,剑未到,一股肃杀的剑气,已然袭了过来。   只觉那一把长剑,随时可以幻化成一道闪电般的快逢剑招,更糟的是韩晋根本无法预料到,他刺向何,十二大穴,都可能是他剑尖着落之处。   所以,他有着无法封架,不知如何封架的感觉。   直到长剑近身半尺以内,韩晋突然一振手中雁翎刀,封向剑势。   林成方剑势仍未变快,到了韩晋举起手中之刀,将要触及到长剑时,才突一沉腕,剑势忽变,顺着刀势切了下去。   这一招变化,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韩晋警觉,已自不及。   剑光如闪电而下,切断了韩晋,的右腕。   雁瓴刀跌落在地上,刀柄上仍然紧紧握着青筋暴露的五指。一道血箭,直喷出来,鲜血洒落了一地。   看到了鲜血,才感觉一阵刺心的剧疼,忍不住失声而叫。   林成方欺身而上,手一挥,点了韩晋的穴道,身躯疾转,面对罗胜。   罗胜眼看对方一剑,切下了韩晋的右碗,不禁一呆。   就是那一怔神,已失去了逃命的机会,林成方转过身子,冷笑一声,道:“宝通没有什么名气,但我们有一个规矩。”   目睹林成方奇奥的剑法,罗胜那份傲气已失,不觉问道:“什么规矩?”   林成方道:“宝通镖局的人,一向不喜出手杀人,但已经出手之后,一定要办得干净俐落。”   罗胜呆了一呆,道:“杀人灭口?”   林成方淡淡一笑道:“随你怎么想,但你身上佩刀,我会按江湖上公认的规律对付你,你亮刀吧?如若你能和我对搏十招,你就可以安然离此。”   罗胜道:“阁下剑招精妙,在下自知非敌。”   目睹韩晋一剑断手中,罗胜已然失去对敌的勇气。   章明心头的震骇,更在罗胜之上,他做梦也未想到,宝通镖局的镖头,竟有如此高明的武功,大名鼎鼎的大行二怪,一个被一招断手,另一个竟然连动手的勇气,也被吓得完全消失,这样的高人,为什么肯委屈一个小小的镖局之中。只听林成方淡然说道:   “罗大当家若不愿动手?想必另有办法了?”   罗胜道:“俺们兄弟技不如人,自甘认败。”   林成方道:“就只是这样吗?”   罗胜道:“只要阁下肯放了我那韩兄弟,咱们回头就走,断腕一事,自是不再计较,此后,也不和贵局为敌。”   林成方淡淡一笑,道:“罗兄,你觉得这办法大和善了吗?双方如未动手,自然是以和为贵,如今在下剑已出鞘,无论如何?敝局总得有一点收获才行?”   罗胜道:“阁下的意思如何呢?”   林成方道:“你要人,孤儿寡母,和那位田昆兄,相来定非无因吧?”   罗胜叹息一声道:“这个,我们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林成方道:“受何人之托,留下这三人的用心何在?这些在下都要知道,如是你罗大当家的愿意交代明白,在下倒也愿和两位交个朋友。”   罗胜脸色一变,道:“阁下这做法,有些欺人过甚了。”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如是罗大当家的觉得在下条件过苛,那只有动手一战,各凭本领,分个胜负出来。”   罗胜道:“太行双怪,在绿林道上,也不是无名之辈,咱们离去之后,对贵局的声誉,帮助很大,默默无闻的宝通镖局,立刻可以在中原成了很有名的镖局。”   林成方笑一笑,接道:“树大招风,还是不成名的好……”   目光转注罗胜的脸上,接道:“罗胜,我们如是想把宝通镖局的招牌打响,用不着借你们太行二怪之名,老实说,你们的份量也不够,敝局一向主张以实力为先,无名比有名更实惠些。”   罗胜道:“这么说来,咱们很难谈得通了。”   林成方脸色一寒,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不是你们把敝局的声名张扬出去,在下只好杀人灭口了!”   这是大反常态的事任何镖局子,都希望声誉张扬江湖,才能接下大镖,才能生意兴隆,但宝通镖局,却是不愿大有名气。   罗胜高声说道:“既是如此,在下只有放手一拚了。”   唰的一声,拔刀出鞘。   看他满脸怒火,这一刀攻势,定然十分猛恶,那知罗胜刀出鞘,人却忽然一个转身,向前奔去。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寒芒一闪,一把柳叶飞刀已电射而出。   飞刀并未射向林成方,却直取断了左腕,点中穴道的韩晋。   杀人灭口。   林成方吃了一惊,右手一抬,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当的一声,击落了射向韩晋的飞刀。   罗胜本来是准备逃走,但见林成方手中没有了兵刃,向前奔走的身子,突然间,停了下来。   林成方兵刃出手之后,人并未停下,仍然向罗胜迫了过去。   忽然间,刀光如电,停下脚步的罗胜,手中雁翎刀,疾如流星一般,反扑上来。   双方一追一迎之间,势道快速异常,刀光闪动间,已拦腰横斩而至。   林成方去势未停,只是身子突然向上升起了八尺,掠着刀光从罗胜头顶而过。   章明简直看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林成方竟有着一身如此高明的武功,那是武林中的一流身手。   林成方飞掠过罗胜时,忽然向后蹬出一脚踢向了罗胜的背心。   罗胜手中握着一把雁翎刀,但却来不及回刀劈出,被逼得向前一窜五尺,才闪避开去。   林成方已脚落实地,回过身子。   罗胜也转过身躯,两人成了对立相持的局面。   这样,章明已代林成方检起了长剑,但因中间隔着罗胜,他无法把手中之剑,递过来。   林成方赤手空拳,但态度一直很沉着,笑一笑道:“罗兄,你和那韩晋合成太行二怪,想必在一起时间不短了。”罗胜道:“不错,俺们已经搭挡了十几、二十年。”   林成方道:“二十年的老朋友,你怎还忍心杀了他?”   他声音平静,问得一点也不流动,但罗胜却听得面红耳赤,道:“我怕他落在你们手中之手,要有一番苦刑拷打。”   林成方道:“这么说来,你罗兄杀韩晋,全是一片好意了?”   罗胜道:“是……”   林成方道:“很可惜,你那一飞刀,没有杀死他。”   罗胜道:“阁下那一剑,取位很准,可惜的是,你手中没有了兵器。”   林成方道:“说的也是,你手中握的有刀,何不试试在下空手入白刃的工夫。”   罗胜道:“我正要试……”   忽然欺身而上,一刀斩去。   林成方右手一挥,折出了一股掌风,左手五指一抓,抓向右腕。   他出手捏的时机,分寸恰到好处,迫得罗胜,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   林成方右手一收一吐,又拍出一股掌力。   罗胜刚刚稳定身形,一股暗劲,已随涌而至,逼住了刀势。   林成方随着折出的掌势,欺身而上,一指点出。   点中左臂,。胜顿感到半个身子一麻,疾向后退了三步。   伤臂之后,似是激起了他的狂性,雁翎刀一式拦腰平斩,横扫过来。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罗大当家的,你要拼命吗?”   身躯闪过刀势,折出一掌。   这一掌落势很快,正击中罗胜的前胸。   罗胜身躯摇了两摇,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林成方回顾章明一眼,道:“杀了劫镖的匪盗,算不算犯法了呢?”   章明道:“保镖的杀了劫镖人,自然是不算犯法,这尸体交给我了。”   抱起罗胜的尸体奔人了一片杂林中去。   林成方回顾了韩晋一眼,道:“韩二爷,你准备作何打算?”   韩晋轻轻吁一口气,道:“罗老大真的死了?”   林成方道:“死了,所以,你可以作两个选择,一个跟他同走,一个是和我们合作!”   韩晋道:“如何一个合作法?”   林成方道:“回答我们所有的问话。”   韩晋道:“然后呢?”   林成方笑一笑,道:“放了你。”   韩晋道:“放了我,我也未必能活得下去。”   林成方道:“世界辽阔,阁下如若真能只求平静生活,到处可以埋名隐姓,以渡余年。”   韩晋道:“我和罗老大相处了数十年,实在不该背叛于他。”   林成方道:“如是他适才那一刀,穿你心胸,此刻,你早已死亡多时了。”   韩晋道:“这一点,他是心狠了一些,不过,也不能怪他。”   林成方心中一动,道:“哦!”   韩晋道:“他如有逃走的机会,一定会杀我灭口!”   林成方忽然一转话题,道:“章兄,罗老大的死尸呢?”   章明道:“埋了。”   林成方道:“咱们宝通实力,还不宜外泄出去,这位韩兄和罗胜,相处数十年,情意深重,索性作作好事,成全他们吧。”   章明点点头,道:“是……”   目光转到韩晋的身上,接道:“韩老二,我给你个痛快,还保你一个全尸,点了你的死穴,这很勉励意思吧?”   韩晋脸色一变,道:“住手。”   林成方道:“韩兄,还有什么遗言?”   一面取回长剑,还入鞘中。   他表现得太平淡,似乎是根本没有什么事威胁对方,这就使韩晋有着被轻视的感觉,也增长了死亡的威胁。   他本来,原存着以知内情,要挟对方,但却个抖,林成方那副轻松的精神,似是根本不想追问。   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内情吗?”   林成方道:“自然是想知道,但你如不愿说,在下也是没有法子。”   他说的可有可无,似乎并不重视能从韩晋口中问出些什么。   韩晋忍不住冲口而出,道:“你可知道,我们太行二怪不过是马前小卒,比我们高明的人,会接二连三的出现拦截你们?”   林成方眼看计谋成功,韩晋已人圈套,一皱眉头,道:“你是说,有很多人要劫我们宝通镖局?”   韩晋道:“看来,你是一点也不知道。”   林成方道:“咱们宝通小字号,保的又不是什么大镖,老实说,二流心上的绿林道朋友,就不会看上咱们这趟生意。”   韩晋似是又急又气,道:“阁下的手底不错,不过,你这个八杠子打不开的头脑,却叫人不敢承教。”   林成方道:“看来,咱们边走边谈了。”   一切都看得那么平淡,对韩晋的暗示警语,全不放在心上。   田昆的篷车向前行去,在林成方示意的安排下,韩晋被送上了宝通镖局的篷车中。   篷车中布置得很舒服,但却只有韩晋一个人坐在车中。   大约走了六七里后,林成方才上了篷车,笑道:“韩兄,咱们现在可以好好地谈谈了。”   韩晋数处穴道被点,上半身靠在一双垫背上,虽然无法行动,但却坐得很舒适。   望了林成方一眼,道:“你好像并不太重视在下的话?”   林成方笑道:“不错,除非,你真有很惊人的话。”   韩晋冷冷说道:“阁下,可是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吗?”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那倒不是,不过,在下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小镖局,又怎会引起绿林道上的重视呢?”   韩晋道:“宝通镖局确没有什么名气,咱们太行二怪才上了当,但出人意料的是宝通镖局实力,就算是第一流大镖局,也难有阁下这样的高明镖师。”   林成方道:“韩兄,兄弟只是初也茅庐的人,老实说,自在下护镖以来,是第一次遇上劫镖的人,所以,我不够沉着,失手杀了你们罗老大,照江湖上规矩,咱们这梁子,算是结定了。”   他故意避开了韩晋的话中之意,略而不问。   韩晋道:“江湖生涯,本就凶险,罗老大死于阁下之手,一怪他学艺不精,二怪他眼光不勉励,所以,那也怨不得别人。”   林成方道:“阁下之意,似乎是一点也不怪在下了。”   韩晋道:“淡不上怪哪个,这等江湖亡命,刀头舔血的日子,早晚难免有这一遭,瓦罐不离进口破,也算不得什么。”   林成方道:“韩兄倒是看得很高。”   韩晋道:“林兄,咱们说的事,已成过去,无关紧要,似乎是,你林兄还不想让我谈谈重要的事!”   林成方道:“韩兄,有什么重要的事?”   韩晋道:“你为什么不问,目下出现拦截贵局的是什么人,他们又为什么要拦截这趟镖。”   林成方道:“这倒说的也是,为什么呢?咱们的镖局子,既没有名气,保的不过是一对孤儿寡母,为什么有人要动这趟镖的脑筋呢。”   韩晋道:“一对孤儿,寡母,贵局看走眼了?”   林成方道:“哦!”   韩晋道:“你可知那位寡母是何许人?”   林成方摇摇头。   韩晋道:“那位赶车的,又是什么人?”   林成方道:“赶车的吗?这个,在下倒是知道,他姓田名昆,是那位妇人的义弟,还有一个小孩子……”   韩晋接道:“你见过那位妇人吗?”   林成方道:“见过,她长得很妖媚,也很标致。”   韩晋摇摇头道:“你们一点都不怀疑吗?”   林成方道:“怀疑什么,他们出银子,我们接了他们的镖,这是一趟生意,我们总不能盘问人家的祖宗八代啊!”   韩晋还未及答话,奔行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耳际间,响起了趟子手的声音,道:“林爷,又有人劫镖了。”   林成方一掀车帘,飞身而出。   脚还未沾地,一道寒芒,疾如流星般,直射过来。   林成方一闪避,寒芒却直身篷车之中。杀人灭口。   好一个林成方霍然推出一掌,拍在篷车上,健马怒嘶声中,篷车移开了一尺。   一把形状奇异的飞马,划裂了一侧篷布。   但见五道寒芒,并飞而至。   林成方一看那来势形态,已知这五刀并非是只对自己一人。   如等它分用开去,那就要顾此失彼了。   心中念动,人已腾空而起,迎向飞刀。   时机迫促,已然顾不得泄漏身份,长剑出鞘,划了一道寒虹。   一阵金的交鸣声中,五枚飞刀,尽为击落。   林成方一剑击落了五柄飞刀,人并未落地,半空中身子一旋,大鹏民翅般,真身向三丈以外。   赶来的趟子手,车中的韩晋见识到了林成方的真正身手,都不禁为之心惊。   三丈外田中一个土堆上,站着个中年大汉,腰中束着一条宽大的皮带,带子上,插满了飞刀。   林成方人剑合一,大鸟般疾掠上去。   迅如雷霆的一击。   快!快得那中年大汉来不及伸手取下皮带子上的飞刀,林成方剑已先至,斩落下那中年大耙颈上人头。   血雨飞溅中,人头已飞出去两丈多远。   第一辆篷车前面也动上了手,不过,也很快速,万寿山攻出两掌,解决了一个强敌,第一掌,逼开了对方的刀势,第二掌,震断强敌心脉。   章明算是大开了眼界,他走镖二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武功。   善后的事,用不着万寿山和林成方负责。   拭去剑上血水,还入鞘中,林成方又行进了篷车之中。   韩晋身子依靠的的角度,刚好看到了车外的情形,轻轻吁一口气,道:“好剑法,好高明。”   林成方伸手折活了韩晋的穴,道:“我不想再费口舌,你自己想说内情呢?还是想丢了性命?”   韩晋以轻吁一口气,道:“看来,我逃走的机会,百难有一。”   林成方笑道:“韩兄,如是想碰碰运气,何妨一试?”   韩晋苦笑一下道:“九死一生的机会,在下不想拿性命孤注一掷。”   林成方道:“看来,你说得不错,确有很多人,准备动我们这趟人头镖,不过,到目前为止准备下手的人,还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   韩晋道:“我看到了,贵局的实力,阁下和我们动手时,似乎是,还手下留情,没有全力施为……”   轻轻吁一口气,接道:“阁下的身手,已算当今武林中一流身手,在下想不通的是,以阁下这样的人物怎会甘愿为一个镖局的小镖师?”   林成方淡淡一笑道:“韩兄,在下的身份,似非重要,重要的是,韩兄能把胸中所知的事情,告诉在下。”   韩晋伸手拔开了车上垂帘,向前望了一眼,见前面一辆篷车,远在三丈之外,才低声说道:“先说你们承保的妇人身份吧!就在下所知,她没有正式嫁人?也没有生过孩子……”   林成方怔了一怔,道:“此事当真的吗?”   韩晋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语声一顿,接道:“林兄听说过断情夫人、斩情女,两个人吗?”   林成方道:“没有听过。”   韩晋道:“你们保护的,就是和那断情夫人齐名的斩情女。”   林成方似乎是已经听出兴趣,点点头,道:“顾名思意斩情女这称呼,能够作到斩情灭性的境界了。”   韩晋道:“她能斩情,必得有情可斩,那自非很多的条件不可,上天给了她一副媚劲,所以,有很多的人,情甘送死。”   林成方道:“斩情女,如若只有这点条件,只怕有情她也斩不了啊!”   韩晋道:“还有两项更重要的是,能斩情先得多情,而且,还得也一身很高明的武功,斩情女能使人一见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也能诱惑你步步紧追,作一个人幕之宾,郎情妾意,她会有一番缠绵无比的温柔,然后是纤手斩情,受你性命,这些年来,死在她手下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   林成方道:“死的都是什么人?”   韩晋道:“斩情女虽然是雨露遍施,但那受施人,也得有些条件……”   目光盯在林成方的脸上,接道:“像你林兄这样的俊逸人物,就是她猎情的目标。”   林成方淡淡一笑,道:“斩情既有一身好武功,为什么还要向我们宝通镖局投保?”   韩晋道:“阁下的高见呢?”   林成方道:“斩情女那身武功,比你们太行二怪如何?”   韩晋道:“强过我们十倍。”   林成方道:“这就叫在下想不通了,她既然强过你们甚多,两位又怎敢来找她送死?”   韩晋道:“事情牵得很大,罗老大,虽不尽知,但也知晓十之七八,不过……”   突然住口不言。林成方道:“不过什么?”   韩晋道:“不过,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在下想知道,我和盘端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成方道:“韩兄,想要些什么好处呢?”   韩晋道:“命!我想保住自己的命,罗老大想杀我,我们兄弟情意已绝,这个仇,我也不报了,事实上,我也报不了。”   林成方道:“兄弟也在想这件事,如何我们才能保住宝通镖的实力不泄出去。”   韩晋道:“已经泄漏出去了,至少,斩情女已经知道了。”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至少,目前我们还利害一致,想她不致于泄漏出去。”   韩晋道:“在下如是许诺守口如瓶,不知你林兄是否相信?”   林成方道:“你愿意立下血誓?”   韩晋道:“能保性命,兄弟已准备退出江湖了,何况,立下血誓。”   林成方道:“你真能退得出吗?”   韩晋呆了一呆,道:“兄弟可以自毁容貌,埋名天涯。”   林成方道:“如若你愿留在宝通镖局,堂堂正正的作人,岂不是更好一些。”   韩晋道:“林兄究竟是干什么的?”   林成方道:“怎么?我不像一个保镖师你吗?”   韩晋道:“人像,完全不像。”   林成方道:“但我们投入了江湖,那是因为,江湖小一连串发生了很多或悲、可叹的事情,一个神秘组织,杀人为业,扰乱了江湖上的规戒,也惊震了天下。”   韩晋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屈身宝通镖局,是想查出那个神秘组织。”   林成方双目中闪掠过一抹凌厉的精芒,道:“兄弟无法知道,你是否和那组织有关,但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   韩晋道:“江湖上,认识我的人大多,而且,我也深知很难帮你们多少的忙,如若林兄觉得我尚堪求药,在下倒愿一尽心力,不过,我必须改变容貌,而且,只能当一个趟子手……”   林成方接道:“改了容貌,使人无法认识你罢了,但为什么一定要身为趟子手呢?”   韩晋道:“见过了你林兄的身手之后,在下已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的身手,也只配作一个趟子手,我韩老二作不到第一流的镖师,但我相信可以作成第一流的趟子手。”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韩兄,在下杀了你那位义兄罗老大,难道你一点也不恨我吗?”   韩晋苦笑一下道:“如若她没有那回头一飞刀,韩老二拼了老命也会给他报仇,但他那回首一刀,割断了我们数十年的情意,在下觉得,不还他一刀,已经很够义气了。”   林成方道:“哦!”   韩晋目盯住在林成方的脸上,道:“林兄,太行二怪,作了不少恶事,如若我还能回头,那就请林兄给我一个机会,事实上,上无父母,下无妻女,为非作歹,弄了不少银子,又为了什么呢?”   林成方笑一笑,道:“名利二字,很少有人能看得开。”   韩晋道:“现在,韩某人看开了,金银都是身外之物,实也没有什么大用,一个人衣食温饱了,实也用不着很多钱。”   林成方道:“是!”   韩晋道:“所以,我后悔自己有了大多的银子,简直无法用了,日后,不知会便宜了哪一个?”   林成方道:“听你口气,似乎是真有很多的银子一样。”   韩晋道:“不错,在下的银子,虽然不大多,但也不太少,我把一部分埋在了地下,另一部分,存在了银号之。”   语声微微一顿,自解嘲的笑一笑,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如死了之后,这些银子再也没有人知道它藏在何处了。”   林成方道:“韩兄,一共有多少银子,怎会如此担心?”   韩晋道:“珠宝、翠玉,在下无法估值,单是存在银号中的银子,就在二十万两以上。”   林成方道:“果然是一个不少的数目。”   韩晋道:“林少兄,在下忽然间,大悟大澈,这些银子,对我韩老二,反而变成一种负担,所以,我准备把它捐出来。”   林成方道:“但不知韩兄准备把它捐给什么人?”   韩晋道:“捐给宝通镖局。”   林成方道:“捐给宝通镖局,为什么?宝通镖局,虽然苦一些,但是还过得去,用不着这多银子。”   韩晋道:“林少兄,也许你们早有什么打算了,不过,江湖世道两相同,银子多了好办事。再说,你既然有心让韩某人留下来在宝通镖局子作一个趟子手,银子捐给了宝通镖局,也等于有我一份。”   林成方苦笑一下,道:“看来,韩兄对我们宝通镖局,已经了解了不少。”   韩晋道:“二十年江湖上的经验,难道我连这一点苗头也瞧不出来吗?”   林成方苦笑一下,道:“韩兄能瞧得出来,别人也能瞧得出来,所以,我们出手,都是极尽恶毒,条求一击毙敌之命。”   韩晋哈哈一笑道:“我韩老二已死了,现在活着的,不是太行二怪的韩老二,而是宝通镖局的趟子手。”   林成方想了想,道:“我代表宝通镖局,受你厚赐了。”   韩晋微微一笑,道:“第二件事,我要改变自己的容貌,这件事,要绝对机密,希望到达徐州镖局这后再说。”   林成方道:“江湖上有一种可以改变脸型的人皮面具……”   韩晋接道:“不错,确有此物,不过,那不是长期办法,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只要稍为留心一下,都可以瞧出一个人戴了人皮面具,再说一个人,也不能一天到晚地戴着面具,最好的办法就是毁容改貌。”   林成方道:“那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   韩晋道:“是!不过,一个人一心要弃邪归正了,心理上的邪恶。都可以改正,又何在乎一点肉体上的痛苦呢,这一点,我会自选设法。”   林成方笑一笑,道:“阁下既有此心,林某人除了欢迎之外,心中只有感佩,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正题了。”   韩晋道:“在下洗耳恭听。”   林成方道:“韩兄是否知晓‘黑剑门’这个组织?”   韩晋道:“你是说江湖上那一股神秘的杀手组织?”   林成方道:“是!我们无以名之,他们都是第一流的剑手,但他们所作所为,却是见不得天日的事,所以,我们都叫他们为黑剑门。”   韩晋沉吟了一阵,道:“黑剑门这个名字,大概是你们代他们起的,在下却从没听过这么一个组织。”   林成方道:“是!黑剑门只是我们替他安的一个名字。”   韩晋道:“虽然,在下不知黑剑门中的事,但在下却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个组织,他们专门接受暗杀委托。”   林成方道:“韩兄,绿林道上的人物,是不是也在他们的暗杀之列呢?”   韩晋道:“听说也是,只是不太明显,近年来中原燕赵一带,有四位绿林道上的雄主被杀,听说,就是那神秘组织的杰作。”   林成方道:“四位雄主被杀,难道绿林道上,就没有人追查凶罕吗?”   韩晋:“有!一度轰轰烈烈的闹了半年,但却没有找出任何一点线索,那也只有不了了之。”   林成方道:“那四位中原道上的绿林霸主既死,组合是否也消散江湖了?”   韩晋道:“没有,他们早都安排了承继他们位子的人,所以,没有消散。”   林成方道:“他们此后就未再追究这件事?”   韩晋道:“这就是黑白两道上不同之点了。”   林成方道:“哦!”   韩晋道:“绿林道上,有它们很多的规戒,但人在人情在,人死情随消,那四位雄主,霸主一方,生前受尽了属下们的尊重,但死去之后,却没有一个人,真真正正要替他们报仇。”   第四回 惊过四关     林成方点点头道:“话要转回头了,对那位斩情女和田昆,咱们应该如何应付?”   韩晋低声道:“单是一个斩情女,我和罗老大就对付不了……”   林成方接道:“那么两位如何敢来呢?”   韩晋笑道:“因为,斩情女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和人动手,所以,我们才也来找她?”   林成方道:“我刚见过她一次,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这话靠得住吗?”   韩晋道:“绝不会错,她受伤不过两周,躲在开封府城内疗养,目下险境已过,但还不能和人动手。”   林成方道:“既然能在开封躲了十几天,为什么不再等躲几日呢?”   韩晋道:“她躲不住,这一次,中原黑、白道上,都派了高手搜杀她,就兄弟所知,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   林成方道:“哦!那她也该代一个有名气的镖局,保护她的安全才对,如何会找到我们宝通镖,这么一个小字号。”   韩晋道:“这就是斩情女的厉害之处了,开封府云集了很多黑、白两道中人,老实说,没有把贵局放在心上,但斩情女却看了出来。”   林成方道:“她也许只是想混出开封。”   韩晋道:“林兄,别太低估斩情女,她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作恶多端,杀孽极重,不知勾引多少名门正派弟子,使他们身败名裂,为她所用……”   林成方接道:“那些人呢?我们看到的只有一个田昆。”   韩晋道:“问题就在这里,那些人是不是被她杀了?”   林成方心中一动,欲言又止。   韩晋接道:“所以,有很多人要杀她,有的是替同门报仇,有的是替师门雪冤,总之,斩情女这个人,集满了一身公仇私恨。”   林成方道:“那些人,是不是全都来了?”   韩晋道:“一定,你们虽然已消灭了两派人马,但至少还有十派以上的人会拦阻你们,而且,其中不乏高手!”   林成方道:“这么说来,斩情女在开封府中的行踪,一直在你们的监视之下。”   韩晋道:“那倒不是,找出她的行踪,只是两天的事,她在一夕之间,更换了两三个往处,对付她,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云集在开封的人,越来越多,她自知无法再藏得住,只好逃出来了。”   林成方道:“韩兄……”   韩晋接道:“现在开始,我是宝通镖局的趟子手,人贵自知,看过你的身手,我韩老二也只有当趟子手的料,更名不改姓,你以后,叫我韩二就是。”   林成方皱皱眉头,笑道:“这个以后再说,目下重要的是,咱们如何对付斩情女?”   韩二道:“不管如何?我现在是韩二了,至于如何对付斩情女,在下只能提供一已之见。”   林成方道:“还要请教?”   韩二道:“坐山观虎头,斩情虽然负伤在身,不能和人动手,但能和斩情女走在一起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是我料断得不错,那位田昆,也必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林成方道:“此事重大,我得去和总镖头商量一下。”   韩二道:“好!你们也许别有高明办法。”   林成方笑一笑,路下了篷车。   片刻之后,去而复返,韩二已套上了一个人皮面具,换了一身趟子手的衣服。   林成方打量了韩二一眼,道:“韩兄,总镖头很欢迎韩兄的报效,但他坚持韩兄为宝通镖局的镖师至于易容更名,他没有意见。”   韩二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已经是趟子手了,总不能再换次衣服……”   这时,坐在车前赶车的趟子手,忽然接道:“韩爷,我这衣服,你穿上,也不太合身,还是换上你自己的衣服吧!趟子手就是趟子手,如若你韩爷硬要抢生意,我们这一级的人头,就很难混饭吃了。”   韩二道:“至少,也等我到了徐州再说。”   目光一顾林成方道:“对付斩情女的事,总镖头如何吩咐?”   林成方道:“采取韩兄的高见,决定是不出手。”   韩二道:“这是一次江湖很少见的截杀,斩情女仇人、冤家,遍及黑白两道,如若咱们真要保护这个妖女,那可是一场很大的麻烦了。”   林成方正待接口,耳际问已闻得喝叱之声。篷车突然停了下来。   韩二道:“又一派截杀的人马,不知是那一道上的?”   林成方道:“咱们瞧瞧去吧。”   两人行下篷车,抬头看去,只见官道上一排横列四个人。”   两个劲装大汉,一个白髯垂胸的老者,还有一位佩剑的中年道人。   林成方低声道:“韩兄,你认识这几个人吗?”   韩二低声道:“认识,那老者是曹州府雷家的雷老英雄雷冲,两个劲装大汉是他门下的弟子,那佩剑道人是武当派的剑士,青叶道长,是武当三叶剑士之一。”   林成方还未来得及再问,章明已和对方答上了话,一拱手,道:“这位老英雄,为何拦道?”   雷冲冷冷说道:“贵局虽然盛名不彰,但却是札实得很。”   章明道:“夸奖,夸奖了。”   雷冲道:“老夫雷冲……”   章明接道:“霹雳掌,雷老英雄,久仰了。”   雷冲道:“那很好,你既知老夫之名,想必也知我为人如何了?”   章明也早已得到了万寿山的指点,笑一笑,道:“雷老英雄,大名满江湖,小可久仰了。”   雷冲道:“不敢当,不过,老夫,从来没有劫过镖车。”   章明道:“雷老英雄这一次……”   雷冲道:“这一次,希望贵局能给一个面子,留下人头镖。”   章明道:“俺们保的是一对孤儿寡母。”   雷冲道:“也是名满江湖的妖女斩情女。”   章明道:“这个,不会吧?”   雷冲道:“截杀她的人,不下十起,我们争执不下,抽笺决定先后,但公议捉到那妖女后,予以公处,前两派,生未见人,死不见尸,足证明了贵局的高明,老和这位青叶道长,抽中了第三批截击,将以江湖规矩,明里拦道,先说内情,江湖上,不尚虚套,斩情女是何许人,诸位也许不识,但老夫相信诸位必已听过这女人的恶毒,在黑、白两道上,全都不讲交情,黑夜点灯,打钟听声,老夫话已说明了,但不知贵局的决定如何?”   章明道:“这个,在下得请示一下总镖头   万寿山快步行了过来,一抱拳,道:“兄弟万寿山,名不见经传,但久闻雷老英雄之名。”   雷冲道:“不敢,万总镖头可肯赏兄弟一个面子吗?——   万寿山道:“在下不识斩情女……”   雷冲接道:“老夫认识,请她下车一见,如不是斩情女,老配当按江湖规矩,向贵局交代,如若她是斩情女,还望总镖头,立刻退保。”   万寿山没有立刻回答雷冲之言,却转向章明说道:“去?请那位夫人下来。”   章明应了一声,回头对旁侧的赶车人田昆,说道:“田兄,你都听到了?”   田昆道:“听到了。”   章明道:“本局也是被情势所迫,那就劳请田兄,代请夫人了。”   田昆用手在车门帝侧的横木上敲了两下,道:“喂!请出来吧!”   但见车帘启动,一个布衣荆钗,年过四旬的中年夫人,手中牵着一个小孩,缓步行了下来。   好高明的化妆术,如非万寿山等早已见过她的真面目,完全无法瞧出破绽,最高明的是,她手中的孩子,也似乎是长大了几岁。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嫂,看来,由误会引起了一些麻烦,你过去见见万总镖头!”   中年妇人点点头,缓步行到了万寿山的身前,一欠身,道:“未亡人王氏,见过总镖头。”   万寿山急忙一抱拳,道:“不敢,不敢。”   王氏道:“总镖头把未亡人找了出来,有什么吩咐?”   万寿山道:“这位是雷冲雷爷,有事要见见你。”   王氏一回身,又对雷冲福了一福,道:“这位雷爷,未亡人王氏见福。”   雷冲哈哈一笑,道:“夫人,断情夫人,斩情女,都是极为精湛化妆术的人,不过,天下最好的易容术,也无法瞒过老夫,你取下人皮面具吧!”   中年妇人怔了一怔,茫然说道:“你在说些什么?”   惟妙惟肖的装作,连万寿山也看得暗暗赞佩不已。   雷冲冷冷说道:“斩情女,咱们对你很了解,也把你记得很清楚,用不着再装作了,你如再和老夫装迷糊,不肯自行取下人皮面具,那就别怪老夫自己动手了。”   王氏慨然一叹,说道:“总镖头,请替小妇人作主。”   万寿山轻轻咳了一声,道:“雷爷,这位妇人,是斩情女吗?”   雷冲道:“在下也正要请教总镖头,托保的这位妇人,可是本来面目?”   万寿山道:“这个,老实说,兄弟未看清楚,一则,她是位妇道人家,再者,她一直坐在车中,敝局中人,总不好意思,掀开他的车帘瞧瞧吧。”   雷冲道:“万兄,贵局保镖,难道不看对方的身份吗?”   万寿山道:“顺车顺路的人头镖,敝局确未问得很清楚……”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三个人一个不少,她们母女二人投了保,那位赶车的兄台,却未投托敝局保护。”   雷冲道:“哦!”   突然伸手一把,抓向了王氏的穴脉。   如若是斩情女,对方定会闪避他这一击。   但对方却没有闪避。   雷冲一把扣住了那中年妇人的脉穴。   王氏脸色大变,低声道:“雷爷,你这是干什么?”   雷冲淡淡一笑道:“斩情女,你好沉着的装作啊,你不该这样的,任人拿住腕脉。”   王氏脸色泛现出痛苦之色,但却咬着牙未再多言。   雷冲似是也有些怀疑了,回顾了青叶道人一眼,低声道:“道兄,这位妇人——”   青叶道人缓缓说道:“不会错,他是斩情女,百密一疏,她化妆得虽好,装作得也像,但她仍然是留下了破绽。”   雷冲一面暗运功力,一面低声说道:“道兄,有把握吗?”   青衣道人道:“有!斩情女左耳的耳环上,有一颗小红痣,她忘记掩遮了去。”   这时,那站王氏身侧的小孩子,突然一抬手,道:“放开我娘。”   雷冲冷哼一声,脸大变,飞起一脚,踢向了那孩子。   孩子一跟斗,翻出了八九飞远。   雷冲已然握不紧王区右手手指,松开右手。   中年妇人突然向后退了三步,道:“住手。”   这时两个大汉已然开始行动,扑向那小孩子,闻言一怔,停下了脚步。   中年妇人伸手一抹,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目,道:“不错,我是斩情女,不过,雷冲,你已经中了我的子午断魂针,子不见午,必死无疑,除了我的独门解药之外,就算化陀重生,也一样无求了。”   雷冲脸色冷肃,缓缓说道:“小妖女,就算老夫拼到一死,也要把你生擒活捉。”   斩情女道:“那倒未必,你雷老儿已不能和人动手,一个青叶道人,和你门下两个弟子,加起来,也没有生擒我斩情女的能力。”   雷冲道:“斩情女,我们没有轻估你,我知道你受伤不轻,至少,在七六四十九日内不能和人动手?”   斩情妇淡淡一笑,道:“你们确然化了不少心机,看来,对我这个人,似乎是很用心了。”   雷冲道:“你毁我的儿子,老夫恨不能生吃你肉……”   斩情女哦了一声,接道:“你的儿子,他叫什么名字?”   雷冲道:“雷小虎。”   斩情女沉吟了一阵,道:“雷小虎,不错,有这么一个人……”   雷冲接道:“你杀了他?”   斩情女道:“没有,我没有杀他,不过,你自己的儿子,你应该明白他,是不是有该死的地方,我斩情女从来不杀人,只是能够存慧剑斩情罢了。”   雷冲道:“你也配谈到情字吧?你知道什么叫情字?”   斩情格格一笑,道:“雷老英雄,你不用和我谈这些事,老实说,这道理我可以说出一箩筐来,正反两面,我都可以说得让你哑口无言,不过你的儿子,我确然认识,也曾经一度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所以,你找我拼命,还有些道理……”   雷冲接道:“我儿子究竟死了没有?”   斩情女道:“我没有眼看到他死,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他死了没有?”   雷冲哦了一声,道:“斩情女……”   斩情女摇摇手,接道:“雷老英雄,令郎的事,说来话长,我们等一会再说吧!我要先问问这位道长。”   目光转注到青叶道长的身上,接道:“这位道兄,咱们之间,又有些什么仇恨,阁下也参与了截杀我的行列?”   青叶道长道:“公事上说,你翻手云、覆手雨,闹得武林不安,贫道既为武林中人,不能眼看到你等作为……”   斩情女道:“你要行侠仗义,小妹倒是失敬了。”   青叶道长道:“私情上说,贫道有一位俗家师弟,毁在你的手中。”   斩情女道:“俗家师弟,道长可肯说出他的姓名吗?”   青叶道长道:“你害人大多了,连姓名也记不得了,他叫石中英。”   斩情女道:“我认识他,但我绝没有害他,难道他也死了……”   青叶道人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在何处?这是贫道要追问的事?”   斩情女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杀害他,而且,送了他两颗粉丹刃,放他离去……”   青叶道人道:“那他应该回到武当山去。”   斩情女道:“我也这样劝过他,只有武当山才能保障他的安全,但他为什么不肯去,那就非我所知了。”   青叶道长沉吟了一阵道:“你要他去武当山时,他有些什么反应?”   斩情女道:“他只说一句话,他无颜回武当山去,以后,我劝了他半天他未再反对,但也没有答应。”   青叶道人道:“这么说来,他离开之后,就没有消息。”   斩情女道:“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就没有消息。”   青叶道人冷笑一声道:“斩情女,敝师弟就算非你所杀,但他今日下落不明,你是罪魁祸首。”   斩情女道:“江湖上都这么说,我斩情女自然不是好人,但你们为什么不想想,物必自腐,而后虫蛀之,他们如不是贪爱我的美色,我又如何能从他们身上下手。”   青叶道人怔了一怔,道:“但敝师弟石中英,是一位郡君子人物,不是贪恋美色之徒,你如不以色相诱,诱惑于他,怎会使他沦入色劫。”   斩情女道:“我是不好,我也用自己天赋的美色,去诱惑各种男人,不过,我从不用毒,也不相强,只要他们能躲过我色情的诱惑,我就不再招惹他们。”   青叶道人冷冷说:“这么说来,你倒是很有理了。”   斩情女道:“我不是好人,但入我掌握的,至少是他的定力不够。”   青叶道长叹息一声道:“斩情妇,你天赐容色,却不善自珍惜,反而用它来加害于人。”   斩情女道:“这是我的事,只要那人定力深厚,不为色诱,他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青叶道人道:“你是一条毒蛇,留你在世,不知还要害去多少人,贫道一要替天行道,除了你,为武林除去一大害,二要为我那位师弟报仇。”   斩情女道:“每个人说的都如同你一样的理由,杀我的藉口,但别忘了,杀死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四五年来,追杀我的人,不下百位,但他们都没有成功……”   青叶道长接道:“这一次,有些不同。”   斩情女道:“哪里不同了?”   青叶道长道:“第一,你受了伤,很重的伤,没有和人动手的能力了,第二,这一次,对付你的人,是黑白两道中联手合作,在江湖上,这也是很少的事,目下,我们的人手,已然超过了六十人,第四派截击人手,就会合于一处,合并对付你,老实说,你逃走的机会不大。”   斩情女道:“哦!你们有把握对付我吗?”   青叶道人道:“不是有把握的事,而是,我们非要截杀你不可。”   斩情女道:“问题是,你们能不能杀得了我?”   青叶道人道:“姑娘,试试吧!”   唰的一声,抽出了长剑。   斩情女忽然问向后退了三步,隐在了万寿山的身后,道:“总镖头,俺们母女托贵局信往徐州,目下途中遇劫,贵局是否要插手呢?”   万寿山道:“插手如何!不插手又如何?”   斩情女道:“你应该保护我们的安全,那是你镖局的责任,目下,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履行这个责任?”万寿山道:“姑娘,你在托保之前,一直没有说明你的身份。”   斩情女道:“但你认了保,那就算成了这笔交易了。”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不错,所以,俺们保姑娘这趟镖,并无错误,我们可以当面退保。”   斩情女道:“如是你们随时可退保,这还算是什么保镖的镖局。”   万寿山道:“姑娘,俺们没有错,江湖上,有这么一个规矩,如若是镖局的人,受到了欺骗,随时可以退镖。”   斩情女道:“我只是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罢了,说不上什么欺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害怕了别人的势力强大,那就退保吧。”   万寿山道:“姑娘错了,宝通镖局,虽然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镖局,但咱们对保镖的规矩却不能不守,姑娘,只要能够说出一番让我们心服的道理,敝局会全力以赴,保护姑娘。”   斩情女道:“事情很明显,我有惜,因为我事先没有对贵局说明身分,但贵局既然接下了这趟人头镖,就应该设法贯彻始终,开封府到徐州并太远,你们为什么不把我们送到地头?”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姑娘之言,倒也有理。”   青叶道人脸色一变,道:“万总镖头,你要拦下这场是非吗?”   万寿山道:“道长、在下要顾客和镖局中人,商量一下,才能给道长一个答覆,道长能稍候片刻。”   青叶道长冷冷说道:“万总镖头,这不是一个人的私恩,私怨,决定错误,就很可能会成为江湖上的公敌,还望阁下三思。”   万寿山道:“我会仔细地想一想这件事,不劳道长费心。”   青叶道长回顾了雷冲一眼,道:“雷兄,看来,宝通镖局,似乎是要承担起这件事了。”   雷冲身受毒针所伤,完全没有了搏杀之能,心中虽刀,却是没有别的,办法,道:   “这个吗?他们应该想到后果的。”   这时万寿山已招过了林成方、章明、韩二,聚集了一处。   林成方低声道:“总镖头,是否真的准备挑起这个担子?”   万寿山道:“这就是我要请诸位商量的了,哪方面对咱们有利?”   韩二道:“总座恕在下斗胆直言,袒护斩情女,有百害而无一利,万万不可承担。”   万寿山道:“至少,可以使咱们宝通镖局的字号响亮起来。”   韩二道:“话是不错,但付出的代价太大,单是目下这十道截拦,咱们就未必能闯得过去。”   万寿山道:“林少兄呢?有何高见?”   林成方道:“我和总镖头看法相同,找一个最有利于咱们的决定。”   韩二道:“斩情女的确是作恶大多,实在,不值得为她出力。”   万寿山道:“如若这十道埋伏,拦击杀不她,对方会不会雇请黑剑门的杀手,取她性命。”   韩二道:“这倒大有可能,斩情女结仇太多。”   万寿山道:“对!咱们如想见见黑剑门的杀手,保护斩情女,是否有些道理?”   韩二道:“但这一来和中原黑、白两道上,都结了怨,划得着吗?”   万寿山道:“难道斩情女,就没有几个朋友支援她吗?”   韩二道:“这个,在下也无法知晓了,斩情女这个人,不但心地十分恶毒,听说也是个极善心机的人物。”   万寿山道:“韩兄……”   韩二急急接道:“不敢,不敢,小的韩二。”   万寿山道:“咱们不保护斩情女,这些黑白两道中人,都能真的谅解我们吗?”   韩二道:“至少,可以不用和他们直接冲突。”   万寿山道:“这件事,我会自作决定,”   韩二轻吁一口气,未再多言。   万寿山道:“章镖师和他们谈谈看,什么条件。”   这时,双方形势,已很分明,斩情女和田昆,以及那小孩子,聚于一处,也在低声相商。   青叶道人剑虽人手,但也没有向前逼进。   雷冲受了伤,只有两个弟子,他究竟是有着势单人孤之感。   万寿山、林成方等宝通镖局的,也集于一处,正在低声相商。   奋冲却站在道旁,闭上双目,运气调息,希望能以深厚的内功,逼出身上之毒。   万寿山回顾了斩情女一眼,低声吩咐了章明数语。   章明点点头,行前几步,一抱拳,道:“敝局,还有几件事,向道长请教。”   青叶道长道:“阁下请说。”   章明道:“道长,我们退了保,不但损失了投保的银两,而且,从此之后,我们也无法再把镖局开下去了。”   青叶道人道:“哦!”   章明道:“所以,我们镜总镖头的意思是,请道长和雷老英雄,放我们一马,让我们到徐州交镖之后,诸位再出手抓人如何?”   青叶道长沉吟不语。   章明道:“道长是中原道上一反名剑,大名如日中天,如是道长觉得这件事,合乎情理,那就该承担下来。”   青叶道长道:“贵镖师应该明白,在此时此情之下,我也无法作主。”   章明道:“道长如无法作主,又如何和敝局交谈呢?”   青叶道长道:“这个,这个……”   章明接道:“道长,我们退了保,道长能不能保护敝局的安全呢?”   青叶道长道:“这个,贫道将尽力而为。”   章明道:“尽力而为,那是毫无把握了?……”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这来,道:“不错,没有一个人,能够控制今日之局。”   章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留着花白长髯的青衣老者,缓步行了过来,久走江湖的章明一眼之间,已可辩认出了来人的身分,不禁心头一震。青叶道长回头望了来人一眼,竟然未打招呼。   那老者哈哈一笑,接道:“老实说,没有人能够作主,今日来的都是江湖上黑、白两道中有名有姓的人,青叶道兄,虽然是一位很有名的剑士,只怕也难叫别人听命。”   青叶道长冷冷说道:“周兄,只怕你也只能作得你自己这一派的主。”   青衣老者笑道:“不错,所以我周金云,也不敢承诺什么。”   万寿山不识周金云,但却是听过他的大名,这人是豫、鄂,二省黑道上总瓢把子,在桐柏山中,安窑立案,坐地分赃,二十年来,一直领袖着两省黑道,自一位非平凡人物。   