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内容
🎉 风雨燕归来 🥳
风雨燕归来
序 幕     寒冬腊月,残阳拖着一抹余晖,逐渐的向西沉去,江边的枯树、衰草,在这残阳斜照下,更显得萧条、苍凉。   永嘉江上,吹起阵阵的刺骨寒风,摇撼着枯树老枝,矮荆衰草,响起了一片瑟瑟之声。   冻云布涌,掩盖去残阳的余光,灰黯的苍穹,正酝着浓厚的雪意。   呼啸的风涛中,送来几声寒鸦悲啼。   突然,由灰黯的天空中,飘下疏疏落落的雪花……。   银片玉屑的飞雪中,映出点点鸦阵,冒雪破风,似是经受不起风雪的侵压,急急的飞向括苍山中。   风、雪愈来愈大,顷刻之间,已变成羽片粉球,奇峰插云的括苍山,在翻滚的大雪中,显得苍苍茫茫,雪光山色,混成一片,如不是山岩石隙中伸出几片鲜红的红叶,几乎无法分辨出天、地、山、川。   这时,在括苍山,峭壁夹峙的一道深谷中的雪地上,却并肩坐着四个蓝衫少年,朔风劲扑,大雪纷飞下,四人仍然端坐不动。   天色入夜,四人身上的蓝衣,方巾,已全为落雪掩去,变成一片粉白,地上的积雪,也愈来愈厚,人也逐渐的陷于积雪之中。   左首一人,突然睁开微闭的双目,抖抖身上的积雪,低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最右一人启目答道:“大约是二更过后。”   左首那人四顾了一眼,道:“时刻快到了。”   语声甫落,对面峭壁上响起了一声冷笑,道:“你们可是等得不耐烦了?”随着话声,飘落一条人影。   四个蓝衫少年,一起抬头,启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黄及膝大褂,腰束一条三寸宽白丝腰带,淡黄绸裤,粉底快靴,高卷袖管,露出四只耀眼的金圈的少年。   雪光映射下,隐隐可见他王面剑眉,俏目隆鼻,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四个蓝衫少年看清了来人之后,都不禁为之一呆,只觉此人竟和自己长得一般模样,年岁也似伯仲之间,除了衣着不同之外,身材像貌,无不酷肖。   就在四人打量那黄衣少年之时,那人两道冷电般的目光,也缓缓由四人脸上扫过,只见他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苍龙何在?”   那左首少年略丁一证神,应声而起,跨前一步,抱拳说道:   “在下便是。”   黄衣少年道:“苍龙习掌,练那龙形八式,腾云九掌,练得怎么样了?”   蓝衫少年应道:“已有七成火候。”   黄衣少年点点头,又道:“白虎何在?”   第二个蓝衣少年应声起立也跨前一步,道:“白虎在此。”   黄衣少年道:“白虎主拳,你那怒虎七翻,破山十拳,练的怎么样了?”   那自称白虎的蓝衫少年答道:“破山十拳,已可一气发出。”   黄衣少年道“能够连发十拳,那也该算有六成火候了……”微微一顿,接道“朱雀是那一个?”   第三个蓝衣少年起身向前应道:“区区就是。”   黄衣少年道:“朱雀主剑,你那惊天五剑,可都全记下了?”   蓝衣少年答道:“都记熟了。”   黄衣少年点点头:“那很好。”接着又道:“玄武出见。”   那最后一个蓝衣少年,站立原地不动,道:“只余下一人,想是不用动了。”   黄衣少年道:“玄武为四灵之未,应以轻功、暗器见长,你学到何种程度了?”   那自认玄武的少年答道:“日行千远,手挥八种追命芒。”   黄衣少年道:“你一举能同时发出八种暗器,那也算过得去了。”   语声微微一顿,脸色突转严肃,说道:“尔等家世,姓名,从此一笔抹去,就以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相称。”   那被称为苍龙的蓝衣少年,道:“你能一中说出我们各人擅长之技,实是足见高明,想来定是我们那师父的好友了?”   黄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们师父是谁?”   白虎接道:“家师就隐居在对面石壁间一处秘室之中,今夜是他坐关期满,定在三更中,启开山门,我等特来迎他出关。”   黄衣少年道:“你们可见过你们那传艺的恩师么?”   四人齐齐摇头,道:“没有。”   黄衣少年道:“你们既是未见过授艺之师,见着了也不会认识。”   朱雀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这般无礼……”   黄衣少年笑接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授业之师……”   玄武道:“就凭这点年纪,也敢大言不惭!”黄衣少年答非所问的笑道:“天下不乏骨格好过你们之人,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们四个传授武功,个中道理,你们可曾明白?”   朱雀冷冷说道:“咱们兄弟恭候师父出关,无暇和你斗口……”   黄衣少年冷笑一声,道:“我就是传授你们武功的师父。”   朱雀正待发作,却被苍龙伸手拦住,接口说道:“家师虽然隐居在对面石壁之中,但他武功精博举世第一,定然是一位年高望员的老人,你的年龄和我们在伯仲之间,如何能有这等武功?”   黄衣少年笑道:“武功高的一定要年纪大么?”   白虎、玄武齐声说道:“空口无凭,如何能使我等相信?”   黄衣少年笑道:“这样吧,你们四人各以绝技攻我四招,如果打我不到,总该相信了吧?”   苍龙盲手举起,当胸而立,说道:“好!你先接我一掌……”右手一挥,掌势疾劈而出,随着掌势,带起了一股强大的暗劲,划空生啸!   黄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手握拳,迎掌击出,却是那破山十拳中一记绝招,正好是那苍龙劈出一掌的克星。   白虎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也会破山十拳。”右拳闪电击出,捣向黄衣少年的时间,出手一击,虽也是破山十拳中的招式,却正好是那黄衣少年拳势的克星。   但见那黄衣少年右手招式一变,用出了腾云九掌中的一招,又正好制住白虎攻出的拳势。   苍龙、白虎看他施用的手法,竟是两人各擅胜场的绝技,运用之熟,已到了势随念发之境,不禁心中信了八分,齐齐向后跃退。   黄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们信了没有?”   朱雀突然一翻手腕,刷的抽出一柄长剑,道:“半信半疑,试过我‘惊天五剑’再说。”领动剑诀,正待攻出,突然一声清冷的大喝传了过来,道:“住手,尔等有眼无球,竟敢和师父动手。”   几人转脸望去,只见一个黄衫儒中,胸前飘垂着花白长髯的老人,卓立丈外雪地之上。   四个蓝衣少年一见来人,正是接引自己来此绝谷的王寒湘,立时长揖拜倒,齐声说道:“原来是王老前辈,我们有失远迎,请老前辈恕罪。”   王寒湘冷冷说道:“你们胆于不小,竟敢和师父动手过招,如果老夫晚来一步,尔等岂不犯逆师大罪,还不快向师父请罪。”一面叱责四个蓝衣少年,一面却对那黄衣少年抱拳作礼。   四个蓝衣少年转身对那黄衣少年拜了下去,齐声说道:   “弟于等罪该万死!……”   黄衣少年笑道:“不知者不罪,你们站起来吧。”目光转到王寒湘的脸上,冷冷说道:“事情部准备好了么?”   