青叶道人道:“所以,贫道也没有承诺别人什么?”   周金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道长如是承诺了,岂不是伤了武当大剑派的威名?”   青叶道长冷哼一声,未再多言。   周金去挥手,道:“周某人是第四派截击人的领队,赶摇而来。”   斩情女冷笑一声,道:“男盗,女娼,你周某人的身分,比起我斩情女来,不相上下,你也赶来凑热闹。”   周金云哈哈一笑,道:“咱们是强盗,你是娼妇,咱们一个巧取,一个豪夺,只不过,我周某,有一些比你稍高的身分,中原道上,决心要合力截杀你斩情女时,不得不和我周某人做个商量。”   韩二拉低了帽沿,似是有意的不让对方认出自己。   章明轻咳了一声,道:“周兄……”   周金云冷冷喝道:“住口,你是什么身分,也敢和我称兄道弟。”   章明道:“在下章明,是宝通镖局的镖师。”   周金云道:“没听过这个镖局,更没有听过你这人。”   林成方一上步,道:“阁下识得这一个吗?”   周金云两道凌厉的目光,缓缓转到了林成方手握的长剑之上,道:“哦!你是说你手中的兵刃?”   林成方道:“不错,我相信阁下一定认识这个了?”   周金云冷冷说道:“认识,但却很少有人敢在我周某的面前挥舞。”   林成方回顾了万寿山一眼,道:“总座,这个人大狂妄,而且,声誉也不太好,咱们是不是要教训他一下。”   万寿山道:“雷老英雄和青叶道长,果然都是光明正大的人物,一番话入情入理,这个人是谁?”   林成方接道:“听说是什么豫鄂两省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坐地分赃的黑道首脑。”   万寿山道:“那不是强盗吗?”   林成方道:“不错,绿林道上人,还有什么好人!”   万寿山道:“强盗和咱们这一行,一向是势不两立,你就教训他一顿吧。”   这两人一拉一唱,听得周金云早已火冒三尺,但他还是沉住气,没有接口。   林成方笑一笑道:“是不是要杀了他?”   万寿山道:“最好教训他一顿算了,至少,他对咱们还罪不至死。”   林成方道:“在下遵命。”   目光转注到周金云的身上,道:“周总瓢把子,听到了吗?”   周金云气得全身在微微颤抖,冷冷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成方道:“那很好,你是否同意这件事呢?”   周金去道:“哦!如何一个同意法?”   林成方道:“束手就戮呢?还是要放手一战?”   周金云道:“在下不愿束手就戮。”   林成方道:“那很好,咱们就放手一战。”   周金云摇摇头,道:“我也不准备和阁下动手。”   林成方道:“那是说……”   周金云接道:“意思很明显,像你这佯名不经传的人物,如何能和区区动手。”   回目一顾身后六个大汉,接道:“你们哪一个出手,会会这位满口胡说八道的小辈。”   一个佩刀大汉,应声行了出来,右手一抬,单刀出鞘,冷冷说道:“年轻人,你过来,老子要教训你一顿。”   一出口,就流露出强盗的本性。林成方缓步行了上来,道:“你要跟我动手?”   执刀大汉道:“不错,老子要杀了你。”   林成方笑一笑,回顾了韩二一眼,道:“这个人出口伤人,该不该死?”   韩二道:“该死。”   林成方点点着,目光转到那大汉身上,道:“你出手吧。”   他举止潇洒神情镇静,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   执刀大汉冷笑一声,呼的一刀,迎头击了过去。   这一刀,势道凌厉,十分猛恶。   林成方的举止,却很轻松,直待对方的兵刃将近头上,才突然举剑一封。   刀剑相触,执刀人突然感到对方的剑上,有一股奇大的力道,把刀势滑到一侧。   执刀人心中惊愕未定,林成方长剑已然翻转了过来,寒芒一闪,斩下了执刀大汉的右臂。   鲜血溅飞中,连臂带刀,跌落在实地之上。   执刀人手臂跌落在实地之上,瞪着一对眼睛,脸上还是一片不相信的神色。   林成方剑势移动,顶在了那大汉的咽喉之上,缓缓说道:“就凭阁下这一点气候,还敢妄谈杀人。”   冰凉的剑尖,使得那断臂人,由茫然的神志中清醒了过来,也感觉到断臂的世疼,传入了心中。   脸色大变,连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了,道:“好剑法……”   林成方道:“你该死,那是非死不可,不过,你自己可以选择一个死法。”   断臂人惊震过后的清楚,已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大声叫道:“我败了甘愿认败,我已斩去一臂,但我不想死。”   周金云冷冷说道:“头割下来,不过碗大一个疤,有什么好害怕的?”   突然一扬手,一道寒芒飞起,射入断臂人的前胸。   刀身上淬有剧毒,断臂人只叫出一声:“瓢把子,你好狠……”   人已倒地,气绝而逝。   周金云杀死了一个属下,色厉内茬的说道:“阁下好快的剑法。”   林成方缓缓收剑入鞘,淡淡一笑道:“夸奖了,这个人该死,不论他怎么个死法,死不记仇。”   周金云道:“阁下是宝通镖局的保镖师吗?”   林成方道:“不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师!”   周金云道:“阁下可否见告姓名?”   林成方道:“用不着,在下既不想借阁下之口传名,也不想交你这个朋友,用不着通名报姓。”   周金云怔了一怔,道:“阁下既不愿留下姓名,在下也不能勉强,只不过,今日之局,恐怕很难了断。”   林成方道:“我知道,你们有十派人手,拦杀咱们,不过,阁下率领这一派,由此刻起,应该是已经过去。”   周金云心中暗自骂道:“好小子,你是存心撕我的面子了。”   心中念转,口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周总瓢把子,咱们要把事情说清楚,你立刻带人走呢,还是再打一阵,才肯心服。”   周金云道:“这个吗?朋友,事情应该有一个先来后到。区区是属于第四派拦截的人手。”   林成方心中明白,他是在说青叶道人,冷笑一声,道:“别人的事似乎是用不着你管,阁下最好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   周金云道:“哦!”   林成方伸手按在剑柄之上,道:“阁下如是心中不服,不妨再试两阵。”   周金云望了青叶道长一眼道:“道兄,我瞧咱们很难拦住镖车了。”   青叶道长冷笑一声道:“周总瓢把子,阁下带属下自成一组,和贫道各自为政,咱们既无法联手合作,也不能互相接应,周瓢把子,如何决定你后,和贫道无关。”   周金云哈哈一笑道:“道兄,不论咱们平常时日中,如何相处,但今日之局,可是大不相同……”   林成方缓缓向前行了几步,道:“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口中说话,手中长剑又已出鞘,目光转注在周金云的脸上,接道:“阁下,你是自己出手呢?还是要你那几个属下合攻。”   这等指名挑战,使得周金云无法装聋作哑,一皱眉头,道:“阁下不觉太过份吗?”   林成方道:“过份什么?咱们本来就是难相为谋人敌人,你们是反抢劫为生,咱们吃的保镖饭,彼此之间,形同水火,就算错过今日,来日,也是难免一场敌对搏杀。”   周金云冷笑一声,道:“好狂的口气!……”   目光突然转注到青叶道长的身上,接道:“道兄,你是第三派拦截强敌的人!周某人不愿意抢阁下之功,道兄请先出手吧!”   青叶道长本来,手执着长剑,闻言突然还剑入鞘,道:“对方既然是指名向阁下挑战,贫道怎敢掠周总瓢把子之美。”   周金云道:“道长如愿出手,区区愿让先机。”   青叶道长道:“那倒不用了,周总瓢子先请吧。”   他虽是出家之人,但因久年在江湖之上走动,对江湖上的险诈人心,大有了解。   周金云一顾身后五人,道:“你们并肩子上。”   五个人应了一声,全都亮出了兵刃。   林成方点点头道:“这样好,诸位一齐出手,也可以让在下省些事了。”   五个人,缓缓散开,布成了合围之势。   田昆大步行了过来,微微一笑道:“林镖头,兄弟虽然只练过几天庄家把式,但生平最见不得以众凌寡,愿助林兄一臂之力。”   林成方道:“田兄盛情,在下心领了,咱们保镖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敢劳动田兄出手。”   田昆碰了一个软钉子,笑一笑,道:,“既是如此,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成方长剑一摆,道:“诸位上吧!”   三个大汉互望了一眼,突然一齐出手,扇形攻上。   三把刀、一支剑,加上一对判官笔,分由四面八方,一齐攻到。   林成方长啸一声挥剑击去。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众人手中兵刃,尽为震荡开去。   看上去,林成方是属于文弱书生的人,就算会武功,也应是以灵巧取胜,但却未想到,他内力竟然是如此的深厚,一招横扫,意具千钩之力。   五个人手中的兵刃!   全数被震了开去。   五个人同时怔在当场,林成方剑已至,那平执判官笔的大汉,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他出手这一剑,并没有什么奇妙的变化,只是一个快字,快如闪电,快得敌人无法闪避。   一击间,就杀死了五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余下的四个人,完全呆住了。   林成方长剑展布,如一道光网般撤了出去。   但闻一阵惊叫呼喝,三把剑,一把刀,全都跌落在实地上。   每人执兵刃的右手上,都见了血,五个人呆呆地望着落在地上的兵刃,脸上是一片惊恐之色。   林成方摇摇头道:“四位的伤势,不轻不重,如是调养得不好,右手很可能变成残废,从此以后,诸位再也不能和人动手了。”   四个人左手抱着或腕,望着腕脉上缓缓流下的鲜血。   周金云愣住了,青叶道长也愣住了。   他们久在江湖上走动,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快剑。   周金云缓缓行到四人身前,冷冷说道:“你们还不走,站在这里诚心呕吗?”   林成方道:“对!阁下早该出手了。”   周金云道:“阁下剑招很精妙,兄弟佩服。”   林成方不肯给他留台阶,他只有自己打个台阶下了。   那知林成方竟是紧追不舍他说道:“周总瓢把子,阁下只会遣派属下送死,自己何以不肯出手和区区一战呢?”   周金云道:“四人伤都需要照顾,今日,周某人,只怕很难应命一战了。”   林成方道:“只要敷上金创药,一个月内不用右手,就可能使伤臂复元,死的早已死了,也用不着阁下费心,不论你借什么故,都不是理由,你属下死伤,你身为瓢把子,应该替他们报仇,你如不战而退,此后,又如何统领两省绿林?”   他说得很婉转,但内含词锋,却是尖锐无比。   周金云的脸色变了,但他只变一变,立刻又恢复了常态。   笑一笑,道:“死的已死了,用不着在下费心,但伤的我不能不照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阁下一定要和周某人有个胜负也行,不过,不是现在!”   林成方道:“那要等几时?”   周金云道:“安排了伤者之后,在下立刻赶来,事实,还有六派拦截,你们也无法冲得过去。”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周总瓢把子,除非我同意你离去,只怕你走脱的机会不大。”   周金云道:“你阁下欺人过甚了。”   林成方笑道:“咱们好好的走路,诸位却是千里迢迢地来此埋伏,是你周总瓢把子欺人呢,还是区区在下欺人?”   周金云大步行到几个受伤的属下身前,替他们所札好伤势。   林成方也明白,周金云是在藉帮拖延,但他并没有点穿。   对方暂时维持了一个对峙之局。   直到周金云包札好四个属下的伤势,林成方才缓缓说道:“周总瓢把子,你爱护属下这番心意,在下十分敬佩,如今,他们伤势已然包札妥当,阁下也可以放心出来了。”   周金云道:“我要护送他们离开此地。”   林成方摇摇头,道:“阁下,你如是一定不愿和在下动手,那也可以,不过,你要留下一点东西再走!”   周金云道:“什么东西?”   林成方道:“留下你身上的佩刀。”   周金云脸色变了,要他留下佩刀,那无疑是刷他的面子。   两省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要是留下了身上的兵刃,要他此后如何见人。   周金云脸色铁青,缓缓拔出了背上的紫金刀,道:“阁下要留下这把刀?”   林成方淡然说道:“不错,你如不愿留,在下也不勉强,只要能胜了我手中之剑。”   周金云双目中神光暴射,突然把紫金刀插在地上,道:“你记着,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一定要把它取回来。”   林成方道:“如是总瓢把子没有时间,在下就把刀带到徐州宝通镖局了,阁下有空,请到徐州去取。”   周金云冷笑一声,道:“我记住了阁下的话。”转身大步而去。   林成方望着周金云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回头对青叶道人道:“道长,准备如何?”   青叶道长道:“阁下剑招高明,贫道领教了。”   林成方轻轻吁一口气,回顾了斩情女一眼,道:“姑娘,能不能赏给在下一个面子?”   斩情女道:“什么事?”   林成方道:“医好这位雷老英雄的伤势?”   斩情女称波微转,嫣然一笑,道:“镖师吩咐,小妹从命了。”   她已取下面具,显出本来面目,那是一张俏丽动人的脸儿,妖媚横生的笑容、林成方看着她媚笑形色,也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女人如此动人,能够抗拒她诱惑的,实在非易。”   斩情女缓缓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九,交给田昆,道:“去!把药物交给雷老头。”   田昆接过丹丸,送了过去,道:“雷老英雄,这是解毒丹。”   雷冲睁睁眼睛,冷冷说道:“斩情女的解药?”   田昆道:“不错,对症下药,百试百应。”   雷冲冷笑一声,道:“老夫就算是伤重而死,也不用斩情女的解药。”   林成方笑一笑,道:“老前辈,这不是生气的事,留得青山在,你才有机会替令郎报仇,……”   雷冲接道:“贵局不肯退保,咱们要杀斩情女,只怕先得和贵局,拼个生死才行了。”   林成方道:“敝镖局只负责把投保的人头镖,送到徐州,也不过三两日的时光,来日方长,老前辈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雷冲沉吟了一阵,伸手接过药丸,道:“阁下如此说,就算这是一颗毒药,老夫也把它吃下去了。”   林成方心中一动,回顾了斩情女一眼,道:“这药物:“斩情女是何等人物,如何会听不懂弦外之音,淡淡一笑,道:“十成十的解药,如是雷老英雄中了毒,小妹立刻偿命。”   林成方道:“姑娘,你心中明白,我们为你拼命,并不是要保护你而是为了要维护镖行的规矩。”   斩情女笑一笑道:“我明白,世上人,大都对我有着很大的误会,阁下自然是也难免了,凡是接近我的人,都被武林同道中视为坏人,我不能拖累你林镖头。”   林成方道:“谈不上拖累,咱们接下了这趟镖,只为了要尽一个保镖的责任,这之间,哪有私人恩怨。”斩情女未再多言,缓缓回人篷车中。   林成方目光转注到青叶道人的身上,缓缓说道:“道长,区区不愿和贵派结怨,也不和道长动手,在下等的苦衷,已然说明白了,道长能否放我们一马呢?”   青叶道人道:“这个,这个,贫道……”   林成方接道:“以后,还有六派人手拦截咱们,老实说,诸位这一派自行撤走,一也未必会影响大局。”   青叶道人道:“就贫道所知,第九、第十两派阻拦的人手,十分强大……”   林成方笑一笑,接道:“所以,你们虽然撤走了,也不致影响大局,何不给咱们交情呢?”   青叶道人还未及开口,雷冲已抢先说道:“咱们走吧!留一份交情给林镖头。”   他说走就走,转身离去。   林成方一抱拳,道:“多谢两位赏脸。”   两人没有回答,奔行更快,转眼间,消失不见。   林成方目光转到了斩情女的身上,道:“姑娘,你都见到了?”   斩情女点点头,道:“见到了。”   林成方道:“姑娘准备作何打算?”   斩情女道:“林镖头指哪一方面而言?”   林成方道:“姑娘是否很信任我们能闯过这十道拦截?”   斩情女道:“我自觉眼光不错,宝通镖局是一个有着很大潜力的镖局,果然被我选对了。”   大成方淡淡一笑道:“姑娘虽然对我们充满着信心,但我们自己却是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斩情女道:“大家患难与共,小妹也可以助一臂之力。”   林成方道:“姑娘,这是越帮越糟的事,我们和姑娘之间,只是主雇关系,如是姑娘一出手,那就形势大变……”   斩情女道:“如何一个变法?”   林成方道:“都会把咱们看成和姑娘一起的人。”   斩情女道:“所以,你有些害怕了?”   林成方道:“我们赚了你五百两银子,老实说,我们作了一趟十分不智的生意。”   斩情女道:“过去,你们保的是名不见传的王夫人,现在,你们保的是斩情女,这价钱应不同了。”   林成方道:“姑娘想加价?”   斩情女道:“我要加价。”   林成方道:“姑娘准备加多少银子给我们?”   斩情女道:“给银子太俗气,所以,我想加十颗明珠。”   韩二道:“十颗明珠,多大的明珠?”   斩情女道:“一般大小,颗颗都如猫儿眼,不知林镖头是否答应?”   林成方笑一笑道:“如若谈价钱,这个在下就不便作主了,要和敝局总镖头谈谈,不过,就目下情形而言,就算是姑娘再出高一些价钱,咱们也犯不着接下这一票生意,老实说,没有人能有把握渡过这连番劫杀。”   斩情女道:“林镖头,现在,你们争的是贵镖局的名誉,和一个作镖师的节操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话是不错,但这只怕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了,一个不好,宝通镖局,可能就在此江湖上除名了。”   斩情女轻轻吁一口气,道:“说的有理,不过,贵局目下就算弃去我们不管,也未必就能得到他们的谅解。”   林成方道:“哦!”   斩情女道:“但如贵局能够苦撑下去,把我们送到徐州,贵局之名,必将立刻扬名江湖,誉满大江南北。”   林成方道:“这个我知道,但这些事,必须要拿性命去换。”   斩情女道:“诸位已经闯过了四关。”   林成方道:“还有六道截击,但想像中也是一道强过一道。”   斩情女吁一口气道:“林镖头,这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林成方苦笑一下,未再多言。   万寿山点点头,道:“斩情女,宝通镖局是个小字号,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几颗猫儿眼一般的明珠,固然是价值连城,但非我们应得之物,我们只有割爱不取。”   斩情女接道:“是贱妾自愿酬谢。”   韩二低声道:“总镖头,这位姑娘,收藏的珍珠甚多,十颗明珠的价值虽大,但绝不放在这个姑娘的上中。”   万寿山道:“财帛虽动人心,但性命却只有一个,如是咱们战死了这十颗明珠,还不是要落人手中。”   斩情女道:“贵局这位林镖头,剑上造诣精湛,贱妾生平仅见,总镖头的造诣,恐怕是更上层搂了。”   万寿山道:“姑娘,少灌迷汤,万某人不吃这个,我们要听的,是实实在在的话。”   斩情女道:“贱妾的句句真实,我相信贵局可以冲破难关,把我们送到徐州,问题是贵局肯不肯答应?”   万寿山道:“这个么?万某人,正在犹豫难决。”   斩情女道:“我的声誉不好,但现在,我确在困难之中,我欺骗了贵局,贵局如若刻弃此镖,我也没有话说,但我立刻自作了断,决不愿落在他们的手中。”   万寿山道:“斩情女大名鼎鼎,震动江湖,这几句话,未哆说得过份了!”   斩情女道:“小妹是言出至诚,他们说得不错,我身受暗算,还有儿日不能妄提真气,和人动手,如无贵局保护,小妹实难逃过他们的毒手。”   万寿山道:“这位田兄,想来,也是大有来历的人了?”   斩情女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江湖上人称夺魂镖的田昆。”   万寿山道:“久仰,久仰。”   田昆道:“江湖只传夺魂镖,反而很少人知道兄弟的真实姓名。”   万寿山道:“姑娘先请上车吧!咱们应该如何,自会主张。”   斩情女伸手取出一张银票,道:“这有纹银十万两,贵局先请收下,……”   万寿山摇摇头,接道:“无功不受禄,银票我们不能收。”   斩情女道:“十挡其四,小妹已感激不尽,这十万纹银,聊表谢意,对贵局无任何约束,保护一个王氏到徐州,也许只值五百银子,但保护我斩情女,百万两银子也不算多。”   韩二伸手接过银票,道:“姑娘既如此说,咱们却之不恭,多谢了。”   斩情女双目盯注在韩二的脸上,过了一阵嫣然一笑,转身而去,登上篷车。   万寿山一皱眉头,道:“咱们还没有决定是否保她,如何能收入银子。”   韩二低声道:“总镖头,不收白不收,她已经把话说明了,收不收这十万银子,都不约束咱们的决定。”   林成方道:“总座,韩二说得不错,这笑银子,来路不正,收了它也不罪过。”   万寿山道:“现在,我倒真是有些为难了。”   林成方道:“为什么?”   万寿山道:“咱们不知她是斩情女,也就是了,糊糊涂涂,把她保到徐州就是,但咱们既已知道她的身分,要咱们保着这样一个大恶不赦的妖女,心中实难平安。”   林成方笑一笑,道:“总座,事非得已,只好从权了,何况……”   万寿山接道:“何况什么?”   林成方道:“何况,我觉得这个斩情女并非太坏,至少,和江湖上传扬她的凶险,好了不少,她肯赐药雷冲,至少不是一个木然不通情理的人。”   万寿山道:“章明,你说说看,前面的拦截如何?”   章明道:“一道强过一道,青叶道人不会说谎。”   林成方接道:“咱们如是退镖不保,又将如何?”   章明道:“这个么,很难说了,这一次,拦截斩情女,黑白两道中人,携手合作,也是武林中,很少发生的事,但黑白两道中人,一向是如同水火,虽然携手合作,但彼此之间,仍然是极难相容。”   林成方道:“章镖头,至少白道中人,应该尊重咱们保镖这一行的规矩。”   章明道:“这个,很难说,所以,咱们退了保,也未必能够使他们完全谅解。”   林成方低声道:“总座,现在,咱们应该决定了。”   万寿山道:“决定什么?”   林成方道:“决定咱们是否要承保斩情女。”   第五回 阴阳双剑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年来咱们退了保,也未必能够平安过关了。”   林成方道:“既是已经惹火上了身,倒不如硬撑下去。”   万寿山道:“好!就这么决定,咱们把斩情女保到徐州。”   这几句话说得声音很大,似乎是有意让斩情女等全都听到。   篷车又向前行去。   行约四五里路,到了一座一岔路口。   一排四个人,站在路中,挡住了去路。   林成方距离四人三丈处,一勒马缓,健马停了下来。   章明也跟着下了马,缓缓迎了上去。   林成方举动很文静,缓缓取下马鞍上挂的长剑,迎了上去。   章明走得很慢,一直拿眼瞄着林成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双方距离六七尺左右,停了下来。   章明一抱拳,道:“四位是……”   站在左首的一个,冷冷答道:“湘北四怪……”   章明道:“久仰久仰。”   左首大汉道:“不用客套,各位已经连闯了数道拦截,足见高明,但不知对咱们兄弟,如何开销……”   林成方缓步越过了章明,接道:“四位可是劫镖的?”   一面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人一眼。   四个人,都穿着墨色的衣服,但却用着不同的兵刃。   两个人佩刀,两个施用的软鞭。   四个人的年风,约在三十四五至四十之间。   林成方瞧出了这四人都是具有一身内外兼修的武功,但却无法知晓四人的身分。   也许章明知道,但他去忘记告诉了林成方。   为首黑衣人道:“不错,咱们如若不是想劫镖,怎会站在大道上吃灰、喝风?”   林成方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敝局已经见识过了几道拦截的高人。”为首黑衣人道:“所以,我们没有轻视你,阁下准备动手呢?还是交出斩情女来?”   林成方心中暗道:“无论如何,应该先知道他们姓名才行,总不能糊糊涂涂地打一仗。”   心中念转,口中笑道:“宝通镖局,小店小号,人手不多,自然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名气了。”   左首黑衣人道:“很多人都低估了贵局,贵局这一点,不论能否闯过十道拦截,都将是名动江湖了。”   林成方道:“四位都是大有来历的人,又何苦和我们为难?”   为首黑衣人哈哈一笑道:“阁下,实在是很会说话,何不干脆了当地问我们姓名?   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相信,你不认识我们。”   林成方道:“兄弟眼拙,兄弟眼拙。”   为首黑衣人道:“襄阳四杰,剩下没有听说过吧?”   林成方确然没有听说过,但却不得不抱拳一礼,道:“久仰,久仰。”   为首黑衣人轻轻吁一口气,道:“我们四兄弟,练过一种全搏之术,叫做‘鞭中刀阵’,在江湖道,也算稍有名气,你可颅尽贵局的实力,和我们一点。”   林成方道:“敝局店小人少,能动手,也不过三两个,我姓林的是打旗的先上,接四位此阵就是。”   为首黑衣人点了点头,道:“好!”   一抬腕,佩刀出鞘。   四个黑衣人,依序亮出了兵刃。   老大、老三,施用长刀,老二、老四,各抖一条十三节亮银软鞭。   林成方看四人脸上一团正气,急急摇手,道:“慢来,慢来。”   为首的黑衣人,已然挥刀摆阵,闻言停下,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林成方道:“不错,兄弟心中有些疑问,必得先问个明白,咱们才能动手。”   为首黑衣人道:“你请说。”   林成方道:“襄阳四杰,不是绿林道中人吧?”   黑衣人道:“宋鸿保四兄弟,还有一点清名。”   林成方道:“既是侠人中人,为什么出手劫镖,就不怕伤你们四兄弟的清誉吗?”   宋鸿保冷笑一声,道:“阁下是明知故问了,你们保的什么镖,用不着宋某人点破,那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女妖,我们四兄弟受人之邀,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林成方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们和斩情女,也是全无过节了?”   宋鸿保道:“没有,完全是除害之行。”   林成方道:“宋兄,不论斩情女在江湖上的声誉如何?我们已经接下了这趟镖,就不管如何也得保到徐州,斩情女在江湖时日很久,急也不在一时。”   宋鸿保摇摇头,道:“不行,我们应邀除害而来,并非只有我们兄弟四人,就算我们答应了,别人也不会答允。”   林成方道:“那是别人的事了。”   宋鸿保道:“我们兄弟如不出手,别人擒获了斩情女,岂不是对我们是一种讥讽。”   林成方道:“宋兄,敝周因行规所限,不能放手,宋兄……”   宋鸿保一扬手,制止住林成方再说下去,接道:“这已不是言语间,可以解说的事,贵局不放手,只有动手一途。”   林成方道:“好吧!宋兄一定要见个胜负,兄弟只好奉陪了。”   口中说话,人也缓步向前行去,宋鸿保右手轻挥,四个人迅快地布成了,一个碗形人阵,所谓“鞭中刀阵”,并非什么阵法上变幻之妙,而是四个人兵刃上的配合。   林成方艺高胆大,缓步行入了那碗口之中。   韩二心中大急,低声对章明道:“章兄,快记林镖头退出来,襄阳四杰的合搏之阵,凶厉非凡,不可轻敌大意。”   这时,万寿山也快步行了上来,越过章明、韩二,直趋阵前。   宋鸿保目光凝注在林成方的身上,冷冷说道:“阁下只有一个人吗?”   林成方笑道:“在下不行了,还有别人接手,四位不用客气,请出手吧?”   宋鸿保冷冷说道:“阁下如此狂傲,那就别怪咱们手下无情,说话声中,单刀一起,领先攻去。   刀光一闪间,两条亮银鞭,也同时出手,像两条银龙一般,卷袭而至。   另一把长刀,却在双鞭之后,闪电而至。   鞭网、刀光,组合成一片冷芒、光墙,合击而至。   这凌厉无匹的一击,有如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   林成方皱皱眉头,他未想到鞭刀合手一击,竟有如此威势。   心中惊震,手却未停,长剑一抬“法轮九转”,一把剑,幻成了一片剑光。   但闻一阵兵刃交击的响声,密如爆花,两鞭、两刀,尺为剑光封挡开去。   但林成方仍被拘原地,未能破围而出。   两鞭、双刀也被他一剑震开,保持了一个不分胜负的周面。   宋鸿保暗暗惊心,想道:十余年,从没有一个人用这等方法,接下他们丑、鞭合击之术。   这是硬碰硬,内力要强,剑光要密,如若有一件兵刃挡不开,不可能不受到伤害。   林成方心中也有些嘀咕,暗道:这四人的击搏配合,已极佳妙,再加上他们兵刃的软、硬有别,更增威势,我也不能太过逞强,以免遭殃。   心中念转,口中却朗朗一笑,道:“襄阳四杰的鞭中刀阵,在下总算见过了,四位小心,在下反击了。”   他已根本不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说话时,长剑已递了出去。   话说完,已然攻出了七剑。   这七剑连环相接,剑招直指宋鸿保。   宋鸿保刀封人闪,免强把七剑接下,但却被逼退了五六尺。   这四人,久习合搏之术,心灵上默契纯熟,宋鸿保向后退,另外三人,也跟着退全阵跟着移动。   所以,林成方一收剑,两条亮银鞭,加上一片刀光,已疾袭而至。   林成方身形一侧,避开了袭来刀势,长剑上封,挡住了一条亮银鞭,另一条亮银鞭,却斜里击至,迫得不得不走险招,吸一口气,一个大转身,直向那执鞭者怀中欺去。   长鞭来势如风,疾落而下,林成方。已然很忆地避开这一击。   但亮银鞭,长过一丈,林成方以快速的身法,欺近了约五距离。   显然,林成方已准备拼受一击之苦,举手还击。   这鞭中刀阵,本有着很严密的组合,宋鸿保一把单刀,本可封击林成方的来势,但因宋鸿保被林成方一连七剑的攻势,迫得喘息未定,未及出手,留下这个空隙。   那人手中的亮银鞭,固可击中林成方,但鞭的威力,都在鞭梢之上,这等近身距离,鞭上威力大减,却正是林成方长剑可及之处。   事实上,林成方的长剑,已然随着向前行进的身子举了起来,剑芒直指前胸。   只听宋鸿保大声喝道:“二弟快走。”   单刀一挥,横里扫来。   执鞭人心中也明白,手中长鞭,纵然七中对方,也只能使对方受伤,但对方的长剑,却必然击中了自己的致命所在。   用不着宋鸿保招呼,他已疾忆地向后退去。   林成方行险发招,完全抢制了先机,快速的身法,真欺而堪堪避开单刀,左手一挥,抓住了软鞭,长剑一抬,指上了前胸。   说来容易,事实上,林成方已连冒奇险,完全凭藉着灵巧快速的身法,和估算的准确,一举问,制服了强敌。   宋鸿保放下手中单刀,轻轻叹息一声,道:“阁下下高明。”   林成方道:“承让,四位是撤走?还是要闹出流血惨局?”   那执鞭大汉怒道:“要杀便杀,襄阳四杰,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阁下如是真想死,在下成全……”   宋鸿保高声说道:“镖师且慢……”   林成方的长剑已刺破了那执鞭人的衣服,剑尖女抵触肌肤,却突然停手,道:“宋兄有何吩咐?”   宋鸿保望望老三、老四,缓缓说道:“咱们兄弟的鞭中刀阵,既无法困住阁下,那就证明了咱们非阁下之敌。”   话已经说得很明显,林成方收了长剑,道:“宋兄能赏脸,给敝号一个面子,在下是感激不尽。”   宋鸿保道:“惭愧,惭愧……”   林成方道:“宋兄,畜重了。”   宋鸿保一面喝令三兄弟收起兵刃,现面还刀入鞘,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镖师是否见允?”   林成方道:“但得力所能及,兄弟自当答允。”   宋鸿保道:“咱们久闻斩情女之名,似乎是江湖上一大妖女,因此,敝兄弟才受邀而来,准备除此妖女。”   林成方道:“哦!”   宋鸿保道:“但咱们兄弟学艺不精,只好愧对邀约好友,但空入宝山,就此而返,亦觉失望,所以,咱们想见斩情女一面,不知镖师意下如何?”   林成方道:“这个在下不便作主,必须征得斩情女姑娘同意。不过,兄弟可以奉告的是,我们确实保送斩情女直行徐州。”   只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林镖师不用为难,贱阅人多矣!还在乎被入瞧瞧吗?”   车篷启处,斩情女已然缓行了过来。   襄阳四杰,八只眼睛,一齐投注在斩情女的身上。   只见她杏眼,桃腮,果然是动人无比。   宋鸿保叹口气,道:“姑娘能倾倒众生,果非平常姿色。”   斩情女道:“我如有机会到襄阳,定会趋府拜访。”   宋鸿保道:“姑娘最好别,但如果一定要去,敝兄弟至少可以保证姑娘在襄的安全。”   斩情女一欠身,道:“小妹这里先行谢过。”   宋鸿保一挥手,道:“姑娘请上车,咱们兄弟告辞了。”   转身向前行去。   望着襄阳四杰的背影,林成方笑一笑,道:“姑娘,人人都要杀你,但真正见到你时,都似是已失去了非杀你不可信念。”   斩情女道:“众口灿金,江湖上把我斩情女,说成了斩情灭性,断义绝亲的凶恶之秆,事实上,江湖上人,不知有多少比我斩情女凶恶十倍。”   林成方道:“姑娘所以能名动江湖,照在下的看法,似乎不全是因为姑娘的手狠心辣……”   斩情女嫣然一笑,道:“这么说来,林镖头又发觉了我斩情女多了一项凶恶,还望不吝赐教,小妹这里洗耳恭听。”   林成方道:“姑娘容色照人,想来也是成名原因了。”   斩情女笑一笑,道:“多谢林镖头的夸奖。”   转身登上篷车。   章明快步行了过来,道:“林兄,高明啊……高明。”   林成方道:“为什么?”   章明道:“襄阳四杰,也是白道中人,在襄樊一带,甚具侠名,林少兄放他们一马,那是最好不过。”   林成方道:“咱们只不过才闯过了一半埋伏,看样子,闯过这十道埋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篷车仍继续地向前行去。   行间只见两个中年大汉,微闭双目,站在大路之中。   这两人,一个穿着白色长衫,一个穿着黑色长衫。   身上都佩着长剑。   韩二神情庄重,又目凝注两人身上瞧了一阵,低声道:“林镖头……”   其实,林成方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这是两个很怪异的人。   第一是他们的镇静,站在路中,明明是拦人去路,但林成方到了他们身前五六尺处,两个人仍然静静地站立不动。   第二是他们那份冷漠,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站在那里,好像两个泥塑、石雕的人像。   林成方心中明白,一个真正的剑手,静如山岳,动如闪电。   起是沉静的人,出剑越快。   暗暗吸一口气,严作戒备,一面说道:“两位似乎是拦住了去路。”   两人仍然是静站着未动。   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林成方的话。   韩二快步行了过来,低声道:“林兄,这两人,你认识吗?”   林成方摇摇头,道:“不认识。”   韩二道:“这两位是江湖上有名的阴阳剑,两人同时出剑,从示失手,剑下难有逃命之人。”   林成方哦了一声,道:“好,你们站开一些。”   韩二道:“林镖头,请小心一些。”   林成方点点头,又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两位朋友,请让让路如何?”   那穿白衫的人,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林成方一眼,道:“你跟我说话吗?”   林成方道:“不错。”   白衣大汉道:“什么事?”   林成方道:“麻烦两位让个路,咱们借借光。”   白衣人道:“哦!要我们走开是吗?”   林成方道:“不敢,不敢,借个光,借步路。”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这个吗?很容易,这要按规矩来。”   林成方道:“什么规矩?”   白衣人道:“兄弟让一步,一万两银子,由这里到路边,大约是十步吧!”   林成方笑一笑道:“一步路一万银子,太贵了,这价钱,小号出不起。”   白衣人道:“出不起,诸位只好换个地方过了。”   林成方已看出今日之事难以善罢甘休,笑一笑,道:“两位,兄弟想请教一事,不知两位兄台可肯赐告?”   白衣人闭上嘴,不再理会林成方,黑衣人却开了口,道:“什么事?你说吧!”   林成方道:“小号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两位却是武林大侠,这价钱,咱们付不出,不过,其他方面,不知是否可以补偿。”   黑衣人道:“补偿?怎么个补偿法?”   林成方道:“譬如说,小号能够拿得出的……”   黑认人冷笑一声,道:“倒有一件东西,贵号一定有,只不知你肯不肯给罢了。”   林成方道:“说说看吧,只要我们有,总好商量。”   黑衣人道:“斩情女,或是她项上人头,两样只要一个!”   林成方哦了一声,道:“这索价还是太高,这么吧,在下还个价钱如何?”   黑衣人道:“好!你开过来。”   林成方道:“咱们保护斩情女的总价是由开封到徐州,纹银五百两,分一半给诸位如何?”   黑衣人突然一瞪双目,两道冷厉的目光,凝注在林成方的身上,道:“你可是在寻二爷开心吗?”   林成方笑一笑道:“言重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找死。”   喝声中寒芒如电,直击过来。   林成方的长剑,也出了鞘。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个人在一刹那间,对了七剑。   黑衣人先出剑,抢去了先机,攻出了四剑。   林成方封开四剑后,还攻了三剑。   两个身子,都稳稳站在原地,剑仍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说明了两个人功力悉敌,剑上的力道,也是半斤八两。   黑衣人目光流现出惊异的神色,林成方心中也是暗暗震动,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遇上了高手,势均力敌的高手。   四目相注,良久无言。   万寿山已悄然移步而上,越过了韩二、章明。   他在两人剑光交击之中,已瞧出了林成方遇上强敌。   单是这一个黑衣人,林成方也许可以抵挡得住,但如加上了那个白衣人,双剑合击,以那黑衣人的手法,很可能三五剑就伤到了林成方。   对这等第一流的剑手,万寿山不能不严作戒备。   黑衣人忽然纵声大笑一阵,道:“想不到啊!”   一个小小的宝通镖局,居然会有这样一流的镖师。   双方对过七剑,林成方也一直保持着森严的戒备,黑衣人剑未还鞘,林成方也一起执着宝剑,淡淡一笑道:“阁下夸奖了。”   黑衣人停下了笑,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漠,道:“贵镖局像阁下这样的镖师,不知还有几个?”   林成方道:“上有总镖头,至于镖师吗?五七个总是有的。”   黑衣人道:“人人都像阁下这样的身手吗?”   林成方道:“十个手指,也不能一般齐,有人比在下高明,但也有比在下差一点的。”   黑衣人目光一惊万寿山,韩二,章明,道:“除阁下之外,还有他们三位?”   林成方目睹万寿山已选好了方位,笑一笑,道:“朋友,不觉得问得太多了吗?”   黑衣人出手几剑之后,反而对林成方髭敬重起来,笑一笑,道:“说的也是,但剩下的大名,可否见告呢?”   林成方反问道:“两位又怎么称呼呢?”   黑衣人道:“阴阳双剑,兄弟是阴剑郭相。”   自衣人接道:“阳剑马候。”   林成方道:“兄弟林成方。”   郭相道:“林镖头不肯留下镖车,果是有些仗持,不过,就算林镖头能闯开我们兄弟这一关,下面三关,只怕也无法渡过。”   林成方道:“郭兄的意思是……”   郭相道:“如若林兄愿交兄弟这个朋友,何不卖个交情?”   林成方道:“哦!”   郭相哈哈一笑道:“林兄交出斩情女,我们兄弟,愿担保贵局过关,不受留难。”   林成方道:“盛情可感,不过敝局如能留人,早就留下来了。”   郭相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林兄是不肯赏脸了。”   林成方道:“镖行有镖行的规矩,俺们如若交出人,不但敝局无法再开下去,保镖的这一行,也不会放过敝局中人!”   郭相目光一掠马候,道:“兄弟,这么看来,咱们得有一场火拼了。”   林成方道:“郭兄,敝局承保此镖,只到徐州,如是两位真的可以放咱们一马,何不让咱们过关。”   郭相摇摇头,道:“林兄,在下不愿和林兄舍命一战,但事实上我们似是已无法选择了。”   林成方道:“郭兄既是这样为难,兄弟也勉强应命了。”   阳剑马候突然开了口,冷冷说道:“姓林的,你有没有帮手?”   林成方道:“帮手,什么帮手?”   马候道:“我们阴、阳双剑合壁,速战速决,你林兄一人,绝非我们之敌。”   林成方正等答话,万寿山已然含笑而出,道:“林镖头,本座和你配合。”   马候道:“阁下是什么人?”   林成方道:“敝局总镖头。”   马候目光转注到万寿山的身上,道:“怎么称呼?”   万寿山道:“宝通镖局中人,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说了只怕阁下也不知道。”   马候长剑一摆,道:“郭老大,出手吧!”   郭相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这档事,小兄觉得咱们须合计,合计。”   马候道:“合计什么?如是阴阳双剑,留下下一个小镖局的镖,此后,咱们在江湖上,还有什么颜面立足。”   郭相道:“话是不错,不过……”   马候接道:“没有什么过不过,出手吧!”   唰的一剑刺了过去。   他出手一剑,正是阴阳双剑合搏的起手式,一剑刺出之后,不管对方是封架、闪避,马候已移动了位置。   身后,留下了空门。   郭相如若不及时的补上那个位置,那位置就可能留下了个很大空隙,马候整个的后背,都暴露在林成方剑势威胁之下。   所以,郭相不得不及时挥剑攻出。   同时,人也向另一个方位移动过去。   这就是阴、阳双剑的佳妙配合,阴阳转动,有如剑之两刃,人虽两个,攻势则一。   林成方已然全力工程,长剑疾如轮转,封挡对方的剑势。   但觉阴阳双剑交流攻势、越来越快,而且剑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佳妙和精密的配合,使得林成方完全没有反击之能。   一开始,就完全被阴阳双剑抢去了先机。   万寿山全神戒备,但却并未出手。   他知道林成方的剑上造诣,已到了相当的境界,林家的家传剑法,以迅速出名。   阴阳双剑天衣无缝的合作,威力逐渐增大,两个快速转动的人影,似乎是已经合而为一。   一团流转剑中,却攻出了两种不同的力道。   一剑是阳刚之力。   但在人的目光,却无法分辨出两种不同的力道。   林成方立刻被迫得陷入窘境。   万寿山冷眼旁观,也看得暗暗点头。   如是一对一动手相搏,不论是阴剑、阳剑,林成方都可以从容对付,游刃有余,但这双方一配合,威力增大,却不止一倍。   韩二已瞧出情形不对,再让林成方独撑下去,很可能会使林成方伤在阴阳双剑之下。   忍不住低声道:“总镖头,林镖头越来越艰苦了。”   万寿山身上未见兵刃,使得韩二心中更为紧张。   其实,万寿山已开始行动,双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付手套戴上。   那是跟皮肤颜色一样的一双手套,但却相当的厚,不知是何物作成。   忽然间,万寿山身子一侧,冲入了剑影之中。   只见他双掌挥动,硬封剑势。   只听波波几声轻响,阴阳双剑快速的攻势,在万寿山配合林成方的剑招封挡之下,攻势为之一缓。   就是这一缓之势,万寿山忽然间,一探右手,五指扣拿,硬把马候的长剑抓住。   他戴的手套戴上似是不畏剑刃,右手抓剑左掌一挥,切在剑身之上。   一声脆响,马候手中的长剑,竟被那一掌,切成两段。   林成方少去一半威胁,剑法忽然一变,连环三剑迫向郭相。   凌厉的剑势,硬把郭相逼退了三步。   阴阳双剑的合搏之势。生生被分了开去。   马候手中余下了一截断剑,不禁为之一呆。   高手过招,瞬息必争,马候这一怔神间,已被万寿山切断长剑的左手,扣住了他的右腕脉穴。   郭相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被林成方全力反击,迫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万寿山冷笑一声,道:“住手。”   林成方是个很有修养的剑士,但在阴阳双剑逼迫之下,激起了他的怒火,这一轮猛攻,大有置郭相于死地的用心。   直到听得万寿山呼喝之声,林成方收住了剑势。   万寿山目光转动,扫掠了阴阳剑一眼,道:“两位,现在作何打算?”   马候弃去了手中断剑,道:“阁下要杀就杀,我们兄弟认了。”   郭相却轻轻吁一口气,道:“阴阳双剑今日败得极惨,前所未有,两个请给我们兄弟一痛快,我们兄弟承情于九泉之下。”   口中说话,右手弃去了长剑,一闭双目。   万寿山忽然松了马候的腕穴,道:“两位请便吧!”   马候怔了一怔,道:“你放了我们?”   万寿山道:“是,两位已尽了心力,也对得住邀请两个助拳的朋友了。”   郭相回顾了马候一眼,道:“兄弟,咱们走吧!   马候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万寿山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回头对林成方道:“世兄,是否觉得老夫不该放了他们?”   林成方道:“这两人在合搏的剑术之上,化去了不少心血,杀了他们也是可惜得很。”   万寿山目光一掠章明,韩二道:“两位,这阴、阳双剑在江湖上的声名如何?”   章明道:“万儿很响,但一向活动在西北道上,很少进入潼关之内。”   韩二道:“这两个人,介开正邪之间,他们没有什么恶行,但生性冷厉,理旦上火,不分善恶,下手极毒。”   林成方道:“这么说来,刚才该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了。”   万寿山突然回头望着斩情女乘坐的篷车,说道:“姑娘,可否请下篷车,老朽有事请教。”   车帘启动,斩情女缓步行了下来,欠身一礼,道:“总镖头,有何见教?”   万寿山道:“姑娘想必看到了咱们和阴阳双剑动手的情形了。”   斩情女道:“阴阳双剑在江湖上声威喧赫,但仍然败在了两位手中。”   万寿山笑一笑,道:“姑娘少灌米汤,万某人不吃这个……”   语声一顿,接道:“阴阳双剑虽然败了,但下一道拦截我们的力道,只怕又十倍于阴阳双剑,这要在下如何应付呢?”   斩情女道:“不瞒总镖头说,小妹还不能妄动真力,如是小妹未受伤,单是开封府,他们就没有法子对付我。”   万寿山道:“姑娘,经过了阴阳双剑这一点之后,老夫深深觉得,这十道拦截不易闯,如是我们闯不过去,就很可能栽倒这里,宝通镖局的招牌砸了事小,只怕无法把姑娘保到徐州了。”   斩情女道:“只要你们尽了力,能不能保住小妹这条命,那就无关重要了。”   万寿山道:“区区要说的,就是这几句话,姑娘请上车吧!”   斩情女回身行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道:“总镖头,要不要小妹约几个来,助两位一臂之力。”   万寿山道:“哦!你还能约到助拳之人。”   斩情女道:“小妹试试看罢!”   林成方道:“除了这位田兄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斩情女道:“这个,小妹还不敢夸口,约到他们之后,再说如何?”   斩情女回头对田昆低言数语,田昆点点头,突然腾身而去。   他身法快速,一跃数丈,去如疾风。   林成方望着那闪电一般贩快速身法,点点头,道:“这位田兄好修养,竟然甘心屈为赶车的。”   斩情女粉颈儿,突然一红,笑道:“林镖头,他不过萤火之光,怎能和你林兄皓月争明。”   宝通镖局的人车,完全停了下来,似是要等待田昆的回音。   斩情女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低声道:“总镖头,林兄,要不要到小妹的篷车中坐坐?”   万寿山道:“不用了,咱们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敌势、动静,也好有个准备。”   斩情女微微一笑,道:“两位都是君子人物,小妹也不敢再作邀请,咱们就在树荫下谈谈吧!”   章明,韩二,和那趟子手,立刻把马车圈了起来,三人各选了一种有利形势,监视四周。   林成方道:“姑娘,篷车中不是有一位小兄弟。”   斩情女笑一笑,接道:“他个子虽然长得很小,但他的年纪不小啦,说起来,也算是中原道上有名的人物。”   万寿山和林成方,都非久走江湖的人,斩情女虽然说得已经明显了,两个人还是不知道。   看两人愕然神色,斩情女笑一笑,道:“看来,两位都非常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了?”   林成方道:“姑娘,我们的阅历是不太够了?”   斩情女道:“他叫三尺金童顶胜,算年纪吗?今年也应该有甘四五了,比起小妹吗?   还在上一两岁。”   林成方道:“姑娘今年才甘二三岁?”   斩情女道:“怎么,看起来,我是不是比实际年龄老一些?”   林成方道:“那倒不是,事实上,看姑娘的年龄,很像十八九岁,只不过算姑娘的盛名,在江湖上已经有很多年了。”   斩情女道:“不错,我十七岁出道,两年内成名,算起来,应该有三四年了。”   林成方道:“难得啊!两年时间就成名江湖,该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斩情女道:“这是机会,就以贵局和林兄说吧!如若诸位真的能把我平安地送到了徐州,贵局和你林兄,都会一举成名了。”   林成方道:“这么说来,咱们还要仗凭姑娘了。”   斩情女道:“那倒不敢当,主要的还是要诸位保护我斩情女的安全。”   林成方四顾了一眼,道:“姑娘,有一件事,在下十分担心,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斩情女道:“什么事?”   林成方道:“听说江湖上,有一个专门杀人的组织,计价取命,就算咱侥幸地闯过了这些埋伏、拦截,但不知他们会不会找上那些杀人的组织?”   斩情女道:“希望他们不要找。”   林成方道:“咱们是这样希望,但不知他们会不会如此?”   斩情女道:“如若他们真的要找这么一个组织来,取我之命,那我就不和再顾忌了……”   她似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不言。   林成方心中暗道:“听她口气,似乎是与那些组织无关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姑娘,如是他们真的找了,咱们又将如何?”   斩情女道:“那组织既然是计价取命,能受他们的委托,也自然能受我的委托了。”   林成方道:“哦!”   斩情女道:“那是比银子的事了,他们能出一万两,我就能出两万。”   林成方道:“姑娘很有钱了?”   斩情女道:“薄有积蓄,百八万两银子,我还拿得出来。”   林成方道:“大财主啊!不过,他们人多聚沙可成塔。”   斩情女道:“我也可以借,而且,会有很多人借给我。”   林成方叹口气,道:“姑娘,既然知晓江湖上有那么一个组织,为什么不托他们保护姑娘到徐州,却把我们宝通镖局,拖下了水。”   斩情女道:“那一个组织,只管杀人,而且,要限定目标,依那杀人的身份,讲价算酬,再说,他们也不好找。”   林成方道:“姑娘的仇人如此众多,那该是他们最大的一个客人了。”   斩情女道:“我没有什么仇人,只是人家仇视我罢了,我不想杀任何人,也没有可杀的对象,只是别人不愿放过我,我不愿束手待毙,就这样我结了很多的仇人。”   林成方道:“姑娘,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斩情女道:“你不会问问他们吗?”   林成方道:“不用问,事实很明显,他们要报仇,因为,你伤害了他们的兄弟、子侄,他们要报复,这就是仇恨。”   斩情女道:“林镖头,我不会无缘无故的杀害一个人,物必自腐,而后虫蛀之,我的名誉不好,天下无人不知,他们却来招若我……”   林成方接道:“所以,你就害死了他们?”   斩情女道:“我没有,他们有些是自觉惶愧,解不开正人君子的枷锁,自绝而死,髭是争风吃醋,互相拼了命,也有些是师门规法处死。”   林成方道:“姑娘,在下有一句话,奉劝姑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斩情女笑一笑道:“林兄,我没有屠刀,所以,无刀可放,我杀人的利器,就是我这张脸,我这副曲线玲珑的身材,以及我这份性格。”   林成方道:“哦!”   斩情女道:“性格我可以改,但我这张脸不能毁去。”   林成方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是镖师的身份,不应该问得大多。   这时,只见田昆疾奔而来。   田昆身后两个人,竟然是阴阳双剑,郭相、马候。   林成方怔住了。   一面凝神戒备,一面留心敌势。   斩情女站起身子迎向阴阳双剑,笑一笑,道:“两位,久违了。”   敢情他们早见过,竟是熟人。   阴剑郭相冷笑一声,道:“姑娘,见你一次很不容易。”   斩情女道:“两位受人之托,截杀小妹,如若小妹骤然出现,双方势既敌对,两位是出手好呢?还是不出手好呢?”   马候道:“姑娘似乎是永远有理。“   斩情女道:“两位,现在已然对朋友有了交代,也尽了心力,小妹再请两位回来,有一事相求。”   郭相道:“请说吧?”   斩情女道:“目下两位是否愿受小妹的邀聘?”   郭相接道:“受你邀聘,干什么?”   斩情女道:“保护小妹到徐州。”   郭相笑一笑道:“宝通镖局的镖师,大概是天下最好的镖师了,似乎用不着我们这败军之将相助了。”   斩情女道:“小妹邀约两位,也就是受了宝通镖局的影响,他们对两位双剑合壁之威,赞赏不已。”   马候道:“惭愧,惭愧,人败、剑折,还谈什么呢?”   斩情女道:“两位,小妹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位愿否帮忙,还望给小妹一个明白的答覆,自然,小妹也不会让两位白白相助……”   郭相接道:“宝通镖局呢?”   斩情女道:“万总镖头,一言九鼎,答应了保护我到徐州,自不会中途变卦。”   马候道:“姑娘找俺们来此,只是想要我们助宝通镖局?”   斩情女道:“那倒不是,小妹请两位来,是保护我,不但这一路,平平安安,到了徐州之后,还想借重两位。”   郭相道:“姑娘,咱们兄弟先到徐州恭候如何?”   斩情女道:“我能到徐州,大概已活了十之八九,重要的是咱们还要闯几关。”   郭相苦笑一下道:“下面两关,就算我们稍强一些,但也挡不住宝通镖局,如再有我们兄弟相助,不难轻易渡过,问题是最后一关。”   斩情女道:“最后一关是什么人把守?”   郭相道:“好像是以少林一位高僧为首。”   马候道:“最重要的是,你们一路行来,势如破竹,轻轻松地闯过了几道埋伏,所以,使他们提高了警觉,重新调整,把人手集中在最后一关。”   斩情女沉吟了一阵,道:“你可知道,那位少林高僧,法名如何称呼?”   郭相道:“不知道,那位高僧,似乎是很神秘,我们一直没有见过他。”   斩情女道:“这就奇怪了,我一直没有若过少林寺中人。”   林成方道:“听说少林门下,也有俗家弟子。”   斩情女笑一笑,道:“不错,少林也有俗家弟子,不过,在我的记忆之中,确没有招若过少林门人,除非我受了欺骗。”   林成方道:“怎么?姑娘和一个交往之时,先要了解他的出身来历?”   斩情女道:“是!但用不着我问他,他们自己会告诉我得清清楚楚。”   林成方笑一笑,道:“原来如此。”   马候轻轻咳了一声,道:“斩情女,在下有几句话,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斩情女道:“那你就请说吧,”   马候道:“咱们受人之邀,助拳而来,而且,刚刚还和宝通镖局的人动过手,此刻,一下子,转了个大弯子,回头捕杀,面子上实在有些拉不开。”   斩情女哦了一声道:“马兄原来有这多顾虑,小妹处境险恶,才请两位帮忙,请是我请,帮不帮却是两位的事了,所以,我觉得两位也不用为难,你们如有拉不开面子的地方,那就请便了,小妹也不敢多留,帮了我有报答,不帮我,是两全本份。”   马候呆了一呆,道:“姑娘,你们误会了,这一次俺们受邀而来,确实不知,对付的就是姑娘,等到知晓了内情,已然无法下台,一半也俺们愿意留下来,俟机助姑娘一臂之力,但听到了宝通镖局连闯数关之后,激起了俺兄弟一点好胜之心……”   斩情女接道:“宝通镖局怎么样?”   郭相道:“很高明,当今之世几个大镖局,只怕也找不出这么高明的镖师。”   目光转到马候的身上,接道:“兄弟,咱们早已存心帮忙,早帮,晚帮都是一样,面子事,不服顾虑。”   斩情女道:“郭老大究竟是老大,看事情是透澈多了。”   马候道:“老大决定,兄弟自是遵从。”   斩情女道:“小妹受了暗算,大约还有三天就可以复元了,那时候,小妹也算一份。”   郭相道:“咱们决走了,就不会更改,姑娘请上车吧!如是有人能杀你,他们得先杀死阴阳双剑。”   斩情女笑一笑,道:“小妹先谢过两位……”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蛇有头,鸟有翅,军有主帅,两位来帮忙,可不能喧宾为主,一切都要听宝通镖局万总镖头和林镖头的调度。”   郭相道:“这一点,不劳姑娘费心,你上车吧!要闯,咱们得早些闯,拖延时间,对咱们有害无益。”   转身对万寿山,林成方一抱拳,道:“两位,咱们阴阳双剑能担任什么脚色,两位尽管调度吩咐,咱们一切从命。”   万寿山道:“两位言重了。”   林成方心中暗道:“这斩情女果然是有些门道,竟然使这两个江湖大凶,服服贴贴。”   心中念转,口中接道:“老实说,咱们还要两位帮忙,咱们对敌情,知晓不多,调度倒不敢当,但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合作的事实,已经造成,何况就形势而论,宝通镖局,也确须儿个助拳的高人,再说,林成方忽然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斩情女这一位名满江湖的小妖女,有如一座宝藏,越挖掘越丰富,越挖发觉她越神奇,这正和平常的人人事事相反。   郭相对林成方一番请甚感受用,笑一笑道:“林光兄有何重询,我等知无不言。”   这时,斩情女已登上了篷车,而且,也放下了垂帘。   林成方一面吩咐准备上路,一面说道:“郭兄,江湖上黑白两道,一向有如冰炭,这一次,怎会合作?”   郭相道:“那是因为斩情女结仇大多,不论黑、白一口吞,受邀之人,大部分,都和她有点仇恨,但也有一些是慕名而来,这就促成了一桩千古奇闻,黑、白两道大联手。”   林成方道:“除了两位之外,是否还有和两位同一目的而来,明是参予截杀,暗中却存心助拳。”   郭相道:“大概还有人,只不过,会不会和我们兄弟:一样肯立刻转向,那就很难说了。”   林成方道:“这件事,总该有一个主事的人,不知是哪一位德高望重的人?”   郭相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奇怪,邀约我们的,只说对付一位江湖上人人痛恨的妖女,下面署名的是中原四省黑、白两道中人,并没有哪一个出面具名,但他们耳目很广,邀请到的人,确然不少。”   林成方道:“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一封没有头尾的邀请书,竟然有这样多的高手赶来。”   郭相道:“妙处也在此了,如是书有具名人,受邀者,必须掂掂那边请人的的份量,够不够主事条件,来的人至少会少了一半,正因为人人心存好奇,不自禁赶来此地,既来之,则安之,大部参予了这场截杀。”   林成方道:“听郭兄这么一说,倒有一番道理,但郭兄等到此之时,总该有一个接待的人了!”   郭相道:“妙在那封邀请书函,说明了时间地点,那几家大客栈,但却不在开封城中,接待的是店小二,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但要说哪一个主持其事,兄弟到现在,还无法说得出来。”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郭兄,是否觉得这件事,有些玄奇郭相叹息一声,道:“这,在下也想过,有那么一个人暗中主持,只不过他的才慧很高,一直婚在幕后,事事假手于人,自己却一直不肯露面。”   篷车已开始向前行,辘辘轮声,划破旷野的静寂。   林成方轻轻吁一口气,道:“郭兄,那一位少林高僧,是不是个中首脑。”   郭相道:“少林行事,一向光明正大,似是用不着而出这样的花招。”   林成方笑一笑,道:“咱们总会遇到那位主事人,我想他化费了如此的心机,总不至于会置于事外。”   郭相道:“就算咱们遇上了,只怕也不知道。”   林成方突然一转话题,道:“郭兄,小弟有几句话,很想说出来,但又怕出言妥,使郭兄见怪。”   郭相哈哈一笑,道:“林兄,可是想问咱们兄弟,为什么那样适应斩情女吗?”   林成方道:“兄弟正是此竟!”   郭相道:“林兄,你不觉得斩情女有一种动人的魅力吗?”   林成方道:“哦!”   郭相道:“如若咱们能平安地到了徐州,只怕林兄,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斩情女的役用之人。”   林成方笑一笑,道:“有这等事,兄弟倒是不觉得。”   郭相道:“等你觉得时,已无法自拔,这就叫色不迷人人自迷……”   轻轻吁一口气,接道:“林兄,这斩情女三个字,来自别人太多情,多得她不得不斩。”   林成方点点头:“领教了。”   谈话之间,又到了一道截击的所在。   五丈的官道上,一排站三个人。   三个一色反穿羊皮袍子的人。   郭相停下了脚步,道:“林少兄认识这三个人吗?”   林成方道:“兄弟阅历太浅,不识三位高人!”   郭相接道:“雪谷三怪,这三人,住在一座冷雪封冻的山谷之中,一年四季,都穿着这么一件皮袍子,结果便成了三人的标志,不论寒暑冷势,他们都是这个打扮。”   林成方道:“他们为什么把皮袍反穿起来呢?”   郭相哈哈一笑,道:“林兄,你虽然在江湖上走的时间多,但你这份观察入微的才智,却非常人能及,在下故意说得很含糊,希望你林兄能够再问。”   林成方道:“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惊人之处吗?”   郭相道:“不错,听说那皮袍上,藏有暗器,叫做羊毛针,这些针混在那些羊毛之中,不知它在什么时候,忽然会发了出来。”   林成方道:“他们用什么手法发出来?”   郭相道:“这就不清楚了,在下,也只是听到传说,他如何发出毒针,在下没有见过,据说那羊毛针,发时无声无息,叫人防不胜防。”   林成方道:“羊毛针,混入了羊毛之中,借搏斗时挥拳,飞脚,发出毒针,那实在是一件不太容易闪避的暗器。”   郭相回顾了马候一眼,道:“兄弟,咱们闯这一关吧?”   马候道:“好!咱们一起上。”   林成方笑一笑,道:“不敢劳动二位,这一阵,还是由小北来吧。”   突然举步而,行,直逼近雪谷三怪身前五尺处。   林成方借机会打量了三人一眼。   三个人的脸色,一般苍白,白得像冰雪一般,白得透明。三个人六只眼睛一齐盯住在林成方的身上。   但三个人都紧闭着嘴巴!   不肯说话。   林成方一抱拳道:“在下宝通镖局林成方,给三位见礼。”   居中而立的白袍人,冷笑一声,道:“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林成方道:“在下初出茅庐,本来名不见经传,三位自然不识了。”   居中一人道:“你要说什么?”   林成方道:“在下请三位让让路。”   居中人道:“江湖上借路有借路的规矩,你准备如何借法?”   林成方道:“敝号小镖局,无财无势,以三位在江湖上的名望,大概是不会动敝局的镖了。”   居中人道:“你阁下说的刚好相反,我们兄弟,正是要劫下贵局的镖。”   林成方道:“俺们保的东西不是黄、白货,不值什么……”   居中人道:“我知道你们保的是人,人是活宝,可以价值连城。”   第六回 镖车脱险     林成方道:“咱们拉下这趟镖的代价是五百两银子,由开封保人到徐州,如是朋友什么急用,咱们愿全数奉上。”   居中人双目中神芒一闪,道:“你敢戏弄与我。”   林成方道:“在下说得很起初但如阁下不具听,在下就……”   居中人接道:“银子事小,贵局如是需要,咱们奉送一千两,留下你们的镖。”   雪谷三怪,一向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立刻出手。   大概是,他们也听到了宝镖局连闯数关的事,所以,三个人言语间,还算客气。   林成方冷笑一声,道:“三位,都是成名江湖的豪雄人物,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咱们宝通镖局,不是大镖局,但可也不能坏了镖行的规矩。”   左首反穿皮袍的人,冷笑一声道:“老大,不用和他们多费口舌了。”   林成方淡淡一笑,道:“咱们吃镖行饭的人,别的没有,就是不怕死,如是三位一定要动手,在下奉陪就是。”   左首皮袍人,怒声道:“放肆。”   左手一场,一道寒芒,疾射而出,直击前胸。   林成方拔剑一挥,快如闪电一般,当的一声,封开了寒芒。   那是一根软索亮银枪,被林成方一剑直封开去。   居中人道:“贵局能连闯数道埋伏,果然是有几下子。”   双手齐扬,两道寒芒,分由两个袖管中射了出来。   林成方早已戒备,长剑左荡,右封,当当两声,将两道寒芒封开。   那是两把带有软索短剑。   林成言轻轻咳了一声,道:“三位,难道一定要打吗?”   居中人道:“没有法子,阁下不肯留人,咱们只有领教了。”   林成方吁一口气,道:“三位,相打无好手,一定要打,只怕是难免会有伤亡。”   居中人道:“看来,林镖头,似乎很有把握对付咱们了。”   林成方道:“三位皮袍上毛里藏针,恐怕世上最毒的暗器之一,在下不得不先设法保我之命。”   左道人冷笑一声,道:“老大,我先出手,教训这小子一顿。”   一提气,身子陡然间,向前冲了过来。   他来势很快,疾如跄风。   人到眼前,兵刃也到了手里,双手向前一送,两道寒芒,刺向前胸。   林成方长剑如电划过身前。   剑上力道奇强,铮、锵两声,硬把刺向前胸的两把月牙月,分挡开去。   这两柄月牙刀,长不过一尺二寸,但除了两个可以手握的刀柄之外,全是刀身。   后面也带着软索。   雪谷三怪,都亮了兵刃,一个是软索亮银枪,一个是软索短剑,一个是软索月牙刀。   林成方封开了两刀之后,冷冷说道:“三位,都已和林某人过了招,但不知是否还要再打下去。”   居中人冷笑一声,道:“不错俺们三兄弟,各攻一招都被阁下封开去,宝通镖局的镖师,的确高明,但俺们三兄弟的真正拿手绝招,还没有开始施用。”   林成方道:“彼此交手一抬,俺们心中都该有数了,如是一定要火拼下去,对双方都无好处,再说,林某人听到的消息是精锐集中于最后一关,准备在那里和俺们决一死战。”   居中人道:“不错,所以,俺们拦截贵局的布置,有了很大的调整。”   林成方道:“区区和三位,各过一招,兄弟相信,咱们彼此的心中都有了一个感受,那就是三位想在短短的搏杀中,胜过兄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居中人道:“是!”   林成方道:“所以,咱们打下去,可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如是伤了敝局中人,那还好,如是伤了你们贵兄弟,对三位而言,那就有些划不着了。”   雪谷三怪互相望了一眼,突然转身而去。   郭相快步行了上来,道:“林镖头,这作法,有些不对。”   林成方道:“郭兄指教了。”   郭相道:“雪谷三怪,武功不弱,如是我们能把他们残灭于此,那岂不是减弱了一些阻力,如是要他们加入了最后一道拦截的决战,那岂不是增强了咱们敌对的实力。”   林成方笑一笑,道:“郭兄说的是,不过,兄弟的想法,有些不同?”   郭相道:“请教?”   林成方道:“袍中藏针,防不胜防,除非一动上手,就全力以赴,全力求胜,使他们还未放毒时,一举取了他们的性命,那必将是一场很冷酷的杀戮,前车可鉴,必将会激起他们后一道的拼命之心。”   郭相道:“林镖头的意思是想把他们安排在最后决战吗?”   林成方道:“不错,这对他们有利,但对我们也有利,他们集中了不少的人手,但我们也保留了很多没有用出来的武功。”   郭相道:“啊!原来如此。”   林成方笑一笑道:“郭兄,如若他们有七八个人,合攻咱们一两个人,雪谷三怪那羊毛针,就无法施展。”   郭相点点头,道:“这倒有理。”   谈话之间,又到了一道关口前面。   这一道关口,是两个中年妇人,各执长剑一把,穿的竟是长罗裙。   落地的裙边,掩去了双足。   这一下林成方愣住了,一皱眉头,道:“郭兄,他们穿的怎么是裙子?”   郭相道:“林镖头不认识这两个人吗?”   林成方道:“不认识。”   郭想道:“这是江湖上有名的裙里脚?”   林成方道:“裙里脚,那是什么武功?”   郭相道:“她们最可怕的,不是手中的长剑,而是那长裙中隐藏的一对莲足。”   林成方道:“哦!”   郭相道:“听说,她们踢出之足,快如闪电,而且,还能踢出暗器。”   林成方道:“这倒是前所未闻的事了。”   郭相道:“在下也未见识过,这一阵让给我们了。”   林成方道:“好!那么两位多多小心了。”   这两个妇人,都有三十七八的年纪,偏偏一个穿着一身绿,一个穿着一身红。   那穿红衣的冷笑一声,道:“阴阳双剑,你还知道姑奶奶的什么事,一股脑儿都告诉他们吧。”   郭相笑道:“你们两姐妹,俺们两兄弟,二对二,才打得过瘾,你郭大爷是……”   红衣妇人冷冷接道:“郭相,你如再敢出言轻薄我们姐妹,当心你的狗命。”   郭相笑一笑道:“我说大姑娘,你说这话,难道还能威胁到人吗?咱们出手过招,本来就是拼命的事。”   红衣妇人道:“彼此过招,争的是胜负,不一定非要拼命不可,但你如出言伤了我们,我们就是场生死之搏。”   郭相脸色一整,道:“姑娘,不用客气,阴阳双剑一联手,一向全力施为,两位姑娘有什么看家的本领,尽管请施展出来。”   这时,那绿衣妇人,突然开了口,道:“你们阴阳双剑本来是主人请的助拳人,要你们对付宝通镖局和斩情女,想不到,如今你们竟然反口相噬,对付邀请人。”   郭相笑一笑道:“二姑娘,在下虽然被邀而来,却不知邀我们的主人是谁,这个二姑娘是否知道?”   绿衣女子怔了一怔,道:“这个,我倒没有留心,但无论如何,你们不能反过来,对付邀请人,心中不满,何不就此离去。”   郭相道:“老实说,咱们兄弟,也不希望和贵姐妹动手,能肯善罢,那是最好不过,如是两位姑娘,也不知道邀请助拳的是何放人物,那就似乎是用不着替别人卖命。”   绿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我们姐妹虽然妇道人家,可也不是随便听人摆布的人,我们要对付斩情女,就算未曾受邀而来,我们听到这消息,也会赶来参与这件事。”   郭相道:“听口气,你们对那斩情女,似乎是怀恨极深。”   绿衣女子道:“不错,我们对他怀恨极深。”   郭相道:“为什么?能不能告诉咱们。”   绿衣女子道:“告诉你也不要紧,咱们姐妹有一位兄弟,被斩情女所害,我们作姐妹的,该不该为他报仇?”   林成方听得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斩情女,果然是结仇不少。”   郭相点点头,道:“应该,不过……”   红衣妇人接道:“话已经说明白了,如果两位不愿卷入这场是非之中,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郭相道:“只怕是来不及了。”   红衣妇人:“为什么?”   郭相道:“咱们兄弟,很喜欢银子,斩情女答应我们,保她平安闯过拦截……”   绿衣女子接道:“贵兄弟的性命,用钱就可以买到吗?”   郭相哈哈一笑道:“二姑娘,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买人命。”   绿衣女子道:“既然两位是卖的,咱们也想问问价钱。”   郭相道:“相当的高,只怕两位姑娘出不起。”   绿衣女子道:“漫天讨价,就地还钱,咱们姐妹,也薄有积蓄,说不定价码高过斩情女。”   郭相道:“二姑娘一定要问,兄弟就开个价了。”   绿衣女子道:“小妹洗耳恭听。”   郭相道:“俺们兄弟两个人,大约每人一个数。”   绿衣女子道:“一个数是好多?”   郭相道:“一万两……”   绿衣女子道:“一万两银子,不算太贵。”   郭相笑一笑道:“二姑娘,斩情女很有钱,放眼当今江湖,比她钱多的人,还不太多。”   绿衣女子道:“俺们姐妹,正正经经的作人,当然比不过斩情女的钱多。”   郭相道:“姑娘,阴阳双剑两条命,只各卖一万两银子,是不是少了一些。”   绿衣女子道:“不会是一万两黄金吧?”   郭相道:“只怕是不幸被你言中了。”   绿衣女子道:“一万两黄金,我不信斩情女会有那样多的钱。”   郭相道:“信不信是姑娘的事了,但俺阴阳双剑,收不到这个价钱,不会卖了自己。”   绿衣女子道:“太贵啦,咱们姐妹出不起。”   红衣妇人道:“妹妹,你听他说些什么?出手吧!”   绿衣女子应一声,忽然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凶厉无匹,幻起了两朵银花,点向了郭相的前胸。   郭相人向旁侧一避,右手剑已出鞘,人退剑出,当的一声,封开了绿衣女子手中的剑势。   他心中早已知道,他这一剑下去之后立刻会有一脚踢出。   郭相防患未然,对那裙中突出之足,心中有些畏忌,所以,他虽明明能封开这一剑,也不肯冒险,闪身避开她莲足能及之处。   林成方看得很用心,倒希望她能踢出一足,看看这“裙里脚”,如何一个快法,能够名动江湖。   但郭相对“裙里足”似是有着极大的戒备,一直小心应敌。   手中长剑,竟然当作大砍刀施用,大开大阖,身体一直和那绿衣妇子,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两人缠头十余招,都无法施用真正的绝学。   郭相以守为主,那绿女子一连攻了十余招后,突然收住了手道:“姓郭的,俺们这样打下去,哪一天,才能分出胜败呢?”   收剑退了两步,郭相笑一笑,道:“在下一来,就不想和姑娘在此地分出胜败。”   绿衣女子道:“不在此地分出胜败,那是什么意思?”   郭相道:“主持人,把他自认为的可用之材,全部调集到最后一关,准备在那里和俺们一决生死,如若两位姑娘,在此地全力施为,不论胜败,对两似乎是都没有什么好处。”   绿衣女子道:“为什么,俺们姐妹如能杀了你们阴阳双剑,一样可以大出风头。”   郭相道:“红姐绿妹的裙里脚,在江湖上已经是很有名了,用不着惜我们阴阳双剑出名,再说,姑娘至少应该看清楚一件事。”   绿衣女子道:“什么事?”   郭相道:“诸位本来是以多为胜,但目下在场之人,却是我们强过贵姐妹。”   那穿红色长裙的姐姐,似是已经想通了个中的道理,嗯了一声,道:“对!妹妹,咱们总不能傻得先在此地和阴阳双剑拼个死活出来。”   绿衣女子道:“大姐,他们要保护斩情女,不肯让步,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红衣妇人道:“就算咱们要和阴阳双剑见个高下出来,也不是在此时此地,咱们走吧!”   转身当先而去。   绿衣女子望了郭相一眼,道:“你不错,三言两语,就把我姐姐说服了。”   郭相道:“令姐姐相当的聪明,在下点就透了。”   绿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姐姐是一个很不好说话的人,你竟然能轻轻易易他说服了她,实在高明。”   郭相道:“二姑娘,你最好再转告令姐一句话。”   绿衣女子道:“什么话?”   郭相道:“我们是被陷重围的人,难免会全力以赴之搏,最好不要先挡锐锋。”   绿衣女子道:“我明白了。”   转身一跃,急奔而去。   林成方笑道:“好,攻心为上,这两姐妹似是已被郭兄说服了。”   郭相道:“好说,好说,在下不过是跟林兄学步罢了。”   望着二女远去的背影林成方微微一笑,道:“这两位姑娘一撤走,局势已经摆明了?”   郭相道:“摆明了什么?”   林成方道:“她们似是已经放弃了十道拦截咱们的计划,要在最后一道中,跟咱们见个胜负。”   两人边谈边行,又到了一处埋伏的所在。   这一次,没有多费口舌,敌人就撤了下去。   林成方轻轻吁一口气道:“郭兄,那最后一道埋伏,在什么地方?”   郭相道:“不太远,前面就是了。”   林成方抬头看去,只见前辈一道起伏的土岭,两侧生着矮林、杂覃。   但宽阔的大道之旁,却开了两处兼营酒饭的茶棚,而且生意相当的好,经常有过往打尖休息的行产。   轻轻呼一口气,林成方缓缓说道,“他们准备在土岭之上呢!还是土岭前面。”   郭相道:“好像是上岭之上,这些人,大都是受邀而来的高手,要他们藏在道旁的草丛林中,只怕他们大半都不会同意。”   万寿山接了口,道:“这么说来,他们是准备坐在茶棚中等咱们了。”   郭相道:“好像是如此吧!”   万寿山道:“那也好,这等正大的拦劫,比他们隐在暗处的手段,要光明多了。”   郭相道:“总镖头,他们撤了后面数道关卡,把所有的人都集中于此,那土岭上,有一片很大的草地,对他们而言,似乎是利多害少。”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如若他们单打独斗,一个一个的来,咱们可以应付,只怕他们一扔而上,那时,咱们就算可以迎敌,只怕很分身保护斩情女的安危。”   郭相道:“在下亦是这样顾虑。”   林成方回顾了赶车的田昆一眼,道:“那位赶车的田兄,郭兄认识吗?”   郭相道:“林镖头,还不知他是何许人物?”   林成方道:“斩情女一直没有说得很清楚,在下倒也不便多问,不过,看他身手,不是个简单人物。”   郭相道:“林兄听说过铃镖这个人吗?”   林成方道:“在下走镖的时间不多,对很多江湖高人,都未听闻过。”   郭相道:“他就是铃镖田昆。”   林成方道:“铃镖,那是说他会打一种暗器,叫作铃镖。”   郭相道:“一种带有铃响的飞镖。”   万寿山道:“飞镖上带有铃声,那岂不是失去暗器的作用了。”   郭相笑道:“铃镖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之一,但它的威力如何,我也没看见过。不过,等一会,强敌众多,他非要施展出手不可了。”   林成方低声道:“斩情女武功如何消失的?”   郭相道:“就在下听到的传说,她武功,并未失去,只是身受重伤未愈,不能妄提真气,只要伤势养好,武功立刻可恢复。”   林成方道:“郭兄,敌已知彼,才能战无不胜,如今对方的虚实,咱们全无所知,这知彼的工夫,是显然的不够了,所以,只有在知己方面,多下些功夫了,在下如若是问错了什么,郭兄担待。”   郭相急道:“不敢,林镖头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林成方道道:“斩情女有些什么武功?”   郭相道:“你是说,斩情女最厉害的武功?”   林成方道:“对!包括她的暗器手法。”   郭相道:“她会用一种很厉害的暗器,叫作子午追魂钉。”   林成方道:“淬毒暗器。”   郭相道:“就在下所知,可分两种,一种淬毒!一种没有!”   林成方点点头,道:“一个人用暗器,能用无毒和有毒的两种,那就证明了这个人,还存有一点良知……”   语声一顿接道:“郭兄,咱们就事论事,谈谈斩情女在江湖上的作为如何?”   郭相道:“她不是好人,至少,不是端庄正派的女人,不过她也不是江湖上传说的那么坏!”   林成方道:“郭兄,人人找她报仇,说她害了很多的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郭相笑一笑,道:“林镖头,酒醉人,但酒何辜,色迷人,错不在色,如是人人都能参透禅理,四大皆空,斩情女又能害到何人?”   谈话之间,人己到了土岗前。   万寿山打量那土岗形势一眼,招来了韩二低言数语。   林成方却对田昆一挥手,道:“田兄深藏不露,兄弟本不敢劳动田兄,但此刻情况不同,咱们的人手太少,保护斩情女的事,还要田兄费心了。”   田昆道:“兄弟尽力而为。”   林成方笑一笑,道:“情况如有需要,还望田兄能施展绝技。”   田昆道:“兄弟绝不藏私。”   篷车中转出来斩情女的媚笑之声,道:“林镖头,小妹也会稍尽心力,田昆特别多造了百格言铃镖,届时,自会施展。”   田昆微微一笑,未再多言。   郭相回头望了马候一眼,道:“兄弟,走!咱们先上。”   马候应了一声,快步追上郭相,直登岗上。   林成方紧追在二人身后。   万寿山却和镖车同行,和三人保持了十余丈的距离。   一直登上土岗,竟未遇拦劫之人。   这一条土岗不算高,但上面的地方却很大,两侧的茶棚中,已坐了不少的人。   就算是完全未走过江湖的人,也能一眼瞧出来情形不对。   那土岗中坐的人,大都是疾服戏装带着兵刃的大汉。   郭相放缓了脚步,道:“林兄,几个主要的人物,大概都躲在茶棚后面咱们咱们是留下吃杯水呢,还是一直过去。”   林成方道:“能过去,咱们最好是过去,只不知他们肯不肯放手?”   郭相道:“咱们三个人,大概他们是不会拦阻,只有静观其变了。”   三四个人没有行过土岗,也没有进入茶棚,站在大道中间。   坐在两侧茶棚中的人,大都把眼光投注三个人的身上。   他们早已经有了很充分的准备,所以,对两侧茶棚中注目的强敌,也未放在心中。   林成方已然打量过四周,就在大道中低声和郭相谈了起来,道:“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最好是能到那后面宽阔的草地上,放手一搏,”   郭相道:“林兄,准备如何对敌?”   林成方道:“就在这官道上和他们动手,两侧茶棚,限制了他们的进攻人数,只有造成了混战的局面,就算他们安排好了埋伏,也就无法施展了。”   郭相道:“对!咱们就这样办,他们应该先拦咱们的,想不到他们故未大方,让咱们站了一个很有利的形势。”   林成方低声说出了自己预想对敌之法。   话还没有说完,轮声辘辘,篷车已登上了土岗。   这时,两面茶棚中,也同时有人行了出来。   郭相和马候,也很快移动身躯,向一侧跨去,和林成方相隔丈许距离。   但对方是早有了安排。   左面茶棚中,行出了雪谷三怪,身后跟着十余个佩带兵刃的大汉,行向阴阳双剑。   右面茶棚中,行出了一红、一绿“裙里脚”两姐妹。   也带了十几个佩带兵刃的大汉,围向了林成方。   一看来势,林成方已知有一位高明人,在暗中调动。   那人也可能就是暗中发出请帖,邀人聚会的人。   一个身着黄色袈裟的和尚,也由茶棚中转了出来,迎向万寿山保护的篷车。   和尚身兵,紧随着两个五旬左右的青衣老者,然后,二十余个佩带着兵刃的大汉。   郭相苦笑一下,道:“镖头,看来,人家也早有准备了。”   林成方道:“两位请专心拒敌,不可稍分心神。”   一面手握剑柄,呛的一声,长剑出鞘。   这时,“裙里脚”两姐妹,己然逼近了林成方的身侧。   登上土岗的篷车,也停了下来,两辆篷车,围聚于一处。   韩二和一个趟子手,立时伸手,各牵一马环。   田昆伸手由车中取出了一个链子,放在身侧。   万寿山却赤着双手,挡在篷车的前面。   黄衣僧人行近篷车一丈外,停了下来,单掌立胸,道,“阿弥陀佛,贫僧大化主教施主大名上姓。”   万寿山心中一动,忖道:“大化之名,似是在哪里听过,倒要小心一些才是。”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在下姓万,宝通镖的总总镖头。”   大化大师道:“万施主的大名是……”   万寿山道:“红尘俗人,名不见经传,说了大师也不认识。”   大化大师冷冷说道:“施主太过谦虚。,不过,宝通镖局,虽不算什么有名的镖局,保一个斩情女,和中原道上数位朋友结仇,对贵局而言,实在是得不偿失。”   万寿山道:“大师说的是,如是敝局早知道斩情女,结下了如此多的仇恨,绝不会接下这趟镖,只可惜,我们已经接下来了这趟镖,又是回头镖,顺风顺水,由开封到徐州只不过收了五百两银子。”   大化大师道:“这趟镖的代价相当的低,但贵局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万寿山道:“得不偿失,但镖行的规矩,我们既然接下了镖,那就只有捏着鼻子,硬吞下去。”   大化大师道:“这么说来,贵局是已经决定硬撑下去了。”   万寿山道:“没有法子,所以,希望大师留一条路给我们走,好在,敝局保这趟镖,只到徐州,只要一进城门,我们就撒手不管了。”   这时,大化大师身后缓步行出了一个灰布长衫的老者,五十以上的年纪,中等身材,留着花白胡子,虽然穿着灰布长衫,但却洗得很干净,袖管卷起,露出了雪白衬里,腰中横束了一条黑色的带子,三指宽,半寸厚,一看即知不是一般丝布所作,不知是何物制成。   这老者一双手特别细白,而且十指特长,神色倒是很和气。   只见他持髯一笑,道:“万总镖头,咱们不但佩服贵局的胆气,也很佩服贵局镖师的武功,不过,就看老朽所知,接下了镖,可以退保,却是万总镖头愿意退保,贵局的损失,衲们原作补偿。”   万寿山道:“主意很好,只是,这件事不合俺们保镖行的规矩,阁下既然愿意放一个交情给敝局,为什么不等敝局到了徐州……”   灰衣老者冷笑一声,接道:“万总镖头,你不觉得,这话有些过份吗?”   万寿山哦了一声道:“这一点,万某倒未觉得。”   灰衣老者道:“哼!看来,贵局是有意和咱们为难了。”   万寿山道:“好说,好说,拦截的是诸位,敝局已经再三的请托诸位,让我们一知路走。”   灰衣老者回顾了大化大师一眼,道:“大师,看来是非要动武不行了。”   大化大师道:‘印自们已经尽了心意,劝不醒梦中之人,那也是没有法子了。”   万寿山心中实在不愿和少林的僧侣们结怨,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不能功亏一篑,只好皱皱眉,道:“朋友,你怎么称呼?”   灰衣老道:“开碑手项方。”   万寿山心中一动,忖道:“原来他就是开碑手。”   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他听周铁笔说过这个人。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久仰,久仰,原来阁下是项大侠,在下慕名久矣,今日有幸一见。”   项方冷笑一声,道:“万总镖头过去在那一地方走动?”   万寿山道:“在下么,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在下却听过项兄的大名。”   项方一皱眉头道:“阁下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会跑到徐州作起镖头来?”   万寿山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子准备盘我的底子了。   笑一笑,道:“兄弟被朋友拖了下水,没有法子,只好在江湖上混了。”   项方道:“万总镖头,这话就说得不够意思了,你既不愿意说出姓名来历,在下倒也不便勉强了……”   声音突然转得十分严厉,接道:“事情已经很明显,咱们已经决心留下斩情女,替江湖除一害,如若万总镖头,愿意卖项某和大化大师一个交情,退保了这一趟镖,彼此可以不伤和气,日后,贵镖局有什么事?大家都好商量,如是贵局不肯给我们这个面子,那就只有一途可循了。”   万寿山道:“项兄指教。”项方道:“闯过去,凭仗贵局的武功,闯过咱们的拦截。”   万寿山道:“项兄,在下不希望动手搏杀。”   项方轻轻吁一口气,道:“那很容易,只要留下斩情女,那就没有贵局的事了。”   万寿山道:“行有行规,有背行规的事,丰下不能答允。”   项方冷冷说道:“总镖头,你请出手吧!”   万寿山点点头,道:“项朋友,一定要打吗?”   项方道:“不错,阁下已别无选择。”   万寿山回头望了韩二一眼,只见两辆篷车,已然圈在一处。   更佳的准备是两辆篷车上的马匹都已经松了套索,一旦受惊狂奔,也不致拖动篷车。   韩二和一个趟子手,已经下了篷车,守在篷车旁侧。   田昆仍然高坐在车前,左手执着长鞭,右手握着四个铃镖。   车帘低垂,看不到篷车中的斩情女,和三尽金童有些什么准备。   项方突然爷天大笑道:“好啊,诸位早已经有了准备。”   万寿山眼看已成了非动手不可的局面,也不再忍受,冷冷说道:“项方,这都是你逼的,咱们不能不动手了。”   项方:“一个小小镖局的总镖头,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万寿山笑一笑,道:“宝通镖局虽然很小,但还没有把你项方放在眼中。”   项方怒道:“好狂妄的口气。”   万寿山道:“是否狂妄,阁下请一试便知。”   项方身子一侧,道:“好!老夫先来领教。”   呼的一掌,拍了过来。   他号称“开碑手”,这一掌力道之强,带起了一股啸风之声。   万寿山冷哼一声,不退不避,右手一抬,竟然硬向项方的掌上迎去。   项方心中暗道:“我在掌力之上,下了四十年苦功,掌力开碑、碎石,你这老小子硬接我的掌力,那是自我苦吃了。”   心念转动之间,双掌已然接实。   只听蓬然一声,如击败革。   项方掌指如铁,坚硬无比,这一掌落下有如铁锤下击。   但万寿山的掌力,却绵柔异常,右掌微微一收,用卸字诀,竟把一掌力逾干斤的力道,给化解开去。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项方这一掌很凶厉,但也打得他心头一颤。   拍出的掌势,就没有再收回来。   这时,如若万寿山要趁势反击,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扣住他的脉门。   但万寿山没有伸手。   大化大师口喧了一声佛号,道:“好俊的内家绵掌。”   万寿山道:“见笑”   大化大师一挥手,道:“项兄请退后。”   项方很知机,也很感激万寿山手下留情,一抱拳,道:“总镖头深藏不露,项某人承教不浅,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他依言退了下去,但却退得很远,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万寿山道道:“好说,好说,在下保镖为业,行规束人,实在没有法子,大师如是肯高抬贵手,万某人自会领情。”   大化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袖苦口婆心,是无法劝动施主了。”   万寿山道:“区区也好话说尽,大师竟不肯慈悲。”   大化大师道:“老衲为武林除害,心比明月,万施主请出手吧!”   万寿山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一个镖师,我要尽到我的责任,保护我承保人头镖不受伤害。”   说至此处,已成了僵局,大化大师合掌说道:“看来,咱们之间,很难有和解之望了。”   万寿山道:“至少,敝局占了一个理字,所以,走遍天下,咱们也是无愧于心。”   大化大师道:“斩情女恶迹昭彰,双手血腥,但你万总镖头却抱怩于行规,硬要把一个积恶如山的人,保过关去,让她再行肆虐,继续为非作歹,这就是你占的理字吗?”   万寿山淡淡一笑,道:“大师之言,也算有理,不过,万某人觉得心中有些不解之处,请教大师。”   大化大师道:“老衲幼受我佛慈悲,得入三宝门中,自信是个讲理的人,只要万施主,不以词锋夺理取胜,老衲洗耳恭听。”   万寿山道:“大师,可是主持此事的首脑人物。”   大化大师道:“老衲只能算是其中之一。”   万寿山道:“那很好,大师既是主事之一,在下就要请教。你们拦截斩情女,设下十道埋伏,为什么讲理的人,安排在最后,前面儿道,既不讲理,也不示警,出手就要杀人,如是敝局中人,不幸死于前面的几道拦截之人,大师又和何人讲理呢。”   