王寒湘道:“幸未辱命。”   黄衣少年仰天大笑一阵,突然把目光转投到四个蓝衣少年身上,缓缓说道:“你们形貌身材,都长得和我一般模样,只有一处不像……”   四个蓝衣少年只觉答话不对,不答话也有些不对,齐齐抬起头来,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开口。   但见黄衣少年展颜一笑道:“你们可曾瞧出那里和我不一样么?”   四个蓝衣少年齐声说道:“弟子等愚昧无知,瞧不出来。”   黄衣少年突然举步而行,四个蓝衣少年发觉他一条左腿有些吃不上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那黄衣少年绕行了一个圈子,重又走了回来,道:“你们看到没有?”   四人虽然瞧出他腿上有病,但却不敢说出口来,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黄衣少年笑道:“不妨事,你们如是瞧出来,尽管说出,其实,你们都瞧得清楚,只是不敢说出口来,是么?”   那朱雀胆子较大,轻轻咳了一声道:“弟子看师父左腿,似是有病。”   黄衣少年道:“不错,为师这条左腿,碎了膝骨,你们当该如何?”   四人听得怔了一怔,沉吟良久,仍是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黄衣少年道:“这事简单的很,你们如果想和为师一般模样,最好也把左腿上的膝盖骨敲碎,那就不但貌似为师,连走路也是不会错了,日后你们穿上我这样的衣服,行走江湖之上,别人对咱们师徒五人,就无分辨之能了。”   四个蓝衣少年听得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但却又不敢出言争辩,心中暗道:师徒问虽是情若父子,但也没有每处都和师父一般受模样的……。   只见那黄衣少年脸上笑容一敛,冷冰冰的说道:“想什么?   可是不愿答应么?”   苍龙道:“弟子……弟子们在想……”   黄衣少年道:“不用想了。”左手疾飞而出。   但闻那苍龙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倒雪地上,抱着左腿,咬牙苦忍,不让发出呻吟之声。   黄少年右手连挥,白虎、朱雀、玄武依序跌坐雪地上,各自抱着左腿,满头汗珠,滚滚而下,都在运气抗拒痛苦。   这是幅残忍的画面,四个好好的人,无缘无故的都被击碎了左膝骨。   那黄主少年望了望四人痛苦的神情,脸又泛起欢愉的笑意,道:“我传你们的疗伤内功,乃世间难得之秘,你们各依心法,运气疗伤,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完全止痛了。”   四个蓝衣少年强忽痛苦,齐声应道:“弟子等领命。”   黄衣少年道:“你们从师四年,各成绝技,可知为师的名讳么?”   四个蓝衣少年答道:“弟子等不知。”   黄衣少年道:“为师姓陶名玉,人称金环二郎……”忽然转目望着王寒湘道:“你带他们去岳阳养息伤势,三月之后,赶往岳阳听命!”   第 一 回 丽人行     一项流言传诵江湖,震动了各地的豪雄、霸主!   数年前江湖上掀起的一次大杀劫,使数百年一直未尝平静过的江湖,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局面,这平静却为一项传诵于江湖的旖旎流言震起涟漪,没有人能预言这征兆是福、是祸,但它却充满着香艳、绮丽……   它像是一阵风,突然而来留给人难忘的回忆,和深深的怀念……   它像是一缕轻烟,消然而去,未留下一点痕迹,是那般飘忽。   无数人为它疯狂,无数人为它忧虑,无数人憧憬那飘缈的奇遇,但它是那么遥远,是那般无法捉摸,唯一能给人预测的征象,那事情必然发生在明月这夜。   有不少江湖高手,不惜为此奔波万里,希望能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但他们失败了,也更增加了这旖旎传说的神秘。   这日,日落时分,湖南长沙府,突然掀起了一阵奇异的波动,使这座古老的名城,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喜气。   威震三湘的神刀柳远,突然接到了一封红色的简帖,简帖上指明要神刀柳远亲自拆阅。   和柳远同时接到这红色简帖的有长沙知府张人清、此人素负诗名,文采风流,不足三十岁,由翰林院编修,外放长沙知府,除了这两个首要之外,长沙府所有的人物,和那些走马章台,稍有文名、风流自赏的纨裤弟子,都接到一封红色简帖。   柬封上写着袖呈,亲拆,是以,接到那简帖之人,大都是亲自拆阅。   拆开封柬,里面是一张雪白的素笺,只见上面写道:接着此柬者,都是有缘人,今夜二更,敬备玉液琼浆,恭候台光,请移玉城西仙女庙,手持此笺,迎月而立,自有迎驾之人。下面署名多情仙子。   这封突如其来的怪柬,震动了长沙名城,不少接得这封怪函的人,心中都惊喜交集,不知该如何才好,喜的是这封怪函充满着人向往的诱惑,江湖上传诵的绮丽艳事,竟然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惊的是这函中的赴会之法一是那般诡奇、神秘,使人有着莫测凶吉的恐怖!   且说那神刀柳远,初更过后,换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衫,暗中带了八口柳叶飞刀,靴套中暗藏了一把手叉子,依约赴会而去。   那仙女庙在城西六七里处,是一处十分荒凉的地方,柳远赶到了仙女庙,那庙前早已站着一个长衫福履,手执摺扇的文士。   只见那长衫文上,手中执着一张白笺,面东而立,仰脸尘昔明月,呆呆出神,正是那简帖上规定的动作。   只听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仙女庙中突然走出来几个青衣小婢,走到那中年文上身前,低言数语,护拥部中年文上而去。   就在那人一转身间,柳远突然看清了那中午文士,竞是紊有风流之名的府台大人张人清,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那多情仙子,究竟是何许人物,不但和武林人物来往,而且竟结交官府……。”忖思之间,突听一个十分娇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柳大英雄,既然应邀而来,何必隐在暗处……”   柳远暗暗吃了一惊,忖道:好敏锐的眼光。口中却微笑接道:“在下不知如何求见,有劳姑娘相问了。”   随着一阵迎面香风,急步走出一个玄装少女,月光下只见她面含笑意,行了过来,接道:“柳大英雄,请过来登马上路吧!”   柳远暗中忖道:“既然来了,那就索性听她们摆布好了。”一言不发随着那玄衣少女行去。   只见仙女庙中,几处暗影之中,分站着十几个青衣婢女;每人手中,都牵着一匹鞍镫俱全的健马,肃立待命。   玄衣少女突然由怀中摸出一条黑色带子,说道:“委屈柳大英雄,请蒙上眼睛如何?”   柳远略一沉吟,笑道:“尽管出手。”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展开黑中,蒙上了柳远的眼睛。   