大化大师呆了一呆,道:“此番截杀斩情女,包括了中原黑自两道,也许有一些急躁之人,未把事情说清楚,就出了手,这一点,老衲十分抱歉。”   万寿山道:“大师,你这一句抱歉,就能使我们几次身历生死之事,一笔勾销了吗?”   大化大师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施主未受伤害,似乎是不用再追究了。”   万寿山道:“大师是来自少林寺的高僧,如此轻言,实叫万某难言。”   大化大似是自知理屈,合掌说道:“万施主,斩情女仇家大多,少林俗家门人,也有伤折于她手中的,老衲可以向万施主再致歉意,但却不能放斩情女。”   万寿山道:“大师,我们已闯数关,幸而未死,这最后一关,自也不愿甘心认输。”   大化大师道,“万施主,何不放眼看看,中原黑,白两道中的精英,大部集中于此。”   万寿山笑道:“其中有不少,已是我们会过之人。”   大化大师道:“施主如此坚持,即是存心和贫僧一战。”   万寿山道:“大师坚不放行,万某只好硬闯了。”   这时,林成方和阴阳双剑,都已被围了起来,但双方却似是都在等待什么?   没有人出手。   原来,开碑手项方,与万寿山硬拼一掌,转身退走,大大出了场中人的意料之外,一时间,都不敢轻易出手。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这一掌硬拼,项方吃了大亏,表面上,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但项方不发第二招,就认输而去,也说明这一掌,使他吃亏不小。   大化大师亲自出马,场中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他们都明白,都在凝神倾听大化大和万寿山的谈话。   林成方横剑戒备,围在四周的敌人没有出手,他也未动,他明白,如若万寿山能在三五招内,胜了大化大师,自己就可以免去一场激烈的搏杀。   阴阳双剑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对面的强敌,大半都是相识之人,彼此,都有着一些了解,一旦动上手,心中实在没有胜敌的把握。   这就使郭相、马候不敢轻易出手。   但雪谷三怪,也知道阴阳双剑不易对付,如是大化大师收拾不了万寿山,自尺这一场搏斗,胜则无味,败则更是划不来。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把算盘,所以,尽管双方剑拔弩张,事实上,都在意存观望。   这时,万寿山已缓缓举步向大化大师行去。   大化大师背上,背着两面铜钹,但却没有摘下来。   双掌合十当胸,微笑闭目而立。   万寿山也未亮出身上兵刃,一步步的行近了大师。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在场之人,都是武学行家,心知这两人一出手,就可能是内家掌力的硬拼。   大部分的目光,都投注在两个人的身上。   万寿山行近了大化大师身前三步,停了下来,道:“大师,万某人斗胆冒犯了。”   大化大师道:“老衲候教。”   万寿山右掌缓缓抬起缓缓推出。   他出手很慢,也不见凌厉的掌风。   但在场高手,却看得出,那一掌推出的半屈五指,正笼罩了大化大师前胸五大要穴。   缓缓往前推动的掌势,随时可以变成迅如电光石火的一击。   而且,暗藏着无数变化,随时可以移转攻敌的部位。   大化大师沉着无比,直待那掌势将要近前胸时,才出双掌,交转于前胸之上。   就是那么一转间,大化大师的胸前,似乎突然间长出了七八只手来,把所有暴露在万寿山掌下的大穴,全部封住。   万寿山一挫腕,收回了即将和大化大师接实的掌势。   大化大师道:“施主好掌法,好深厚的内力。”   万寿山道:“大师夸奖……”   语声一顿,接道:“适才,在下看到大师的掌法,奇幻无伦,和少林武功的路子,大不相同,敢问大师那是什么掌法?”   大化大师道:“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技,各具变化,岂是局外人所能知晓。”   低宣了一声佛号,接道:“万施主,适才老袖与施主对了一掌,已觉出施主的武功造诣、内力,都非凡响,和老衲这一场搏杀,只怕要打出一个凶险绝伦的局面,不论施主伤了老衲,或是老衲伤了施主,都是惨局,所以,老衲还想奉劝施主一句如是能够罢手,最好还是罢手算了。”   万寿山道:“大师盛情,区区是感激不尽,大师及勘透名利的人,区区却是在江湖上生根立足,大师何不放松一步,使敝局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命,追斩情女的事,又何苦急在一时呢?”   大化大师苦笑下,道:“这真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老衲和中原武林同道,已然化费了半年时光,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除灭斩情女的机会,如若了贵的局的声誉,轻轻放过,老衲纵有放手之心,又如何向武林同道交代呢?”   万寿山道:“这么说来,策划对付斩情女的事,出自大师之手了。”   大化大师道:“这一个,老衲不敢掠美,另有高人策划。”   万寿山道:“大师能否告诉在下,哪一位是策划此事的人?”   大化大师道:“这一个嘛,老衲不便奉告,不过,那人也在此地。”   这时,车篷起动,斩情女缓缓行了出来。   全场中人,十之八九,对那斩情女恨如刺骨,便一见到斩情女之面,却把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了过去。   她确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秀丽的轮廓,端正的鼻子,弯月眉儿,樱桃口,细细柳腰,纤纤手,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但更动人是那股全身散发出的媚劲儿,和那股说不出的甜味道。   她像一声糖,甜得叫人流口水,恨不得一嘴吞下去。   这样一个美人儿,那就是她娄脸儿有些苍白,少了那一种桃花颜色。   但这像染恙初愈的人,少了三分艳丽,但却增了三分楚楚可怜的动人情态。   只见她轻摆柳腰儿,缓移莲步,自然的摇胸、摆臀。   也许是她的名气太大,所以,场中人都看得很仔细。   这就发觉了一件事,发觉斩情女走路似是和别人不同,摇臀摆胸,走的是全身喷火。   万寿山皱皱眉头,想说话,却欲言又止。   斩情女行至万寿山的身侧,才停下脚步,对着大化大师深深一福,缓缓说道:“斩情女,给大师见礼。”   大化大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名不虚传。”   斩情女秋波盈盈,扫掠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笑道:“斩情女请教大师一件事。”   大化大师道:“女施主请说!”   斩情女道:“佛在何处?水流何方?”   大化大师道,“水向低处流,佛在自心头。”   斩情女道:“佛曰无我,心丰何处?大师为我一介女流妄动无名之火,岂不是着了相吗?”   大化大师怔了一怔,道:“佛法无边,慈悲普渡,魔化三千,终坠轮回,女施主如能放下屠刀,老衲原化善缘,使女施主渡过此劫。”   斩情女道:“大师,我非屠刀,大师和中原武林同道,广结善援,设伏截杀,刀剑林寒,存心何在?”   大化大师道:“女施主色相诱人,为害武林,不少人,死于非命,岂不是一大罪恶,老衲行仁,驱魔卫道,正是人佛慈悲之处。”   斩情女道:“色即是空,相由何处,如非心生绮念,我斩情女以色身引诱,又何能使他们自效飞蛾投火。”   大化大师道:“想不到女施主还通佛理,只可惜,曲解经意,以偏覆全,以邪逐正,老袖为女施主可惜。”   斩情女淡淡一笑道:“舍身喂虎,割肉伺鹰,佛门大道,舍己救人,老禅师自承佛门高僧,却是说来说去要杀我。”   大化大师道:“佛门慈悲,不渡无缘人,女施主不用再逞口舌之利了。”   斩情女笑一笑,道:“听大师口气,是非要我斩情女血流五步,埋骨此地了。”   大化大师道:“阿弥陀佛,兰因絮果,已至尽境,女话语亮剑吧。”   斩情女突然闭上双目,道:“大师,你们这些人中,只有你这一双手干净一些,我要一掌震断心脉,死得清白,你出手吧。”   这一下,不但出了大化大师的意料之外,连万寿山也有些索然不解。   斩情女不似装作,脸上的神色很平静,确有一副慷慨赴死的精神。   大化大师扬起了右掌。   他究竟是有道高僧,眼看着一个人全无反抗之意,有些下不了手。   万寿山双目光神光炯炯,盯注在大化大师的眼神上。   一个人泛起杀机时,马上表露出来的,不是他杀人的手和刀,而是眼神中泛起的杀机。   大化大师也明白,自己真要一掌劈下,别说斩情女身受内伤,就算没有受伤,也无法避开自己闪电一击。   但万寿山能接下这一掌。   他凝聚功力,全神戒备,也到了蓄势待发之境。   想不到,保镖的行业中,竟有这一流的人物。   大化大师缓缓把目光转注到万寿山的身上,道:“万施主,你怎么说?”   万寿山道:“斩情女可以杀,但不是现在。”   大化大师道:“万施主,你可知道什么叫助纣为虐?”   万寿山道:“至少,万某人没有见到斩情女的恶行。”   大化大师道:“也许斩情女明知有你万施主从旁相护,所以,她才敢闭目等死。”   斩情女神情庄严,一语不发。   一阵清风吹来,飘起了她的衣袂。   万寿山轻轻吁一口气,道:“眼下情势很明显,我们的人数虽少,但却人个都会全力以赴,这该是一场很惨厉的杀戮,大师如是能胜,也是一场惨胜!”   大化大师道:“施主之意呢?”   万寿山道:“大师划出道子来,咱们比试几招……”   大化大师道:“哦……如是老衲胜了你?”   万寿山道:“万某人撤退镖局人物,绝名江湖,宝通镖局也从此歇业,但如是万某人胜了你?”   大化大量觉吟了一阵,道:“老衲立刻回嵩山少林寺,面壁三年。”   万寿山道:“一言为定,大师请划出道子吧!”   大化大师道:“我看这题目,还是由施主决定的好!”   万寿山道:“大师不用推辞,万某敬候法示”   大化大师道:“这办法虽非上策,但眼下确也只有如此了,你接老衲三掌。”   万寿山点点头,道:“好,大师请出手。”   大化大师道:“施主小心了。”   呼的劈出一掌。   这一掌,暗蕴大力金刚掌劲道凌厉惊人。   老和尚心存仁念,希望万寿山能发觉自己的强猛掌力,中途改变心意,闪身避开,自甘认输,退出这场争执。   但他错做了万寿山。   万寿山没有退避,也未取巧,硬碰硬地接下了一掌。   双方掌势一触即分,都静站原地未动。   大化大师道:“好,再接老衲一掌。”   第二掌,一挥手折出。   万寿山果然又硬了一掌。   大化大师感觉到万寿山掌劲雄浑,竟然和自己秋色平分。   一皱眉头,第三掌全力劈出。   万寿山果然又硬接下了一掌。   大化大师呆住了,望着万寿山冷肃的神色,道:“万施主,功力深厚,老衲佩服。”   万寿山缓缓说道:“大师认为是在下输了,还是大师输了?”   大化大师道:“老衲输了。”   万寿山道:“好,大师和在下的约走,算是不算?”   大化大师道:“佛门弟子,不打证语,老衲这就回少林寺去。”   说走就走,转身快步而去。   但见他僧袍飘风,片刻问,走得不见踪影。   大化大师和开碑手,是这一道拦截的主力,这两人已走,余下的人,全部悄然散去。   中原武林中黑、白两道大联手,十道截杀斩情女,就这样瓦解冰消。   万寿山负手而立,神情间一片庄肃。   眼看群豪散尽,才缓缓转过身子向篷车行去。   但他只行了两步,却突然一跤向地上栽去。   斩情女距离最近,一伸手抓住了万寿山。   林成方疾如飘风,一跃而至,道:“总镖头。”   万寿山张嘴吐出了两口淤血道:“好厉害的大和尚,好雄浑的掌力。”   韩二快步而至,接着斩情女扶住了万寿山。   就这一阵工夫,万寿山整个脸色变得黄中透青,整个人倚靠在韩二的身上,双目神光消退,一副疲弱不堪的神情。   林成方低声道:“总镖头,伤得很重吗?”   万寿山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斩情女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盖,道:“林兄,能信过小妹吗?”   林成方望了那玉盒一眼,只见盒中,放着一粒黑色的药丸。   那药丸有鸽蛋一般大小。   林成方命韩二抱起万寿山行入篷车,一面说道:“那是什么?”   斩情女道:“狗肉郎中的保心护命丹,听说是用何鹊配千年人参制成,轻易不肯送人,小妹卖了他两颗,我已服用了一颗,才保住几伤没有恶化。”   林成方道:“这等名贵药物,俺们只怕买不起。”   斩情女笑道:“林兄,如肯信任小妹,就让万总镖头服下去,狗肉郎中的保心护命丹,不肯轻易给人,千两黄金他也未必肯卖,但小妹只化五十个铜板,买了他两粒丹丸。”   林成方取过丹丸,闻了一闻,道:“多谢姑娘,咱们可以动身了。”   斩情女道:“车行颠簸,服下药后,不宜立刻行动,如若万总镖头参运气调息,那就坐息一会,等药力行开再走路。”   林成方道:“多谢指教。”   他神情冷淡,对斩情女,似是一直没有什么好感。   斩情女却是神态自若,似是还未觉得。林成方和韩二行人了镖局的篷车,放下了车帘。   阴阳双剑两兄弟,一直站在两丈外一株大树下,不时低声交谈,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斩情女也回到自己的篷车中,一直盾着阴阳双剑。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林成方才满脸汗水的行出了篷车。   斩情女也下了车,缓步行了过来道:“总镖头的伤……”   林成方冷漠他说道:“一是他功力深厚,二是姑娘的神丹奇效,已经不碍事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姑娘……”   斩情女道:“林兄请说。”   林成方道:“你说不过大化大师,却甘愿闭目受死,不知求死之心,是真是假?”   斩情女道:“林兄的看法呢?”   林成方道:“在下觉得大过冒险,万一大化大师真的出了手,姑娘岂不是白白地送了一条命。”   斩情女轻轻吁一口气,道:“那不是装作。”   林成方道:“这么说来,姑娘是真的求死了?”   斩情女道:“我不想死,但我衡量过情势之后,觉得非死不可了,既然死定了,为什么不死得大方一些?”林成方道:“哦!”   斩情女道:“看样子,林兄是还不太相信。”   林成方道:“至少,姑娘心中明白,站在咫尺旁侧的万总镖头,不会坐视不救。”   斩情女道:“我知道他会出手,但我想不到他真的能救了我。”   林成方道:“为什么?”   斩情女道:“因为,我低做了万总镖头,大化大师是少林寺中四大长老之一,三十年前,已名动江湖,已然息隐甚久,未再出现,想不到竟然也参与了截杀我的行列,老实说,我一番口舌未能说明他之后己觉出生死茫茫,所以准备就死。”   林成方道:“但你还是好好的活着。”   斩情女道:“那是因万总镖头的武功在太高,大化大师掌力雄浑,很少有人能接他一掌,但万总镖头却和他硬对三掌。”   林成方道:“但他受不轻的内伤。”   斩情女道:“大化大师也不会好多少,我看他离去,步覆淳动,所以,他走得很快,武林中很这等拼法,每人修习不同,各有所长,但万总镖头却舍长取短,和以大力金刚掌成名的大化大师,硬拚掌力。”   林成方道:“姑娘,看来,你对江湖中事,知晓很多。”   斩情女道:“我十儿岁,在江湖上打滚,见识自然很多。”   林成方望望仍站在数丈外大树下的阴阳双剑,低声道:“姑娘,你看他们两个人一直站在大树下,为了什么?”   斩情女道:“他们有些自惭形秽”想不到贵镖局中的总镖头,竟然有着如此高深的功力。”   林成方道:“他们会不会就此离去?”   斩情女道:“不会,如若他们要走,早就离开了,但他们没有走。”   林成方道:“会不会因此心生忌恨,……”   斩情女接道:“这一个,他们不敢,他们不怕万总镖头但他们怕大化大师,他们已经证明了一件事,大化大师和万镖头,是同一级的顶尖高手。”   林成方道:“姑娘,阴阳双剑对你会很真诚吗?”   斩情女笑一笑,道:“他们和林兄,不是同一型的人,不能肝胆论交,但目前,他还不致于叛离我。”   林成方道:“为什么?”   斩情女道:“他们有目的,也有一个痴想,这就是维系他们不叛离我的原因。”   林成方道:“姑娘以权术谋人,有如玩火,这些年来,你都是用这些方法生存在江湖之上吗?”   斩情女苦笑一下,道:“没有法子,我是这样的人,我是在江湖上打滚的人,我像一个饵,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吃我,所以,我一定要自己想法子保护自己。”   林成方道:“姑娘的保护,是不是很成功?”   斩情女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很大的失败。”   林成方道:“这句话令人费解。”   斩情女嫣然一笑,道:“我见过的事情很多,也听到过很粗俗的话,你对我想说什么?不必顾虑,尽管出口就是。”   林成方叹口气,道:“不说算了,反正,我们只是把姑娘保到徐州,到了徐州之后,我们彼此之间,就再无牵扯了。”   斩情女道:“目下这一段时间,可能是我斩情女进入了江湖之后,最暗淡的日子子,他们随时可以杀了我,也随时可以污辱我,我不能妄用真力,连拼命的机会也没有,老实说,我没有信心能够躲过这一次危恶的命运,想不到遇上贵镖局……”   林成方接道:“所以,姑娘把敝局也拖下了水。”   斩情女道:“你们在开封府受了官府的气,但我绝没有想到你们竟然有这等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所以,我心中好奇怪。”   林成方接道:“好奇怪,你奇怪什么?”   斩情女道:“江湖上不少镖局,也有几个通行全国南北的大镖局,但绝没有贵局这样出色的镖师。”   林成方道:“姑娘太夸奖了。”   斩情女道:“所以,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看样子,我至少还可以活上二十年。”   林成方道:“唉,姑娘果不是个简单的人,咱们本来不是保镖的,所以,虽然有一身不太差的武功,但却没有名气。”   斩情女道:“林兄是……”   林成方接道:“在下,虽出身武林一脉,但家父母,都是隐居的高人,传规戒,不许偷窃财物,不许在街头卖艺。不幸的是一把火烧光了我万贯家产。不瞒你姑娘说,在下幼小就饭来张口,钱来伸手,没有谋生之能,那把火烧去了我的财富,也烧去了我的生机,所以,在下就只好投身镖局之中,保镖求生了。”   斩情女道:“就这样的简单吗?”   林成方道:“怎么?姑娘不相信?”   斩情女道:“相信不相信,无关紧要,小妹只是想主教一件眼下重要的事。”   林成方道:“好!你请说吧。”   斩情女道:“你们此番回到徐州之后,是否还准备把镖局开下去?”   林成方道:“吃了这一行饭,只怕是很难改行了。”   斩情女道:“那是说到徐州之后,贵局还是照常开业,仍然接镖了?”   林成方道:“镖局不关门,咱们只好接生意。”   斩情女道:“像小妹这样客户,贵局不知道是否还敢接下?”   林成方道:“姑娘用不着激将,接保与否,在下根本作不了主。”   斩情女道:“那要何人才能作主?”   林成方道:“总镖头。”   斩情女道:“好吧!小妹和万总镖头谈谈。”   林成方道:“此行徐州,还有数日行程,姑娘最好先别去打扰他,等他伤势好了之后,姑娘再和他谈。”   斩情女道:“林兄,撇开总镖头不谈,你觉得小妹如何?”   林成方略一沉吟,道:“姑娘指哪一方面而言?”   斩情女笑道:“很多方面,包括了小妹的为人行事。”   林成方道:“姑娘是咱们的顾客,为人如何,林某人不便评说。”   斩情女道:“林兄,虽然你在江湖上走动的时间不多,但为人却是老诚持重得很。”   转身行人篷车。   轮声辘辘,篷车颖向前行去。   阴阳双剑一直未再行近篷车,但也并未逃走,只是远远地走在前面,至少保持有十丈以上的距离,有时间,甚至奔行到两三里外。   就算是住店、扣”尖,两个人也不和林成方、斩情女等住在一处。   两人似是有意地要躲避林成方、斩情女。   这一路,出奇的平安。   十道拦截,难奏功效,中原道上人,大概已不敢妄动截杀之念了。   这日中午时分,进了徐州。   镖车直奔回宝通镖局。   斩情女自和林成方谈过一次之后,”就未再离过篷车,三尺金童楔成和铃镖田昆,坐着镖车,也一直跟到了宝通镖局。   篷车进了大门,斩情女才启帘下车,笑一笑道:“万总镖头。”   万寿山道:“姑娘,咱们已经进了徐州,敝局和姑娘之间的约定,也已终止了……”   斩情女道:“我知道,所以,我想和总镖头商量一下。”   万寿山道:“商量什么?”   斩情女道:“我的伤势。还未全好,所以,想在此地住几天。”   万寿山怔了一怔道:“你要住那里?”   斩情女道:“徐州城,可住的地方很多,但以贵镖局最好。”   万寿山道:“不行,镖局中没有内眷,无法接待姑娘。”   斩情女道:“这一路行来,也没有女眷照顾我,我还不是很好吗?”   林成方接了口道:“姑娘,你这趟人头镖,几乎把咱们镖局的招牌给砸了,咱们不能再接你的生意了。”   斩情女道:“这么说来,贵局是一定不肯接保了?”   林成方道:“咱们无能为力,只好割爱了。”   斩情女道:“杀人杀死,救人救活,难道贵局就不再管我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姑娘,咱们说好的,进了徐州就和咱们无关,姑娘如是一定要人保护,何不到几家大镖局去看看,就在下所知,四海镖局,可能会接这笑生意。”   斩情女摇摇头,道:“除了贵局之外,没有人敢接下保护我斩情女的人头镖。”   林成方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姑娘肯化银子,我相信,有人会卖命。”   斩情女道:“总是是,他们虽肯卖命,但对我却未必有益,因为,他们保护不了我,反而会替我结上了更多的仇家。”   林成方淡淡一笑道:“姑娘,敝局总镖头内伤未愈,在下也已到了心继力疲的境界,我们需要的是一阵休息,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再应付任何变化了。”   斩情女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打扰了,告辞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姑娘好走!”   马未下套,篷车转头,斩情女又离开了宝通镖局。   阴阳双剑一起等候在镖局外面,田昆仍坐在车辕上面赶车,三尺金童丁盛,从篷车中没有下车。   篷车驰出镖局,阴阳双剑迎了上来,道:“姑娘,你们被人家撵出来了?”   辆里面传出了妖笑之声,道:“郭相,马候,我如住入了宝通镖局,两位岂不是成了无主的野鬼。”   郭相道:“咱们答应下来的事,总归要有始有终,咱们就是要走,也会先和你姑娘打个招呼,你答应了,咱们才能离开。”   斩情女道:“现在,咱们是患难与共了,我斩情女至少还要五大的时间,才能够恢复体能,所以,这五天时间之内,我把这条命,交给你们四个人。”   郭相道:“姑娘,咱们找一个大客栈住下来,我们尽力保护你就是。”   一直很少开口的田昆,突然开了口,接道:“兄弟的看法,和两位稍有不同。”   郭相道:“田兄有何高见?”   田昆道:“到咱们出手时,应该是下下之策,所以,咱们能不出手,就不用出手,只有五日时间,稍作安排一下,就可以渡过去了。”   郭相道:“这话说得也是,但宝通镖局不肯再保咱们,咱们应该如何?”   田昆道:“到四海镖局去投保。”   郭相道:“四海镖局是当今四大镖局之一,实力很强大,不过,他们总局在金陵,徐州分局几个镖师,大约不会强过咱们几个人。”   田昆道:“我知道,所以,咱们不异化一笑银子要他们由镖局中,调几个高手过来。”   郭相道:“总不能再投人头镖吧!”   田昆道:“不能重施故技,这一次,咱们要保一批很值钱的珠宝……”   郭相道:“珠宝,咱们总得有一批珠宝才成,何况,投保一批珠宝,和保护姑娘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只要保住那一批珠宝不遗失,就可以交代了。”   田昆道:“所以,这就要咱们设计一下了,斩情女改姓车,可以变成公子,屈两位的加,也要更改一下容貌。”   郭相道:“咱们是什么身分?”   田昆道:“两位嘛?只好暂时先任车夫了。”   郭相道:“咱们接了你田兄差事,你田兄又算什么身分呢?”   田昆道:“兄弟嘛,升上作为车公子的常随,三尽童子作小豪门大公子,亲送一大批名贵珠宝北上,到徐州不幸染上小恙,要在这里住五天,为了人宝安全,所以,在四海镖局投保五日限期。”   郭相道:“这倒也是道理。”   经过了一番改扮易容,转奔向徐州四海镖局。   四海镖局是天下四大镖局之一,分号遍布十余处,徐州也有一座分号。   田昆这个人,在江湖上虽有名气,但却很少人认识他。   他既擅长易容术,又口齿伶俐,以车公子常随身份,直趋镖局。   他衣着光鲜,气派十号,再加上口气很大,这就使帐房先生作不了主,带他进入内厅,见到了四海镖局徐州分局的主持。   徐州的四海镖局,虽然不是总号,但气派仍是相当的大,而且,生意好,车如流水马如云。   田昆见到徐州的局主,霹雳刀王荣。   王荣四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适中,留着黑髯,看上去很文气,得霹雳的称呼,想是刀法凌厉之故。   盛名不易,像四海镖局这样的大镖局,能为一方避主,也不是一般人物。   田昆打量王荣,王荣也在打量田昆。   王荣先开口,请客人座,道:“听到禀报,贵管家想和敝局谈一宗生意。”   田昆道:“不错俺们公子带一批贵重珠宝北上,不幸在徐州染恙,大夫说,不宜再车行劳累,必须在徐州将养几日。”   王荣笑一笑道:“管家可愿告北上何处吗?”   田昆道:“事属机密,不便奉告……”   王荣接道:“如是不便奉告,管家的上敝局的用意为何?”   田昆道:“这一路上行经之地,敝东主人都有了安排,但却未料到,小主人会在徐州染恙,所以……”   王荣接道:“在下明白了,贵管家是要敝局保护那批珠宝在徐州小息的安全。”   田昆道:“局主明鉴,不过,除了那批珠宝之外,还有小主人的安全。”   王荣哈哈一笑,道:“朋友,咱们保镖,不医病,贵主人如是病情转坏,咱们可是无法保他安全。”   田昆道:“这个,自然不致劳动贵局,要保的珠宝不遭抢劫,小主人不受外来伤害。”   王荣沉吟了一阵,道:“管家,这半月来中原武林,黑、白两道联手,截杀斩情女,余波荡漾,虽然是不太安全,不过徐州是大地方,驻有重兵,贵东主只要不离徐州城,人、宝都可无恙,再说敝局是大字号,这等小买卖,也不想接手,贵管家如若没有别的事,可以请便了。”   田昆道:“局主对买卖大小的看法,不知是如何一个衡量?”   王荣道:“在商言商,咱们自然是以银子作准。”   田昆道:“这就好谈了,敝东主就是聚集的银子大多,化费不了,只求小东主和珠宝安全,化费银子,在所不计。”   王荣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贵管家是存心照顾敝局这趟生意了。”   田昆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贵名望大,实力强,请得贵局保护,小主人可以安心养病了。”   王荣道:“管家准备怎么一个算法呢?”   田昆道:“论日计酬,咱们在徐州停的时间,少则五日,多则七天,价钱由贵局开,银钱先付,一次交清。”   王荣点点头,道:“好吧!这趟坐地镖,敝局接下了。”   田昆接道:“在下还有一请求。”   王荣道:“管家请说。”   田昆道:“我们需要贵局中第一流的镖师保护,如是局主自己觉人手不足,那就请由总局调一些高手过来。”   王荣道:“事情有这样严重吗?”   田昆道:“在下总觉得这两天,有人暗中追踪,只不过,那人很高明,咱们一直没有发觉他的身分。”   王荣笑一笑,道:“管家如是开的条件大多,只怕价钱很难谈妥。”   田昆道:“这个你放心,银子多少,咱们如数照付。”   第七回 神秘公子     王荣沉吟了一阵,道:“这样吧!由我王某人,亲自率领四位镖师保护贵东主,至于由总镖局请高手到此,似乎不用了。”   田昆道:“局主,珠宝名贵,有价可计,贵局誉满天下,咱们不怕赔不起,就算是真的丢了亦有挽救之道,重要的是我们少东上的安全,他如受到伤害,在下就无法交代了。”   王荣哈哈一笑,道:“管家但请放心,你们少主人,如是因病而死,那是没有法子,如是他被外来敌人所伤,他断一个手抬头,我王某就赔他一条胳膊,少了一条腿,我就赔他两条腿,这条件你管家该满意了吧?”   田昆道:“可要写在咱们约书之上?”   王荣点点头,道:“当然,要写得明白。”   田昆点点头,道:“好吧!局主有把握,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王荣心中一动,道:“管家,你们少主人可有仇人?”   田昆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在下可奉告一点,匪徒不找上我们便罢,一旦找上了我们,必是一等高手。”   王荣哦了一声,道:“贵少主人上姓?”   田昆道:“车。”   王荣道:“大名能否见告?”   田昆道:“单名一个清字。”   王荣低声诵道:“车清,车清,车清……”   他连诵数声,显然是想不出这么一个人物。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道:“局主,不瞒你说,兄弟我也练过几天的武。”   王荣道:“这个,我看得出来。”   田昆道:“两个赶车,搬箱的车夫、长式,以及伺候我们小主人的伺茶童子,也都会几手。”   王荣道:“哦!”   田昆道:“所以,局主不是谨慎一些的好。”   王荣道:“我们敢接下来,就有十分把握,多谢管家指教,我自会安排。”   田昆道:“那很好,现在咱们谈谈酬银若干了。”   王荣道:“这个,管家说得如此认真,王某,也不便开得太少,我看每日五百银子如何?”   田昆道:“少了一些,咱们每日付酬一千两,另外酒钱,宿食,全都由我们开销。”   王荣笑道:“管家很大方,但不知管家是否已有计划?”   田昆道:“我们包下了凝翠数整座的后院,贵局把人手调集那里如何?”   王荣道:“凝翠楼是徐州最大的客栈,房屋够坚牢,整座的后院,也够大,看来管家,也是个有心人,就这么说定了,但不知哪天开始?”   田昆道:“贵局如是真的肯接这趟镖,咱们由今天算起。”   王荣抬头看看天色,道:“这时刻已近午时,今天算起,你们太吃亏,我看由明天算起如何?”   田昆道:“多化千把两银子,敝东主不会在乎,我们希望立刻办个约书。”   一面说话,一面从身上摸出两张银票。   那是两张立可取现的巨额银票,每张五千两,合计一万两银子。   王荣略一沉吟,招来了帐房,签了约书,七天坐地镖,每天银子一千两,言明要保护人、货安全。   约书办好,王荣要帐房找回三千银子。   田昆表现得很大方,笑一笑,道:“三千银子,先存贵局,七天后,我们再取,说不定敝少东主高兴,会赏给贵局主手下作酒钱。”   王荣道:“这怎么敢当呢?这么吧!银子先存在敝局中,代为保管,我要帐房再给你们出三千银子的收据。”   田昆道:“不用了,我说过,敝东主,不是一个看重银子的人。”   客人太大方,主人也表现出热情来,立刻传谕,招集了四大镖师,借等人的空档,王荣回顾了田昆一眼道:“管家,贵公子现在……”   田昆接道:“就在贵局外面。”   王荣道:“怎么不接他进来?”   田昆道:“不用了,他仍坐在马车中,局主如是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上路。”   王荣已召集了四大镖师。   田昆暗中打量四个镖师,发觉竟有两个人太阳穴隆起很高。   未等四个人坐热屁股,王荣已抢先说道:“四位,本局中接下了一趟坐地镖,一个人和一批珠宝,他们要在徐州凝翠楼的后院中住上七天,咱们每日收入纹银一千两。”   日收千金,大概是收钱大多,四个镖师,都听得一怔,但却没有开口。   王荣道:“车公子现在镖局门外,这位管家赔咱们立刻动身,赶往凝翠楼去。”   斩情女一直坐在篷车中没有下来,但她却掀开了车前的垂帘,和王荣等见了一面。   清秀的车公子,果然带了一脸病容。   车中除了一个小厮之外,还有两只不太大的皮箱。   王荣看到了两只箱子,四个镖师也看到了那两只箱子。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道:“诸位,车中坐的是敝少东主,和他伺书童子,那两只小箱子,就是我们带的珠宝,诸位要保护的,就是身梁微恙的少东主,和那两只小箱子。”   王荣道:“我们都看到了,现在,贵东主是否决定立刻到凝翠楼去。”   田昆道:“是!局主如能同往……”   王荣微微一笑道:“咱们已订了约书,由此望起,咱们要开始保护你们公子和两个箱子的安全。”   田昆道:“那好极了,大镖局,果然有着大气派,咱们立刻到凝翠楼去。”   扮作车夫的阴阳双剑,立刻驰动篷车,直奔凝翠楼。   郭相心中觉得十分好笑,古信今来,那有强盗雇保镖的事。   车抵凝翠搂,自有田昆和王荣作了一番安排。   一骑快马,驰到了宝通镖局门外,马上人是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马鞍上放着一个灰布包裹。   在镖局门前下马,指名要见总镖头。   万寿山伤势已然全好,来人指名要见,就只好亲自招待。   请厅中,小童献上香茗。   那大汉一直提着灰布名裹,放在膝上,望望厅中的伺事小童。道:“总镖头,请摒退左右,我有要事奉告。”   万寿山挥挥手,厅中人,全都退下,笑笑道:“阁下贵姓?”   那大汉道:“我姓取,取人性命的取……”   万寿山哦了一声,接道:“姓取的似是不多,区区是第一次听到。”   取先生微微一笑,道:“这本来是假姓,总镖头又何必认真呢?”   万寿山点点头,却未接言。   取先生道:“我送来了十颗明珠,十块宝玉,和一张五千两黄金的存票。”   万寿山道:“出次如此之高,想来,要买的东西很名贵。”   取先生道:“斩情女的项上人头……”   万寿山接道:“取兄,你可知道,是我们把她保入徐州的。”   取先生笑一笑道:“我受高明人指点而来,贵局也不用再隐秘身分了。”   万寿山道:“哦……”   取先生道:“一回生,两回熟,咱们还会做第二次的生意。”   万寿山说不出话来,只好默然不语。   取先生淡淡一笑,又道:“如是斩情女被中原武林杀于开封至徐州的途中,那就不会这么吃价了贵局接了这趟人头镖,保入徐州既可于数日间扬名立万,又保了斩情女不损价钱,高啊!高啊!”   万寿山听得心中那份难过,简直不用提了,脸色一变,冷冷说道:“阁下说够了吗”   取先生忽然见万寿山沉下脸来,倒是有些意外,道:“总镖头……”   万寿山忽然警觉到,这宝通镖局,事实上,就是帮黑剑门接洽的媒介,也是周铁笑,费尽了心机的安排。   心中念转,脸色渐渐缓和,道:“咱们在讨论大事情讨论大事,就不该瘪皮笑脸。”   取先生点点头,道:“总镖头说的是……”   万寿山道:“阁下受何人委托而来?”   取先生道:“照规矩,你们是计价取命,问事不问人。”   万寿山点点头,道:“看来,你真是受人指点而来。”   取先生道:“贵局声誉雀起,在下如非受高人指点,怎敢冒冒失失地跑来。”   万寿山道:“你既受高人指点而来,当知这一行的规矩,我们接不接还不一定,你先去吧!三天后来讨回信。”   取先生道:“三日后来讨回信,时间是不是长了一些?”   万寿山道:“这是一件大事,我们作不了主,你请便吧!”   取先生道:“价钱咱们可以再商量……”   万寿山端茶送客,一面说道:“价钱事,你再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我自会告诉你。”   取先生见不会再留,只好站起身子而去。   送走了取先生,万寿山立刻请来了林成方,道:“咱们又接了生意。”   林成方道:“什么生意?”   万寿山说出了事情经过。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咱们如何去找黑剑门中人呢?”   万寿山道:“办法倒有,不过,一向都是草上飞苏百魁出面!……”   林成方接道:“苏百魁呢?”   万寿山道:“我对我个人,一直有些怀疑,所以,藉口把他办入了石牢之中。”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苏百魁是怎么一个来路呢?”   万寿山道:“听说这个人也是在道上混的,不知如何和黑剑门搭上了关系,周铁笑指点我跟他接近的。”   林成方道:“周、江两前辈,久无消息,不知是否还在徐州?”   万寿山一扬双眉,道:“周铁笔和臭叫化子,可恶透了,把我拖了出来,和人家拼命、打架,他们自己倒是躲起来纳福,火急了,我就关了这宝通镖局,回我听蝉院去。”   林成方微微一笑道:“万前辈,两位老人家,把你给拖出来,那是因为你老人家最适合这个工作,你一身武功,登峰造极,却又不为江湖人知,事实上,调前辈为此事奔走极力,陪我爹喝酒下棋,说破了嘴皮子,才把我给挖出来,听说,他还在动我们老三的脑筋。”   万寿山道:“周铁笑这样卖力,倒也罢了,臭叫化子呢?把我诓出听蝉院,他出的点最可恶,如今,他倒清闲去了。”   林成方道:“不会的,江前辈告诉我,他也瞧到了一个好帮手,只不过,要大费手脚,才能把他挖入江湖,他们两位虽未出面和黑剑门正面为敌,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名气太大,一旦出面,黑剑门自然不会上钩,对于前辈,两位老人家,绝不会忘记,他们在大涯奔走,到处替你罗致帮手,高手不难寻,”难在他们要默默无闻,江湖没有人认识他们才行。”   万寿山道:“成方,你可听到老叫化子说过,他找的什么人?”   林成方道:“什么人?江前辈他告诉我,他一点也没有把握,但他不会就此放手,他会尽最大的心力,把他挖出来。”   万寿山笑一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他们了唉!事实上,我也不过说说罢了……”   话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苦的是,我们的人手太少外事不便。”   林成方道:“韩易名毁容,可以信任,不过无法寄以大任罢了。”   万寿山道:“目下,咱们要和黑剑门接头,我就不知派哪个去了。”   林成方道:‘做出苏百魁,我和他一起去。”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这么吧!我也去,我一直还未和黑剑门中人会过面。”   林成方道:“好,咱们都去,也好见识一下黑剑门中人。”   两个人计议停当,万寿山亲自到石牢中放了苏百魁。   苏百魁虽被囚了起来,但生活却过得很好,每日大鱼大肉,吃得满面红光。   万寿山把苏百魁请入内厅,道:“苏百魁,我把你囚入石牢,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苏百魁摇摇头道:“不知道。”   万寿山道:“因为,你不小心,被人追踪而来,所以,我把你暂时关了起来。”   苏百魁道:“以后呢?”   万寿山道:“引起了一番不大不小的纷争,白雇主找上门来。”   苏百魁急急说道:“钱付清楚没有?”   万寿山摇摇头,道:“没有。”   苏百魁急急说道:“这个怎么行,不付钱,怎么叫他们走。”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不管他们的钱,是否付清了,但你的一份,总是少不了。”   一面说话,一面取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苏百魁打开银票,瞧了一眼,道:“比约定的多了一倍。”   万寿山道:“一千两银子,是咱们约好的价钱,另外一千两银子,是补偿你白坐了这么久囚室的代价。”   苏百魁本来还想抗议一番,但看在这一千两银子的份上,火气顿消,道:“算了,事情过去了,不再提,何况,你万总镖头,也是一番好意……”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总座,突然把在下由囚室中放了出来,想必又有要在下效劳之处了。”   万寿山很讨厌他那副嘴脸,不过,这时刻,却不能发作,只好打起精神,道:“苏兄,是这么回事,咱们不是有个约定吗,凡是我们接下的生意,都由你从中引介……”   苏百魁接道:“是啊!又有生意找上门了。”   万寿山道:“一则,追你而来的人,已被咱们收拾了,不用再担心什么,二则,这笑生意不算小,这两千两银子,不能不给你赚。”   苏百魁道:“两千两,生意不小啊!”   万寿山道:“人家三天后来听回答,所以,咱们必须在三天内,给人家一个答覆,你要在两天内和黑剑门中人,取得联系。”   苏百魁道:“两天时间,只怕是短了一些。”   万寿山道:“没有办法,人家只有这么一点时间,如是无法取得联系,咱们只好取消这一次的交易了。”   苏百魁道:“好吧,我试试看,如果在徐州能找到他们,事情就可以决定了。”   万寿山道:“这一次,我们一起去……”   苏百魁道:“总镖头跟在下满街闲荡,只怕是不大方便吧!”   林成方道:“总镖头,苏兄说得是,以总镖头的身分,不太合适在街上游荡,我看还是由在下跟苏兄走一趟吧!”   苏百魁不识林成方,一皱眉头,道:“你是什么人?”   万寿山道:“这是敝局的新任镖师林成方。”   林成方一抱拳,道:“兄弟初出茅庐,还望苏兄多多指点。”   苏百魁本想推拒一番,但听得林成方说得如此客气,倒不好意思拒绝了,笑一笑,道:“这种事,有些诡秘,实在说,不是像你林兄这种年轻有力的事。”   林成方道:“苏兄夸奖了,兄弟见识浅陋,正要跟着像你苏兄这样的老江湖,多多学习一些。”   苏百魁道:“好吧!我带你走走,但不能穿着你这身衣服,也不能挂着长剑。”   林成方道:“兄弟跟着苏兄去长见识,自然要一切从命。”   对林成方的温顺,苏百魁感到很满意,笑一笑,道:“总镖头答应了,咱们就可以动身了。”   万寿山也觉得自己这个性格,不适做这种事,林成方能屈能伸,武功、机智都不错,倒不如由他一个人去。   当下点点头,道:“你们两个人去吧!不过,至尽明晚上,三更之前要回来。”   苏百魁道:“不论如何?咱们在明晚三更之前,给你一个消息。”   万寿山道:“好!你们小心一些,不要事情未办好,先惹了一身麻烦出来。”   这番话,语意双关,林成方自然心领神会,一躬身,道:“总镖头放心,咱们会小心行事。”   万寿山一挥手,道:“好,你们去吧。”   两个人离开了大厅,林成方心中一动,一语不发,直向大门外面行去。   苏百魁一皱眉头,道:“林老弟,你要到哪里去?”   林成方道:“去找黑剑门中人啊!”   苏百魁道:“就这副模样儿去吗?”   林成方道:“难道还要改扮一下吗?”   苏百魁道:“不错,要改扮一下,这一回,我要带你开开眼界,快去换衣服,咱们一盏热茶之后,再在这儿见面。”   林成方道:“换什么样的衣服?”苏百魁了林成方一眼,道:“你人才,相貌都不错,扮装个公子哥儿,倒也是充得过去,不过,你经验少,不能应付场面,所以,咱们装成一个样儿,也好一起行动,走!到我那里去,我替你装扮一下。”   林成方点点头道,“一切要仗凭苏兄了。”   两人离开镖局时,都扮成一个船、脚工人的模样。   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些人,在云云众生中,是花样最多的人。   苏百魁和林成方长裤、短褂、腰中横束了一条白带子,也正是船、脚夫们工作之余,出去游荡时穿着的衣服。   也许是苏百魁觉得林成方长得太俊,和自己走在一起时,恐怕有些难看,所以,他把林成方化装的很难看,带着一层青黑的胸色,眉宇上面,还有一条隐隐可见的刀闯。   苏百魁对易容之术,似乎是下过了一番工夫,改扮的神色,满像那么回事。   不过,两人穿着衣服的质料,都不错,浅灰色的丝绸。   这就是两人看上去,像是般、脚夫帮中管事人一般。   林成方紧行一步,跟在苏百魁的身旁,道:“苏兄,我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问?”   苏百魁道:“什么事?”   林成方道:“咱们要不要交代镖局子一声,叫他们派个人跟着咱们……”   苏百魁道:“跟着咱们干什么?”   林成方道:“万一咱们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报信的人。”   苏百魁笑一笑,道:“你呀!兄弟,少说话,跟着我去就是,要是镖局有个人跟着,咱们一辈子,也接不上黑剑门中人。”   他被囚禁在花园之中,不知近日来江湖中事,对林成方知道得太少。   林成方故意地东一句,西一言,使得苏百魁对自己生出了一些轻视之心,呼来喝去,一旦见到黑剑门中人时,也好让对方不太重视自己。   苏百魁轻轻吁一口气,接道:“林兄弟,不是我苏某人说你,这种江湖上事,花俏很多,不知道的人,很难摸到门路,刚才我的话,也许说得太重了一些,你可别放在心上。”   他想一想觉得有些不对,万寿山可以囚他一个多月,他心中对万寿山生出了畏惧,他不怕林成方,但林成方既是镖师,很可能对万寿山说得上话,刚才,自己可能太轻视他了,万一他告诉了万寿山一声,说不定,又会给自己添上很多麻烦。   林成方早已看透了苏百魁的用心,心中暗笑,口中却连连说道:“不会,不会,兄弟一切要向苏兄学习,你年纪大些,做兄弟的只有跟着听候使唤的份。”   万寿山的想法不错,林成方的厉害之处,还不在他的清湛的武功造诣和过人的机智,而在那份能屈能伸的气度。   苏百魁哈哈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承你看得起我苏某人,叫我一声老大,今个你就不能和我抢着付帐。”   林成方道:“这个,这个……”   苏百魁接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老实说,别的也许不知你林兄弟,但如说到银子,我可比你多一些,从今之后,咱们只要在一起,所有的帐,都归我开了。”   林成方道:“苏兄这么说了,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语声一顿,接道:“现在,咱们要到哪里去?”   苏百魁道:“找一找能和黑剑门联络上的人。”   