柳远觉出那蒙脸黑中包住了双目之后,竟是连一点微弱的光线也不透,心中忽觉不对,念头还未转完,突觉双臂肘间的“曲池穴”一麻,两条手臂,顿然失去了作用。   只听柔音细细,起自耳际,道:“柳大英雄,请暂时忍耐一二,阁下乃是我们仙子的贵宾,自会受尽优待,但此刻却不得不先让柳大英雄受点委屈,但这片刻的委屈?却换得我家仙子半宵温存,和那旖旎难忘的轻歌妙舞,足以补偿。”   神刀柳远心中虽然有点忿怒,但人己受制,双臂穴道被点,只好强自按耐下心中的激动,装出一付平静神情,淡淡说道:“柳某既然赴约,早已把生死之事,不放在心上了。”但觉一双滑嫩的手掌不停在身上搜动,暗带的飞刀、匕首尽力人搜去。   那柔柔清音又在耳边响起,道:“柳大侠这些飞刀、匕首暂时由我保管,待此会终了,再行交还,请上马吧!”   柳远被人搜出凶器,自知礼屈,不再多言,举步跨上马背,健马立时放蹄奔去。   那神刀柳远虽被点了双臂穴道,蒙了眼睛,但他对长沙百里之内的地形十分熟悉,心中暗辨方位,算计健马奔行的方向,发觉自己正向西奔行,仍是去岳麓山的方向。   心念初动,突觉胯下坐骑忽的转了一个方向向北行去,不及十丈,又折转向西。   柳远虽然熟悉地形,但连经数十次折转之后,也被闹的晕头转向,忘了方位,不知奔向何处,奔行的健马忽又缓了下来,一阵美妙的乐声,遥遥飘传过来。   身旁响起了一个娇如银铃的声音,道:“到了,我家仙子已然奏起了迎宾的乐声。”   但觉两时间被人拍了两掌,解开了被点的“曲池穴”。   神刀柳远舒展了一下双臂,本能的伸手去解那蒙面黑中。   就在他双手还未触及蒙面黑纱之际,顿觉眼前一亮,那蒙面黑中已被人解开。   一个美丽的青衣少女垂着长长的秀发,俏立马前,柳眉舒展,脸上喜气洋洋,手中捧着一束鲜花,娇声说道:“小婢奉命迎宾……”   神刀柳远原来闹的一肚子气,但见那青衣少女容色如花,笑容娇稚,一肚子怒火,顿时消失,心中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神刀柳远是何等的英雄人物,难道还真要和这些小姑娘们生气不成……。   心中意念转动,人却翻身下马,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有劳姑娘了。”   青衣少女脸上的笑容更见妩媚,纤纤的王指,摘下了一朵鲜花,插在柳远的衣襟之上,笑道:“盛宴已开,佳宾已齐,只在等你柳犬侠一个人了。”   柳远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失礼的很。”   青衣少女道:“小婢走前一步,替柳大侠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柳远道:“有劳玉趾,在下心中十分不安。”举步随在那青衣少女身后行去。   他心中蹩有一腔怒火,全在那青衣少女轻颦浅笑中,化作云烟散去。   穿过了一片疏落的杂林,景物忽然一变,只见一座五色的帐幕矗立在草地上,百盏以上的五色彩灯环绕四周,筵席已张,佳宾满座,数十个美丽的青衣少女蝴蝶般绕奔筵席之间,送上佳肴。   天上明月如画,人间玉女如花,加上那五色帐幕中传出的动人乐声,撩人绮思,直疑是误入天台。   那捧花少女,缓步前导,把柳远带入了席位上。   并列两旁的首席上,已然坐着一位长衫福履的中年,正是那长沙知府张人清。   神九柳远不但在武林享有盛名,而且家产万贯,为长沙府数一数二的富豪,和张人清甚是熟悉,当下微一欠身,抱拳说道:“府台大人。”   张人清微微一笑,道:“此时此情,只宜吟风谈月,你我之间,也该以兄弟相称才好,柳兄请坐。”   神刀柳远道:“这岂不折煞在下么。”   张人清答非所问的接道:“人生几得月当头,柳兄快请入坐,莫负今宵好月光。”   此人豁达不羁,不拘小节,一派名士气度。   那神刀柳远亦是豪放人物,眼见张人情那等放荡情怀,不禁激起豪气,哈哈一笑,大步入坐。   五色帐幕中,乐声忽然一变,弦管和鸣,轻快悦耳,十几个白衣白裙的美丽少女,鱼贯由五色帐幕中走了出来,柳腰款摆,莲步生花,配着那行云流水的乐声,姿态动人至极。   环伺在四周的青衣少女,齐齐移动莲步,伸出皓腕,执起酒壶,穿花蝴蝶般绕行在席位之间,动作轻快熟练,不大工夫,每个席位前的酒杯,都斟满了酒。   一阵阵酒菜芳香,扑入鼻中。碧空如洗,明月在天,美女如花,轻歌曼舞,如梦如幻,撩人绮念。   环坐在四周之人,初时还可自持,正襟而坐,过了片刻,都有些心猿意马,难再自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味醇厚,直沁心肺,在座之人,不是武林中人,就是走马章台,风流自命的富豪子弟,大都是善酒之人,但这等佳酿醇酒,竟是从未饮过,一杯下肚,无不交口称赞。   张人清放下酒杯,笑道:“只饮此一杯美酒,已不虚今夜之行……”   只听交呜弦管声,忽又一变,那随着乐声婆娑而舞的白衣少女,也随着慢了下来。   一缕清音,由那五色幕帐中婉转而出,混入了悦耳动人的弦管声中。   歌声低沉,充满诱惑,十几个白衣白裙的少女,突然分向四周席前行去,长发和衣裙随着摇曳生姿的舞步,姗姗移动。   月光下,只见那些白衣少女,一一个个柳眉生春,星目含情,樱唇微启,玉齿隐现,脸上是一股自惜自怜的神色,媚态横生中,混入了一抹轻愁薄怨。   像春闺怨妇,梦想远道未归的丈夫……。   像怀春少女,沉醉在情郎怀抱……。   两种大不相同的情态,混合成一种娇羞,冶荡的妩媚。   四座佳宾,都不禁为之心神摇动起来,双目圆睁,盯注那些白衣少女身上。   张人清轻轻叹息一声,道:“云鬓花颜金步摇,月明酒香舞春宵,仙子多情宠召宴,苦无缘作护花人。”   神刀柳远又干了面前的酒,哈哈一笑,接道:“我柳远走遍了大江甫北,见过了无数美丽的女子,但却从未见今夜中这般标致的妞儿,当直是叫人……”   突然间乐声顿住,五色幕帐中,缓步走出个绝世无伦的绿装少女。   那翩翩起舞的十几个白衣少女,已然够美,但这绿衣少女现身之后,那十几个姿容绝世的白衣女,立时黯然失色。   她身后紧随着四个青衣垂譬小婢,前两个各抱一个玉鼎,鼎中香烟袅袅,第三个是抱着一个琵琶,第四个双手托着一个木盘,也不知放的何物?   但见那绿衣少女行至场中,星目放射出两道奇光,环顾了四周一眼,轻启樱唇说道:   “今宵承各位赏光,贱妾未能善尽地主之谊,简慢之处,还得请诸位大度包涵……”   张人清突然起身说道:“听姑娘的口气,想来定然是多情仙子!”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多情最易成恨事,愿各位多自珍惜。”   神刀柳远接口道:“仙子既是无情,为什么飞笺召来我等?”   绿衣少女道:“满座佳宾——各有所长,有的文采风流,有的英挺动人,妾虽多情,只有一人,如何能同时兼顾到这多佳客……”   她嫣然一笑,接道:“不过贱妾随行舞姬待婢中,尚都薄具姿色,诸位如能看得起她们,尽管请去同坐。”言下之意,无疑说明,遍场佳丽,任君选择。   张人清哈哈一笑,道:“仙于多情,果非是浪得虚名语声微微一顿,环顾了四周一眼,说道:“各位兄弟,咱门不能负了主人的雅意。”离坐而起,大步向一个白衣少女行去,探手一把,抓向玉腕。   那白衣女竟是不肯闪避,任他一把抓住玉腕,口中嘤咛一声,倒向张人清的怀中。   他这一来,立时引得四座佳宾,纷纷站了起来,各自奔向一位姑娘。   那站在场中的绿衣少女,突然从一个青衣小婢手中接过琵琶,玉指拨动,挣挣几声弦响,四周佳宾突然感觉到心头一震,迷乱的神智,忽的清醒过来。   神刀柳远突然放开手中白衣少女,大步向场中那绿衣少女行去,口中纵声大笑,道:   “多情仙子……”右手一伸,五指如钩,疾向那绿衣少女左腕之上抓去。   但见那绿衣少女娇躯一闪,轻灵异常的避开了柳远的右手,躲入另一位蓝衣少年的身后。   神刀柳远一把未曾抓住,立时疾追过去,左手一拨那蓝衣少年,右手仍向那绿衣少女抓去。   但闻“妈呀!”一声,那蓝衣少年,横里摔出去四五尺远,撞在另一个少年身上,两个人一齐跌倒在地上。   那绿衣少女却轻快绝伦的闪到了另一个黑衣大汉身旁。   神刀柳远酒性已然发作,难以自制,瞧也未瞧那摔倒的蓝衣少年,疾向绿衣少女冲去,右手疾伸而出,抓向那绿衣少女的后背。   但闻蓬然一声轻震,撞在另一只伸过来的手掌之上。   原来那黑衣大汉,眼看那美艳如花,娇丽动人的绿衣少女,行近身侧,那肯放过机会,右手一伸,抓了过去,但那绿衣少女灵活无比,奔行的娇躯,陡然向后一仰,收住了奔行之势,横里一闪,避开三尺,黑衣大汉伸出五指,正好击向柳远伸来的手上。   神刀柳远一心想着那绿衣少女艳丽的脊色,动人的笑靥。   再加上腹中的烈酒作怪,早已失去自制能力,眼看有人拦住了去路,不禁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呼的一拳打了过去。   那黑衣大汉的酒意,尤重过神刀柳远,也未看来人是谁。   和柳远一般心意,扬手打出了一拳。   这一拳,两人都是蓄力而发,拳势强猛异常,但闻蓬的一声大震,两人的拳头接实,那黑衣大汉被震的向后连退三步,撞翻一个白衣少年,才拿住了桩,收注后退之势,但那神刀柳远,也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场中形势,形成了疯狂的混乱,应邀而来的与会之人,都已忘去身份,满场追逐那白衣少女。   奇怪的是,那些看上去娇丽柔弱的小姑娘,个个都灵活迅快,穿行在纷乱的人群中,竟是没有一个被人抓住。   疯狂的追逐,延续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才逐渐的静了下来,那些人终因是些走马章台,吟风弄月的纨裤少年,早已累得不支倒了下去,能够勉强支撑不倒的大都是武林中人。   只见那绿衣少女手中琵琶,弦音忽震,铮铮几声,立时又有不少人倒了下去。   琵琶弹奏出醉人的乐声,倒卧地上的人,也是愈来愈多,终于,武功最高的柳远也摔倒地上。   场中恢复了原有的沉寂!   绿衣女停下怀抱中的琵琶,四下打量了一眼,突然格格娇笑起来。   声音清亮,静夜中传出老远。   只听那笑声逐渐不对,月光下清晰可见她顺腮而下的泪水,那笑声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呜咽的哭声。   原本是一幅充满着诱惑的画面,陡然间,变成了一片触目凄凉的景象。   那舞姿美妙,撩人绮念的白衣女,和那些执壶斟酒,轻颦浅笑的青衣小婢,一个个都失去欢愉之色,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淡淡的忧郁,似是在她们那美丽的笑容之后,深藏着伤心的往事。   四个玄装少女,并肩出了那五色幕帐,行到那绿衣少女身前,齐齐跪了下去,黯然说道:“姑娘保重身体要紧。”   绿衣女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缓缓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四个玄装少女齐声应道:“四更过后,五更不到。”   绿衣女道:“咱们也该上路了。”有气无力的拖着手中琵琶,缓步向那五彩幕帐中行去。   四个玄装少女,望着她缓步而去的背影,流露出无限的凄凉,每次的欢笑过后,都无法在她心底里留下一丝余韵。   左首一个玄装少女低声说道:“我瞧咱们不用再这般胡闹下去了,由冀北到江南,迢遥万里,阅人何止千万,但竟然无一人能获姑娘芳心,这么看来,再闹下去也是枉费心机。”   第二个玄衣少女接道:“姑娘用情太专,根本就没有仔细的看过与会之人,这些年来,咱们路行万里,阅过千万人,如是无一人能强过那姓杨的,我倒是有些不信。”   第三个玄衣少女道:“就算姑娘少有留心,但我却是用心瞧了,单只论倜傥风流,那确有强过杨相公的,如是论及那清雅气质,柔中含刚的英挺风标,确实无一人能和杨相公相提并论。”   第四个玄装少女接道:“以我瞧来,咱们也不用费上如许大劲,天涯海角的找姑爷了,干脆去把那姓杨的抢来就是。”   左首玄装少女摇头说道:“不成,咱们去抢来杨相公,姑娘也未必高兴,何况那沈姑娘和李姑娘岂不都要活活守寡了次?”   第四个玄装少女接道:“管它哩!只要能让姑娘高兴,理他什么沈姑娘、李姑娘守不守寡!”   第二个玄衣少女道:“四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瞧咱们姑娘,已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大约除了那位姓杨的之外,世间再没有她芳心暗许之人了……”   第四个玄衣少女接道:“是啊!还是二姊明白事理,眼下咱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让那待咱们恩比天高,情比海深的姑娘,忧郁成疾,含恨而逝,一条路就是让那李姑娘、沈姑娘守守活寡,三位姊姊请仔细的想上一想,咱们该走那条路才是?”   左首第一位玄装少女,似乎是四人中的首脑,为人也较为持重,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如若咱们把此意告诉姑娘,她决然不同意。”   那站在最右,也是四人中最小的一位玄衣少女,道:“为什么要事先和姑娘商量呢?   咱们先动手把那姓杨的抓来,造成已成之势,姑娘纵然在表面上责骂咱们几句,但心中定然是喜欢的很。”   那年龄最大的玄衣少女道:“四妹,姑娘的忧伤和悲痛,为姊的并非不明白,亦非是不够关心,但你这主意,却是万万的行不通,一则是咱们姑娘决不同意,二则那杨相公武功高强,非咱们能抵……”   第四个玄衣少女道:“那不要紧,咱们可以用迷药先把他迷倒呀!”   左首玄衣少女脸色一变,道:“这等江湖上下五门的手段,咱们也能用么?”   那第四个玄衣少女年龄虽是最小,但她的性格,却强悍的很,固执己见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用?咱们只不过是借药力迷倒姓杨的罢了,又不是用它来作什么坏事。”   第二个玄衣少女接道:“四妹怎么可以和大姊抬杠,大姊说不行,想是定然不行。”   那第四个玄衣少女抗声说道:“姑娘待咱们情深恩重,咱们岂能忍心看到她终日里忧郁愁苦,此举纵然损人,但也顾它不得了。”   只听那五色幕帐中传出一阵清亮的声音,道:“叫她们快些收拾一下,咱们快些走啦。”   四个玄衣少女应了一声,顾不得再多辩论,分头督促那青衣婢女,整理行装,收拾衣物,她们已有过无数的经验,收拾起来,快速异常,不过顿饭工夫,已然收拾干净,除了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外,收拾的不留丝毫痕迹。   