林成方道:“苏兄,你不是可以和他们联络得上吗?”   苏百魁道,“联络得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如是黑剑门可以任人联络,那算什么神秘门户。”   林成方有些失望,道:“这么说来苏兄也是全无把握了。”   苏百魁道,“任何人,都谈不上把握二字,黑剑门作生意,成不成,全操要他们自己手中。”   林成方道:“他们没有一定的联络去处,别人无法找到他们,岂不是坐失了很多的生意。”   苏百魁道,“他们无所不在,就要看你肯不肯下工夫去找。”   林成方哦了一声,未再多问。   苏百魁先带林成方到了一座酒楼之上,叫了儿样菜,两个人对喝起来。   林成方暗中留心苏百魁的行动,只见他不停地翻动着筷子,移动着酒杯,甚至移动着酒壶。   但却一直没有见到什么反应。   但林成方却暗把他的举止行动,记在了心中。   过了半个时辰之久,仍然不见有何动静。   苏百魁站起身子道:“不行,咱们得换一个地方。”   林成方点点头,跟着站了起来。   两个人连换了三家酒楼,一起没有什么反应。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林成方笑一笑,道:“苏兄,江湖中的事,在下知道的大少,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要你苏兄多多指导一番。”   苏百魁道:“林兄,江湖上的事,如有我苏某人不知道的,真还不多,你尽管跟我走,不过……”   林成方接道:“不过什么?苏兄请吩咐。”   苏百魁道:“听我招呼行动。”   林成方道:“这个自然,兄弟一切都遵从苏兄之命。”   苏百魁极满意林成方的答覆,笑一笑,道:“林兄,你成过亲没有?”   林成方道:“在下的家境不好,岁月蹉跎,尚未成过婚配。”   苏百魁道:“好,今晚上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他虽未说得很明白,但林成方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明白装作不明白,笑一笑,没有说话。   苏百魁老吃老做,熟门熟路,带着林成方到了一处大院宅前。   林成方打量宅院一眼,只觉门楼高大,庭院深深,围墙高过人,心中暗暗忖道:这等的深宅大院,如非熟知内情的人,怎会想竞是路柳墙花之家。   这时,天色已到了掌灯的时分。   苏百魁伸手扣动门环,一连五禹。   大门呀然而开,一个四十左右的健壮妇人,当门而立,拦住了两人去路。   林成方望了那健壮妇人一眼,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苏百魁却一拱手,道:“王妈妈在吗?”   健壮妇人道:“你是什么人?”   苏百魁道:“在下姓苏,有劳通报王妈妈一声。”   林成方心中暗道:这哪里像是逛窑子,简直跟进了衙门一样,难道这等地方,还有什么仗恃不成?   只听那健壮妇人说道:“王家往来无白丁,你苏爷这身打份,照老身的看法,还是请回去吧!”   苏百魁笑一笑道:“在下读书不多,也没有功名在身,不过,就是有点银子,我瞧你还是替我通报一吧!”   健壮妇人又打量了苏百魁一眼道:“银子,你可知道,咱们这地方,坐一会吃杯茶,要多少银子?”   苏百魁道:“一年前,不过五两银子,现在就算涨价了,也不过十两银子足矣!”   健壮妇人笑道:“价倒没有涨,不过老身看你苏爷,不像是有五两银子的人!”   苏百魁有些火了,冷笑一声,道:“你是新来的吧?”   健壮妇人道:“说新不算新,但也不够老,老身到此,已有半年多了。”   苏百魁道:“正赶我离开了徐州,所以,你不认识,苏大爷在这个地方,多的钱没有化过,一千两银子,已经用过了。”   健壮妇人怔一证,道:“苏爷,这不是过嘴说,伸两个指头充数儿,要真有银子才行,我们这……”   苏百魁冷冷接道:“我们知道你们这里,养了几个打手,不过,苏大爷不吃这个,你要再给我搅和,别怪苏大爷我要出手打人了。”   健壮妇人还想开口,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突然冲了过来道:“田嫂,你和他啰嗦什么?给我哄出去就是了。”   口中说着话,人却一拳捣了过来。   苏百魁一闪身,拳头捣向身后的林成方。   林成方一抬手,扣住了黑衣人的腕穴,道:“苏兄,这小子,要怎么办?”   苏百魁道:“让他吃一点苦着算了,不要伤得太厉害。”   林成方笑道:“苏爷说情,你小子的运气还不算太坏。”   向旁带一带陡然松手。   黑衣大汉右腕脉穴被扣,一身劲道用不上,等他能用上劲时,已然身不由己,蓬然一声,摔个狗吃屎。   这一跤跌得不轻,站起来,顺口向外淌血。   苏百魁一伸手,拉着那健壮妇人,直向大厅中跑去。   林成方紧随在苏百魁的身后。   这当儿,三个黑衣大汉,护着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白胖妇人,大步行了过来。   苏百魁迎着那胖妇人一拱手,道:“王妈妈,久违了。”   白胖妇人微微一笑,道:“我还道什么人这么个凶法,在这里动手打人,原来是苏大爷,请请,咱们厅里坐。”   苏百魁没有吹牛,这地方,确然很熟。   这时,那黑衣大汉,已行入庭院,健壮妇人也伸手掩上了大门。胖妇人带两人行入大厅,道:“苏爷这位朋友贵姓啊?”   苏百魁道:“他姓林,是我的一位好兄弟。”   胖妇人道:“林爷是第一次来吧?”   林成方道:“小可是第一次来。”   胖妇人道:“稀客啊!稀客,快些请坐,我说小杏花啊!快些上茶。”   小杏花不算太美,但却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妖媚劲儿,只见她莲步细碎,柳腰款摆,春风俏步地走过来。   直行两人身前,双腿弯腰,举起玉盘儿,道:“两位大爷请用茶。”   她说话的声音,似乎受过了训练,语声中,带着一股特异的嗲劲儿。   林成方取过盘上的白瓷杯子,却不知下一步应该如何。   苏百魁老吃老做,取过茶杯后,顺便在姑娘的捧茶盘手上抓上一把。   不过,这一把没有白抓,一块十两重的银锭子,放在了茶盘上面。   林成方心中暗道:这地方充满着神秘,豪华,但化钱,可也是得出手大方。   胖妇人挥挥手,小杏花,托着茶盘退出去。   后面看,腰摆臀摇,走的是那样撩人心火。   苏百魁只看得两眼发直,道:“玉妈妈,这小姐,接不接客人?”   王妈妈笑一笑,道:“看你那副模样儿,好像饿了半年的馋猫一般,见不得一点腥气。”   苏百魁道:“饿半年倒是没有,但却馋了一个月。”   王妈妈道:“苏爷,你这句话说得可真是风凉,阎罗王没鼻子,鬼也不信,我王妈活了这把年纪你就少给我来这一套吧!”   苏百魁道:“王妈不相信,那也就没有法子的事,不过,我说的可是实话。”   林成方心中暗笑道:“这话还真没有法子说出来,总不能实说,被人家关了一个月。”   王妈妈道:“算啦,咱们不抬这个杠,小花还是好人家,没有破过身子,我看她生得伶俐,让她跟我身边做事,你就少动歪点子,再说,我这时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不是王妈我说一句夸口的话,不到十分姿色,也进不了我这个大门。”   苏百魁道:“这话说的也是,我苏某走南闯北,见过的场面不少,但像你王大妈手下这些标致的姑娘,还真少见,不过,小杏花那丫头,有一股特别的嗲劲儿,看得叫人惊心动魄,如果王妈妈行个方便,我姓苏的不在乎银子。”   王妈妈笑一笑,道,“这件事,咱们过些日子再谈,今个晚上,说什么都不行。”   苏百魁道:“好吧!不行,就算了,你就替我们选两个标致的来吧!”   王妈妈道:“你苏爷是熟客,咱们可省去一些礼数,但你苏爷带了位生朋友来,我王妈妈不能失礼了,我己吩咐他们在二堂上摆酒,咱们到二堂去坐吧?”   苏百魁笑一笑,起身向后行去。   林成方紧行一步,走在苏百魁的身后,低声道:“苏兄,咱们又要吃酒了?”   苏百魁道:“这叫赏花宴,美酒、佳肴、玉人在座,王妈妈会出尽八宝,兄弟你可以看仔细,选一个标致的,别负了你这洞房花烛的小登科。”   林成方道:“一杯茶,你赏了十两银子,这席酒,只怕又要化了不少的钱。”   苏百魁道:“赏花宴,是这儿独家规矩,让你品鉴美女,也要度试你的财力,公价是一席酒百两纹银,但一百两银子是定价,自不能拿得出手,至少也得送上个十两二十两的赏钱,大方点,要化上一百五十两银子。”   林成方道:“好贵的一席酒!”   苏百魁道:“贵是贵了一些但却省了不少的麻烦,你只要在赏花宴上看中了哪位姑娘,她可以当夜留你下来,这也是王妈妈的独家规矩,换一个地方的花国名妓,化费比起这儿是便宜多了,但你不跑个十趟、八趟的,很难作人幕之宾。”   两个人谈话之间,已经进入了二堂。   二堂布置得很豪华,白毡铺地,四面的墙壁都用白绫慢起。   四盏垂苏官灯,照亮了整座的二堂。   这地方够宽大,至少,可以摆上八桌酒席。   但整座二堂上,只有一桌。   苏百魁人坐下,手已伸入袋中,摸出了一张银票。   林成方目光很凌厉,扫掠了一眼,只见那张银票上面的数字,是两百两。   一桌四菜,要两百两银子,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苏百魁笑一笑,道:“王妈妈,这点费用。”   王妈妈伸手接过银票,看也不看一眼,就递给身侧一个丫头,道:“收起来。”   林成方看那半头伸手时,暴出来青筋,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丫头,不但有一身横练的工夫,而且,还有了相当的火候成就。”   王妈妈收了银票,人也站了起来,道:“苏大爷,我还有事,少陪了,两位坐坐吧!”   也不管苏百魁是否答允,转身就向外行去。   苏百魁一皱眉道:“王妈妈,快请留步。”   王妈妈停下了脚步,道:“苏大爷,你还有什么吩咐?”   苏百魁道:“我这位林兄弟初度来此,你王妈妈也该留下来,招呼一下,陪上两刻再走。”   王妈妈笑道:“我说苏大爷,你们肯到王家大院来,总不能冲着我王妈妈吧!你先稍坐片刻,姑娘们马上就来,我这儿的规矩,你苏大爷不是不知道,赏花宴上,凡是能够来的姑娘,都会到齐,你留我在这里作什么?”   话说得很有理,而且,也够婉转,只是软中带硬。   林成方还不觉得如何。   但苏百魁却听得脸色大变,冷笑一声,道:“王妈妈,我姓苏的化钱不痛快,还是你有了什么毛病,大爷的银子像流水一般化出去,可图个舒服,又化钱又受气的事,苏大爷可忍不下来,你乖乖的给我坐回来,别让大爷我动了真火。”   第八回 赏花宴醉     王妈妈淡淡一笑,道:“苏大爷,你在心痛银子,我可以退还给你,用不着借故生事,王家大宅子里,有你这位客人不多,没有你也不少……”   苏百魁霍然站起身子,道:“你这个老鸨子是诚心给大爷泡上了。”   举步直向王大妈行了过去。   林成方想劝阻,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位紧随在王妈妈身侧的精壮丫头忽然一横身,拦住了苏百魁的去路,道:“苏大爷,你要干什么?”   苏百魁道:“干什么?我要教训一下这个老鸨子,你给我闪开去。”   壮丫头摇摇头,道:“苏大爷,你可知道我是王妈妈的什么人?”   苏百魁道:“什么人,总不成是她的女儿?”   壮丫头道:“说女儿没有错,我们即叫她老人家妈妈,但如正确点说我是她老人家的保镖。”   苏百魁哦了一声道:“失敬,失敬,就凭你这个样子,还要作保镖。”   壮丫头道:“不错,所以,我不能让开去路。”   苏百魁道:“我说呢,王妈吃了熊心豹胆,竟敢这样子对待我苏某人,原来她请了你这么一位保镖!”   他是久走江湖的人,仔细打量了那壮丫头一眼,立刻发觉了那壮丫头,不是好与人物,捺下心头怒火,口气也随之一变。   壮丫头道:“王妈妈化了银子请了我,我不能不保护她的安全,你苏大爷一定要生事,那就得先放倒我。”   苏百魁道:“放倒你……”   壮丫头道:“是,但如你苏大爷肯赏脸,自然是有话好说。”   她神情很镇静,两道冷厉的目光,一直盯住在苏百魁的双目这上。   忽然间,苏百魁感觉到自己面对着一个极为厉害的敌手,心中生了畏层之意,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好男不跟女斗,你去告诉王妈妈一声,说我苏某人在这里已经化过了不少的银子,受这种窝囊气,实叫人无法甘心。”   壮丫头道:“苏大爷的话,我一定带到,你请回厅中坐吧!不过,我这作下人的斗胆扬一句话,苏大爷,你是找东子来的,何必生这些闲气呢?”   苏百魁道:“唉!你说的也是,咱们是找乐子的,不用生这些闲气,请姑娘,代咱们追问一下,咱们想告别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白花花的银子,我不信还找不到花用的地方。”   壮丫头道:“老实说,两位如是兴致索然,等下去也是无味得很,这地方不是衙门,两位可以,也自然可以去,如是告辞,尽管上路,也用不着给敝东打招呼了……”   苏百魁接道:“好吧!赏花宴如是没有备好,咱们这里取消了。”   壮丫着笑一笑道:“苏大爷,想退银子,是吗?”   苏百魁道:“人和银子没有仇,这里玩不舒服,这些钱咱们不能白化。”   壮丫头道:“苏大爷,玩的人嘛,也不会在乎那三二百银子,你只当推一把牌九输了。”   苏百魁又忍不住一头怒火,道:“好啊!这算什么?我们人受气,钱也吃亏。”   壮丫头道:“没有人掏你苏大爷的口袋,银子是你充阔拿出来的,有道是娼门无情,这地方是消窑,进了这座门,谁都要化费一些,再说,你苏爷可以不吃,咱们的酒却不能不备,材料下锅,生的煮熟,你总不能要我们硬亏一票。”   这丫头看上去壮得很,但却没有想到口齿也那么伶俐。苏百魁道:“这么说来,你们要硬吃苏大爷了。”   壮丫头道:“不管你怎么想,钱是不能退了,你苏大爷如是真的心疼银子,那就只好吃过赏花宴再走吧!”   林成方心中暗笑道:“逛窑子逛得如此受气,可也是天下奇闻,这苏百魁怎会忍下来,不具动手,也倒是大出了人的意料之外,这件事,我究竟是该不该管呢?”   苏百魁抬头看去,只见那王妈妈已然走得不见影儿,借故下台,道,“好吧,你去告诉王妈妈一声,要她事情完了之后,到这里来一趟,我还有点事情告诉她。”   苏百魁,放低声音又道:“兄弟,这地方情形变了,和过去不大一样,咱们得小心了。”   林成方道:“小心什么?”   苏百魁道:“看那壮丫头的成就,似乎这里有不少高手保镖。”   林成方道:“苏兄,一个开窑子的,怎会请到高手保镖。”   苏百魁道:“我也是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忍下了一口气。”   林成方道:“老大,咱们化银还要受气,实叫人心中不甘。”   苏百魁道:“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我忍下了这口气,和你兄弟商量下,咱们要不要闹他一场。”   林成方也觉得这地方有些奇怪,沉吟了一阵,道:“苏兄,这地方,兄弟就没有一点经验了,我看,这得你苏史决定了,你说闹,咱们就闹它一场,你说不闹,咱们就忍下这口气算了。”   苏百魁道:“林兄弟,你的意思是……”   刚才,林成方和这王家大院中的门卫动手,露的一手不错,苏百魁内心中,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林镖师武功不错。   林成方自然是明白了苏百魁的意思,笑一笑:“兄弟在江湖上阅历不足,要我自己处置这些事,实在有些无法应付,我听命行事就是,苏兄叫我出手,我就出手。”   苏百魁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林兄,咱们镖局里,人手不多。”   林成方道:“人手是少了一些,不过,总镖头正在罗致。”   苏百魁道:“除了你林兄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林成方道:“除了兄弟之外,还有两三位镖头吧!不过,总镖头武功高强,这一次保了一趟镖,扬名露脸,宝通镖局的字号,已经打了出去,近日内,听说又骋请了两三位镖头,准备大大地干一番了。”   苏百魁摇摇头,道:“其实,宝通镖局,也不用靠保镖吃饭,那又能赚多少银子。”   林成方道:“苏兄说的也是,不过兄弟听听镖头说,不论哪一行生意,都难免招来麻烦,如若咱们镖局实力不强,哪方面都不会瞧得起咱们。”   苏百魁道:“兄弟说的对,真要算起帐来,咱们目下的生意,一旦隐密泄露,比起干镖师这一行,还要危险,总镖头的打算不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黑眼珠,实难见得白银子……”   但闻佩环叮咚,传了进来,打断了苏百魁未完之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粉红罗裙,粉红衫美丽的少女,当先行进了二堂。在她身后,鱼贯相随着三个人。   第二个穿的一身白,白裙白衫,自乡鞋,大概为了证明她不是穿孝,白乡鞋上乡了两朵红花儿。要想俏,三分孝,白衫白裙托衬得她一脸妖媚劲儿。第三个,穿的是一身绿得像绿叶托褂的一朵红花,看起来特别耀眼。第四个一身黑,黑衫黑初,手衬着雪肤玉貌,说不出那一股娇媚味道。   林成方只看得暗暗点头道:“无怪这地方银子化得多,单看她们这身衣着,就化了不少心机、本钱。”   人要衣裳,马要鞍装,都有几分人才,加上那合身的衣服,精巧打份,看上去就有些艳光照人。   第一个领头的,莲步细碎,晃着腰摆着臀行了过来,直到苏百魁的身侧,才笑一笑道:“苏大爷,劳你久候了/   苏百魁早被那一阵香气,吹散了心中大部分怒火,但他仍然拉长着脸,冷冷道:   “兰姑娘,红得发紫了,还认得我苏某人……”   兰姑娘启唇微笑,露出来一口细小的白牙儿,接道:“苏大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姑得罪你,我小兰花可没胡得罪你呀!”   丫头传了话,我这就梳妆打扮,紧赶急赶的赶了来,听说你还带一位朋友,立刻拖着三位妹妹一同来,苏大爷,你这是拿人心当作驴肝肺呀……”   一面说话一面转头望了林成方一眼。   兰姑娘一番话,像一股泉水,浇息了苏百魁一头怒火。   苏百魁轻轻咳了一声,道:“兰姑娘,你刚才不在这里,没有看到你妈妈那一股气焰,我苏某人花银子又受气,那股窝囊,实叫人受不了。”   兰姑娘道:“苏大爷,这一点,你不明白,妈妈这几日,心里有事情,可能是性子急了一些,得罪你的地方,希望你苏爷多多原谅。”   苏百魁道:“她有事,什么事?”   兰姑娘道:“什么事我不知道,反正,这几天,她一直闷闷不乐。”   苏百魁道:“这就不对了,我刚进门时,他还有说有笑,以后,才发了脾气。”   兰姑娘道:“苏大爷,她总不能见你之面,就把脸打长三尺,那岂不是更惹你苏大爷生气吗?”   苏百魁道:“有这等事。”   兰姑娘道:“苏爷,你不妨闭上眼睛想一想,你妈妈是什么人,她老人家可以和任何人生气,但却不会和银子生气,如非她心中实在有事,说什么,也不会和你苏大爷闹啊!”   苏百魁轻轻吁一口气道:“这话说的也是,王妈妈一向是见钱眼开。”   兰姑娘三言五语,训消了苏百魁一腔怒火,就作了主、分配三位同来的姑娘入座酒菜接着送上来。酒是女儿红,菜是色色精巧。   这地方虽然是化的银子,但吃喝上是极为享受。佳肴美酒,玉人在抱,香风和酒气,薰得人陶陶欲醉。林成方尽量放开了拘谨,但还是不够放荡。   那一身黑的俏姑娘,加上身白的妖媚丫头,两个人对付林成方。   林成方虽然被化装得很难看,但他还保持着端正的轮廓。看久了,发觉他还是有些可爱,至少,比苏百魁可爱得多。尤其是他牙齿细白轮廓端庄,看上去,颇有一股男人味道。   这味道,大概就是所谓气质了,要天赋和好的家教,在自然中熏陶出来,装不来,学不像。不是人人都有。   不知那白衣姑娘是有意,还是无心,端起一杯酒,去敬林成方,一下子把衣袖擦在林成方的脸上。   白雪一般的衣服,立刻黑了一片。林成方的黑脸上,却忽然间白了一片。   苏百魁正在和兰儿碰杯,见状立刻放下了酒杯子。   林成方笑一笑站起身子,道:“在下脸上有些不舒服,涂了一点药物……”   白衣姑娘很警觉,也跟着站了起来,道:“走!我带你去,重新敷药……”   两个就这样离开了二堂。   苏百魁有意阻止,但话到了口边,又忍了下去。   白衣姑娘带着林成方穿庭过院,到了一座布置得很雅致的地方。   房间里有着淡淡的幽香,还有一个放衣服的大木柜。   但最惹眼的还是那一张大木床,鸯帐分钧,这是女人住的闺房。   林成方回顾了一眼道:“这是你姑娘的闺房?”   白衣姑娘笑一笑,道:“自然是我的闺房,我总不能带个大男人,跑到别人的闺房去吧!”   林成方道:“水在何处,在下要……”   白衣姑娘接道:“我去打面水,妆台上面有铜镜,我看你不像是受了伤。”   林成方道:“不像受了伤,那像什么?”   白衣姑娘没有再说话,转身行了出去。   林成方对境一照,发觉在颊上被她擦下了铜钱一样大小的一片,露出了白嫩的皮肤。   这样一片完全不同的颜色白皮肤,混在一张黑脸上,看起来很不调和。   林成方细查那脸上,未见伤痕,运气一试,也未中毒,心中宽了不少。   片刻后,那白衣姑娘端了一面盆水行进来,水中还冒着热气。   白衣姑娘脸上泛起了娇媚的笑容,道:“好英俊的一张脸,为什么要涂上一层黑炭。”   林成方道:“因为我怕自己的脸皮薄,所以,涂上遮丑。”   白衣姑娘道:“这么说来,你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反正是不太熟悉。”   他答覆得很含糊,白衣姑娘也就未再多问,端起面盆行出去。   望着白衣姑娘的背影,林成方暗自忖道:“这丫头用心何在?怎会瞧出我经过易容,看来,这地方不单是风月所在,要得留心一些才行,心有所疑,暗地里提高了警觉。”   白衣姑娘很快又回来,笑一笑,道:“你至少该知道,这是我住的闺房。”   林成方道:“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白衣姑娘道:“女人的闺房像一道幕,进来了,就算是入幕之宾,你准备怎么样安排这件事。”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笑道:“这里的东西太贵,一席酒,要化上两百两银子,老实说,我没有这样多的钱。”   白衣姑娘嗯了一声,道:“有一句俗话说,鸨几爱钱,姐儿爱俏,我们那位妈妈,确然是有些喜欢银子,赏花宴的定价,大概是难再有出其右的了,留这里住一宵,价码也不便宜,不过,幸好我还积了一点私房钱,你如是愿意留下来,银子归我出,怎么样?”   林成方道:“这算什么?”   白衣姑娘道:“好听点说,这叫做情有所钟,说得不好听吗?叫作倒贴,我不是黄花闺女,风尘沦落苦命花,让我端,我也端不起来,大概,到这里玩玩的人,都是深怀戒心,所以,我也用不着来一套虚情假意,矫揉遗乍,开门见山,说个明白,只听你一句话了。”   林成方道:“飞来艳福,叫在下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真还没有法子决定应该如何?”   白衣姑娘撇撇嘴,道:“不答应?”   林成方道:“让我想想看,再说,这件事,在下还得和苏大哥商量一下?”   白衣姑娘道:“这种事还要和人商量,你怎说得出口?”   林成方道:“想法子转个圈说,不过,一定得说。”   白衣姑娘有些失望,低下头,缓缓说道:“可别说我替你出钱的事。”   林成方道:“这一个,姑娘请放心,在下么还不会这么冒失。”   无可奈何,白衣姑娘只好又把林成方带回二堂。   林成方本英俊,这一露出真面目,顿时引得另外三位姑娘,六道眼光,一齐投注过来。   兰姑娘笑一笑,道:“桂花妹妹,你真行,你怎么瞧出他是易过容的,别记妈妈知道你偷了嘴……”   桂花啐了一声,道:“萧姐姐,你没算算时间,我带去净面,来回一趟,要多少辰光,偷嘴吃,总也得有点时间才行。”   风尘女人,口没遮拦,反而把林成方听得一脸臊红。   苏百魁哈哈一笑,道:“怎会被人家抖出底子了。”   林成方道:“黑灰涂得薄了一些,早知会露底,应该涂得厚一些。”   说笑之间,步履声响,走进来老鸨王妈妈。   苏百魁本来是一脸笑容,但一王妈妈,立刻把脸拉了下来。   王妈妈身后跟着那位壮丫头,但王妈妈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两颊间,好像还有着泪痕。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低声对苏百魁道:“苏大爷,你大人不见小人怪”老身实在是心中有事,得罪的地方,我这里给你赔礼了。”   苏百魁眼看王妈妈拜了下来,倒也不好意思再绷着脸,吁一口气道:“起来吧!”   王妈妈站起身子,挨着兰姑娘身边坐了下来道:“苏大爷,老身做了十几年生意,可从来没有遇上今日这样的事,……”   苏百魁接道:“就算你王妈妈心中有事,可也不能对我姓苏的发作,难道姓苏的是面粉作的,任人拿捏不成。”   萧姑娘道:“苏大爷,我娘已经给你赔了罪,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怎么样嘛?”   苏百魁笑一笑,道:“我敢怎么样,你娘刚才给了我一顿排头,我还不是一样吃下去。”   王妈妈叹口气,道:“苏爷,老身实在心情太坏,……”   只听壮丫头接了口,道:“娘!有人来了。”   王妈妈转头望了一眼,立时嚎若寒蝉。   苏百魁、林成方都随着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天蓝长衫的年轻人,缓步行了进来。   蓝祖少年的身后,跟着两个三十左右的大汉,黑色密扣对襟短衫,黑色长裤,腰里横盘了一条白腰带,黑色的高腰皮靴子。   只一眼,就可以瞧出来,这是两个打手。   蓝衫人手中拿着一把招扇,很潇洒地来到了王妈妈的身前,道:“老鸨母,发疯不当死啊!你跑到这里来,少爷就不敢来了是不是?”   壮丫头一横身,拦在王妈妈身前,喝道:“甘公子,我娘跪也给你跪过了,驾也被你骂过了,你还要怎么样?”   林成方心中暗道:“我道这王妈妈很威风的,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形,看来,这开窑子的也不容易。”   甘公子右手中摺扇往手心上拍了两下,笑道:“胖丫头,你是这里的保镖、打手,是吗?”   壮丫头道:“我吃了王妈妈的饭,自然要为妈妈做点事了。”   甘公子道:“行!一个姑娘家,能有你这个胆气,还真不赖,不过,本公子的事,你管不了,给我往后站……”   壮丫头一挺胸,接道:“甘公子,我如是能够往后退,根本就不会上来了。”   王妈妈脸上满是乞求之色,望着苏百魁。   大概是因为刚和苏百魁吵了架,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求救。   兰儿悄悄的伸出手去,在苏百魁的大腿上抓了一把。   这一把抓的含意很多,第一是求救,第二是暗传心声,意思是,你要不帮忙,今夜中,咱们只怕难圆好梦了。   甘公子双目盯在壮丫头脸上的目光,缓缓移动,由前胸,转到双手之上,道:“一个姑娘家,练了铁砂掌一类工夫,那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姑娘肯下苦工夫,不过,铁砂掌是粗工夫,只能用来对付粗识武学、未登堂奥的人,真正用来对付一个武林高手,那就如螳臂挡车,难有作用了。”   壮丫头道:“甘公子,这个婢子也知道,但我没有法子,你要对付王妈妈,我就只好放手一搏了。”   甘公子淡淡一笑,道:“你不配和我动手……”   回顾了身后两个从人,接道:“你们哪一个出手,对付这胖丫头。”   左首黑衣大汉一欠身,道:“属下原先出手。”   甘公子点点头,横里移开了两步。   黑衣人行前,道:“在下马胜,领教姑娘的铁砂掌。”   壮丫头道:“想不到,婢子竟然和马管事有此一搏。”   马胜道:“敝上令出如山,姑娘多多原谅。”   林成方听得一动,暗道:“这位甘公子虽然狂了一些,但对属下的教导,却是很有规矩。”   马胜足踏丁字步,道:“姑娘,请出手吧!”   壮丫头道:“我只要保护王妈妈的安全,不愿和人动手……”   马胜接道:“真是如此,马某人只好有违了。”   右手一抬,五指如钩,疾向壮丫头右腕扣去。   壮丫头右腕一沉,左手迅快地攻出了一掌。   马胜微微一笑,竟然挥掌硬把一掌接下。   砰然大震声中,双掌接实。   马胜和壮丫头,都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敢情这马胜,也练的硬功。   苏百魁吃了一惊,忖道:“马胜修为不凡,这胖丫头也是好与人斗,单是两人硬拼这一掌,我就吃它不消。”   这就使苏百魁原有一点排解纷争之心,突然息了下去。   王妈妈双目中流露出的乞求之色,更是强烈,投注向苏百魁。   苏百魁别过脸去,不敢和王妈妈目光相对。   壮丫头和马胜连拼三掌,彼此仍然保持个秋色平分之局。   林成方暗中观察,发觉壮丫头经过三掌力拼之后,神色间一片平静,倒是马胜,反面有些血气浮动,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壮丫头口齿伶俐,武功又如此了得,怎地甘愿屈为一个老鸨的镖客,个中定有原因……   那甘公子似是也瞧出了情势对马胜不利,挥挥手,喝令马胜退下,道:“一个姑娘家,把掌力练得如此浑厚,倒是少见得很。”   壮丫头道:“奴婢练得粗功夫,不值方家一晒。”   林成方忖道:这丫头吐言文雅,绝非等闲人物”倒要对她留心一此。   只见甘公子点点头,道:“姑娘能和在下从属力拼三掌,足见高明,但不知愿否和在下也对三掌。”   壮丫头道:“奴婢只想保护妈妈不受伤害,并无逞强斗狠之心,公子高明人,奴婢不敢高攀。”   甘公子目光一掠二堂,笑道:“姑娘深藏不露,甘公子自信双目未花,想不到这等所在,竟然隐藏有姑娘这等高人。   壮丫头道:“公子,夸奖了。”   甘公子道:“姑娘如此自谦,在下只好有潜了。”   突然出手一掌,迎胸拍去。   这是非迫她接下掌力的一着。   壮丫头一皱眉头,只好扬手接下一掌。   双掌相触,未闻声息,那甘公子被壮丫头一掌震飞飘起,退出了五六尺远。   甘公子不失潇洒气度,人被震退,亦未恼差成怒,遥遥一抱拳,道:“姑娘身手高明,在下好生佩服,不敢再有惊扰,就此别过了。”   也不待壮丫头回话,转身大步而去。   两人从人紧追在甘公子的身后,大步而去。   王妈妈脸上绽开了笑容,道:“我的好女儿啊!今个全仗导了你,你救了妈妈这条命,也救了整个王家大院,明天,我要好好地摆几桌酒,咱们娘俩,正式认作母女,从此之后……”   壮丫头苦笑一下,接道:“妈妈,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王妈妈道:“行!你是不是有些累了?快到我房去歇着,我这就叫他们给你张罗点大补的人参、燕容,给你大补一下。”   她喝人呼人,要她们照顾着壮丫头到自己房里去歇着,但自己却坐在原位上不肯离开。   林成方看出她的用心,那是害怕甘公子的余悸犹存,不敢离开二堂。   想来,她定然吃过这位甘公子不少的苦头。   苏百魁也看出了一点苗头,转过身子来,低声道:“兄弟,那位壮丫头有些不对。”   林成方道:“是!她受了重伤。”   苏百魁道:“对,我看她脸色有些发青,兄弟,你能不能帮她个忙?”   林成方道:“可以试试,不过,没有十万十的把握。”   苏百魁道:“咱们也该露一手给她们开开眼界如何?”   林成方道:“一切都由苏兄作主。”   苏百魁点点头,坐正了身子,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请留步。”   壮丫头人已经转过头行了两步,闻声又停了下来,目光转到苏百魁的身上,道:   “苏大爷,你叫我。”   苏百魁道:“你妈没有告诉你的姓名,我就只好叫你姑娘了。”   壮丫头道:“婢子姓庄,有人叫胖妞,也有人叫我胖姑娘,苏大爷叫我一声胖丫头也是一样。”   这时不但胖丫头两道目光投注在苏百魁的脸上,就是王妈妈、兰姑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苏百魁的脸上。   这就使苏百魁有着一种荣耀的感觉。   转脸儿,望了胖丫头一眼,苏百魁缓缓说道:“庄姑娘可是受了伤?”   全场中人,都听得一怔,王妈妈的脸上先变了颜色,道:“苏大爷,她……”   庄姑娘接道:“姑娘,瞒不了苏大爷的神目,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我是受了伤。”   苏百魁道:“你们谁又能救她?”   王妈妈急急说道:“苏大爷说的是,咱们都是俗夫凡子,你苏大爷是高人,你就高抬贵手,救救胖丫头吧,只要你能救了她,从此之后,这王家大院,随时欢迎你苏大爷来,这里一切都免费招待。”   苏百魁冷笑一声道:“王妈妈,你可真转得快啊,记不记得你刚才那副嘴脸?”   王妈妈脸不红、气不喘,哎哟一声,道:“苏大爷,你是大人不见小人怪,以你苏大爷的身份,还会和我一般见识。”   林成方心中暗道:这位王妈妈,能在风尘中,自成一格,胸膛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像那胖丫头那样的高手,甘愿为她所用,这些少女们,被她训练得一个个风情撩人。   只听苏百魁重重咳了一声,道:“庄姑娘,你请过来。”   王妈妈接道:“快过来,让苏大爷看看你伤势如何?”   庄姑娘还在犹豫,但听过了王妈妈这番招呼,才缓步行了过来,一欠身道:“苏爷。”   苏百魁端起面前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道:“兄弟,你过来,看看这位庄姑娘伤势如何?咱们能不能帮个忙?”   林成方这人的可爱处,就在随和,捧足了苏百魁,欠身一礼,站起身子,走到了庄姑娘身侧,笑道:“姑娘,我让得,你是用右手和那位甘公子对了一掌?”   庄姑娘点点,脸上却是一片肃然。   林成方暗暗点头,缓缓说道:“姑娘,能不能把右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他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诚敬,没有一点轻浮之色。   两个人之间的彼此敬重,表露在彼此的目光神色之中,也只有两个人,彼此间心神领会。   庄姑娘笑一笑,伸出了右手。   这位壮丫头,只是胖了些,没有兰花那份窈窕躲身材,但却不丑。   笑一笑,牙齿细白,倒也别有一股风情。   林成方望了庄姑娘的手掌一眼,轻轻吁一口气,道:“姑娘铁砂掌的火候,已到了相当的境界,可以一掌碎石了。”   庄姑娘接道:“但我还是受了伤,而且,也伤人的掌中。”   林成方道:“那位甘公子,练的是流金掌,专以克制铁砂掌,铁布衫等横练的工夫。”   庄姑娘眼睛中闪起一道明亮的光辉,笑一笑道:“林爷,你好高明啊!”   林成方道:“我不过听人说过,碰巧罢了。”   苏百魁虽然心中震惊于林成方的渊博,仍然忍不住端起了老大的架子,道:“兄弟,能不能医好庄姑娘的伤势?”   林成方道:“能是能,只不过要大费一番手脚。”   苏百魁道:“说说看,要费些什么手脚?”   林成方道:“流金掌是属于一种内外交修的掌法,内练气凝如丝,能够透肌入肤,外面借重则于一种药物,把指掌练得坚硬如铁,这种工夫很恶毒,所以,武林中,练这武功的人不多,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苏百魁道:“兄弟,你说,咱们如何才能医好庄姑娘的伤势?”   林成方道:“庄姑娘的铁砂掌,练到十分火候,虽然遇上了专以克制铁砂掌的流金掌,但受伤不算很重。”   苏百魁道:“兄弟的意思是不用医治了?”   林成方道:“要。”   苏百魁道:“都需要些什么东西?”   林成方道:“二十年的老酒一坛。”   王妈妈道:“有!”   林成方道:“十年以上的陛醋士斤。”   王妈妈道:“这个也容易找,还要什么东西?”   林成方道:“百年以上的野人参一两。”   王妈妈道:“买得到,买得到,林爷,还要什么?”   林成方道:“能找到这三样东西,主药已齐,其他的,还有几味药物,但已不难找到了,只要是大一些的药店,都应该有。”   苏百魁心中暗道:这位林镖师,只是江湖上的经验差了一些,但他武功、才识,连这医道上本领,似都非常人能及了。   他心中琢磨着,这时王妈妈已叫人送上文房四宝。   王妈妈亲自动手,替林成方磨墨。   苏百魁回头看去,发觉林成方居然还会写字,而且,起笑如飞,写得一手好字。   笔起龙蛇,片刻间,写好一个药方子。   王妈妈立刻叫人去抓药、买酒。打醋、购参。   这些年来,王妈妈确实积了不少的造孽钱。   钱多了好办事,徐州府又是大地方,不过一个时辰,东西已经准备齐。   这地方,显出了王妈妈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东西一到,立刻催促林成方动手。   疗伤法子很特别,先用一口大铁锅,放满了陈醋,上面放了一个大蒸笼,笼里隔开,竹板拆下,让庄姑娘脱光了衣服坐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   把人作馒头,在笼子里蒸了很久,然后,跳到那盛满了老酒的大木盆中,这一蒸一洗,实在是很难承受,庄姑娘虽然身子壮,也差点被折磨得虚脱过去。   药物早已煎好,立刻送给了庄姑娘服下去。   最后,林成方叫入送上了老参汤,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林成方在老参汤中放下了一粒丹丸。   那是他悄然由身怀玉瓶中,倒出的一粒丹丸,也是真正疗治流金掌的主药。   对这碗参汤,林成方特别重视,不避嫌缝地走进了庄姑娘的闺房,看着她服下去,然后转身离去。   回到了二堂,王妈妈、苏百魁等都还在等候,酒又换过,菜是新上,王妈妈低头大揖,道:“林爷,辛苦你了,折腾你大半夜,我老婆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林成方笑道:“不要紧,苏大哥交代的事,在下怎敢不尽心力。”   这一句话,捧到了苏百魁的心眼里,只捧得苏百魁全身飘飘欲抽,连心中正在泛升的一股欲火,也消了下去。   这就害得王妈妈转过身子,又对苏百魁行了一礼。   苏百魁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道:“兄弟,你累了半夜,庄姑娘的伤势呢?不是不是已经好了。”   林成方道:“咱们动手快,流金掌的毒力还未深入内腑,如今毒性已除,休息个三两天,庄姑娘就完全复元了。”   王妈妈竖着耳朵,就是想听这个结果,林成方话一完,她就接上了口,道:“林爷、苏大爷,今夜里幸得你们两救苦救难大善人来了,庄丫头命不该绝,老身也算保住了性命,我每逢初一十五,素斋上香,敬神如神在,算是神圣照顾,两位只管选,看上了那一位姑娘,由老身招待。”   兰姑娘笑一笑,道:“娘!苏爷是我的人,才不能叫别人给抢了去。”   王妈妈道:“这一个妈妈可作不了主,苏大爷是化大钱的豪客,又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他看上谁谁都得依从他,你抓不住苏大爷,妈妈可也没法子帮忙。”   兰姑娘伸出个纤纤的手指儿,抵在苏百魁的额角上说道:“我们姊妹都很义气,一向不会抢人,但你今夜里身份不同,由娘作主,你可以花里选魁,不过,这要看你的良心了,你要是……”   她的话似真似假,居然眼圈儿也会红起来,这就使得苏百魁心中感动,伸手接过兰姑娘,接道:“小宝贝,你想到哪里去了,花中选魁,我早就选中了你……”   兰姑娘破涕一笑,道:“这是真话?”   苏百魁道:“说假话是龟孙王八旦。”   安排好了苏百魁,王妈妈还没有忘了林成方,回顾了林成方一眼,道:“林爷,你也选一个吧?……”   桂花姑娘急急接道:“娘,我一直在陪着林爷……”   林成方叹口气,接道:“姑娘,只怕我不行。”   桂花倒是真的喜欢林成方,垂下头默然说道:“我长得太丑了,配不上你林爷……”   林成方接道:“姑娘误会了,庄姑娘虽然服了药,但可能还会有变化,所以,我不能不小心一些,所以,我要守着她。”   桂花放心了,庄姑娘不算丑,但至少没有自己漂亮,但仍然带着气,问道:“你要住在人家房里?”   林成方道:“不,不,不,我住附近随便什么地方都行,过了明天午时,伤情不变化,那就平安无事了。”   王妈妈道:“桂花呀!林爷为了咱们,你可不能不知好歹,再说,他也不会走,也不在乎晚半天,由明个起,你就别见客了,全心全意地陪着林爷,不过,我得先问林爷,是不是真心喜欢你。”   桂花一躬身道,“谢谢娘……”   目光转到林成方的身上,接道:“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你就说话呀!你如是看不上我,也该让我知道。”   王妈妈道:“说的也是,林爷,你看她行吗?不喜欢,就再选一个。”   林成方急急说道:“喜欢,喜欢。”   苏百魁是身怀一团火,兰姑娘也用出全身的解数应付,两个折腾到日升三竿,才拥抱睡去。   醒来时,已经日过午刻。   林成方却是和衣睡在庄姑娘隔壁的房中,那是王妈妈专门叫人腾出的房间。   他掩上门,静坐调息,真气行过一周天,又和衣躺下,心中推想这里的人人事事。   庄姑娘一场好觉,醒来时,天近中午,一睁就叫道:“那位林爷走了没有?”   两个伺候丫头,没敢直接去告诉林成方,一个人应付庄姑娘,一个去通知王妈妈。   王妈妈也刚刚起来,净把脸,就匆匆赶了来,道:“我的乖女儿,你没有同意,娘怎敢放他走。”   庄姑娘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齿,道:“娘,我能不能见他?”   王妈妈道:“怎么不能,我老婆子没儿,没女的,从今后,你就是我的命根子,我这就去叫他起来。”   王妈妈没有派人,亲自赶了去叩动木门。   木门呀然而开。   林成方衣着整齐地站在门口处。   王妈妈没有开口,先堆上一脸笑,道:“林爷,你起得很早啊,一夜未睡,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林成方道:“我睡一会了,王妈好早。”   王妈妈道:“林爷胖丫头,人还不能下来,但人已经醒过来了,她要当面谢谢你。”   林成方道:“庄姑娘要我过去,是吗?”   王妈妈道:“她该来的,但她不能下来……”   林成方道:“好!咱们过去瞧瞧吧!”   举步向前行去。   王妈妈紧随身后。   庄姑娘已然拥被坐起,上身穿了一件粉红短衫,棉被掩住了双腿,看不出她穿的什么裤子。   王妈妈很知趣,搬过一张木椅儿,放在床前,笑一笑,道:“你们两个聊聊,我去准备点吃的东西。”   转身出去,顺便还招呼了那个侍候庄姑娘的丫头退出去。   室中,只余下了林成方和庄姑娘,庄姑娘先开口,笑一笑道:“多谢林爷相救,那一颗灵丹,很名贵吧!”   林成方药中下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想不到庄姑娘竟然也看了出来。   林成方哦了一,声,道:“姑娘,也精医道。”   庄姑娘笑一笑,道:“我也懂得一点医理,不过知晓的有限,但我了解你那疗毒之法,只是对一般的毒性,对流金掌,未必有效,想不到,我竟然伤势痊愈。”   林成方道:“不错,我在药物中放下了另一种红物,那是医疗流金掌力的药物,不过,我用的方法,也是增加药力的方法,如若姑娘不受这么一场罪,只怕现在伤势,还未痊愈。”   庄姑娘笑一笑道:“原来如此。”   林成方道:“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庄姑娘道:“林爷请说。”   林成方道:“看姑娘的人,不像在风尘中出入的人,为什么会作了王家大院的保漂?”   庄姑娘人虽然胖一些,但嘴已却很灵巧,笑一笑道:“林爷,你也像在花街柳巷中走动的人,但你却来了。”   林成方微微一笑,道:“厉害的姑娘,在下的确不是常来花街柳巷中走动的人,老实说,涉足此处,只是等人……”   庄姑娘道,“等人!等什么人?”   林成方道:“这就要问苏大哥了。”   庄姑娘冷笑一道:“我不信,你会真的听苏百魁的话。”   林成方道:“其实,那没有什么不妥,正像你听从王妈妈的话一样。”   庄姑娘道:“厉害的林少爷,用我话堵我的口,算你行,现在,你准备作何打算?”   林成方道道:“我们在找一个人,找到了,就离开这里。”   庄姑娘道:“在王家大宅?”   林成方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打出头绪,不过,王家大院中,能住着甘公子那样的人物,也可能住着我们要找的人。”   庄姑娘低下头,沉吟了一阵,道:“林爷,这王家大院,前后三进院子,加上左右跨院,地方实在很大,不过,王妈妈弄的姑娘,并不大多,总共只有十二个。每一个都经过严格的拔选,所以,都很可人,来往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绝对正当的有钱人,事实上,这里纸醉金迷,一夜开销,可使数口之家,过上一年的日子,没有相当多银子来不起这里。”   林成方道:“江湖中人,用钱豪放,可能他们银子不算多,们他们化银子的气势,绝对不会输给有钱的人。”   庄姑娘道:“咱们再谈下去,只怕要引起一番误会,林爷如要搜查,婢子愿为助力。”   林成方只觉此女言语之间隐隐有逐客之间,心中大觉奇怪,忖道:听她口气,似乎是要我离开此地,不知她的用心何在。   心中转念,人却站身子,道:“姑娘,我去给苏大哥说一声,如是他会意了,我们会尽早离开。”   转过身子,向外行去。   庄姑娘吁一口气,叫道:“林爷……”   林成方停下脚步,回过头,道:“姑娘还有事?”   庄姑娘道:“看样子林爷有些误会了。”   林成方感觉之中,这位庄姑娘口风奇紧,想从她口中套出一些内情,不是件容易的事,索性不再多谈,笑一笑,道:“没有的事!”   庄姑娘道:“林爷,你叔了我的命,不管如何,我都感激你。”   林成方道:“忘去吧!姑娘,江湖上伸伸援手,本属平常。”   庄姑娘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苏百魁早已在林成方的卧房等候,脸上是一片欢愉神色。   林成方轻轻咳了一声,道:“苏兄,咱们该走了吧?”   苏百魁点点头,道:“对!咱们还有很多的正事要办。”   林成方离开之心,十分坚决,转身向外行去。   苏百魁道:“林兄弟,要不要和王妈妈打个招呼?”   