四辆快速的篷车,数十匹长程健马,划破了夜的沉寂,也带走了数十个风姿绰约的少女,只留下那如梦如幻的回忆!   月落鸟啼,东方天际间透出曙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晨露清风,吹醒了神刀柳远,只见他缓缓伸动一下双臂,挺身坐了起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片旷野,那五色幕帐,五色花灯,和那风情撩人、艳丽如花的少女,早都走的一个不剩,那里还有一丝一毫可资迫寻的痕迹。   只在心田中留下温馨旖旎的记忆。   他缓缓站起身来,四下望了一阵,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形态百出,有横身而卧,有仰面睡倒,也有蟋腿抱足的怪模怪样,加上彼起此落的鼾声,组成一付百态杂陈的画面。   神刀柳远呆呆打量四周形势一阵,突然奔到那长沙知府张人清倒卧之处,抱起张人清疾奔而去。   天到中午,所有倒卧在荒野的人,都逐渐醒了过来。   昨夜那美丽的半宵,留给了他们难忘的回忆,但此刻的狼狈形态,又使他们心中生出了惭愧之感,彼此之间,互不招呼,谁先醒来就抢先而去。   长沙古城,又回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温馨神秘的传说,却逐渐流传开去。   正当那流言广传之际,另一个消息也随着播传出来。   那是神刀柳远突然的失踪,自从那夜的事件之后,从无人再记得见过柳远,即使柳远常常走动的地方,都绝了他的踪迹。   于是,另一项谣传附会而起,说神刀柳远已被那多情仙子召去,常伴身侧,过着那无拘无束的神仙生活。   这附会而起的流言,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每人都为柳远的艳福而慨叹自己福浅命薄……。   其实,神刀柳远正孤寂的策马在北上的大道上,退踪那马车的形踪。   他不但富甲一方,而且颇有侠骨,那日与会的人大都留恋在多情仙子留下的温馨回忆中时,他却独具慧眼,认定这是武林人物耍出的把戏,或是正在进行着一件震荡江湖的阴谋,是以觉得必须追查出一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悄然赶回那夜会见多情仙子的地方,果然,除了发现杂乱的马蹄痕迹之外,还有车轮的轨辙。   他对自己的判断更增加了几分信心,仔细的查过那马迹轮痕的去向,便单刀匹马追了下去。   这柳远胆大心细,沿途之上,虽然遇上了很多疑阵,但都被他细心勘破,未为所惑。   一则因为那多情仙子在迢迢万里的行程中,从未出过事故.难免日久疏懒虽然布下了很多疑阵,导人入错乱之境。   但已不如先前一般细心,粗枝大叶的布置了一下,遇上了神刀柳远这般细心的武林高手,不但未能淆乱他的耳目,反而切下了可资追寻的痕迹,但他鉴定那疑阵,也用去不少时间,是以,数百里行程中,始终未能追上那多情仙子的马车。   这日,太阳下山时候,到了岳阳境内。   这是条行人如梭的官道,往来车马众多,反而失去了可资追查的迹象。   柳远沿途探听,有无成群的马车疾驰而过、但得到的答复是,上日数起,幸好,那些车马,说是奔入了岳阳城内。   一抹灵光,疾快由柳远的脑际闪过,心中暗暗忖道:这岳阳武事最盛,那名震逻迹的“水月山庄”就在岳阳附近,那多情仙子,或将在岳阳制造出一场闹局……。   这神刀柳远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机智亦有过人之处,经过了一番忖思,分析之后,料定那多情仙子等一行必然留在岳阳,因此决定在岳阳暂息行踪,当下找了一处僻静客栈,住了下来,换过一身土布装束,脸上涂了一层锅灰,出店而去。   他为人精细异常,生恐被那多情仙子属下认了出来,才易容改装,准备寻各处客栈,找寻那多情仙于一行人的落足之处。   这时,夜幕已垂,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   神刀柳远连走了数十家客栈,仍然找不出多情仙子的落脚之处。   但此人信心坚强,虽然连走了数十家客栈都找不到多情仙子,但仍是不肯灰心,这时已然是初更过后,各处酒楼、饭馆大都关门休息,只有那名闻天下的岳阳楼,仍是灯火辉煌。   柳远行近岳阳楼时,突觉腹中有些饥饿,便信步登楼。   他衣着土里土气,脸上又涂了锅灰,看上去似是初由乡下入城的乡巴佬,天下的车、船、店、脚、牙,没有不势利的,那岳阳楼中的跑堂小二,也不例外,看柳远走进店来,只冷冷的望他一眼,理也不理。   柳远富甲一方,一向是挥金如上,长沙府酒楼、饭馆,见到了神刀柳远,无不是卑躬屈膝,恭迎恭送,此刻受店家如此冷落,可算他有生以来,从未经过的事情,不禁感慨丛生。   他强自按下了心头的怒火,没有发作出来,回顾了几个跑堂小二一眼,缓步向楼上走去。   忽听一声呼喝道:“慢着。”一个店小二急奔而来,横身挡在楼梯口处,冷冷说道:   “你干什么?”   柳远道:“上楼吃酒。”   店小二上下打量着柳远,冷漠地一笑,道:“我瞧你还是将就一下,随便在楼下吃碗白饭淡面就算了。”   柳远长长吁一口气,压制下暴发的怒火,道:“为什么,我不能上楼喝酒?”   店小二道:“楼上价钱贵,你吃了付不出钱,丢人现眼,倒不如在楼下将就一下算了。”   柳远淡淡一笑,道:“你们这岳阳楼,最贵的洒席,一桌何价?”   店小二怔了一怔,道:“算了,说出来吓你一跳,我看是不用……”   柳远探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接道:“这个够么?”   店小二看那一锭黄金,少说点也在十四两以上,心中已知道看走了眼,回头一个大揖,道:“大人不见小人怪,小的有眼无珠,您老不要生气……”身子一闪让开去路,哈腰摆手说道:“大爷快请楼上坐。”神刀柳远微微一笑,手腕一抖,把一锭黄金抛了过去,道:“这个送你买杯茶喝。”大步上楼而去了。   店小二接着一锭黄金,不禁为之目瞪口呆,这岳阳楼虽是天下闻名,不乏豪客,但像这等滴水未进,出手就是十两以上黄金的小赏,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待他神志清醒,那柳远已然走上楼去,急急赶了上去,柳远已然在一处靠窗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这时,楼上酒客尚甚稀少,连同柳远,只不过有四个人。   靠北角一桌席位上,两个黄衫及膝,面如冠玉,手套金环,星目剑眉的俊俏少年,对面而坐,举杯对饮。   这两人不但衣着二样,面目身材,无不酷肖,加上肩上斜插着形式一一般的一柄奇形长剑,看上去实叫人无法分辨。   柳远打量了两人一阵,暗暗专道:这两人生的面貌一样,也还罢了,穿着这般同一形式的衣服,背着同一形式的兵刃,岂不是有意的让人无法分辨?   回首望去,身后丈余外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全身黑衣,形容古怪的老者,瘦骨鳞峋,长发披垂,除了两只眼睛神光闪动之外,全身再无一点活人气息。   那店小二急急奔到柳远身前,低声说道:“大爷吃点什么?   小的去给您老准备。”他原本想把那锭黄金送还柳远,行近柳远时,又突然改变了心意,悄然把黄金藏入怀中。   柳远道:“替我来一桌上等的酒席……”   店小二应了一声,急急下楼而去。   这楼上虽然有四个人,但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柳远隐隐感觉到,这沉默中潜伏着无比的紧张。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有如巨锤击打楼梯一般,震的耳中嗡嗡作响。   柳远心中一动,暗道:“看来今宵这岳阳楼上,有好戏可瞧了,来人落是如此之重,分明是有意如此的……。   忖思之中,那人已然登上了楼梯,直向那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   柳远转头望去,只见来人头大如斗,五短身材,挺着一个大肚子,头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手中提着一柄形如鹿角般的拐杖,行近那黑衣老者席位前面,一语不发的坐了下去。   那瘦骨鳞峋的黑衣人,恍如未闻未见,望也未望来人一眼。   神刀柳远看的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两人似友非友,似敌非敌,但却又似事先约好一般,实叫人瞧不出一点征象……”   念头还未转完,楼梯口处,又走上一个人来,此人来的无声无息,以柳远的耳目,竟未听出他登楼的步履之声。   抬头看,只见来人又瘦又高,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衫,站在那里有如一根竹竿竖在楼梯口处,一双眼睛,有如利刀在眼上拉了一道口子,如不是他目中透射出两道神光,很难看得出他有一对眼睛。   两道又浓又长的眉毛,紧紧和眼睛连在一起,长的一付怪样子。   他五官齐全,毫无短缺,只是生的位置太挤了些,嘴巴、鼻子都往眼睛上挤,虽是生的小头小脸,但因五官挤在一起,看上去那张脸显得很大。   只见他闪动一双小眼睛,四下打量一阵,突然向黑衣老者席位上走去,不言不语的坐了下去。   这三人坐在一张桌位上,看上去十分好笑,当真是各具典型,极尽奇观。忽听那两个衣着、面貌一般模样的黄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看来,伏牛三恶人,已经到齐了。”   那枯瘦的黑衣老者冷冰冰的接道:“不错,咱们三兄弟到齐了。”   靠东首的一个黄衣少年,道:“那很好,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那五短身材,挺着大肚子,头戴虎皮帽,身穿羊皮衣的矮子,道:“两位划出道儿来吧!咱们兄弟是无不奉陪。”   柳远暗暗忖道:原来这五人是早已约好在此见面,准备比武的了。   只听靠西首的黄衣少年接道:“咱们是文比呢?还是武比?”   那瘦长有如竹竿的人,说道:“文比如何?武比又如何?”   这几人虽是谈论比武大事,”但却是谁也不肯瞧谁一眼。   东首黄衣少年说道:“文比,咱们就在岳阳楼上动手,你们三人,每人打我两人一拳,咱们两人再各击你们一拳,看看那个承受不起,谁的伤势最重,就算谁输……”   他微微一顿,又道:“如是武比,咱们就不受任何限制,拳掌、兵刃、暗器,各尽所能,打上一场了。”   那枯瘦的黑衣人道:“咱们终年打雁,岂能被雁儿啄了眼去……”   那头戴虎皮帽的矮子道:“不错,咱们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瘦如竹竿的人接道:“文比太雅了,还是武比的好。”   西首黄衣少年,突然放下杯子,道:“好,咱们立刻就走如何?”   这时,双方都已站了起来,准备下楼而去。   柳远心中甚急,暗道:这几人都是我要找之人,看来得跟着他们了……。   但见五个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柳远叫的一席酒菜却还未送到,但势又不能留此不去,只好起身下楼,远远的钉着几人暗中跟踪。   一路上,他都在暗中想着两个少年的奇形衣着似是听人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几人下得楼后,折向南关行去,但觉地势逐渐荒凉,片刻之间,已然人踪不见。   两个当先而行的黄衣少年陡然停了下来,道:“此地僻静无人,咱们就在此地比试如何?”   那头戴虎皮帽的矮子四下打量一眼,道:“好小于还不给我滚出来,难道要老人家伸手把你抓出来么?”   柳远吃了一惊,正待起身,突然站起了一条人影。   只听那矮胖大汉说道:“偷瞧人家比武,乃武林中一大忌,你自己讲,该当何罪?”   柳远仔细瞧,那人素不相识,只听他冷冷说道:“此地何地?此时何时?阁下未免说的大过自信了吧!”   那瘦高有如竹竿的大汉道:“这小子不知我们兄弟是谁,我去收拾他……”   黑衣人冷冷说道:“不行,先办我们的正事。”   两个黄衣少年低言数语,东首一个突然转身一跃,飞落刘丈余外处,说道:“你们三兄弟是一齐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   那头戴虎皮帽的矮胖大汉冷笑一声,道:“咱们三大恶人,向来是以一对一,从不群殴,在下先来领教。”纵身一跃,飞冲过来,扬起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形兵刃,接道:   “你亮兵刃吧!”   黄衣少年淡淡一笑,道:“我赤手空拳接你的兵刃,如是超过三招,那就算我败了。”   柳远隐身暗处,听得怔了一怔,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气那矮胖大汉怒声喝道:“有这等事!”手中兵刃一抖,点了过去。   他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一招点来,有如七八件兵刃点出一般,笼罩了数尺方圆。   只见那黄衣少年身子陡然一转,不知如何闪开了点来的那一招,右手一挥,反击过去,夜色黝暗,柳远无法看清那黄衣少年的手法,却听得一声闷哼,那矮胖大汉突然倒了下伏牛三恶,在江湖声名甚著,远到江南、西北地区,都听到他们凶名,但竟在一交手间,伤在那黄衣少年手下。   只听那黄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伏牛三恶,情义深重,想来却不致被吓唬住,不敢救人吧?”   这几句话,无疑是向余下未伤的两人挑战,虽然说的还算客气,但却用词刻薄,极尽讽刺之能事。   那瘦如竹竿的高个子冷冷说道:“暗施算计,胜之不武……”   黄衣少年道:“你们两位如是分开动手,还得多上一次麻烦,我瞧两位还是一起动手的好。”   那乾枯的黑衣老者怒道:“你自己要我们两人联手,如是伤在我们手下,那可是自找苦吃。”   那黄衣少年,早已盘弓坐马,蓄势待敌。   但听那竹竿一般之人,大声喝道:“你自己要讨苦头……”话还未完,突然中断,蓬然一声,倒在地上。   伏牛三恶人,片刻间倒下去了两个,只余下那黑衣枯瘦老者,静静立在夜色中。   那黄衣少年突然一伏身子,飞跃而起,直向那黑衣老者冲去。   他的动作迅速无比,有如电光激射而去,那黑衣人拍出一掌后,不知怎的亦被点中了穴道。   