这一刻,林成方突然固执起来,道:“我看不用了,你如还有什么东西,放在兰姑娘那里,尽快去拿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苏百魁怔了一怔,道:“这样急吗?”   林成方道:“离开这里,越早越好。”   不再理会苏百魁,大步向外行去。   苏百魁确然有一件东西放在兰姑娘那里,急急赶到了兰姑娘的卧室。   兰姑娘还在睡觉,苏百魁未招呼一声,拿了东西就走。   其实,兰姑娘并没有睡着,眯着一只眼,在打量苏百魁的一举一动,苏百魁出了房门,兰姑娘也挺身坐了起来。   昨宵缠绵,枕边细语,看今日分手匆匆,似乎是全无情意。   一路无阻,直行到大门口外。   林成方似乎是正先进得焦急。   苏百魁低声道:“兄弟,什么事使你这样来去匆匆?”   林成方道:“咱们上当了。”   苏百魁道:“上当,上了什么当?”   林成方一面疾步前走,一面低声说道:“最大的错误,咱们替庄姑娘疗治伤势。”   苏百魁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什么不对?”   林成方叹息一声道:“苏兄,他们演戏,一切都是装作给咱们看的!”   苏百魁道:“装给咱们看的?”   林成方道:“王妈妈,庄姑娘、甘公子,都是一伙的,咱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受人摆布。”   苏百魁道:“林兄弟,我就是想不通,咱们吃了什么亏?”   林成方道:“至少,咱们泄了不少底。”   苏百魁道:“这么说来,桂花擦去你脸上的易容药物,也是他们的设计了?”   林成方道:“不错,他们瞧出我似是易过容,又不敢肯定,所以来了这么一手。”   苏百魁道:“这么说来,兰姑娘、王妈妈、桂花和那庄丫头,都是可疑人物了。”   林成方道:“兰姑娘和桂花,可能受人摆布,王妈妈,也不像学过武功的人,她们都是被人控制、利用。”   苏百魁道:“这么说来,那姓庄的胖丫头,也有问题了?”   林成方道:“庄姑娘不但可疑,而且十成十是控制王家大院的人手之一,问题在,她是不是首脑人物。”   苏百魁道:“那位甘公子呢?”   林成方道:“自然是和他们一秋的人”   苏百魁道:“那位胖丫头的伤势,也是装作的了?”   林成方道:“不是,她是真真正正的受了伤,不过,用不着咱们去医治,自会有医治的人。”   苏百魁道:“他们用心何在呢?”   林成方道:“他们用心是试探咱们,很不幸的是,咱们上当了。”   苏百魁脸色一变,道:“走,咱们回去,把事情说个明白。”   林成方笑一笑,道:“苏兄,咱们就算肯回去,也未必能把事情说个明白。”   苏百魁道:“照你这么说法,咱们回去也是没有用了?”   林成方道:“王妈妈不会承认什么,她也无从说起……”   苏百魁接道:“咱们问那胖丫头去,她应该给咱们一个交代。”   林成方道:“如是胖丫头不肯,咱们又能如何。”   第九回 警柬镖局     苏百魁道:“难道咱们就这样算了不成?”   林成方道:“自然也不能算了,咱们既然找到这一点可疑,就应该追一个结果出来。”   苏百魁道:“兄弟的意思是……”   林成方道:“咱们再进去。”   苏百魁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成方道:“有!那就是咱们偷偷地摸进去,如何能使对方不发觉,那就要大费一番手脚了。”   苏百魁道:“想不到,妓女院中,竟然也变成了江湖中争斗的地方。”   林成方道:“这些地方很复杂,也是最容易探听消息的地方。所以,控制了这样一个地方,作为耳目,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苏百魁低声说道:“林兄弟,你看出点苗头没有,他们是干什么的?”   林成方道:“这个嘛,我还没有弄清楚……”   苏百魁接道:“可不可能是黑剑门?”   林成方目光转注到苏百魁的脸上,双止中神光炯炯,逼注不放。   自两人相识之后,林成方一直表现得很软弱,也从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苏百魁。   在林成方双目逼视之下,苏百魁有些心慌,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你怎么这样看我?”   林成方道,“苏兄,个弟识请教一件事。”   苏百魁道:“你请说,我知道的,绝不会欺骗你。”   林成方轻轻吁一口气,道:“你和黑剑门之间,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   苏百魁叹口气,道:“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骗你,我只不过是受了黑剑门中人委托,传递一下双方之间的消息,黑剑门中人,把我当作了宝通镖局的人,宝通镖局却把我当作了黑剑门中人,其实呢?我只是双方之间夹缝中的人。”   林成方哦了一声,道:“这些话,你没有告诉我们总镖头?”   苏百魁摇摇头,道:“没有。”   林成方道:“为什么?”   苏百魁道:“还不是为了多赚一点银子,我身份不明,居于中间,可以向贵局多抽一点银子啊!”   林成方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告诉黑剑门呢?”   苏百魁叹息一声道:“兄弟,你没有和黑剑门中人见过面,他们举止的诡异、神秘,真叫人无时不心存惊怯,我不敢告诉他们,也没有说明的机会。”   林成方道:“你就这样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苏百魁道:“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在下就只好这样混下去了,老实说,我两头不落实,这日子过得并不平安,但世上,也没有一种行业,如此赚钱。”   林成方道:“总镖头囚了你一个多月,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百魁道:“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我心中也不明白。”   林成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到现在,我们还未找到黑剑门中人,如何向总镖头交代呢?”   苏百魁道:“兄弟,这是件什么案子,我还不太清楚。”   林成方道:“怎么,总镖头没有告诉你?”   苏百魁道:“说得不太清楚,听说要对付一个人。”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详细情形,我也不大明白,她像是要对付斩情女……”   苏百魁呆了一呆,迸,“斩情女,她到了徐州?”   林成方道:“不错,苏兄认识她?”   苏百魁苦笑一下道:“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   林成方道:“难道认识斩情女,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苏百魁道:“是一件很难的事,像咱们在江湖上的这个身份,叫她娘,她也不会见咱们。”   林成方道:“见了她有什么好?”   苏百魁道:“听说她声如黄莺,貌胜天仙,尤其是,她有一股娇媚劲,能叫男人情甘效死,永作石榴裙下之臣。”   林成方道:“哦。”   苏百魁道:“什么人要杀斩情女?”   林成方道:“听总镖头说,凡是来谈生意的人,彼此之间,不许互通姓名。”   苏百魁道:“都是用的假名,不过谈的事情要真实。”   轻轻吁一口气,道:“现在,我倒真的不希望找到黑剑门中人了”   林成方奇道:“为什么?”   苏百魁道:“久闻斩情女之美,凡是见过她的男人,就耿耿难忘,我如找到了黑剑门,岂不是变成了杀死斩情女的凶手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苏兄,连斩情女见都未曾见过,怎的如此多情。”   苏百魁道:“娇媚名满江湖,那还会错得了吗。”   林成方道:“苏兄,这个不行,咱们还得用心去找黑剑门中人,生意岂可不作!”   苏百魁苦笑一下道:“咱们又没有打保票,生意不成仁义在,他们总不能赖在咱们的身上,对吗?”   林成方道:“话是不错,但咱们既然下了水,难道还怕雨淋不成?”   苏百魁道:“咳!林兄,晓得他们在什么地方吗?”   林成方正想开口忽见一人,迎面奔了过来。   那人一身青衣,却戴了一个毡笠几,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苏百魁心中一动,道:“地下水从天上来。”   青衣人放缓了脚步,道:“水流千江归大海。”   苏百魁道:“月上柳梢头何在?”   青衣人道:“客由天堂地狱来。”   苏百魁道:“我们找得好苦。”   青衣人道:“北门口,公平当铺内。”   青衣人借头上毡笠,掩遮了半个面孔,但却一直未能如愿。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却要大费心机。   直等青衣人身形消失不见,苏百魁才轻吁一口气,道:“兄弟,咱们找到了。”   林成方道:“我也听到了,北门口公平当铺之内。”   苏百魁道:“对,咱们现在要不要去一下?”   林成方略一沉吟,道:“总镖头没有告诉咱们什么条件?咱们去了又如何一个说法?”   苏百魁道:“咱们去问问他们的条件如何?再回总镖头的话,也是一样。”   林成方道:“咱们已知晓他们在北门口公平当铺之内,晚去一半天,有什么关系?”   苏百魁道:“你错了,如若咱们晚去一半天,公平当铺之内,可能就不会再有黑剑门中人,他们可能已把商店盘给了真正的作生意人,已经人去楼空。”   林成方道:“你是说,他们会离开徐州?”   苏百魁道:“不错,他们会离开徐州。”   林成方道:“离开之后,他们如若想在徐州再建立一个这样的地方,只怕是不太容易。”   苏百魁道:“你对他们知道的太少了,他们可能已经在这里建立两处、三处,总之是,他们在江湖上似是遍觅不得,事实上,他门却无所不在。”   林成方道:“即是如此,咱们先去看看就是。”   苏百魁地势很熟,三转两转,就转到了北门口处。   红字大招牌,高挂在巷口处,公平当铺,开在巷子之中。   那很像一个住家的宅院,如若不是门口那个“公平当铺”的招牌,很难看出这是处作生意的地方。   苏百魁当先而入,但一进门,就遇上一个高大的木拒。   厚重高大的木柜,把客人和店里的伙计,分隔成两个世界。   透过一个窗口,一个店伙计缓缓说道:“客官,是取赎,还是押当?”   苏百魁道:“都不是,咱们找人?”   “找什么人?”   苏百魁道:“天堂、地狱客。”   店伙计打开了一扇木门,道:“请进来吧。”   苏百魁、林成方被引入一客房之中,那是一座两明三暗的大厅,中间有一座高出木台,竹帘低垂,看不清楚竹帘内的景物,形态。   一个低沉的却清晰的声音,缓缓由竹帘中传了出来,道:“苏百魁……”   他的声音之中,充满着一种冷厉的杀机,使得苏百魁为之一怔,霍然站起身子,道:   “在下听候吩咐。”   帘内人道:“你请坐。”   苏百魁哦了一声,人又侍了下去。   帘内人道:“说,你要谈什么生意?”   苏百魁道:“宝通镖局,又接下了一票生意,要杀一个留在徐州的人……”   帘内人接道:“是不是斩情女?”   苏百魁道:“是!宝通镖局,开不出价钱,所以……”   帘内人道:“斩情女吃价很高,而且,我们也接到了她的委托。”   林成方大吃了一惊,道:“也接到了斩情女的委托,不知她要杀什么人?”   帘内人道:“行有行规,对客人的委托,咱们不能下设法保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两位的是,咱们还没有完全接下这票生意。”   苏百魁道:“对!行有行规,在下是受托之人,自然优先。”   帘内人道:“徐州府,近日中,可能会高手云集,咱们的生意,可能会忙了一些,价码不高的生意,那就只好放一放了。”   苏百魁道:“既然有询价过来,咱们自然要有个答复。”   帘内人沉吟了一阵,道:“照斩情女的身价,她能值万两银子,不过,生意有仁义,咱们不能破坏规矩。我们要实收四十万银子,明日午时之前,要送到此地。”   苏百魁道:“银票收不收?”   帘内人道:“不收,不过,黄金珠宝可以折价,记着你们加价不能超过两成,否则,就取消以后的交易。”   苏百魁道:“这个,你们放心,我姓苏的给你们办事,一向是干手净脚。”   帘内人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可以去了。”   苏百魁道:“还有一事请教。”帘内人道:“什么事?”   苏百魁道:“送来了四十万四银子之后,咱们几时能杀了斩情女?”   帘内人道:“三天,收到银子,三日之后,我们会把斩情女的人头奉上,要他指定在何处收取。”   苏百魁道:“好!我们告辞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只听帘内人呵呵一笑道:“林镖头,这一次,贵局很出风头啊。”   林成方已站起身子,向前进了七八步,闻言停了下来,躬身说道:“敝局能在江湖上争点名气,咱们之间的生意,也就好谈多了。”   帘内人道:“这话不错,林镖头见着万总镖头,请代我致意一声。”   林成方外表一片恭谨他说道:“多谢关注,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借着说话的机会,暗中运足了目力着去。   那一片竹帘,不仅是编制得特别细密,整个穷问的设计,都化了相当的心思,竹帘外面相当亮,竹帘之内,却是相当的暗。   林成方运足了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帘内人却已发觉了林成方的用心,笑一笑道:“林镖师,不用看了,我该给你们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见面。”   林成方道:“闻其音,不见其人,在下心中实难免生一点好奇之心。”   帘内人冷笑一声道:“林镖师,好奇之心,也该有一点限制,如若是大好奇,只怕会把事情办砸了。”   林成方确有过人的忍耐之力,笑一笑,道:“多谢指点,在下记下了,从此之后,决不再犯。”   帘内人冷然一笑道:“林镖师,我们已知道,你和万总镖头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但我们来往时最好有点分寸。”   林成方道:“不敢,不敢。”   帘内人未再接言,林成方和苏百魁,联袂退了出来。   苏百魁道:“兄弟,见到了吧!这就是黑剑门,你说,见到了和不见到,不何不同?”   林成方道:“不论是否见到他们,但事情总得有个结果,现在,咱们就找到了这个结果。”   苏百魁道:“兄弟的意思是……”   林成方道:“现在咱们忆回镖局去,如何安排这件事,推给总镖头就是。”   苏百魁道:“兄弟说的是!”   两人赶回宝通镖局,万寿山正自等得焦急,站起身子,道:“你们找到了黑剑门的中人没有?”   苏百魁道:“找不到咱们如何敢回来……”   万寿山接道:“怎么样,黑剑门敢不敢接下这票生意?”   苏百魁道:“接下来了,不过,他们说斩情女很吃价……”   万寿山道:“总该有个价钱开出来吧!”   苏百魁道:“五十万银子,不收银票,黄金、珠宝,都可以估值,折价。”   他一面说话,一面回顾林成方一眼。   林成方心中暗道:这小子,心真够狠,一吃就是十万银子,人为财死看来,那帘内人,不准他超过两成加价,他给忘了。   万寿山道:“只要价钱过来就行,咱们开过去,成不成,就不用咱们管了……”   语声一顿,接道:“两个累了半天,到后面去吧,今晚上,他们就会有回话过来。”   林成方,苏百魁告辞而退。   但林成方回到房中,屁股还未坐热,万寿山已亲自赶了回来,笑一笑,道:“你们如何找到了黑剑门?”   林成方道:“这个组织,实在大神秘,处处都把握着主动。”   很仔细说明了会见黑剑门中人的经过。   万寿山点点头道:“周铁笑已到了徐州,他也知道,这一回,事情可能闹得很大,他说以斩情女作双方斗法的标志,最好不过,她本身就充满着传奇,带有一股力量,价值也够大,不过,他要咱们保持坐山观虎斗的神态,最好不插手,让他们双方互杀林成方接道:“周前辈算盘打得太如意,不过,他好像有些低估了黑剑门。”   万寿山道:“怎么说?”   林成方道:“黑剑门,已把开封到徐州这条路上发生的事情,摸个清清楚楚,也许,人家早已摸清楚了咱们身份,坐山观虎斗的办法,行不通,咱们自己得设计一个出手办法才成。”   万寿山道:“对!周铁笑今夜要来,他一定要见见你,听说,又替我们物色了一个帮手。”   林成方突然一皱眉头,道:“什么?”   万寿山也有了警觉,一提真气,闪到门后。   耳际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林世兄,好灵敏的听觉。”   人影一闪,周铁笔当先而入。   周千里身后跟随一个人,一个俊秀飘逸的年轻人。   好俊的一张脸,好美的一副身材,世上如真有叫人一见动心的美男子,这个人当之无愧。   万寿山道:“周铁笔,你胆子不小,大白天,竟然跑到这里来。”   周千里道:“没有法子,我必须把他送来。”   林成方对一身青衫的少年人一抱拳,道:“兄台贵姓?”   青衫人摇摇头,微微一笑。   周千里叹息一声,道:“他不会说话。”   林成方怔住了。   万寿山也不禁呆住了。   那青衫人表现得很潇洒,似乎是对自己不会说话一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林成方摇摇头,道:“周前辈,他不会是哑子,他没有一点哑子的样子。”   周千里道:“是!他本不是哑子,他得了一种怪病,这个病使他无法说话,他不但武功好,也读了一肚子书,但却不能说话。”   青衫人摇摇头,笑一笑,似乎是不愿周千里提他不能说话的事。   周千里道,“他叫高空雁,你们叫小高,小雁都行。”   青衫人微笑点头,对叫他小高,小雁的称呼很满意。   周千里轻轻吁一口气道:“有什么事,可以写字问他。”   说完话,也不等万寿山等回答,就转身大步而支。   万寿山急急叫道:“周铁笑,你急什么?”   周千里道:“我有事,必须马上离开。”   万寿山道:“你如是被人看到了,走亦不及,如果没有被人看到,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周千里道:“不行,老要饭的还在等我,必须离开才行,过两天,我和老要饭的一起来。”   说走就走,闪了两闪,人已不见。   万寿山望着周千里消失的背影,轻轻吁一口气,道:“我一直觉得我们很辛苦,他和老要饭的很清闲,但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比我们还要劳累。”   林成方道:“周前辈和江前辈,被江湖上尊为大便,自非无因,两人急公好义,实非常人能及。”   目光转到高空雁的身上,道:“高兄,咱们有很多事,要找高兄商量,但不知高兄如何才能使彼此之间,谈得十分清楚。”   高空雁笑一笑,以后指在面前木案上写道:“林兄之言,小弟听得十分了解,但请说下去就是。”   看他挥手成字,龙飞凤舞,写得十分清楚,心中更是为他难过,忖道:这么一位人才,怎会是个哑子。   心中念转,口中却接道:“目下我们已和黑剑门接上了头,兄弟觉得,咱们还不宜明着出手。”   万寿山道:“对!咱们用心在刨出黑剑门的根,现在,只能算看到树叶子。”   林成方点点头,说出了一番计划后,接道:“两位,如若觉得兄弟的意见,不何不妥之处,但请指正。”   万寿山道:“办法倒不错,只是,高少兄……”   高空雁用手写道:“不用为我担心,我会胜任愉快。”   万寿山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林成方心中忖道:周铁笔推荐他,文才、武功,两皆有成,自然是不会错了。   但黑剑门中人,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个个阴险异常,不知他是否真能应付下来。   如若这位高空雁会说话,两人交谈之间,必会说到来历,那枕很忆使彼此之间,有个了解。   他口不能旨,用书写表达,这就使有些话不便出口。   黄昏时分,一辆篷车,送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直进到宝通镖同。万寿山、林成方、苏百魁,正坐在客厅中闲谈。   事实上,三个人,正在等待,等待生意上门。   万寿山道打量了两个老小一眼,不禁一皱眉头,道:“两位,咱们好像没有见过。”   那老者五十多一些,方面大耳,穿着一件灰色熟丝长袍,点点头,道:“上一次,不是老朽来。”   万寿山道:“阁下知道我们谈的什么生意吗?”   灰袍老者道:“我姓诸,上次和贵谈的有关斩情女的事,还未得到贵局的答复,所以,在下再来和贵局谈个明白。”   万寿山道:“好!请说下去!”   灰袍老者道:“我们想杀斩情女,请贵局开个价出来,约定今日,咱们来等回音。”   万寿山道:“不错,价钱出来了,五十万现金……”   灰袍老者接道:“五十万现银,要多少车子去提呀!”   万寿山道:“可以用黄金珠宝折价,但不收银票。”   灰袍老者道:“咱们付了银子,几日可以见效。”   苏百魁接道:“三天,收钱这一天不算,次是计时,第三天太阳下山之前,你们就可以听到斩情女死亡的讯息了。”   灰袍老者道:“我们要看尸体。”   苏百魁道:“可以,你们付过了银子之后,可能要求你们已然由银子买到的权利。”   灰袍老者道:“我们希望三日之内,能把斩情女的人头,送到四海镖局。”   苏百魁道:“可以,但不知你们几时付钱,这生意变化多端,斩情女随时可以离开徐州,老实说,她离开之后,我们是不是还接下这笔生意,那就很难说了。”   灰袍老者笑一笑,道:“我们已准备好了银子,随时可以付款……”   苏百魁接道:“我们不收银票。”   灰袍老者道:“这个,你们已经说过了,我们准备的,也都是珠宝现金。”   苏百魁道:“那很好,现在可以付款吧?”   灰袍老者道:“五十万银子,是一笔大交易,所以,我们受不起这个损失。”   苏百魁道:“你这是什么话,黑剑门接下的生意,几时失过约了?”   灰袍老者道:“哪一位能代表黑剑门?”   这一问,只问得苏百魁、万寿山等,全都愣在当地。   灰袍老者笑一笑,接道:“我们认识的,只是宝通镖局,所以,我想在宝通镖局中,能取得一张保证。”   万寿山道:“保证,什么保证?”   灰袍老者道:“一张约书,一旦,诸位不能履行约书,咱们还要想法子,讨回这笑银子。”   万寿山摇摇头,道:“你们认为在作买卖?你们在雇凶手杀人,杀的又是名动江湖的斩情女,宝通镖局,如订下这份约书,我们就算入了你们的掌握,想想看,我们如何在江湖立足?”   灰袍老者道:“阁下总不能让我们白付几十万银子,连一张约书也取不到。”   万寿山道:“生意可以不作,订约书绝办不到。”   灰袍者叹口气,道:“万爷,你有没有想到这件事,叫我们多么为难?”   万寿山道:“怎么说?”   灰袍老者道:“我也是办事的人,如是无凭无据的化了几十万银子,要我如何交代?”   万寿山摇摇头,道:“没有法子,阁下如是这样不信任我们,这次生意,看来只好吹了。”   灰袍老者冷冷说道:“你们金字招牌,不怕这样砸了吗?”   万寿山道:“砸了就砸了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百魁道:“老兄,这种事要讲究不露痕迹,你怎么能够要人打份约书?”   灰袍老者沉吟了一阵,道:“这样吧,不打约书,总应该打一个收条给我们吧?”   苏百魁道:“收条,上面写些什么?”   灰袍老者道:“宝通镖局具名,收到了我们五十万银子。”   苏百魁道:“你老大,大概没有听清楚,五十万是黑剑门出价钱,我们不赚钱,难道要吃风喝沫不成?”   灰袍老者道:“那究竟是多少银子呢?”   苏百魁道:“六十万银子。”   灰袍老者道:“一涨十万两,好厉害的涨法。”   苏百魁道:“咱们还有银子用,价钱已经说明了,愿不愿意,是你们的事了。”   灰袍老者叹口气,道:“六十万就六十万吧!咱们出了五十万也不在乎那十万银子了。”   苏百魁道:“这才是谈生意的气度,这不是买白菜、萝卜,还要讨价还价。”   灰袍老者道:“钱我加了,收条如何?”   苏百魁道:“收条不能打,如是你一定要,只有在下出条具了。”   灰袍老者道:“你……”   苏百魁道:“不错啊!哪里不对了?”   灰袍者者道:“你是什么身份,在宝通镖局中干什么?”   苏百魁道:“在下苏百魁,是宝通镖局的镖师,这个身份,可不可以出这张条具?”   灰袍老者道:“这个,好叫老朽为难了。”   苏百魁道:“你有什么好为难的!这种生意,本来,都是口头约定,不着痕迹,难道要皇帝大印盖上不成。”   灰衣老者道:“苏镖头,老朽只有一个人。”   万寿山挥挥手,道:“这么办吧!这个生意我们不接了,请上覆贵东主一声,要他别请高明。”   灰衣老者道:“总镖头,生意既然谈了,怎能够不作,那就由这位苏镖头出个条具,老朽担下这件事情就是。”   万寿山道:“老丈也不用太费心机,敝局中人,不可能出任何条具给你。”   苏百魁似是很担心生意砸了,低声道:“总镖头,我以私人身份出个条具,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万寿山道:“不行,咱们镖局里的人,不能出任何条具。”   苏百魁道:“总镖头……”   万寿山冷冷说道:“苏百魁,行规不容破坏,你如再多口,我立刻把你囚禁起来。”   苏百魁想到他说囚就囚的手段,不禁心头一震,不敢再多接灰衣老者轻轻吁一口气,道:“总镖头,老朽如拿出数几十万银子,没有一点凭证,我该怎么交代?”   万寿山道:“你必须信任我们,我们接过比你更大的生意,但都是一句话就算完事,如若贵上故意挑剔,那就只有另请高明,在下言尽于此,老丈如是无法作主,那就请吧。”   很明显的逐客令。   灰衣老者拈须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咱们成交了,我先付半数订金,事后,再付另外的一半。”   万寿山道:“生意作成之后,咱们不希望再和老丈会面……”   灰衣老者接道:“总镖头的意思是……”   万寿山道:“一次付清。”   灰衣老者道:“如是你们办不成,我岂不是白白地损失了六十万银子。”   万寿山道:“我们接下了不少的疑难事件,但却从没有一样办不成的,这就是信誉保证。”   灰衣老者道:“总有个万一吧!如若你们杀不了斩情女,他们能不能退款?”   万寿山道:“这个,在下倒要问一问了。”   目光转到苏百魁的身上。   不待万寿山出口,苏百魁已急急接道:“可以退。”   万寿山道:“老丈听到了吗?”   灰衣老者道:“听到了,贵局有没有认识珠宝的人?”   镖局里自然有鉴别的人,万寿山立刻召来了鉴别珠宝的先生。   灰衣老者回顾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道:“打开箱子。”   箱子不大,经打开后,立刻有着耀眼生花的感觉。   箱子里,放满了珍珠、翡翠。   李先生看得很仔细,一件一件看过,又放回箱子里。   灰衣老者道:“先生,你看看这一箱珠宝能值多少银子?”   李先生拈着颚下的八字胡道:“如是急着出手,大约可值六十万左右的银子。”   灰衣老者道:“总镖头,如果信得过你们自己的人,这一箱珠宝的价值,应该够了。”   万寿山挥挥手,示意李先生退下,才笑一笑,道:“价值够了,生意咱们也愿意接下来,就是咱们不能出条具。”   灰衣老者道:“总镖头这么坚持,老朽只好让步了。”   万寿山道:“这就好谈了,阁下可以说出你们的条件了。”   灰衣老者道:“为了彼此之间,都有一个尺度的活动,我想,我们只要斩情女死亡,三日后”我们来贵局,看个证明就行了。”   林成方突然插口说道:“阁下,怎么知咱们要珠宝,不要银票,竟果然拿了一箱子珠宝来?”   灰衣老者笑一笑,道:“老朽话了这一把年纪,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走路了,这种事,自然是证据越少越好。”   万寿山道:“生意成交了,两位可以去了。”   灰衣老者一抱拳,道:“一切仰仗,老朽告辞。”   转身向外行去。   苏百魁望着那老者的背影远去,道:“总座,咱们这一份,要不要换成银子?”   万寿山道:“找李先生把这珠宝分成两份,一份给别人,留下咱们的一份。”   苏百魁道:“总镖头,小的那一份呢?”   万寿山道:“你想要什么?”   苏百魁道:“我要银子,银子虽然有些笨重,我化起来最方便。”   万寿山道:“你要银子,先在局里支用,以后再算。”   目光一掠林成方道:“目下咱们应该如何?”   林成方道:“尽快把珠宝送人黑剑门中,要他们派出杀手,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百魁站起身子,道:“对!我得赶紧去。”   这时,那位李先生,已把珠宝分成了两份。   一份留下来,那是约值十万银子的珠室。   另一份约值五十万银子。   林成方没有揭穿苏百魁从中谋利的方法,笑一笑,道:“苏兄,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苏百魁道:“要!兄弟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珠宝,走在路上,实在是也不放心。”   林成方道:“好!我送你去一趟。”   两个人,由苏百魁提着那一个珠宝小箱子,又到了公平当铺。   仍在那一间中厅,获得接见。   竹帘内传出了威重的声音,道:“带着珠宝来了?”   苏百魁道:“珠宝现在这木箱之中,请大驾过目,多余的,我还要带加宝通镖局去。”   帘内人道:“你打开箱子。”   苏百魁依言打开。   竹帘掀动,一个青衣人缓缓行了出来,检视了一下珠宝,道:“珠宝不错,件件真实。”   帘内人道:“价值好多。”   青衣人道:“四十八万左右。”   宝通镖局的帐房,和这青衣人的做价相差不多,只是这青衣人的估价,更精细一些。   苏百魁道:“多了八万出来。”   帘内人道:“这是别人交来的全额珠宝?”   苏百魁道:“一切都照你的吩咐办的。”   答得很含糊,但却叫人听起来,十分舒适。   帘内人道:“好!捡出八万银子的珠宝,还给他们。”   青衣人动手去捡珠主,苏百魁却急急说道:“慢着!”   帘内人道:“什么事?”   苏百魁道:“八万珠宝,我们出手不易,所以,我想要银票。”   帘内人道:“也好!珠宝带进来,开八万银票给他们。”   苏百魁道:“最好开两千两银子一张的我们用着方便。”   帘内人未置可否,却转变了话题,道:“雇主有什么条件?”   苏百魁道:“他们要宝通镖局的约书、收据,但万总镖头不肯开。”   帘内人道:“那很好,咱们接下这票生意,已经吃了大亏……”   苏百魁道:“怎么回事?”   帘内人道:“斩情女行情看涨,现在,己到百万两的银子,但却四折收费。”   苏百魁很怕之票生意砸了,急急说道:“但咱们已经接下了这票生意,信用第一,千万不能退回去,对吗?”   帘内人道:“一言为定,生意既然接了,咱们自然不会退,你八万银票,也可以照拿。”   苏百魁暗暗吁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了,那位雇主,原来希望咱们在三日之内,把斩情女的人头,送往四海镖局……”   帘内人哦了一声,接道:“好阴险的主意。”   苏百魁道:“不成吗?”   帘内人道:“你可知道,斩情女现在何处吗?”   苏百魁道:“不知道。”   帘内人道:“就在徐州,她歇马凝翠楼,而且,请了四海镖局的人,保护她的安全,那人要咱们把人头送到四海镖局子里去,岂不是太过捉狭吗?”   苏百魁笑一笑,道:“以后,雇主改变了心意,不论咱们用什么方法,只要杀了斩情女就行,能证实她死亡了,咱们就算完成了这票交易。”   帘内人道:“三日归限,咱们自会完成交易,两位还有别的事吗?”   苏百魁道:“没有了。”   帘内人道:“没有别的事,两位可以走了。”   苏百魁道:“还有一点小事,那银票……”   帘内人道:“到外面柜台上,他们自会交给你。”   行到柜台处,果然有人送上来,八万银子的银票。   那是山西柳福记钱庄的银票,唯一不合苏百魁要求的每张银票是五千两银子一张。   离开了公平当铺,苏百魁立刻把银票分成了两份,一份交给了林成方,道:“林兄,这是外快,咱们一人一半。”   林成方本想拒收,但想一想,数万银子,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可以救济不少的人,再说,银子放在苏百魁的手里,完全被他糟蹋,作不出一件好事。   何况,拒不收下,还可能引起他的疑心。   心中像风车一般,打了儿个转,笑一笑,道:“这样吧!你苏兄出力多,多拿一些,兄弟只收三万银子。”   取过了三万银票。   苏百魁虽然有些心痛三万银子的损失不小,但他还是很高兴,哈哈一笑道:“林兄弟,咱们合作经营,只要一两年,咱们哥两个,都成了百万富豪,然后,找一个很幽静的地方,盖上一座大庄院,仆婢如云,隐姓埋名地一住,好好地过几年清静的生活。”   林成方道:“啊!这一切全要靠你苏兄对兄弟的提携才是。”   苏百魁道:“这也是咱们哥俩有缘,一见如故。”   两人一路行去,谈得很投机。   直行回宝通镖局。   林成方没有把苏百魁从中揩油的事,告诉万寿山,他明白,万寿山人大方正,难免会对苏百魁有些惩罚,至少,也会在言语之间,讽刺他几句。   两人关在总镖头的房中议事,参与的,还有一位高空雁。   这位俊美的哑子少年,手中执着一管笔,倾听两人谈话,遇有不妥之处,立刻写出自己的意见。   他展现了过人的才华。   万寿山、林成方心中都代他可惜,这样一个人,怎会是哑子。   也许,他太英俊了,上天有些妒忌他,使他成为一个哑子。   一番计议之后,万寿山采纳了高空雁的意见,暗中向四海镖局局示警,使他们调动更多的高手,保护斩情女的安全。   林成方、高空雁,也决心混入凝翠楼中,去看看四海镖局的布置如何。   四海镖局的阻力愈强,他们发现黑剑门的隐密机会愈大。   霹雳刀王荣接过了警告,那是一张白笺,上面说明了三日这内,有人要杀斩情女,存心砸四海镖局的招牌。   示警一事,由高空雁出手,夜人四海镖局徐州分局,在王荣的住处留下警柬。   警柬上说得明白,要他看后烧去。   来无踪,去无影,夜人四海镖局出入一趟,如入无人之境。   不用再露什么惊人的武功,这已使王荣震动异常,烧去警柬,又选了两个精干的镖师和四名机警的趟子手,立刻赶往凝翠楼。   同时,放出飞使鸽,飞报总局,请求派遣高手支援。   高空雁那一手太漂亮,使王荣一点托大之心,完全消失。   原来戒备很森严的凝翠楼,更加森严。   事实上,除了四海镖局的防卫之外,斩情女也有个准备。   阴阳双剑,铃镖田昆,三尺多童丁盛,也在全力防护。   阴阳双剑在外围,日夜都在凝翠楼大左上喝酒、饮茶,只要有可疑人从大门进来,就无法逃过他们的双目。四海镖局的人,布在斩情女住的跨院四角,跨院内,还有田昆、丁胜,这应该是一道铜墙铁壁的防卫。   但王荣仍然带着人亲自赶来。   这时刻,正是四更左右。   凝翠楼这时刻灯火已熄,重楼叠阁,都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之中王荣还未到斩情女住的跨院,暗影中已闪出了两个人拦住去路。   是四海镖局中中人。   四海镖局的人,自然认识分局主,一欠身,道:“局主。”   王荣神情肃然道:“有什么变化吗?”   迎上来的,是中海镖局的一位镖师,一欠身,道:“回局主的话,没有动静。”   王荣轻轻吁一口气,道:“小心一些,我又带来了一些人手……”   只听田昆的声音,跨院中传了出来,道:“是王局主吗?难得深夜驾临,何不请入小座。”   王荣道:“夜深了,不便惊扰,明日再来吧!”   斩情女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道:“长夜漫漫人难寐,王局主来得正好,请入小息,顺便一叙。”   王荣道:“盛情难却,王某人恭敬不如从命了。”   吩咐随来的镖师,熟悉形势,举步行入跨院。   木门呀然而开,正厅也亮起了一盏灯火。   田昆等候在跨院门内,斩情女着男装挺立在正厅阶前。   把王荣让入正厅,落了座位,斩情女亲自献上了香茗细点,笑道:“王局主深夜驾临,叫小弟好生感动,深夜之间无美酒佳肴迎宾,吃一点香茶、粗点,聊表敬意。”   王荣苦笑一下,道:“公子等深夜不寝,想必感觉到有何不对吗尸斩情女道:“虽无警兆传来,但小弟却有惶惶不安之感,唉!也许是我焦虑小恙耽误行程,忧心所致。”   王荣双目盯注在斩情女的身上,缓缓说道:“公子,照咱们相约之言,王某人严酷不该多问,不过,今夜中局子里发生了一场从所未有的怪事,使王某开始感觉到事态严重。”   斩情女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王荣道:“说来惭愧,王某人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从来没有遭遇这等事,竟然有人留柬给我……”   斩情女呆了一呆,接道:“真有此事?”   王荣道:“对王某而言,这实在是一场奇耻大辱,王某总不能骗自己编一番谎言来自污自辱。”   斩情女沉吟不语。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道:“没有发觉那留柬之人?”   王荣道:“没有,要是发觉了,王某人心中也会好过一些。”   他似乎不欲细说详情,话题一转,接道:“这就使王某人感觉到事态严重,所以,我已经飞鸽传书,报到总局,全部出动,也要到明天入夜时分,才能赶到,稍有失错,就要第二天中午时分,才能到此。”   斩情女道:“难得王局主如此相顾,在费用之上,兄弟可以多加一些。”   王荣道:“费用不必再加,不过,在下倒是有一个不情之求,希望阁下相告。”   斩情女道:“王局主请说?”   王荣道:“我想知道,诸位的真正身份,这样对诸位和在下,都是一件好事。”   斩情女回顾了田昆一眼。   田昆笑一笑道:“王兄突然问提到此事,想是必有缘故。”   王荣道:“目下事情已明显,照那束隐隐所示,动诸位的,可能是江湖上知名的杀手。”   斩情女道:“可是黑剑门?”   王荣道:“留柬上未说清楚,但看样子,大概不会错了,王荣的眼睛不瞎,我也看得出诸位都是有着一身武功的人,阁下今夜中肯予坦然相见,还望掬诚以告,本局既然接下了这票生意。我们已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挺下去,就算因此和黑剑门结下了仇,王某人,也甘愿挑上这个担子,便我不希望被蒙在鼓里。”   田昆轻轻吁一口气,道:“王兄,这件事很重要吗?”   王荣道:“很重要,对方知道要杀的什么人?但你们保护他,却不知道什么人?只此一桩,我们在人手安排之上,就未免有着不如对方灵活之感。”   斩情女笑一笑,道:“说出来,你会不会改变心意,不再受保?”   王荣道:“我已骑上虎背,就算想下来,为时已晚。”   斩情女道:“你可看出了什么可疑?”   王荣道:“有!看公子不像男人,男人不该有你那么一股秀丽之气。”   斩情女一下恢复了女子声音道:“你猜得不错,我是女人。”   王荣道:“想来,还是一位大大有名的女子才行。”   斩情女道:“小妹斩情女。”   王荣呆一呆,道:“你,就是名动天下的斩情女?”   斩情女道:“我可是有些不像?”   王荣不自主地打量了斩情女两眼,道:“听说姑娘貌如春花,娇艳动人。”   斩情女道:“那是江湖上传言,不过,我自己也觉得长得不算太坏,要不要我洗去易容药物;恢复了女装,给你看看?”   王荣沉吟一阵道:“姑娘女扮男装,欺骗了我们,在镖行这门规矩而言,我们可以拒保。”   斩情女道:“哦!”   王荣道:“不过,在下觉得事实已成,再拒保似乎是表示出了四海镖局的怯弱,所以,我准备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斩情女道:“王兄,要小妹如何谢你,只管吩咐一声。”   王荣叹口气,道:“这就不敢当了,但在下,却希望了解一下,你姑娘究竟和什么人结下了仇。”   斩情女道:“我从开封来,一路上发生了不少的事故,想来,贵局早已听到了。”   王荣道:“嗯!宝通镖局一下成名,如若传言是实,宝通镖局的人,确然不错。”   斩情女道:“可以奉告那是事实,宝通镖局的总镖头,和一位姓林的镖师,武功之高,大出了人的意料之外。”   王荣道:“姑娘既和他们有过一次交易,为什么这一次不肯和他们再做下去。”   斩情女道:“宝通镖局人手大少,除了总镖头和一个姓林的镖师之外,再无其他的人可用,所以,他们不敢再接下这次坐地镖。”   王荣道:“姑娘,你投保本局前,是否已知有人要杀你。”   斩情女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心中有些怀疑而已。”   王荣道:“你投保五至七天,以后的日子又如何呢?”   斩情女道:“我总不能要你们保我一年,就算我肯多出些银子,只怕你们也不肯接受,对吗?”   王荣缓缓站起身子,道:“事情涉及黑剑门,在下也觉得有些意外,这件事,眼下似乎是已超越我的权限,所以,我准备把事情报到总局里去。”   斩情女道:“如是总局不同意保我们这趟坐地镖呢?”   王荣道:“镖已经接下来了,我想,其咎在我,四海镖局,大概还不会塌这个台。”   斩情女道:“大概不是一定,万一总局拒绝呢?”   王荣道:“姑娘的意思是……”   斩情女接道:“小妹暂时不换去男装,王兄何不装聋作哑。”   王荣沉吟了一阵,道,“姑娘,四海镖局能够在江湖上闯出这样一名声,老实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那位总镖头,和两位副总镖头,都不是简单人物,他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观察事物,料断敢情,都有过人之处。”   斩情女道:“所以,王兄最好不要揭穿这件事,由贵局总镖头,或是副总镖头,揭穿此事,不但,可以使他们一露才华,也替你王兄预留了退步。”   王荣思索了一阵,拱手笑道:“姑娘高明。”   斩情女道:“王兄既然已接受小妹奉告,何不再多坐片刻。”   王荣笑一笑,人又坐了下去。   斩情女又亲手替王荣加过香茗,好美的一双手。   斩情女像有意无意的,在捧上香茗,碰上王荣的手。   虽然是那么轻轻一触,但王荣已感觉到那双手好柔、好汉。   像触电一样,王荣心头不自禁地震动了一下。   斩情女笑一笑道:“王局主,咱们就这样决定了,你王兄帮我的忙,我总不能害了你,何不让小妹担起来,欺骗贵局这个罪名呢?”   王荣道:“是!姑娘说的是,在下装不知道就是了。”   斩情女道:“王兄,小妹还有一个建议,不知道王兄是否愿听?”   王荣道:“姑娘请说?”   斩情女道:“宝通镖局的万总镖头、林镖师,的确是难得的人才,王局主如肯出面,要求他们联保,可以更有把握一些。”   王荣道:“这个,很为难了!”   斩情女道:“为什么?”   王荣道:“四海镖局的声誉,如何能开口要人联保。”   斩情女道:“王局主,费用方面,我可以另外支付,王局主如肯卖一次面子,小妹感激不尽。”   王荣面现难色,沉吟不语。斩情女又道:“王兄,这一次如真是黑剑门出手,事情定很麻烦,他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王荣道:“我担心的是总局的人,希望他们尽早赶到,如是要在下相信那个留柬,那柬说得明白,他们只有三四天的时间,过了这三四天,黑剑门就不会再行下手了。”   斩情女道:“王兄,怒小妹多问,那位留柬的是什么人?”   王荣道:“没有见到她。”   斩情女道:“难道留柬上,没有留名……”   王荣接道:“没胡,那上面没有留名,也没有留什么图记。”   斩情女道:“那你为什么要信任他?”   王荣道:“四海镖局,岂是任人随意出入的,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封信,送到我那里,而且,我还在房中睡觉,单凭这一份能耐,就无法叫人不信他。”   斩情女道:“玉兄,小妹也说明了身份,希望咱们彼此之间,能够无所不谈。”   王荣道:“好!你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斩情女道:“听说黑剑门中人,接下了杀人的生意,从来没有失过手。”   王荣道:“我也听过这么一个传说。”   斩情女道:“贵局是当今第一大镖局,不知是否和黑剑门交过手?”   王荣道:“没有。目前为止,敝局还没有碰过黑剑门中人,不过……”   斩情女道:“不过什么?”   王荣道:“总局中,有过一道通令,那就是,要尽量避开黑剑门,不论这生意的利润有多么优厚,都不准接下这笔生意。”   斩情女道:“王兄,但小妹的事……”   王荣接道:“问题在我已经接下来了,没有法子不硬头皮认下去。”   斩情女道:“你对总局准备如何交代?”   王荣道:“我如说明这件事,总局可能会要我退保。”   斩情女道:“王兄,总不能坍这个台吧?”   王荣道:“所以,我准备直接挑起这个担子,先不讲明白,等到木已成舟,总局就是想反对,也是无法了。”   斩情女道:“我很感激王兄的帮忙,小妹这里,也有几个可以担当大任的高手,如是你王局主的面子,能够请宝通镖局的人手相助,那就更好了。”   王荣苦笑一下,道:“我已经骑上虎背,就算现在想下来,为时已晚,所以,只好顶下去了……”   语声一顿,接道:“姑娘再三推荐宝通镖局,想来,他们定有过人之能,不论事情如何,明天,我去一趟宝通镖局就是。”   斩情女道:“好!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明日午时,我听候王兄的回信。”   她对四海总局派来高手一事,似是看得很淡,但对宝通镖局里的人,却是十分重视,这就引起了王荣的好奇。   喝一口茶,王荣缓缓说道:“姑娘宝通镖局,在江湖上算不上大镖局,老实说,连中上的等级,也算不上,镖师的月奉,大概不会很好,怎么姑娘对他们似乎是很看重。”   斩情女道:“那是因为我和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他们庙小神通大,几位镖师者是第一流的身手,他们保护我渡过中原武林通上十道埋伏,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荣道:“这我们知道,宝通镖局这一次很露脸。”   斩情女微微一笑,道:“王兄,你久住徐州,眼皮宽,识人多,但不知能不能和黑剑门接下头?”   王荣道:“姑娘要干什么?”   