两个黄衣少年,相视一笑,高声说道:“你们都被我点中了奇经、大穴,七日内不会发作,但一过七日,那被点奇经、大穴上,就将逐渐的麻木僵硬而成溃烂……”   语声微微一顿之后,环顾了四周一眼,接道:“但眼下你们却有一个最后机会,三日之后,请重上岳阳楼去,去见过一位和我一般模样的人,只要你们求得他答应,你们就有救了。”也不待伏牛三恶答话,转身大步而去。   柳远隐身在花丛中,瞧的十分真切,只是想不出那两个黄衣少年是谁,竟有那般惊人的功力。   两个黄衣少年去后,大约过有一盏热茶时分,那黑衣枯瘦老者,突然挺身而起,施展推宫过穴手法,在两个同伴身上推拿起来。   柳远看得吃了一惊,忖道:好啊!当真是这山尤比那山高,原来这黑衣枯瘦老者,是伪装被点穴道,不知是何居心?   忖思之间,那头戴皮帽、身着皮衣的矮子,当先醒了过来,紧接着那形如竹竿之人,也跟着醒了过来。那矮子一拍尖上的皮帽子,道:“两个小子都走了么?”   黑衣人冷冷说道:“都走了。”   那奇高的瘦子接道:“不知那娃儿用的什么手法,我连看也未看清楚,就被点了穴道。。”   黑衣老者冷漠的说道,“咱们伏牛三恶,闯了大半辈子江湖,从未遇上此等情事,今日之事,如是传扬于江湖之上,咱们也无颜在江湖立足了!”   那矮子一挺大腹,道:“幸好是无人见到。”   鼻子、眼睛挤到一处的瘦长之人,道:“那小子临去之际,留下了话,说是点了的咱们的奇经、大穴,七日后伤势才会发作,不知是真是假?”   黑衣老者道:“一点都不错。”   胖矮子接道:“你老大见多识广,难道就没法子解救么?”   黑衣者者道:“我能解开被他点中的穴道,但却无法救治那受他内力透肌打伤的经脉。”   长瘦的接道:“这么说将起来,咱们还真得重去那岳阳楼了?”   黑衣老者道:“如是咱们都不怕死,那就不用去了。”   胖矮子道:“死虽不可怕,但那不死不活的味道,却是难以禁受……”目光一转,望着那黑衣人道:“大哥之意呢。”   黑衣老者道:“如是害怕受罪,还是去的好些,”瘦高个子道:“小弟亦是此意,但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胖矮子道:“大哥和三弟的公决,我岂可单独行动。”   黑衣人冷漠的说道:“看那两个小子的衣着装束,很像一个人……”   这也正是神刀柳远心中的疑问?当下凝神听去。   只听胖矮子问道:“大哥心中所想,可是那金环二郎陶玉么?”   黑衣老者道:“不错,当今之世,除了那金环二郎之外,从无人再穿着那等衣着,奇怪的是陶玉只有一个,但那两个小子,却是长的一般模样,叫人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柳远心中一震,忖道:金环二郎陶玉,不错啊!就是那身怪模样的衣着,我早该想起此人才是。   只见那黑衣老人转过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这三人虽是称兄道弟,但彼此之间,显得十分冷漠。   那胖矮子和瘦长汉子,也是一语不发,跟在那黑衣老者身后而去,转眼之间,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了。   直待三人去远,神刀柳远才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灰尘,正待转身而,突然衣抉飘风,划空而夹,一个人影电奔而至,拦住了柳远的去路。   柳远定神一看,只见来人正是那伏牛三恶中的黑衣老者,不禁一呆。   那黑衣老者冷冷说道:“你藏在此地瞧了很久么?”   柳远虽明知据实而言,对方为保持颜面,必将动杀人灭口之机,但他也算是霸居长沙一方的雄主,不善谎言,沉吟了一阵,道:“不错。”   黑衣老者道:“那你是全都瞧到了?”   柳远道:“都瞧到了,但在下和你们伏牛三雄,素无嫌怨,自是当守口如瓶……”   黑衣老者接道:“这般承诺,在下岂能相信?”   柳远道:“那该如何?”   黑衣老者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想个死法,在我眼前死去,咱们兄弟才能安心。”   柳远淡淡一笑,道:“若是在下不想死呢?”   黑衣老者道:“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你既是无法自行下手,说不得只有在下代为效劳了!”扬手一指,点向柳远死穴。   柳远暗暗忖道:人称他们兄弟为三大恶人,看来的确是不错,闪身避开一指,刷的一声,抽出背上单刀。   黑衣老者道:“单看拔刀手法,当是一位小有名气之人,那是勿怪你不愿轻易的死了?”口中说话,人却掌指并出,攻向柳远,招招具是制命的毒着。   柳远心中恼怒,暗道:彼此无怨无仇,下手如此歹毒:非得给点颜色瞧瞧不可,手中单刀暗蓄真力,待势反击。   那黑衣老者连攻了七掌八指,都被柳远闪避开去,才知遇上劲敌,立时收敛狂做之态。   就在他心念转动,掌指一缓间,柳远已展开了猛烈的反击,暗蓄真力的单刀,顺势推出,左右旋动,划出一圈银虹,迫使那黑衣老者收掌跃避,柳远却借势冲了上去,展开单刀,着着迫攻。   要知双方相若的高手相搏,有不得毫厘失错,先机如失,就失去还手之力。   柳远和那黑衣老者的武功相差有限,但他手中多了一,把单刀,已把劣势拉平,那黑衣老者来势凶凶,先存了轻敌之心,柳远却是全心全意的拒挡敌势,待那黑衣老者警觉到遇上了劲敌时,已晚了一步,已被柳远占尽了先机,控制全局。   但那黑衣老者,乃久年在江湖闯荡的人,在半生中,斗过无数高手,虽处劣势,但却心神不乱,拳掌招术反而更见沉着,待机施展反击。   柳远连攻了七十余刀,仍未伤得对方,心知情势不妙,细看对方,拳掌的路道,十分沉稳,门户封闭紧严,已不似来时那等狂傲、轻敌的气焰,如若不能把握优势,克敌制胜,待对方抢去先机,展开反击时,就难以应付了……。   忖思之间,突听那黑衣老者冷冷喝道:“小心了!”呼呼劈出两掌。   这两拳不但来势威猛,而且攻来的方向,亦是十分诡奇怪异,柳远虽是手中有刀,也不禁被迫的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暗道:要糟,如被他抢去先机,只怕今宵之战……。   那知黑衣老者呼呼疾攻两拳,抢得先机之后,突然回头疾奔而去。   这一来,倒大出了柳远的意外,何以他在取得制胜先机时,突然回身而去?   他久已闻得伏牛三恶的凶名,一向是心狠手辣,才被江湖上称为伏牛三恶人,今宵却似故意手下留情一般。   他望着那去如惊鸿黑衣老者的背影,迅快的消失于夜色中,才还刀入鞘,重回到岳阳城中。   孤独行程中,他突然发觉了自己是这般微不足道,能够在江湖叫响万儿的人,似乎武功都强过他很多……。   自己辛辛苦苦的来追查那神秘的马车,和多情仙子,真的追上了,又该如何?   心念转动,雄心忽消,数日来的豪兴、热情,有如被冷水浇下,再也提不起一点劲头。   突然间,车轮辘辘,疾驰而至。   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前,这辘辘车声,必然将使这柳远精神大振,但此刻,他意兴阑珊,连转头望那马车的兴头也没有马车疾快的驰近了柳远身侧,马头忽然一转,拦住了柳远的去路。   车帘起处,跃出来一个全身青衣的美丽的少女,举手理着鬓边的散发,笑道:“柳大官人,别来无恙,有劳千里追踪,足见官人多情,小婢奉命迎宾,大官人请来上车吧!”   