斩情女道:“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听说黑剑门那个组织,是一个计价取命的组织,他们只管收银子,不管顾客身份……”   王荣道:“不错,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传说。”   斩情女道:“所以,我要和他们接上头,多出些银子,让他们大杀雇他们杀我的人。”   王荣沉吟了一阵,道:“听说黑剑门在徐州设有分舵,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再说,区区也反对这种做法。”   站起身子,接道:“蒙骗总局,兄弟内心中已极难过,不过,事后,我会请处分,接洽黑剑门的事,万万不可。”   斩情女笑道:“小妹也不过说说罢了,王兄不用放在心上。”   王荣一抱拳,道:“夜色已深,在下告辞了。”   斩情女道:“明日中午,小妹备盛筵,恭候大驾,王兄千万赏王荣道:“好,如若没有特别事故,在下定会叨扰。”   送走了王荣,斩情女皱起一双眉头,道:“田兄,看来,事情很麻烦了。”   田昆神情肃然地点点头,道:“黑剑门,如若真的接受了委托,咱们活命的机会很少。”   斩情女道:“你怎么完全没有一点自信?”   田昆道:“你也明白,黑剑门接下的生意,从来没有失败过。”   第十回 驱虎吞狼     斩情女道:“你所以有些怕了。”   田昆道:“你不怕吗?”   斩情女怔了一怔,点点头,道:“我是有些怕,不过,我知道万寿山和林成方不怕非得想法子托他们下手不可。”   田昆道:“万寿山、林成方,只怕不一定会卖王荣的面子。”   斩情女道:“我也这样想,所以,咱们要想个办法了。”   田昆道:“什么办法?”   斩情女道:“如是我说出来,咱们也不用想了。”   田昆微微一笑道:“王荣加派了不少的人来,咱们在这地方在布置,也都完成,可以放心睡一会了。”   斩情女道:“睡不着时,多用些心机,想想咱们应该如何防备。”   田昆沉吟子一阵,道:“听说黑剑门,还有一个习惯。”   斩情女道:“什么习惯?”   田昆道:“他们不会把生意的时间,订得很长。”   斩情女道:“这个,我也听说过。”   田昆道:“所以,姑娘的凶险日子,也不过五七天罢了,只要咱们躲过这几天,那就行了。”   斩情女道:“田兄,有一件事,只怕你没有记清楚。”   田昆道:“什么事?”   斩情女道:“黑剑门接下的生意,还没有失败过,他们在一定的时间内,都完成了杀人的计划。”   田昆道:“一般情形而言,黑剑门绝不会今夜下手,大概他们也要摸摸咱们的布置。”   突然放低了声音,说出一番计划。   斩情女沉吟了一阵,道:“我们不能低估黑剑门,这办法是好,但要再多一个替身。”   田昆道:“夜色已深,明天,我们就找个替身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王荣果然拜访了宝通镖局。   接见王荣的是万寿山和林成方。   王荣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道:“敝局很希望和贵局合作一次生意,而且,那位顾客,也是由局保到了徐州来的。”   林成方道:“王公局主可是说的那斩情女?”   王荣道:“对!正是斩情女。”   万寿山微微一笑,道:“四海镖局,是天下知名的大镖局,不贵局出了面,难道还用得着我们帮忙。”   王荣道:“斩情女一再请求,要贵局参与此事,王某人特来拜访,还望万兄,给兄弟一个面子。”   万寿山沉吟了一阵,道:“不瞒分局主说,斩情女也和咱们谈过,但却被我一口拒绝了。”   王荣道:“贵局既然由开封把她保到徐州,为什么竟撒手不管?”   万寿山道:“咱们接下这个生意时,不知道她的身份……”王荣接道:“兄弟也吃了这个亏,等知道她是谁,已经骑上了虎背,只好硬着头皮顶下去。”   万寿山笑一笑道:“贵局实力强大,和宝通镖局不同,我们小局子,不过十几个人。”   王荣接道:“万兄,兄弟此番前来,受了斩情女再三的重托,万兄能否赏脸,还望给兄弟一个明确的答案。”   万寿山皱皱眉头,道:“老实说,敝局已拒绝了斩情女,但王兄开了口,咱们的确很为难……”   王荣接道:“如是确有碍难之外,兄弟也不便强求,在下告辞了。”   万寿山道:“王兄慢走。”   王荣道:“万兄还有什么吩咐?”   万寿山道:“咱们可以拒绝斩情女,但却不能拒绝你王兄。”   王荣道:“万兄的意思是……”   万寿山道:“本来,敝局想接一趟镖,王兄,咱们人手少,接下票生意,就要全局子动员,好在,这生意,我还没有答应,现在,兄弟决心推掉它。”   王荣道:“这个,这个!”   万寿山接道:“日后,咱们对贵局,还有仰仗之处,所以,敝局决定接受王兄之邀。”   王荣道:“万兄如此赏脸,兄弟感激不尽,好在,这只不过六七天的时间,万兄可以把生意向后推延个十天半月,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万寿山道:“这趟镖走不走,事情不大,咱们既然答应了王兄,就当全力以赴。不过,我们人手少,兄弟只能把敝局中一位好的镖师派过去。”   王荣道:“万兄派什么人去?”   万寿山道:“就是这位林镖师。”   王荣道:“斩情女提过,林镖师的身手很高明,兄弟这里先谢过了。”   万寿山道:“王兄看看,要他几时过去了?”   王荣道:“越快越好,午饭在我们凝翠吃。”   万寿山道:“好!中午之前,我要他向王兄请命。”   王荣道:“不敢,不敢,大家合作。”   送走了王荣,万寿山觉得有些好笑,想不到宝通镖局经手雇人刺杀斩情女,如今又要派人去保护她的安全。   心中念转,目光,却转到了林成方的身上,道:“成方,你都听到了意下如何?”   林成方道:“晚辈正在想,咱们该不该通知黑剑门一声?”   万寿山道:“通知黑剑门,为什么?”   林成方道:“以黑剑门耳目的灵敏,只要咱们的人一进凝翠楼,黑剑门就必会得到消息,如是不通知他们一声,必将引起他们的怀疑。”   万寿山道:“这也有理,但派谁去呢?”   林成方道:“苏百魁,要他通知黑剑门中人,就说四海镖局出面邀请,为了同行之间的情面,不便拒绝,只好派人参与,再告诉他们四海镖局已经飞鸽传报总局,听说总局已答应加派手,赶来赴援。”   万寿山道:“好,这件事,我这就叫苏百魁去通知黑剑门,但咱们局子里,只派你一个人去,是不是孤单了一些?”   林成方道:“晚进可以断言,王荣肯找上咱们这个地方来,请咱们派人合作,必是斩情女一力主张,而且,她也会告诉王荣,指定要总座和晚进受邀,派我一个人去最好,对黑剑门和斩情女,都算有个交代。”   万寿山道:“嗯!”   林成方道:“不过,有一个人不能闲。”   万寿山道:“谁?”   林成方道:“高空雁,这个虽然不能说话,但他的智慧、武功,都是一流中的顶尖人物,这点不用总座费心,我和他商量出一个办法来。”   万寿山道:“他用什么身份去?”   “客人,凝翠楼是座大客栈,有酒、有菜、有女人,什么人都可以去,高空雁可用客人的身份投宿于凝翠楼。”   万寿山道:“这办法不错,你们仔细地商量,如何彼此呼应,我要韩二也改扮一下,陪他同往。”   林成方道:“这就方便了。”   两人又计议了一阵,苏百魁已经归来。   万寿山对苏百魁很客气,一面让坐,一面说道:“黑剑门怎么说?”   苏百魁道:“我转告了总座的意思,说四海镖局出面邀请咱们,总座很为难,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   万寿山道,“好极啦!他们怎么答复?”   苏百魁道:“他们说要帮忙,就全力帮忙,免得露出破绽。”   万寿山点点头,道:“他们对四海镖局派来的援手,如何评论?”   苏百魁道:“他们说得很轻松,就算是四海镖局的高手尽出,也无法阻止他们。”   万寿山道:“好!你办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   高空雁和韩二这一档走得很隐秘,韩二又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改装,成了一个五十六七岁的老人,一脸须花的胡子,遮去了本来的面目,高空雁却仍是本来面目。   大杨方晚了高空雁一步离开了镖局,劲装佩剑,大摇大摆地进了凝翠楼。   王荣早已在跨院门口迎候,带着林成方进入跨院正厅。   斩情女一身男装,迎于阶前,说道:“林兄,还能不能变出来小妹的样子?”   林成方道:“姑娘的易容术不错,如非姑娘先招呼,在下绝认不出。”   斩情女让林成方进入厅中,宾主落坐。厅中只有三个人,斩情女,林成方和王荣。   林成方四顾一眼,道:“田兄在吗?”   斩情女道:“他们去办点事,晚一会才能回来!”   林成方道:“哦!”   斩情女道:“想不到一件事,真的发生了,他们雇了黑剑门的杀手,取我性命。”   林成方道:“事情很意外,在下已听王兄说过了。”   斩情女道:“我心中明白,如非王分避主出面,小妹绝对无法请到你林兄助拳。”   林成方道:“姑娘言重了,敝局因为人手太少,所以,特别重大的事,不敢轻易接下。”   斩情女道:“费用方面,林兄尽管开口,小妹如是能够拿出来的,决不吝惜。”   林成方道:“行有行规,这一次,咱们就王分局主之邀而来,费用方面,已和王分局主谈妥了,用不着姑娘费心。”斩情女道:“好!既是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语声一顿,接道:“林兄,小妹还有一件事情请教,希望林兄指点。”   林成方道:“不敢,不敢,姑娘请吩咐!”   斩情女道:“林兄,黑剑门这个组织,你听说过没有?”   林成方道:“听是听说过,但所知有限,兄弟初出茅芦,对江湖上的事务,知晓不多。”   斩情女道:“既是如此,小妹就先说明一下,黑剑门是一个杀人的组织,他们要杀的,那就等于阎王爷的生死簿,几乎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   林成方道:“这么厉害?”   斩情女道:“对!所以,小妹要请林兄出个主意。”   林成方笑一笑道:“主意在下倒是想不出来,不过,姑娘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林某人,既吃了保镖这口饭,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黑剑门的人,纵然真有一击取命的能耐,林某人也敢碰碰他们。”   斩情女道:“好!王兄,看看给林兄一个什么职司?”   王荣道,“请林兄相助立事,乃姑娘一力主张,我看,还是由姑娘决定吧!”   斩情女笑一笑,道:“小妹想把林兄留在这跨院之中,不知王兄的意下如何?”   王荣道:“好!一切由姑娘作主。”   斩情女道:“那就这样说定了,跨院外面,由贵局负责,请王兄酌情分派人。”   这时,田昆忽然快步进来,直入厅中。   王荣霍然站起身子,道:“田兄有事情吗?”   田昆道:“一位年轻人,带着一位老仆,住进凝翠搂。”   王荣道:“日兄不是交代了柜上,不准再收留客人了吗?”   田昆道:“柜上倒是很合作,但来人非住不可,双方几乎冲突起来。”   王荣道:“田兄没有过问。”   田昆道:“兄弟本想过问,但想一,想,忍了下来,柜上大概看我没有说话,也不再坚持,让他们住了进来。”   王荣道:“田兄看出他们的来路没有?”   田昆道:“看不出来,那位公子很英俊,世上如若真有佳公子,那人实在当之无愧。”   林成方心知是高空雁,嗯了一声,道:“田兄,他们带家伙没有?”   田昆道:“身上未佩兵刃,不过他们有一个长形皮箱,就算是里面装有十把刀剑,咱们也是无法瞧得出来?”   王荣道:“他们住在哪里?”   田昆道:“也包了一座跨院。”   王荣道:“南京总局的人还没有到吧?”   田昆道:“没有。”   王荣道:“诸位请坐一会,兄弟过去看看。”   林成方道:“在下和王兄一起去。”   王荣道:“不敢有劳,也许只是个普通客人。”   转身向外行去。   目睹王荣离去之后,斩情女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林兄,万总镖头不能来吗?”   林成方道,“姑娘,宝通镖局人手少,算上总镖头,也不过四位镖爷,能够派上用场的,只有总镖头和兄弟,还勉强凑合,局里要人主持,恐怕他不能来了。”   斩情女神情默然苦笑一下道:“林兄,虽然四海镖局,尽出精锐,还向总局讨了援手,但小妹心中明白,渡过这一次劫难的机会不大。”   林成方道:“黑剑门中人,真的那么厉害?”   斩情女道:“没有人能防得住黑剑门派出来的杀乎,他们从来没有失败过。”   林成方道,“姑娘也别把黑剑门看得大高,他们也是人,总不能化阵清风而来,我看四海镖局子的布置,已经相当的严密,再加上这跨院中防卫,姑娘大可高枕无忧。”   斩情女道:“林兄,如是万总镖头也肯赶来参与,对小妹的安全,当有不少帮助,但不知林兄肯不肯去劝劝他?”   林成方微微一笑,道:“姑娘盛名满江湖,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怎的对此事,竟然如此畏惧?”斩情女道:“因为,对方是黑剑门,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对黑剑门中的杀手,怎会如此畏惧?”   林成方道:“姑娘的功呼,恢复了多少?”   斩情女道:“这一月来,我一直不敢提气运功,还有三天,我才满四十九日……”   林成方道:“四十九日之后,姑娘就可以完全复原了?”   斩情女道:“狗肉郎中是这么说的,但四十九大的时间,没有运气坐息过,一旦动手,是不是还能保持昔日的水准,很难预料!”   林成方道:“这也许就是姑娘畏惧的原因,好在只有三天。   我们全力防范,相信不难应付过去,黑剑门总不能派来大批高手硬攻硬袭,咱们这么多人,我不信拦不住黑剑门的杀手!”   斩情女凄凉一笑道:“林兄,如是万总镖头不能来,恐怕要你林兄独挑大梁了。”   林成方道:“这个,兄弟如何敢当,王分局主,田兄,阴阳双剑都是……”   斩情女摇摇手,不让林成方再说下去,接道:“林兄,他们都算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但他们内心之中,都对黑剑门,有着畏惧之心,真正不怕黑剑门的,恐怕只有你林兄和万总镖头,万总镖头不能来,只有你林兄一个人了。”   林成方道:“这个,这个……”   斩情女道:“就小妹所知,一个人如是心中存了畏惧,十成武功,只能用到八成,但拼与搏,生死相差都毫发之间。”   林成方转头看去,只见田昆微微垂首,一言不发,似乎是默认了斩情女的话。   略一沉吟,林成方突然哈哈一笑:“姑娘,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谁会真的怕死,心中就算是有些什么畏惧,那也不过是受到了传言之惑,一旦真到了生死之战,那份畏惧之感,也许会激起反拼命的决心……”   田昆突然抬头,接道:“林兄说得不错,这份淡淡的畏惧,也可能就是力量的源泉,一旦照面,拼势既成,只有全力一搏,那时,早先的一份畏惧,只有更坚定拼命保命之心。”   斩情女道:“但愿如此?”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觉得安排的防守,可以调整一下。”   斩情女道:“你还有什么高明的办法?”   田昆道:“咱们要把防守的圈子划小一些,不论黑剑门中人,如何高明,他们刺杀你之前,必须先要见到你……”   斩情女道:“哦!”   田昆道:“要王荣多派一些镖局的伙计,带着总局的高手,分守在跨院门口,跨院的后面,彼此声息相通。”   林成方道:“把王荣调入跨院之内,人夜之后,连屋面也交给他们。”   斩情女道:“咱们的人,摆在这跨院的房内等他们。”   田昆点点头,道:“我们把阴阳双剑也调入这跨院中来。”   林成方道:“对!咱们人手集中,一旦有人淌入,也好全力对付。”   田昆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我料想黑剑门不会派上二十个人来,咱们要在重要的地方,保持着绝对的优势。”   林成方道:“田兄的安排,非常之好,兄弟赞同。”   他突然感觉到应该全力保护斩情女,不让她受伤害。   原来,万寿山和林成方安排是虎吞狼之计,斩情女也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先拼个死活再说。   但现在林成方改变了主意。   他想黑剑门受到挫折。   只有在连番挫折之下,他们才会派出更高层的人。   林成方想到了擒贼擒王,如若能借四海镖局之力,并加上田昆和阴阳剑等人的实力,能逼得黑剑门中的首脑出动,那才是真正的大收获。   高空雁和韩已经住入了凝翠楼,当今第一大镖局,也被拖着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成方决定借重这些人的力量,逼使黑剑门首脑出动。   心中念转,口中却朗朗一笑,道:“姑娘,田兄这番布置,实在很好,咱们力量集中,就算黑剑门出动十个,八个杀手,我相信也可以应付,问题是,诸位要放开胸襟,黑剑门中的杀手也是人,我不信他们一个个都生得三头六臂。”   在林成方连番的安慰之下,斩情女的胸襟,似是放宽了很多,笑一笑,道:“对,黑剑门中杀手也是人,是人就可以对付,实在也用不着怕他们。”   田昆也被激起了豪壮之气,道:“黑剑门中杀手在江湖上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咱们都未见过,实在也用不着怕他们。”   林成方很快地激起了小跨院中的斗志。   阴阳双剑已由前厅转入了后面跨院中来。   对待林成方,阴阳双剑很客气,立刻交谈起来。   郭相轻轻吁一口气,道:“林少兄,这两天,咱们一直守在大厅中,只要有人进入了凝翠楼,就无法避过咱们的眼睛。”   林成方道:“这两天,郭兄是否看到可疑的人物?”   郭相道:“刚才,有一个年轻人带着老仆,住进了凝翠楼,那小子有些可疑。”   林成方道:“郭兄,马兄,两位见识广,眼皮宽,对两个进入店中的人,是否有些认识呢?”   他不担心高空雁,但却担心韩二,以阴阳双剑的见闻之博,韩二虽经易容,只怕也未必能瞒过阴阳双剑。   幸好阴阳双剑,都未发现韩二的身份。   这就使林成方放心了。   这时刻,王荣突然行了进来,直行斩情女的身前,低声道:“总局的副总镖头,破山手石一峰,亲率本局中两个名镖师,赶到了徐州,他想见见姑娘。”   斩情女道:“你说明我的身份没有?”   王荣道:“没有。”   斩情女道:“现在,咱们要如何对贵局副总镖头去说?”   王荣道:“事情很简单,还要姑娘一起冒充下去。”   斩情女点点头,道:“就依王兄之见。”   田昆立时把阴阳双剑和丁盛,遣入内屋,厅中只留下田昆和林成方。   斩情女身上加了一件大披风,坐在大厅之上。   田昆一抱拳道:“王兄,去请贵局的副总镖头吧。”   王荣点点头,却未离去,目光转到林成方的身上,道:“林兄,有件事,还请林兄担待一二。”   田昆道:“王兄吩咐!”   王荣道:“敝局副总镖头,在江湖上,算是具有相当的声望,所以,林兄在见着他时,还望能够给他一点面子。”   林成方道:“他是江湖前辈,于情于理,咱们都要对他礼让一些。”   王荣道:“有林兄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   转身向外行去。   片刻之后,王荣带着一个五十四五岁,身躯修伟、留着花白长髯的人,行了进来。   他穿淡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个黑色的披肩,双目炯炯,神色逼人。   赤手空拳,未带兵刃。   未竺王荣替他引见,石一峰已自抱拳说道:“在下石一峰,四海镖局的副总镖头,哪位是敝局的顾客。”   斩情女站起身子道:“我!”   石一峰微微一笑道:“阁下身体可有些不适?”   斩情女道:“是!我的身体不太好。”   石一峰道:“王荣向总局求援,敝局总镖头派老朽兼程赶来。”   斩情女接道:“有劳前辈了。”   石一峰双目一起盯注着斩情女,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隐秘,口中却缓缓应道:   “保一趟坐地的人头镖,使敝局如此劳师动众,在敝局而言,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斩情女轻轻吁一口气,道:“在下身染奇病,不得不托护贵局。”   石一峰点点头,目光转到了王荣的脸上道:“王局主,什么人想动咱们的镖,值得你飞鸽传书,要求总镖局援手。”   王荣略一沉吟道:“听说是,有人雇了黑剑门人,要杀咱们的顾主。”   石一峰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是黑剑门中人?”   王荣道:“这是传言,咱们不能不防。”   石一峰道:“他们要杀人呢?还是劫财?”   王荣道:“听说是要杀人。”   石一峰大约对黑剑门也有些头痛,沉吟了一阵,道:“咱们镖局有规矩,你还记得吗?”   王荣道:“记得,不过在下接下这趟镖时,还不知道,听到江湖传言,已然无法下台。”   石一峰低声道:“你和黑剑门人接触过没有?”   王荣道:“没有。”   石一峰道:“想法找到他们的人,和他们谈谈。”   王荣道:“谈什么呢?”   石一身低声道:“咱们和他们商量一下,同是江湖人,何苦为了一点小事,闹得拔剑相见。”   王荣一皱眉头道:“副座,现在,只怕转不回头了。”   石一峰道:“试试看吧,别叫总镖头为难。”   王荣道:“总镖头交代过总座了?”   石一峰道:“这件事,来自有方,如若没有一点纠葛,总镖头怎会通知各地分局,不可和黑剑门中人冲突。”   一提到黑剑门,两人就开始谈起了家务事,把斩情女、田昆、林成方,都冷落到了一边。   王荣似乎是未料到石一峰对黑剑门,有着如此的畏惧,沉吟了一阵,道:“副座,咱们现在已经骑上了虎背,在下办事不够干练,日后,自愿接受总局的惩罚。”   石一峰一皱眉头,道:“王分局主,你的意思是……”   王荣接道:“副座,咱们镖局内部的事情,在下觉得和别人无关,总局以后要如何处置属下,那是咱们自己的家务事,似乎是用不着牵扯上别人,不论在下受什么处置,都无怨言,不过,目下的情况,关系到整个镖局的声誉,咱们总不能把接下来的生意,推掉不管。”   石一峰道:“如若这件事,真的牵涉到黑剑门,咱们似乎是也应该考虑一下。”   王荣道:“副座,目下,是否牵扯上黑剑门,属下也无法断言,不过,只是听到了这个传说而已,究竟是不是黑剑门中人,连我也无法确定。”   石一峰道:“这个咱们一定得查清才行。”   王荣道:“在未查证清楚之前,咱们应该如何呢?”   石一峰道:“在未查证清楚之前,咱们先不接这件生意。”   斩情女冷冷说道:“那是说,贵局和我的约定,可以不算数了。”   石一峰道:“在下不是此意,此事,也不能在你的身上算起,敝局早已经有了这么一个规定。”   斩情女道:“如是有人来取我命,抢我珠宝,你们管不管?”   石一峰道:“自然要管!只要他们不是黑剑门人就行。”   斩情女道:“我明白了,只要他们承认是黑剑门中人,你们就可以不管了。”   石一峰道:“尚请原谅。”   王荣突然轻吁一口气,道:“副座,这话就不对了。”   石一峰道:“哦!”   王荣道:“一句黑剑门的话,就可以叫咱们弃镖不顾,如若黑剑门通知一声,要咱们镖局关门,咱们是不是也要听呢?”   石一峰道:“这个,老朽来此之前,总镖头特别交代……”   王荣苦笑一下,道:“副座,四海镖局,在武林之中,也算是很有声誉的组织,咱们如若对黑剑门如此畏惧,传言出去,不但对咱们的生意上,有着很大影响,就是对咱们局子的镖师也是一种污辱。”   石一峰道:“王局主,这是总镖头的意思,老实说,老夫也作不了主。”   王荣道:“副座,这么吧!目下这件事,还未证明,是不是真有人要杀咱们的顾主,眼下都还不太清楚,副座就算不知道这件事,日后,总镖头怪罪下来,由属下一人承担如何?”   石一峰沉吟了一阵道:“王局主,这件事,如以老朽之意,咱们应该先报告总镖头,由他决定如何?”   王荣道:“他不在现场,而且心中早有成见,只怕也难公平处置。”   石一峰道:“哦!”   王荣道:“所以,在下之意,还是请副座作主。”   一直很少开口的林成方,却突然开了口,道:“贵局很奇怪,既然开了镖行,尤其是天下祭、镖局,就算有不敢接下的生意,也不能在顾主面前,这样高谈阔论,叫人听得寒心……”   石一峰突然喝道:“住口,你是什么人?”   林成方道:“在下也是保镖的,算起来,和石老同行。”   王荣接道:“这一位就是保护斩情女闯过中原十道埋伏的宝通漂局的林镖师。”   石一峰原想发作,但听王荣这一介绍,突然间,只好忍了下去,笑一笑道:“失敬,原来阁下是宝通镖局的林镖师……”   目光转到王荣的脸上,接道:“王局主,这宝通镖局的人,怎么会到了此地?”   王荣道:“联保,在下听到传言,对方可能是黑剑门中人时,就作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向总求援,劳动了副座的大架,另一件就是要求宝通镖局联保。”   石一峰道:“哦!江湖上讲究气势,像咱们四海镖局,拥有众多的高手,就算有些伤亡,也动摇不了咱们的基业,如若只有一两个人的小镖局,那就不同了……”   林成方冷笑一声,接道:“贵局虽然很大,但忌讳大多,干保镖的怕强盗,那岂不是等于捕快怕了做贼的,纵然人多势众,也等于大而无当。”   石一峰一皱眉头,道:“阁下话中带刺,可是说给老夫听的?”   林成方道:“不错,敝局虽小,可是不怕黑剑门。”   石一峰脸色大变,道:“年轻人,你如敢对老夫无礼,那可是自找苦吃了。”   林成方轻轻叹息一声,道:“黑剑门所以能够名动江湖,除了黑剑门的杀手厉害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田昆看看石一峰没有接口,自行接道:“什么原因?”   林成方道:“怕他们的人大多。”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说了也算了,偏偏又回头望了石一峰一眼。   不望这一眼,也许石一峰会装聋作哑的算了,但这一眼,却望得石一峰火了起来,冷笑一声,道:“你叫林成方?”   林成方道:“是啊!”   石一峰道:“你是宝通镖局的镖师?”   林成方道:“对!小镖局,比起你们四海镖局,还不如你们一个分局大。”   石一身道:“人贵自知,你不这样的相当,那就对了,江湖上名无幸至,四海镖局,如是没有一套办法,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规模。”   林成方道:“也可能是正因为贵局的规模太大了,所以,贵局有些怕事,没有了当年那股闯荡江湖的锐气。”   石一峰怒道:“你……”   林成方接道:“我,我不过一个小小镖局的小镖师,但我不怕黑剑门。”   石一峰究竟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拂髯长笑,借长笑声,发泄了心中一股怒火,道:   “王分局主,咱们退保,撤走咱们的人。”   王荣面有难色,道:“副座,我们已经收过保费了。”   石一峰道:“江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收了订金,退保时,须加倍奉还,还他们多一倍的订金就是。”   王荣道:“副座,那是指咱们还未行动之前,现在,咱们已履约两日,如何能中途撤保。”   石一峰一皱眉头,道:“王分局主,老夫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王荣道:“听到了,不过,这和咱们四海镖局以往的作风不同,我不能砸了镖局的招牌。”   石一峰气得个身颤抖,道:“好啊!别人不听我的,咱们自己人也敢抗命,王荣,你好大的胆子。”   王荣道:“副座息怒,属下如有得罪之外,此处过后,副座尽管惩处,但目下还请副座原谅。”   话很婉转,但决心很强。石一峰冷笑一声道:“王荣,咱们四海镖局的规矩,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吧?”   王荣道:“我知道,至少也是开革的罪名。”   石一峰道:“你既然明白,也应该决定如何做了?”   王荣道:“我已经决定了。”   石一峰道:“哦!怎么个决定法?”   王荣道:“如是副座不能支持属下接下这趟镖,属下已决定独力支持,副座如是实在无法帮忙,副座就请离开吧。”   石一峰道:“什么?你要老夫走!”   田昆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两位不用争执了,事实上,来的人是不是黑剑门,我们不不知道,敌人还没有来,我们先就窝里反了。”   王荣道:“副座,不论如何,请你给属下一个面子,你副座可以不管这件事,但不能坚持要属下撤走。”   田昆道:“石老,你是武林中有身份的人,四海镖局,更是当今第一镖局,贵局不和黑剑门冲突,咱们此事无可厚非,不过,目下咱们是不是要对付黑剑门中人,咱们还不清楚,似乎是用不着先自己闹翻。”   石一峰冷哼一声,未再说话。   不知他是否已经被说服了,但至少,他未再说话。   王荣轻轻吁一口气,道:“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下令再调集一部分镖局中人,保护这座跨院。”   石一峰道:“什么、咱们的人,要守在外面?”   王荣道:“副座,没有法子,咱们的人都怕黑剑门中人。”   田昆道:“石前辈,如若愿意留在这里,那也很好。”   这时,突然有一个镖师,匆匆忙忙地奔了进来,道:“见过局主。”   王荣心中很烦,冷冷说道:“什么事?”   那镖师道,“有一个,自称刺客,求见局主。”   王荣道:“什么人?”   那镖师道:“不认识,他脸上带着面具,手执金刀……”   王荣接道“既然手中有兵刃,你们为什么不出手拦住他?”   镖师道:“拦不住,我们已有四个人受了伤。”   王荣道:“有这等事!”   举步向外行去。   林成方低声道:“王兄留步。”   王荣苦笑一下,道:“他不但打伤了我们的人,而且,还自称刺客,这那里还把四海镖局放在眼中。”   林成方道:“在下倒觉得来人很有豪气,何不请他进来,咱门大家见识一下。”   王荣道:“请他进来?”   林成方道:“对……”   回顾了斩情女一眼,接道:“阁下可以先避一避,至少,别让对方一眼就看到你。”   斩情女点点头,行入内屋。   林成方站起身子,当先行入院中。   他的勇敢,豪壮,很自然地,变成了大家敬重的人物。   王荣看群豪等都已站好,笑一笑道:“我去带他进来。”   林成方道:“不必了,王兄是我们的主脑,叫他进来就是,一切还要王兄问他。”   王荣哦了一声,心中暗道:“看来,我也是心中大紧张了。挥手对那镖师说道:   “去!叫他进来。”   那镖师躬身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中年人,缓步行了进来。   只是他左手摆在前胸处,手上留着很长的指甲,而且色呈淡青。   右手却晶莹如玉,白得和他的脸色一样。   这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但却左手上那些长指甲和淡青的肤色,给完全破坏了,再加上那一身黑衣,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托衬得神色诡异。   王荣打量黑衣人一眼,道:“你叫刺客?”   黑衣人冷冷说道:“我是刺客,来这里想刺一个人。”   王荣道:“哦,你要刺杀什么人?”   黑衣人道:“包下这跨院的人,也是你们这四海镖局的雇主。”   王荣道:“阁下好大的口气。”   黑衣人冷冷说:“何只是口气,如是没有把握,怎会轻易到此。”   王荣道:“你认识我吗?”   王荣道:“第一次见面,不过,对阁下,我倒是清楚得很。”   王荣说道:“我是谁?”   黑衣人道:“四海镖局的王分局主。”   石一峰突然开了口,道:“阁下来自何处,可否见告姓名?”   黑衣人衣淡淡一笑,道:“在下来杀人的,不是和诸位攀交情的,用不着通名报姓?”   石一峰道:“就算是杀人的,但也有个来处,人的名儿,板的影儿,阁下为什么不肯报出自己的来历呢?”   王荣心中明白,石一峰这般苦苦追问,目的就是想让对方,报出黑剑门的身份。   但那黑衣人,却是完全没有想到石一峰的问话苦心,一直避不作答。   王荣了解,所以,急急接道:“你这个人,口气如此狂傲,难道完全不把四海镖局放在眼里。”   黑衣人冷冷说道:“四海镖局的人,我已经领教了很多个,不过尔尔罢了。”   王荣怒道:“在下也是四海镖局的人。”   黑衣人道:“四海镖局又怎么样,在下既然敢来,确未把贵局放在眼中。”   王荣想发作,但话到日边,又忍了下去。   原来,他忽然想到了石一峰既在现场,这个事为什么不让石一峰承担下来。   心中念转,就忍下了没有开口。   果然石一峰见王荣未再开口,就忍耐不住了,冷笑一声道:“好小子,老夫在江湖上走了大半辈子,还没有遇上过,你这样愣头青,你出手吧,老夫接下了。”   黑衣人目光转到石一峰的脸上,道:“你是这里当家的?”   石一峰道:“四海镖局接下原生意,老夫自然能够作主。”   黑衣人道:“那好极了,我正要找这一个人。”   石一峰道:“哦!”   黑衣人道:“在下如若制服了你,你是否交出入来……”   王荣生恐黑衣人说出斩情女的名家,急急接道:“别说有石副总镖头在此,就是王某人,也不会任阁下如此猖狂,四海镖局实力雄厚,金字招牌,天下皆知,咱们打不过阁下,那只怪咱们学艺不精,但只要我们有一个活人,你阁下就别想叫咱们交出顾主。”   黑衣人冷冷悦道:“那也行,我杀完你们所有的人,她就推出面不可了。”   石一峰道:“你划道子吧!”   黑衣人目光转动,回顾了一眼,道:“你们这些人,是一起上呢,还是准备用车轮大战。”   石一峰道:“你只有一个人?”   黑衣人道:“还有人,不过,在下是死卒,杀不了我要杀的人,只有一条路好走!   那就是拼命一战。不过,别担心,我们会有两个人一同出手,我不死,他们不会现身。”   石一峰道:“听你这个人的谈话,似乎是黑剑门中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不要管我是那一个门户中人,只要答复我的话就行了。”   石一峰道:“咱们必须先了解你的身份,然后,才能决定,如何和你动手。”   黑衣人道:“那倒不用了,诸位有什么能耐,尽管施展出手,通名报姓,大谈来历,似乎是用不着。”   石一峰一皱眉头,道:“你们这等,横蛮无礼,难道认为我们真的怕了你们?”   黑衣人道:“我们行事,一向是不让人怕,只求达到我门的目的罢了。”   石一峰冷笑一声道:“你这样做法,用心何在?”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我已经说话够多了,从现在起,在下只要用手,不再开口了。”   石一峰转头望去,只见林成方、田昆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子,似乎是一切事,都等他作决定一样。   这等沉默的反抗,使石一峰突然觉得很孤独,轻轻吁一口气,道,“王荣,咱们应该如何?”   王荣道:“副坐决定。”   石一峰道:“不论他是什么来路,咱们忍不下这,刁气。也不能砸了四海镖局的招牌。”   王荣道:“是!”   石一峰道:“不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镖局,已有几个人伤在这个人的手下,不能太大意。”   王荣道:“这个属下明折。”   唰的一声,抽出单刀,大步向前行去。   黑衣人突然一伸手,拍身了王荣前胸。   招数上谈不上什么奥妙,但却占尽了一个快字。   王荣早已凝神戒备,但仍然被那快速的掌势,迫得退了两步。   对方攻势太快,王荣出刀亦自不及。   这情形不但使王荣心中暗暗震动了一下,就是石一峰也看得一皱眉头。   这黑衣人的手法辛辣,招数的快速,当真是极为少见。   王荣究竟是久经大敌的人,接敌一招攻势,已知厉害。不待对方第二招攻出,立时又后退了三步。   就是这一段空暇,使得王荣有了施展刀法的机会。   他号称霹雳刀,大喝一声,突然挥刀击出。   这一刀的凶厉,直似巨浪撞岩一般,那阴森黑衣人,也逼得退了一步。   名无幸至,王荣能掌理徐州分局、确也非同凡响。   但见他展开了霹雳刀法之后,刀刀如雷霆下击,挟杂着不停的大喝之声,气势之壮,刀法之猛,使得那黑衣人全无还击之力。   不知何时,那黑衣人手中,多了一柄金色灿灿的圆圈。   他始用一只右手拒敌,手中金圈,左右封挡,竟然把王荣一把单刀拒挡在金圈之外。   但他摆在前胸的左手,一直没有动过。   搏杀激烈,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的传了出来。   田昆缓步移到了林成方的身侧,低声道:“林兄,你看看这一战,哪一个能胜?”   林成方道:“表面上看来,王兄的刀法凌厉,威势很强大,但如仔细看去,那黑衣人只用一手拒敌,左手待机而动,实已占尽优势,稳操胜算。”   田昆道:“林兄,那人一直不动左手,是不是有些怪异?”   林方成道:“可惜我还没有瞧清楚,他们就动上了手。”   田昆道:“瞧清楚什么?”   林方成道:“瞧清楚他摆在胸前的左手。”   田昆道:“在下在江湖上走动的时间,也不算太短,见过的事情不少,但却没有见过这等怪人、怪事,搏杀激烈,生死一瞬,但却有一只手,不肯用出去。”   林方成低声道:“田兄,那位石副总镖头,见识广博,你何不问问他?”   田昆道:“我看他也不会瞧出来,如是瞧出来,他早就说了。”   林方成道:“你给他提一下,飞指断魂手!他也许就明白。”   田昆道:“飞指断魂手,那……”   林方成接道:“我只是这样想,心中毫无把握。”   田昆道:“哦!”   林方成道:“给石副总镖头提一提,王分局主刀法,只要稍有破绽,就可能遇上危险,他们相处日久,彼此了然,要他在王荣这套刀法将尽之前,设法接替他下来。”   田昆对林方成,也早已生出了敬慕之心,笑一笑,道:“行。”   缓步走了过去。   一直行到石一峰身侧,才停了下手,道:“石老,在下要奉告阁下一件事?”   石一峰道:“什么事?”   田昆道:“来的这位黑衣杀人客练的阴柔之劲,再加上他练习的飞指断魂手,王分局主的霹雳刀法,只要一有破绽,很可能就会遇上凶险。”   石一峰道:“哦!”   田昆道:“阁下和王分局主,相处甚久,想来定然知道,他这一套刀法,几时可以用完,希望石老在这套威力强大的刀法用完之前,接替他下来,免得露出破绽,授敌以可乘之机。”   石一峰点点头道:“指断魂手。”   田昆道:“不错,以石老见识之广,自然知道那飞指断魂手的厉害了。”   事实上,石一峰也只是听人提过了这么一种武功,对这门武功,知道的大少。   田昆也不太熟悉,甚至连那名字,也是听林成方刚刚谈起。   石一峰已感觉到了来的刺客不简单,同时也感觉到受保护的人,也不简单。   他自己忽然发觉,已经骑上了虎背,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王荣的霹雳刀法,确具有无比的威势,配合着他大声的呼喝,不但气势壮大,事实上,也有着绝人的威力。   那黑衣人有很多冷厉的武功,但在王荣的压制下,竟然施展不出。   但他手中的金环,确有着极强的应变能力,尽管那王荣攻势锐利,但都被金环封开去。   林方成的推断不错,石一峰对王荣的霹雳刀当,确有着很深的了解,眼看王荣一套刀法将要用尽,石一峰突然挥剑而上,道:“王局主,你退下来老夫要领教一下这位朋友的高招。”   口中说话,手中长剑,却未敢稍停,一连攻出七剑。   这七剑凌厉凶悍,出尽他全身功力,果然是极具强大威势便把黑衣人手中金环给逼封开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好!正点子,在下正希望你出手。”   石一峰未答话,却是全力运剑,展开疾攻。   他心中明白,那飞指断魂手,可以伤到王荣,也可以伤到自己,这一点大意不得,有着丝毫大意,就可能造成大恨,所以一上手,就全力施为,不让对方有乘隙反击的机会。   王荣在石一峰全力攻击之下,脱身而出。   田昆快步行了过来,低声道:“王局主霹雳刀果不虚传。”   王荣叹息一声,道:“惭愧,惭愧……。”   田昆接道:“王局主,不是兄弟捧你,那一阵连环刀法,在当今武林之中,很难找得出几个人。”   王荣口中虽然在谦逊,但内心之中,却感到十分受用。道:“那家伙一只手不肯使用,定然有什么奇怪的原因。”   田昆道:“那只手,才是追魂取命的手,没有一击得手的把握,不肯轻易施出来……”   王荣心中一震,暗道:“我被人家恭维一半天,原来,我是在用两只手臂,打人家一条胳臂。   再看石一峰长剑纵横,闪起了一片寒芒,带起了轻微的啸风之声。   但那黑衣人,仍然只用一条臂,一只金环,封住了石一峰的长剑。   但石一峰的长剑上压力很大,逼得那黑衣人,全神应付。   王荣轻轻吁一口气,道:“田兄,我瞧,咱们用不着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田昆道:“哦!王兄的意思是……”   王荣接道:“咱们人手多,给他耗个什么劲呢?倒不如多上几个人。”   田昆道:“兄弟也是这个意思,对付这种杀手,本无江湖规矩可言,只是……”   王荣接道:“只是什么?”   田昆道:“石副总镖头,也是成名的人物,咱们如若一拥而上,只怕他心中不乐。”   王荣道:“田兄说的是……”   田昆道:“其实,咱们这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兄弟招呼一声,他们立刻出手。”   王荣道:“我想,还是由敝局中人出手,以免引起石老的误会。”   山昆道:“那就悉凭王兄作主。”   王荣点点头道:“副座,咱们用不着和这个人磨下去了。”   口中说话,右手长刀一摆,攻了上去。   石一峰似是也发觉了那黑衣人并没有全力施用,尤其是那中横在前胸的手,长长的铁青的掌指,给人一种冷厉、诡异的感觉。   所以,王荣挥刀挟击并未抗议。   不抗议,就是同意了王荣的援手。   石一峰的剑,配上了王荣的霹雳刀法,立时构成了刀剑合壁的压力。   黑衣人手中的金环,已然有些应付不了。   忽然间,石一峰剑出如“毒蛇寻穴”,在金环封架住王荣的长刀时,乘隙而入,一剑刺中了黑衣人的左肋。   剑势偏了一些,不足以致命。   但也在那黑衣人的左肋上,划一道长过半尺的血口。   鲜血涌了出来。   王荣忽然间,大喝三声。   三声大喝,配合着三刀凌厉的攻势,斩下了那黑衣人人执着金环的右臂。   黑衣人横在前胸的左手,突然伸了出去,抓向石一峰。   他这只怪手,给人心理上的压力加大,一旦施了出来,确也是快如电光石火。   石一峰骇然后退。   如是他举剑封挡,那条手臂,虽然厉害,也许以石一峰精纯的剑法,还可以封挡得住。   至少,可以逼得他施展不开。   可是,石一峰却向后退开。   但见那曲在胸前手臂,忽然伸直,一把抓向了石一峰的前胸。   石一峰长剑已然在身后退避时垂了下去,这时,再想收回来,封挡那疾如流星而来的手臂,已然有所不能。   只好又身后面退去。   但那手臂来得太快,长长的指甲,已然触到了石一峰的肌肤。   这时,石一峰突然弃去了手中长剑,右手一挥,拍了出去。   他已经明白,自己难逃危运,了施展出了生平绝学,条出一招破山掌。   只见他身子摇颤,七窃中突然涌出了鲜血,砰然一声,倒了下去。   这一掌,击碎了他内腑五脏,也震断了他的心脉,完全绝了他的生机。   王荣急步奔了过来,道:“副座,你怎么样?”   石一峰道:“我还好……”   突然发觉了左肩处,衣服破裂,肌肤上,也微微麻痒。   他江湖上经验丰富,立时明白了这中毒之征。   撕开肩上的衣服看去,只见左肩处有着四个血孔。   色呈紫黑,却不见血流出来。   那说明了黑衣人左手上的长指甲,都已经刺入石一峰的肌肤之中,林方成,田昆也得了过来,查看石一峰的伤势。   田昆一皱眉头道:“石老,毒性很烈。”   石一峰道:“不错,毒性很烈,伤处一点不痛。”   王荣取出一个玉瓶,道,“副座,这里有解毒丹药,先请吃下两粒。”   林方成低声道:“王兄,药不对症,不如不用,何不搜搜对方身上,是否有解毒之药。”   一语提醒了梦中人,王荣快步奔了过去,果然在那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一个玉瓶。   打开瓶盖,倒出三粒丹丸,色是乳白,也不知是毒药还是解药。   王荣把药丸托在了手中,皱起了眉头。   田昆取过一粒药物,在鼻子间闻了一闻,道:“林兄,你看看,这是解药,还是毒药?”   林方成取过一粒丹丸,伸手捏开,在鼻息之间,闻了闻,道:“好像是解药。”   就这一阵工夫,石一峰遥脸上,已经泛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王荣道:“林兄,副座有些不对了,这药物,要不要服用下去?”   林方成道:“没有把握,这是赌运气的事,在下不敢作主。”   田昆突然低声对王荣说了几句话。   王荣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王荣匆匆转了回来。   这一阵工夫,石一峰已经坚持不住,人已坐在木椅上,呼吸急促,也闭上了双目。   王荣迅快的把一粒丹药送入了石一峰的口中。   石一峰吞下丹丸,人已晕倒在座椅上。   王荣道:“我在江湖上,也混了二十年,从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毒性。”   林方成道:“哪来的丹药?”   王荣道:“斩情女的,据说能解百毒,希望她药物对症。”   林方成仔细查看了一下,道:“王局主可以放心,她的药物不会错。”   等了约一盏茶工夫,石一峰缓缓睁开了双目,道:“好厉害的毒性!”   王荣低声道:“多亏少公子的赠药。”   石一峰道:“哪一个少公子?老朽该去谢谢人家。”   王荣道:“不用谢了,就是咱们哪位顾主。”   石一峰呆了一呆,道:“人家救了我?”   王荣道:“是!那是他身上仅有的一粒灵丹。”   石一峰道:“这个,这……”   这个什么,他说不出来,但内心中却有莫可言喻的感触。   如若双方倒过来,自己是那位顾主,却不会把仅有的一粒灵丹,拿来作为救助一再反对自己的人。   至少,人家的修养,人家的气度,比自己高明多了。   心中忽然间生出了一阵惭道傀之感。   轻轻吁一口气,问王荣道:“弄清楚没有,那愣不子是哪里来的?”   王荣道:“到现在为止,咱们没有查清楚他的身份。”   田昆道:“阁下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石一峰道:“没有了,老夫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为了报答赠药的恩情,也要和他们拼了……”   林方成道:“石田昆老没有了顾虑,咱们倒可以放手一拼了。”   石一峰道:“老夫根本不怕黑剑门,担心的是总镖头。”   王荣道:“对方一直不肯说出历、身份,究竟他们是不是黑剑门,咱们是完全无法了解。”   石一峰笑一笑,道:“不用再追问他们的身份来历了,最好是大家蒙着头,打场糊涂仗,他们是盗,是匪,咱们是保镖的镖师,他们想抢人,咱们要保护人,这就行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谁都能听得出来就算对方是黑剑门中人,他也准备干上了。   这叫心照不宣,没有人故意敞开点明这件事。   王荣立刻行动,招呼了两个随来的镖师,守在跨院外面。   斩情女住的这所跨院中,又加强了不少的实力。   铃镖田昆,和阴阳双剑,负责屋顶上的警戒,王荣、石一峰、林方成、坐在大厅中。   四海镖局里,十二名精悍的趟子手,每人带了一匣连珠弩,四名镖师率领之下,跨院四周巡逻。   四步一岗,十步一哨,这大概比岗、哨还要严密。   看看四外布置,林方成也有些怀疑了,黑剑门中人,如何能进来。   四海镖局的实力,总算已经展示出来了一些。   田昆低声道:“林兄,听那杀手说,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不知现在何处?”   林方成道,“至少,他不可能潜入这座跨院之中。”   王荣道:“想一想,刚才住进来的两个人,十分可疑。”   石一峰道:“既然揭开了脸。咱们也不用顾忌,找他们去。”   林方成道:“似可不必,目下咱们还未弄清楚对方是敌是友而且,人手离此,很可能中人调虎离山计。”   田昆道:“对!目下,咱们是完全的守势,适宜力量集中。”   石一峰道:“这话不错,王分局主,事己如此,咱们只有拚了,徐州分局有多少高手,把他们都调过来吧!”   王荣低声道:“回副座的话,局中已调来了不少人手,足可严密防守这座跨院了。”   石一峰道:“好!我坐息一会,倒要见识一下,他们能来些什么人物?”   言犹未了,一个趟子手急急奔了进来,道:“有人求见王镖头。”   王荣道:“什么?”   趟子手道:“他自称血手小三。”   王荣呆一呆,道:“血手小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人物啊!”   趟子手道:“三位道:“道镖师,都亮了兵刃,把他拦在跨院门外。”   王荣回顾了石一峰和林方成一眼道:“要不要他进来?”   石一峰道:“要来的总要来,血手小三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咱们应该见识见识。”   王荣一挥手,道:“好!去请他进来吧!”   趟子手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瘦小,年纪不大,身着黑衣。空着双手的人,在一个手持单刀的镖师监视之下缓步行了进来。   石一峰坐在一木椅上,王荣却站在厅门口处,刀已出鞘,平在前胸。   血手小三穿的衣服虽然是疾服劲装,但他衣袖却是作得特别长,双手下垂,衣袖掩去了双手。   王荣手中长刀向前一推,道:“阁一,可以停下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停下了脚步。   王荣道:“你叫血手小三?”   黑衣人道:“不错,正是区区。”   王荣道:“你不带兵刃,想必杀着全在一双手上了。”   血手小三道:“在下有血手之称,自然双手有非常开功。”   王荣道:“刚才俺们会过了一位朋友,留着长长的指甲,也练了一身恶毒的武功,听说叫什么飞指断魂手。”   血手小三道:“他死了?”   王荣道:“对!死了,杀人的手,早晚也会为人所杀。”   血手小三冷冷说道:“咱们这一行,早已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了。”   王荣道:“哦!”   血手小三道,“你们这一群人中,总该有一个头儿吧!一个能够作主的人?”   王荣道:“你说吧!俺们谁能作主,谁就会回答你。”   血手小三道:“什么人杀了在下刚才那个同伴?”   石一峰道:“老夫杀的。”   王荣道:“在下也有一份。”   血手小三点点头,我说呢,你们之中一个人绝杀不了他。”   石一峰道:“那也未必,老夫已试过他的武功,如若我一个人动手,也一样能杀了他。”   血手小三冷笑一声,道:“在下一身不喜口舌之辩,我到此,也并非为同伴报仇,他学艺不精,死在诸位之手,也只怪他命短,在下想知道的是,你们愿不愿意谈条件?”   石一峰道:“谈条件,什么条件?”   血手小三道:“很实惠的条件,我们愿意出十万两银子。”   王荣怔一怔,道:“很高的代价。”   血手小三道:“山西柳家的银票,六千两银子一张。”   王荣道,“四海镖局的招牌,不知道化了多少血汗,别说十万两银子,再多几倍,咱们也不能卖了这份声誉。”   血手小三道:“那是说,我们之间只有拼命一途了。”   王荣道:“咱们也不要和什么人拼命!咱们是在作生意。”   血手小三目光转动,回顾了一眼道“她呢?躲到洞里了?”   石一峰道:“谁是他?”   血手小三哈哈一笑,道:“就是化钱买你们保命的那位顾主啊!”   石一峰冷冷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来自何处,但俺位是保镖的,俺们接下这一趟镖那就等于是咱们自己的事,谁要相侵犯咱们保的镖,只有一个办法。”   血手小三道:“什么办法?”   石一峰道:“杀死我们,或是被我们杀死。”   血手小三点点头道:“看来你们是吃了秤铭铁了心啦,咱们这场交易,无法做下去了。”   石一峰道:“放肆,你小子出言如此无状,王局主给我拿下。”   王荣一顺手中的长刀,道:“阁一有两条路可以选择,退出去,还是亮家伙动手。”   血手小三眼珠儿转了一下,突然一侧身子,一掌拍去。   他出手快如闪电,逼得王荣身一侧闪去。   王荣手中虽有长刀,但却有着应变有及之感。   血手小三滑溜得像一长泥鳅,一掌拍出之后,逼退王荣,身子一闪,人已进入了厅中。   石一峰长剑一探,刺了过去。   血手小三身子向前一探,避开长剑,人却一直向前冲了过去。   困昆飞起一脚封住了血手小三的去向。   血手小三右手一探,五指屈半伸抓向田昆的右腿,似是准备硬挨一脚,也要伤了田昆。   这等硬拼的架势,逼得田昆疾快的收了右腿。   就这一点空隙,血手小三已飞身而起,冲向林成方。   林成方只觉他攻来的右手中,闪起了一道寒芒。   敢相他一举手间,手中已多了一把精利匕首。   林方成右手一挥,拍出一掌。   左手疾如流星一般,五指半屈半伸,扣向了血手小三的右腕。   血手小三右手一挫,收回了右腕,道:“阁下可是宝通镖局的人?”   第十一回 同仇敌忾     耿雄道:“那要武功造诣才能维护得来。”   突然刺出一剑。   出手一招,林成方已然感觉到强大的压力,那一剑,并非有特别大的压力,而是那出剑的快速和态势。   林成方急快的挥剑出来,封开了耿雄的长剑。   他准备展开反击,但却没有出手的机会,就被耿雄第二剑抢了先机。   一连十三剑,都是耿雄攻出,林成方完全没有了还手的机会,但他却硬把十三剑接了下来,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   一边十三剑,仍未能把林成方斩毙剑下,耿雄突然收住了剑势,道:“林镖师,看来,阁下真是一位高明人物。”   林成方暗暗吁一口气,忖道:“这耿雄剑法凌厉凶悍,实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遇是的凶人。”   口中却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耿兄太过夸奖了。”   这几句客套之言,没有仇恨意味,也没有什么骄馁之气,听得耿雄有些难测高深。   耿雄道:“咱们血字组,一共有十队剑手,十队刀客……”   林成方心中一动,暗道: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把黑剑门内情,摸清楚一些,那也是一件很大的收获。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耿兄,每一个组,只有四个人?”   耿雄淡淡一笑道:“不错,特级的杀手,本来,就用不着大多的人。”   林成方道:“耿兄说了半天,在下还是不大了解你的意思。”   耿雄道:“兄弟想先知道林兄,对保镖的看法如何?”   林成方道:“刀头舔血,拿性命混饭吃。”   耿雄道:“这和咱们作杀手的,差不多吧。”   林成方心中一动,忖道:上题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不错啊!保镖生涯和你们黑剑门中杀手,确有类似处。”   耿雄道:“对一个普通之人而言,这确实是很大的收入,不过,对于林兄而言,这就未免有些委曲了。”   林成方道:“耿兄的意思是……”   耿雄道:“就拿兄弟说吧,不算出动时拼命的津贴,一个月,也有八百两银子的收入。”   林成方怔了一怔,道:“八百两,整整多我十倍啊!”   耿雄道:“咱们很少出动,一旦出动,每日还有三十两银子的津贴……”   回顾了黑衣剑手和白衣刀客一眼接道:“就拿他们说吧,每人也有三百两的月俸,出动支用,每日十两纹银。”   林成方道:“了不起的高俸,每月三百银子月俸,出动时,一天还有十两银子的津贴,就算是四海镖局这样的大镖局,也未必能够办到。”   耿雄道:“如果林兄愿意投过来,兄弟愿为林兄引荐。”   林成方道:“我这点本钱,一月能拿多少银子呢?”   耿雄道:“至少,也可和兄弟一样。”   林成方道:“月支八百两,出动时每天还可达三十两银子的用度。”   耿雄道:“这是正常的情形,如是咱们工作该用银子的地方,就是用上三万两银子,一样也可以花的。”   林成方道:“好差……”   突然长叹一声,接道:“只可惜,咱们相逢恨晚了。”   耿雄道:“怎么说?”   林成方道:“我已经和宝通镖局有了约定,至少要干一年,现在还不到四个月。”   耿雄道:“约定可以毁,大不了赔伙们一点银子。”   林成方道:“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个知道耿兄是否想过,我如能和主通镖局毁约,也一样能和别人毁约。”   耿雄道:“林兄说的有理,但至少体应该退出这场纷争,大家保留个日后见面情份。”   林成方道:“实也应该如此,只可惜,在下是奉了总镖头之命而来,如若是中途告退,如何向总镖头交代?”   耿雄脸色一变,道:“姓林的,老子和你商量了半天,敢情你在寻老子开心?”   林成方道:“你怎么可以出口伤人,我说的句句实话啊!”   耿雄冷笑一声,道:“你担心不能向万寿山交代,那就永远不必交代了。”   喝声中,忽然刺出一剑。   林成方也怒声喝道:“好啊!你们这些人,竟然如此的蛮横无礼。”   口中说话,手中长剑却同时展开了反击。   这一次,林成方早有戒备,并没有让耿雄抢去先机。   两个人以快对快,以攻对攻,但见寒芒流转,一时间,竟然保持了一个平分秋色之局。   石一峰冷眼旁观,才发觉了林成方剑上造诣之深,浑厚博大,莫测高深,细心观察,良久,竟然瞧不出林成方的剑路。   王荣也看得暗暗赞道:无怪斩情女苦苦哀求,要把此人请到才能安心。   忽然间,四个黑衣剑手和三个白衣刀客,有如激射而出的弩箭一般,分向四面射去。   一片剑光、刀影,化成了一片扇形光幕,金风破空,杀气四溢。   院中群豪,也部有备,兵刃一挥,接下攻来的刀剑,七个杀手向外激射的攻势,有如一道光幕,向外面扩张,但石一峰、工荣、田昆、阴阳双剑,和四海镖局另外三位镖师,早已隐伏四周。   对方一攻出,立刻跃出来,举刀封挡。   还未让对方刀、剑威力十足的发挥出来,石一峰等封挡的兵刃,也同时涌至。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后,竟把那些向外冲击的杀手,给堵在了原地。   这座跨院,不算小,也非太大,一个人动手,地方很宽阔,如今一下子八九对,混战一处,就显得地方狭小了一些。   参与之人,都有着一种施展不开的感觉。   只听两个黑衣剑手,彼此互喝了一声,道:“交剪杀。”   两柄搏斗的长剑,突然震起一片剑花,封开了对方兵刃,两剑忽然交射而出,剑光闪动,鲜血喷洒。   四海镖局中两个镖师,被斩作两段。   剽悍的黑衣剑手,一击得手,第二度的交剪剑势,指向了石一峰同来的总镖师。   这等奇异的剑法,威力绝大,那镖师眼看双剑绞来,却是无法让避,被那绞动的剑招,拦腰斩作两段。   片刻间,连杀了三位镖师,顿然间,震动全场。   一刻接触,已使得四个镖师。   这是可怕的伤亡。   交剪合击的剑势,又指各了王荣。   霹雳刀工荣,正和一个白衣刀客恶斗,动上了手,王荣才真正知道对方的厉害。   那是一种实用的刀法,每一次,都是直接攻向致命要害。   王荣全力运刀,把霹雳刀法,全部发挥了出来,但也只能和那白衣刀客,打一个平分秋色。   这时两个黑衣剑手,杀死了对手之后,已腾出了身手,交剪剑势,由身后攻向王荣。   王荣实已无力回刀封架,在白衣刀客强力的急促攻击下,也只能堪堪自保。   眼看王荣危险,却是抢救无能。   林成方和耿雄,也都斗到了紧要关头,两个人身上,都见了汗水。   那是千斤的凶险之搏,谁要一分心,就可能死于对方剑下。   林成方感觉到了压力,耿雄也尝试到苦战的味道。   两个人,都用出了最大的力量,最精厉的剑招,但仍然是只能打一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这是一场苦战。   眼看那交剪剑招,就要加诸到王荣的身上,两个黑衣剑手,忽然右臂一沉,向下坠去。   紧接着,那个白衣刀客,右臂也忽然向一旁沉去。   王荣回手一刀,平削过来,那白衣刀客,握刀的右臂,好像完全失去了控制,封架不及,被王荣一刀斩作两段。   杀了白衣刀客,连王荣自己也有意外。   但他究竟是久经大敌的人,心中虽然惊异,但手中之刀却攻向了两个黑衣剑手。   一个人闪身避开,一个人,却被王荣一刀斩死。   但闻一阵轻微的嗤嗤之声,和群豪恶斗的剑手、刀客,都在搏斗中在臂失常,死于对手的刀剑之下。   但每一个杀死对方的人,也都感到了对手不是该死在自己的手下,自己胜得侥幸,胜在一种奇怪力量的帮助下。   尽管人人心中有异,但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片刻工夫,场中的黑衣剑手、自衣刀客,全数死尽。   只有耿雄仍和林成方恶斗不休。   石一峰低声对王荣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荣道:“我也在觉得奇怪,老实说,我的胜算不大,但我竟然杀了一个黑衣剑手,一个白衣刀客,那是件绝可能的事。”   石一峰道:“这事情确然有些奇怪,不过,此时不是谈话时刻,先看林镖师和耿雄之战如何?”   林成方从未经历过这样艰苦的恶斗,汗水湿透了衣衫。   耿雄的剑法,有如寻穴的毒蛇,泻地的水银,任何一个空隙,都可能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其实,耿雄也一样辛苦,他用尽了方法,施尽了杀手,仍无法伤到对方,反被对方凌厉的反击,迫得全力应付。   这是他自从当上杀手以来,从未遇过的事。   他也一身大汗,如水淋雨打一般的滚落下来。   石一峰道:“王局主,林镖师身陷苦战,咱们要不要助他一臂这力?”   王荣道:“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只怕不易下手。”   其实,石一峰也瞧得出来,林成方和耿雄,已打到了难分敌我的境界,两人剑上强烈的剑气,方圆八尺内,根本就无法停得住人。   王荣叹息一声道:“副座,刚才咱们有了危难,都有人在暗中解救,但林镖师处境,亦极凶险,为什么没有人出手救他呢?”   石一峰道:“这,这个……”   这个了半天,却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实上,他根本就想不通个中原因何在?”   忽然间,林成方大喝一声,长剑忽变。   剑化长虹,穿心一击。   耿雄尖声叫道:“穿心剑法……”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耿雄双手下垂。   林成方右手握着剑柄,头上汗如雨,滚落了下来。   长剑冲开了耿雄护身剑幕,由前胸直透后背。   那是致命一击,耿雄虽然功力深厚,也立刻气绝而死。   石一峰看得双目圆睁,呆在了当地,他一生经过了数百战,见识过惨厉无比的恶斗,但却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凌厉的剑招。   林成方缓缓松开了握着剑柄的右手,耿雄立刻倒了下去。   王荣急上一步,扶住了林成方摇摇欲倒的身子道:“‘林兄,受了伤吗?”   林成方摇摇头,道:“好厉害的杀手,剑法的凶狠,我几乎伤在他的手中。”   王荣道:“但林兄,还是杀了他!”   斩情女突然由房中行了出来,接道:“别和他多说话,他人已经快要虚脱了。”   她早已把药丸拿在了手中,放入林成方的口中,说道:“林兄,快请坐下调息。”、林成方到是听话得很,缓缓坐了下去。   回顾了阴阳双剑一眼,斩情女缓缓说道:“两位请把这尸体处理一下。”   阴阳双剑点点头,道:“好!交给咱们兄弟了。”   王荣道:“不敢有劳两位,交给镖局伙计处理吧?”   虽说道不相同,一些绿林好汉,一些保镖的镖师,但经过一番死生同命的恶斗之后,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点情意。   阴阳双剑同时一笑,道:“这倒不用客气,这几具尸体,化不了咱们多少工夫,问题是贵局中的镖师的尸体,应该如何处理,倒要和王局主指教一番。”   王荣道:“敝局伙计的尸体,由我们迭回镖局,不敢麻烦二位。”   斩情女叹息一声,道:“这些好厉害、好凶悍的杀手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门户。”   石一峰叹息一声,道:“不错,从没有见过这么凶厉的杀手。”   斩情女抬头望望天色,道:“大概,今夜晚,他们不会来了。”   田昆道:“明晚的攻势,只怕比起今晚上,还要厉害数倍。”   斩情女轻轻吁一口气,道:“是!我们该想一个法子应付。”   石一峰道,“姑娘刚才出手没有?”   斩情女道:“没有,如若你们再缠斗下去,我就只好出手了。”   石一峰低声道:“旁观者清,刚才是怎么回事?”   斩情女道:“我也在奇怪,至少那些刀客和杀手,还没有露出败象,但却被你门一下子突然杀死了。”   石一岭道:“不是你的安排?”   斩情女道,“不敢掠美,不是我。”   石一峰道:“那一定有人在帮咱们的忙,那个人是谁呢?”   斩情女沉吟了一阵,道:“是不是有一种嗤嗤的破空之声?”   石一峰道:“对!有那么一种声音,好像一种飞荡在空气中的东西。”   铃镖田昆,是暗器名手,略一一沉吟,道:“暗器,一种很细小的暗器。”   石一峰道:“暗器,他们样子的暗器,会那样细小。”   田昆沉吟了一阵,道:“一种非常特别的手法,发出一种极为细小的暗器,我们回想一一下当时的情形,和我们动手的人,突然间失去活的速度,不是兵刃慢了一下,就是攻势忽然停顿,咱们就在那一刹那,杀了对方。”   石一峰点点头,王荣、阴阳双剑,都点点头、那说明了一个事实,和敌人动手的,部有了同样奇遇。   斩情女道:“照这么说来,有一个人,在暗中帮了咱们的忙,他用一种极小的暗器,极高明的手法,施展出来,使你们把握住那一瞬时机,杀了敌人!”   石一峰道:“好像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得过去。”   王荣道:“现在的问题是,谁在帮我们这个忙,如是真有那么一个人,那个人也不会离开此地太远。”   斩情女道:“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高人,帮助我们。”   王荣目光转到大门内那间小屋上,如是有人在那小屋内,从窗口发出细小的暗器,倒是可及全场。   斩情女,石一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那座小室之上。   那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问题是人,那室中之人,能不能发出那威力强大的暗器?”   一枚细小的暗器,全要凭着强大内力送出暗器。   但除了那窗内,小室之中,住了两个陌生的人,可能是暗中出手的人之外,这整座跨院,再也找不出一个可疑的人。   石一峰低声对王荣道:“王局主,你看看,那位大夫,是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江湖高人??   王荣道:“副座,我不但搞不清楚那位是什么底细,就是这位林镖师,老实说也莫测高深。”   石一峰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王荣沉吟了一阵,道:“副座,在下之意,不如等等的好,至少,等林镖师的伤势痊愈之后,问问他再作道理。”   石一峰点点头,道:“也好。”   王荣吁一口气,低声道:“副座,我看林镖师和那位大夫,可能早就认识的。”   石一峰道:“你是说,他们故意安排的帮手?”   王荣苦笑一下道:“副座,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石一峰仰首望天,缓缓说道:“王局主,现在咱们不是确定了和咱们作对的这个组织,是黑剑门?”   王荣道:“看样子,大概不会错了。”   石一峰道:“要不要告诉总镖头呢?”   王荣道:“看来,我不走,也不行了。”   石一峰道:“至少,咱们办好了这件事,才能离去。”   王荣道:“不错,咱们如若不问此事了,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石一峰笑一笑,道:“王局主,天色已四更过后了,大概,他们不会来了,你交代一声,要他们休息吧!”   王荣吩咐各人休息,仍然保持了很严密的警戒。   他没有休息,石一峰也不有休息,守在林成方的身侧。   所有的人,都已散去,斩情女却去而复来,道:“两位去休息吧!我守在这里。”   林成方调息正值紧要关头,脸上汗水隐隐可见。   王荣笑一笑,道:“你很关心他?”   斩情女笑一笑,道:“王局主,我很关心林镖师,只可惜,他未必会接受我这一份关心。”   王荣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要问林镖师了。”   石一峰突然微微一笑道:“王局主,走吧!咱们到里面坐坐,老夫有些累了。”   王荣点点头,道:“是!我也有此累了。”   两个人转身向内室行去,院落中,只余下斩情女和林成方。   大约又过了一顿饭工夫之后,林成方突然睁开双目,轻轻吁一口气,道:“你在陪我。”   斩情女道:“是有些意外呢?还是有些高兴?”   林成方道:“是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一个受伤的人,能得主顾如此的照应,对在下而言,也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了。”   斩情女道:“林兄,不谈这个了,我想和你谈些正经事。”   林成方道:“什么事?”   斩情女低声道:“那小房中两位客人,是不是你的朋友?”   林成方道:“我和王局主一起去,一同见面。……”   斩情女接道:“这不算稀奇,都可以事先约好。”   林成方道:“哦!”   斩情女道:“你明白——今夜,如非他们在暗中出手相助,现在的局面,只怕会十分凄凉了。”   林成方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局面?”   斩情女道:“如非他们暗中帮忙,被杀的人,不是那些杀手,只怕是我们的人,至少,也是双方都伤亡惨重的局面。”   林成方道:“唉,保镖这一行饭,也实在难吃。”   斩情女道:“不要逃避,顾左右而言他,我要和你很认真的谈谈!”   林成方道:“在下就在这里,姑娘有什么,只管吩咐。”   斩情女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用心何在?”   林成方道:“一个镖师,保护别人安全的人。”   斩情女道,“你,你……”   林成方笑一笑,接道:“其实,你应该看得很清楚,我来自镖局,你化银子,我们替你卖命,难道我不是一个镖师……”   斩情女道:“你这样的人,岂肯屈就镖帅,也不屑为之……”   林成方接道:“你错了,我是镖师,万总镖头也是镖师,我们也许不是为了钱,而是觉得应该保护一些人安全。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完全合镖师的身份。”   斩情女道:“林兄,到现在为止,你似下还个人相信找。”   林成方道:“你应该看得很清楚,至少,我没有骗你,如若一定要问我有没有欺瞒的地方,那似乎只有一点,我没有把事情给你说得太清楚。”   斩悄女道:“能不能把事情说得清楚点呢?”   林成方道:“不能,姑娘,我没有理由给你说清楚。”   斩情女道:“原来如此。”   林成方笑一笑道:“目下,我们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斩情女道:“证明了什么?”   林成方道:“证明了我们具有了一些保护你的能力,而且,也正在尽力全心的保护你。”   斩情女道:“不过,后果如何,却是叫人无法预料。”   林成方道:“不要大自私,为了你,我们都卷入了这个大漩涡中。”   斩情女淡淡一笑道:“就私情而言,我很感激你,但如说到了公谊方面,小恢,倒是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林成方心中吃了一惊,忖道:“这个丫头,实在不简单,莫非真被她瞧出了什么不成。”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斩情女低声说道:“四海镖局,可能是真的被我拖下了水,至于你和宝通镖局,小妹就难说。”   林成方道:“哦!姑娘的意思可是说……”   斩情女道:“小妹不请你们,你们自己也会找出一点事情来作作。”   林成方道:“姑娘,这些事,辩之无益,所以,我不想和姑娘争辩了。”   斩情女忽然笑一笑,道:“好!咱们谈谈善后的事,如今你们杀了黑剑门九个杀手,这应该怎么办?”   林成方道:“咱们在尽一个镖师的责任保护你,我们作到了,难免要有敌人被杀,难道姑娘,对这件事……”   斩情女道:“我的看法不同,我觉得,我、四海镖局,都在为你们效力。”   林成方心头震动了一下,暗道:“好厉害的丫头,这个女人的才慧,确是不可轻视。”   斩情女接道:“所以,我觉得我们都在受你们利用。”   林成方道:“我们,是什么人?”   斩情女道:“你、万寿山。”   林成方道:“我们两个人,敢和整个黑剑门作对,这话传出去,我们就名满江湖,死而无憾了。”   斩情女道:“林兄,表面上,我最风光,很多人来保护我,事实上,我最可怜,我只不过是一个药引子罢了。”   林成方道:“在下是不太了解。”   斩情女道:“我相信你心中明白,林兄,我如不是药引子,都该是一个饵了。”   林成方道:“姑娘,你这看法,岂不是大过轻贱自己吗?”   斩情女道:“是!我本来就是个不足轻重的人。”   林成方道:“如是你真的不足轻重,也不会被人用作药引子,也不会被人用作饵。”   斩情女道:“哦!”   林成方道:“姑娘,不论怎么想,我们这多人为了你流血,而你觉得是被人利用了,在下立刻可以告辞。”   斩情女吃了一惊,道:“你要走!”   林成方道:“没有法子,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来自何处,我现在是一个镖师,只有按一个漂师的身份来办事,雇主既然对在下有了不满,有了怀疑,在下也只有辞镖不保了。”   斩情女道:“林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出来我的心情。”   林成方道:“在下也是说出了心中的感受。”   斩情女放低了声音道:“林成方,你敢不敢说,你没有一点利用我的成份在内?”   林成方接道:“姑娘,别说得这样严重,我们不会利用你,你不是药引子,也不是饵,我们介入了这件事,只不过把事情扩大了一些,姑娘,你想想看,没有在下和万总镖头,姑娘能不能到徐州呢?”   斩情女沉今了一阵,道:“机会不大。”   林成方道:“这就是了,如若没有我们今夜的苦战、牺牲,姑娘会不会逃过今夜这些杀手的搏杀?”   斩情女道:“不会。”   林成方道:“如果你被杀了,你是药引子,还是饵?”   斩情女道:“我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人,我若是引子,你是不是药?我是饵,你是不是执竿的钓鱼的人?”   林成方道:“姑娘,这件事无法争论明白,也不宜这时刻来争论它,所以,在下觉得,咱们暂时不谈这件事。”   斩情女道:“如是我一定要提呢——   林成方道:“一定要提”那么在下立刻告辞。”   斩情女呆了一呆,道:“你要走!”   林成方道:“不错,目下咱们的争论,时机不当,老实说,姑娘必须还要借重四海镖局的人,这么强的防卫力量。”   斩情女道:“他们都像是走江湖的人物,别认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老实说,他们心中也一样有着怀疑,只不过,他们不像我,一下子提出来罢了。”   林成方点点头,道:“只因为我的武功高强一些,他们就对我生出了怀疑,是吗?   唉……我如是不堪一击,只怕早已经死在中原武林高手的十道伏击之下了。”   斩情女叹息一声,道:“石一峰也早看出了我的姑娘身份,而且,他已叫出了口,只是我未否认,他也没有追问,我们就这样糊涂了下去,林兄,他们都是老江胡了,别把他们估计得太低。”   林成方点点头,道:“这件事,等他们发问吧!等他们问出来,咱们再想办法应付。”   斩情女道:“好!不谈这个了,你的体能如何了?”   林成方道:“已经好了,不劳挂心。”   斩情女道:“现在,他们大概不会来了。”   林成方道:“今晚上不会来了,明天夜里,只怕会更厉害语声一顿,接道:“你的身体如何了?”   斩情女道:“我提前了两天,暗中运气相试,觉得真气已可畅通,只是体能还未恢复而已,我相三两天,就可以恢复了。”   林成方道:“那很好,这些杀手的厉害,实在大出人意实之外,你最好早些使你体能恢复。”   斩情女道:“走!咱们到厅中坐吧!我想,他们都在等你,土里藏不住夜明珠,你表现得太优异了,能者多劳,只怕他们会有很多的问题问你。”   她说得不错,两个人一出房门,立刻有很多的人,站了起来,同时,火光闪动,也燃起了一盏灯火。   这些人,包括了石一峰、王荣、田昆、阴阳双剑。   忽然间站起来,那是表示对林成方的敬重。   石一峰抱抱拳,道:“林少兄,请坐。”   他忽然间,对林成方这样客气,显然,他已怪林成方,生出极大的尊重。   林成方笑一笑,道:“不敢,不敢,诸位请坐吧。”   遇到了这等场面,林成方就是想谦虚一些,也无法开口。   这等的敬重,反而使得气氛变得很庄严。   林成方吁一口气道:“诸位请坐吧!有什么话,咱们可以慢慢他说。”   石一峰淡淡一笑道:“林少兄,你不坐,大家如何坐下去。”   林成方哦了一声,坐了下去。   果然,林成方一坐,大家都跟着坐了下去。   王荣笑一笑道:“林兄,事已至此,咱们之间,似乎是已经用不着隐瞒什么了。”   林成方道:“是!王兄有何指教?”   王荣道:“指教不敢当,在下是希望林兄能够开诚相见,事实上,目下的情形,已无秘密可言。”   林成方道:“哦!”   王荣道:“就石副座说吧!他不但知道了我们正在和黑剑门对抗,而且也知道我们保护的是斩情女。”   林成方微微一笑,道:“石前辈只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至于她是斩情女,恐怕是王兄说的。”   王荣哈哈一笑,道:“高明,在下觉得交往以诚,应该没错,所以,隐瞒一些什么,倒不如担担白白说清楚的好。”   林成方笑一笑,道:“王兄,词峰咄咄,莫非对兄弟有什么怀疑吗?”   王荣道:“咱们怀疑林兄不是一个真的镖师,老实说,像林兄这样成就的人,绝非屈身于镖师的人。”   林成方道:“我也许出身之处,有一点使人奇怪,但镖师这行,却没有什么不好,别人雇我们保护,好应该是没有什么错失才对。”   王荣道,“没有错,镖蛐也有很多种,一种是真的,像在下和石老,一种是借以掩护身份之用,是假的,像你林兄这样,真的是以此为业,作保镖的工作吗?”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听王兄这么一分析,倒也是有理得很,兄弟这镖师的身份,就不能算真的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   “我来自何处,这牵扯大多,我不想说出来,我可以不作镖师,但我作了,我不满黑剑门的作为,很希望和他们碰碰,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王荣点点了头,道:“够了,黑剑门是杀手,咱们是真真正正的镖师,至于你林少兄,大概就是江湖所称的侠了,挺身而出,拔剑除恶。”   林成方苦笑一下,道,“诸位不要如此,侠之一字,在下如何敢当。”   王荣道:“除了侠义人物在外,在下就想不通,你们如何会挺身而出,和黑剑门这样的组织作对?”   林成方道:“正因为没有人出来和他们作对,所以,他们才十分张狂,明目张胆,计价杀人,如是早些有人出面和他打几次硬仗,想来,也不会有今日的形势了。”   石一峰道:“老弟,江湖上,本来不太平,但像黑剑门这样的杀手组合,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后如何,不可预知,但就老夫所闻,武林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林成方道:“事实上,咱们都有责任,当然,最大的责任,是少林、武当,这等武林中有名的组织,他们不应该如此放纵黑剑门。”   石一峰道:“说起来,也是叫人想不透,以少林、武当等强大的实力,难道就不敢碰碰黑剑门。”   斩情女突然接口说道,“那倒不是,黑剑门的活动,一直在隐秘中行事,他们没有开山立寨,一直隐身在暗中行事,少林弟子,就是想找他们,也是无法下手。”   林成方道:“黑剑门在江湖上索酬取命,闹了不少年吧?”   石一峰道:“大概有十年以上了吧!”   林成方道:“这就是了,这十年之中,是不是有人找过他门?”   斩情女道:“据我所知没有。”   石一峰道:“唉!不但没有人去找他们,而且,都还有意的避着他们,就拿我们四海镖局说吧!我们要逃避他,只要惹上黑剑门,我门就不接好笔生意。”   林成方道:“贵局如此,其他的镖局,是否也如此呢?”   石一峰道:“大概差不多吧!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到过,黑剑门和那一家镖局有过冲突。”   林成方道:“现在有了。”   王荣道:“敝局首当其冲。这一战,不但有关系着产敝局的存亡、荣辱,只怕和这一行业的成败,也大有关系。”   石一峰道:“其实,就目下江湖上的情形而言,在保镖这行中,也只有四海镖局,可以碰碰黑剑门。”   林成方道:“石老说得不错,咱们碰他了,如今咱们都还活得好好的,黑剑门,却折损了不少的人——”   石一峰道:“林少兄,咱们对付的不是一个绿林大盗,江湖匪徒,咱们对付的是黑剑门;如是一般盗匪,这一战可能是他们全部精锐,咱们这么一个尽数搏杀,已经使他们再无反击之力,甚至全军覆没,未再留下一个活口,但对黑剑门而言,这不过只是他们一部份力量,甚至,只是先头的试探力量,我担心他们在极端忿怒之下,会对我们展开激烈绝伦的报复。”   林成方道:“如果人人都存着了这么一种顾忌,也都不敢轻易出手,到头来,还是难免一死。”   石一峰道:“他们一直隐在暗处,就是想找他们的拼命,也是无处可找。”   林成方道:“现在,咱们就有着把他们找出来的机会,只要咱们追下去,撑下去,他们就会被咱们找出来。”   石一峰道:“如是他们对四海镖局里的人,展开报复,咱们应该如何?”   林成方道:“这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咱如因此退缩。那会使黑剑门越来越凶恶,我想内心之中,对黑剑门很痛恨的武要同道,定然不少,只不过,没有人敢首先站出,没有人敢首先和他们抗拒,我们挺身而出了,我相信以后,会有不少的人跟着来,人要能引起武林同道对他们的抗拒,咱们就算牺牲了,也是一桩很值得的事。”   石一峰点点头,道:“林少兄说得不错,老夫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求仁得仁,留一点英名在武林,也算是一大快事,只是老夫有些愧对总镖头。”   林成方道:“可惜贵总镖头不在此地,他如在此也可以看到这等局面,咱们就是想和解,对方也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斩情女道,“事已如此,急在善后,咱们一方面抗拒敌人的力量,一方面也要统一自己的力量,我觉得先要找出来那个帮咱们的人。”   林成方道:“哦!”   斩情女道:“第二件事,小妹觉得咱们如何把万总镖头也请来。”   林成方道:“一定要请他来?”   斩情女道:“是,林兄心中数,万寿出一身武功,绝不在你之下。”   林成方道:“好!我们请他来。”   斩情女道:“既然是大家推心置腹,坦诚相见了,小妹也不保留,我已觉出伤势痊愈,明天,我就要恢复本来的面目,然后,准备尽我之能,约请一些人来。”   林成方道:“对!”   斩情女道:“现在,请你林兄,先把那位大地,给咱们引一下。”   林成方道:“大夫……”   斩情女道:“对!就是那位住在门口小房子中的大夫,和他的从人?”   事情逼上了头,如若要成方再推下去,那将成了一桩很没有味道的事,只好硬着头皮,道:“好厉害的姑娘,不过,应该把他们找出来,还得三思……”   斩情女道:“咱们要不要见见他呢?”   林成方道:“见见他也行,不过,姑娘是不是觉得咱们又暴露了一股隐身相助的力量……”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黑剑门,所以能在江湖上称霸,逞强,就因为他们力量隐在了暗中,调度十分灵活,咱们想对付黑剑门,也要摆几颗暗棋,使他们防不胜防。”   斩情女轻轻吁一月气,道:“话是不错,但我们目下的人,个个都是朋友,我相信不会有人出卖咱们。”   林成方道:“姑娘你越说越明白了。”   斩情女道:“要他来,大家见见,这些人中,我相情,没有人会泄漏隐密。”   林成方道:“姑娘,你能说,在暗中没有敌人监视吗?”   斩情女叹息一声道:“林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林成方回顾了石一峰一眼,道:“石前辈……”   石一峰道:“林少兄,咱门已经抗拒了总镖头的令谕,今后,是否见容于总镖头,还难预料,我想,如是咱们一旦离开四海镖局,只怕还要林少兄引荐咱们加入宝通镖局。”   林成方道:“宝通镖局还缺少一位副总镖头,石老如肯屈就,敝总镖头,自然会欢迎得很。”   石一峰道:“所以,咱们应该见见那位暗中相助我们的人,其实,大家都已知道,就算林兄不给咱们引见,明日,咱们各别见去,岂不是让他多费唇舌,弄巧成拙。”   多费唇舌这四个字,使得要成方心中大大地震动了一下,高空不会说话,如若他们一个个的去间话,这不使他为难。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诸位一定要见他,兄弟只好从命了,不过,有一点使兄弟碍难的地方,兄弟不得不先说明。”   石一峰道,“请说吧……”   林成方道:“他不说话,难得开一次口……”   斩情女迈:“这等怪事,江湖上前所未闻,究竟为了什么?”   林成方道,“因为,他从不开口,好像守住一个誓言,这一点诸位必先谅解,兄弟才能替诸位引见。”   石一峰道:“既然他有这个苦衷,咱们心中谅解就是。”   林成方道:“好!兄弟这就叫他来。”   斩情女道:“慢着。”   林成方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斩情女道:“他不肯开口说话,但他一定以真正面目和咱们见面。”   林成方目注斩情女,微微一笑,欲言又止。   斩情女道:“你有话说?”   林成方道:“不说也罢!诸位记着我一句话,不要逼他开口,那可能会使他十分为难。”   石一峰道:“林少兄招呼过了,咱们自然会记着此事。”   林成方点点头,举步而去片之后,带着高空雁行入厅中。   那是绝美的男人,会厅中人,都觉得眼睛一亮。   斩情女芳心震动了一下,急忙运功收敛心神。   她久走江湖,阅人多矣!   但人来没有过这样动心的男人。   那是一种叫女人动心的男人。   忽然间,她明白了,林成方为什么微笑不语,为什么言语支语。替高空雁引见了所有的人,但却未把高空雁介绍得很详细。   只说了他姓高,然后,就送走了高空雁。   林成方再回厅中,立刻受到了报怨,石一峰首先说道:“林少兄,既然咱们见到了高少侠,为什么不让咱们谢一句相助之情。”   王荣、田昆等齐齐说道:“是啊!为什么不让他多留一下。”   林成方道,“你们齐谢他,这不是叫他为难吗?他不能开口。”   石一峰道:“这倒也是真的,但不知林少兄是否代我们谢过他。”   林成方道:“他不能说话,对我也是一样,但仍然表达了诸位的谢意。”   王荣低声道:“高少侠是不是承认帮助了我们。”   林成方道,“是!他默认了这件事。”   田昆道:“在暗器手法中,那是旷古绝今的奇技,能不能告诉我们那是什么手法?”   林成方道:“这一点,兄弟未多问他,老实说,他不愿开口。”   田昆道:“哦!”   石一峰道:“高个侠,可是林少兄约来的人,是吗?”   林成方道:“不是!是别人约的。”   石一峰道:“什么人?”   林成方道:“是江湖上大有名望的人,我想,很快就可以公开出他的姓名身份了。”   石一峰道:“这么说来,林少这些举动,是整个设计中的一部分了。”   林成方沉吟了一阵,道:“黑剑门的狂妄残忍,早已引起了几个大侠的注意,他们声誉高,身份尊,不便自己出面,所以,才请了很多人出来,帮他们追查,想查明白,黑剑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一峰道:“哦!”   林成方道:“一旦追查出他们的来龙去脉,找出了他们的幕后首脑,这些人,都会正式出面了。”   石一峰道,“对!有你林少兄这一番话,咱们就放心多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咱们已和黑剑门数度交手,至少,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未吃过大亏。”   群豪相互望了一眼,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一股浓重的同仇敌忾之色。   林成方轻轻吁一口气,接道:“那说明了一件事,黑剑门并非是不可击败的。”   石一峰道:“对,和他们动过了两次手之后,虽然是凶险绝伦,但老实说,者夫的内心之中,反而镇静了很多,黑剑门,并非是不可碰。”   林成方道:“最重要的是,咱们经过两番博杀之后,内心之中,已经对他们不再畏惧。”   王荣道:“说的也是,咱们在江湖上行走保镖,哪一天都可能遇上凶险,哪一天都可能遇上高手,过的是刀头舐血的生活,为什么要怕黑剑门。”   林成方道:“对!这个道理,我们都很懂,只可惜,我们虽明白,但却是没有想通达。”   斩情女笑一笑,道:“现在通达了,连我对黑剑门的畏惧,也减退了很多。”   林成方点点头,道:“诸位,心中都通达了,咱们应该好好地合作了。”   田昆道:“林少兄,在下还有几句话请问,希望阁下能够给兄弟一个答复。”   林成方道:“田兄请问,兄弟知无不言。”   田昆道:“冰炭不同炉,道不同难相为谋,咱们这些江湖道上的人,会不会和你们是来呢?”   林成方道:“为什么合不来,咱们不是处得很好吗?”   田昆道:“岂能人人都像你一佯?”   林成方道:“他们会比我更好相处,老实说,诸位这是为武要谋福而来,不论过去如何,都会受到相当的尊重。”   斩情女道:“林兄,像小妹这样声名狼籍的人,你们会看得起吗!”   林成方道:“姑娘,不要妄自菲薄,就在下与你姑娘相处这一段日子中,在下一直没有发现姑娘有什么缺失。”   斩情女道:“那是因为你对我了解得太少。”   林成方叹息一声,道:“姑娘,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仍是完人,姑娘过去,就算是有些什么错误,只要姑娘是真的存心改过,过去的事,在下可以保证别人不会追究。”   斩情女淡淡一笑,道,“不论我能不能变成一个好人,但咱们这次合作,我会全力以赴:不过,小妹有几句话,不能不说。”   林成方道:“姑娘请说。”   斩情女道:“事情已经叫明了,咱们似乎用不着再在这地方住下去了。”   林成方道:“姑娘的意思是……”   斩情女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最好能离开这里,搬到四海镖局或是宝通镖局去。”   林成方沉吟子一阵道:“这也有理。”   王荣道:“石老,要不要回到镖局去?”   石一峰道:“回到镖局去岂不是挑明了对着黑剑门干吗?”   林成方道:“事到如今了,难道石老还有什么顾忌吗?”   石一峰低声道:“林兄,顾忌倒没有什么,如若我们全部到宝通镖局去,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林成方心中暗道:“如今已和黑剑门干了起来,似乎是也不用再顾虑什么了。”   心中说道:“好吧!在下见见万总镖头,和他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