柳远豪兴已消,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女道:“大官人贵人多望事,连小婢也记不得了?”   柳远道:“你可是那多情仙子的随身使女?”   青衣女道:“不错,大官人由长沙追来岳阳,披星戴月,十分辛苦,仙子大为感动,特遣小婢来迎接官人。”   柳远道:“请上复仙子,就说我柳某人要即返长沙,无暇拜晤了。”   青衣少女脸色一变,道:“大官人说的好生轻松,你既是无心,何苦要千里追踪。”   柳远道:“在下来此时,虽然是豪兴勃勃,但此刻却已兴意全消了!”   青衣少女道:“如是小婢请不去柳大官人,必将受仙子责罚,我看大官人还是上车的好。”   柳远拱手说道:“在下实已无再见仙子之兴,有劳姑娘代为美言一二。”   青衣女冷笑一声,道:“不吃敬酒,吃罚酒,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柳远呆了一呆,道:“姑娘之意呢?”   青衣女冷冷地道:“我加上一个请字,不过是对你客气,其实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柳远微微了笑,道:“姑娘准备勉强么?”   青衣女道:“你可是有些不信?”右腕一挥,欺身而进。   神刀柳远但觉得手腕一麻,单刀已被青衣女夺了过去,心神微微一震,还未完全清醒,刀锋已然逼在前胸之上!   手法的干净俐落,却是未闻未见之学。   只听那青衣女冷冷的说道:“上车吧!”   神刀柳远自知反抗也是枉然,一语不发的掀起车帘,上了马车。   青衣女放下车帘,马车疾快的向前奔驰而去。   车中布设,十分舒适,隐隐间有一股清香的脂粉气味。   那多情仙子的美丽情影,陡然间浮在神刀柳远的脑际,那情影随着他转动的心念,不断的扩大,终于在眼前描绘出一付美丽的形貌,不禁轻轻叹息一声,忖道:一个人能得一亲那绝世玉容的芳泽,纵然死了,那也算不虚此生……。   他的思想,逐渐为多情仙子那美丽的幻影占据,陶醉在幻梦中。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那青衣女掀开车帘,高声说道:“到了,下车啦!”   她一连呼叫数声,柳远才似大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睁开眼来,说道:“到了么?”   青衣女冷冷说道:“你可是被吓糊涂了?”   柳远也不答话,举步下了马车。   夜色中,只见一片幢幢屋影,似是停在一座大庄院前。   耳际间又响起那青衣女娇脆的声音,道:“你最好是闭上眼睛……。”   柳远道:“闭上眼睛,我怎能走路。”   青衣女道:“我牵着你走。”   柳远果然依言闭上双目,青衣女牵着他一只衣袖,向前行去,一面说道:“你这人心地还好,等会见着我们姑娘时,说话要小心一些,如果不再惹恼她,也许这档事也就算了。”   柳远道:“什么事啊?”   青衣女道:“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故意在装糊涂?”   柳远道:“只有不知。那有故作糊涂之理。”   青衣女道:“你家产万贯,不坐在家里享福,苦苦的追查我们行踪为何?就凭这一桩事,杀了你也是活该!”   柳远道:“你们那位姑娘很凶么?”   青衣女道:“这就很难说了,她脾气好时,你忤逆她一点也不要紧,如是不乐之时,一点事就要挨骂了!”   柳远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常常的挨骂了?”   青衣女未答柳远之言,却回过头来道:“你一直没有闭上眼睛么?”   柳远暗暗忖道:我既然答应了她,怎的竟会忘去……。   只听那青衣女道:“哼!我已经告诉你了,闭不闭眼,是你的事,你以后瞎了眼,不能怪我。”   柳远吃了一惊,暗道:她说的这般严重,倒不似故作耸听危言、只怕这其间当真有什么古怪……。   四下打量一阵,才发觉自己正穿行一座花园中,夜风中花香芬芳。   青衣女突然加快了脚步,行近一座厅前,那厅门紧紧关闭着,不见灯光,四周花树环绕,青衣女右手在门上轻叩三下,木门大开,一推柳远,道:“进去吧!”   她虽是生的娇小美丽,但腕力却是很强,柳远被她用力一推,竟身不由己的走了进去。   两扇厅门,突然关了起来,室中更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情景充满着神秘的恐怖,柳远本能的伸手去摸刀把,一手抓空,才知身上单刀早已被人取去。   只听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由花厅一角中传了过来,道:   “你快马兼程,追查我们行踪,是什么用心?”   柳远用尽了目力瞧去,竟然瞧不出一点征象,虽然他可凭藉传来的声音,判别出那人的停身之处,他自信凭藉自己的目力,虽无法辨视出室中细小之物,但一个人决逃不过目光。   只听那冷漠的声音又传了来,道:“我们仙子虽是生性仁慈,但如激恼了她,那就很难说了,你如是装聋作哑,那可是自讨苦吃了。”   柳远一提真气,暗自戒备,应道:“在下初时确有追查诸位行踪之心、但此刻已经是意兴索然。”   那冷漠的女子声音接道:“为什么?”   柳远道:“那多情仙子虽然玩世不恭,但并无恶行,在下纵然追寻到诸位行踪,也无可责之言。”   室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燃起了一支红烛。   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女,高举着红烛走了过来。   柳远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她穿着一身黑衣,隐在花厅一角,如再举起衣袖,掩住五官,就使人无法瞧见。   只见那黑衣女把红烛放在木案之上,说道:“你既无恶念、邪心,罪行不大,但你千里追踪,亦不能说毫无惩罚。”   柳远一皱眉头,道:“如是在下不愿接受呢?”   黑衣女忽然启唇一笑,道:“为什么呢?”   柳远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黑衣女接道:“不成,如是要你死,你想活也活不成,如是不让你死,你想死也死不了,你罪不致死,我怎能杀了你。”突然一伸右手,疾向柳远抓去。   柳远右腕一沉,避开了掌势,右手反击一掌。   黑衣女娇躯一转,人已闪到柳远的身后,柳远右手疾收,正待向后退去,突然右手“曲池”穴上一麻,一条右臂软软垂了下去,紧接着左臂“曲池”穴上也被点中,两条手臂作用齐失。   这柳远也算是一方豪雄,动手不过一招,就被人点了双臂穴道。心中一股激愤,实难忍耐,怒声喝道:“臭丫头……”三个字刚刚出口,突觉哑穴一麻,再也接不下去了。   那黑衣女缓缓转到柳远身前,说道:“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再也没有法子泄露所见的事了。”   柳远心中怒火高张,双目尽赤,但手不能挥,口不能言,心中干自着急。   只听那黑衣少女接道:“我这奇特点穴手法,虽然点了你身上三处穴道,但却不伤身体,回家去好好休养一年,穴道即可自解,这一年之中,不可妄动怒火,怒则伤身,室外已替你备了健马,你可以走了。”呼的一声,吹熄了案上烛火,室中又恢复一片黑暗。   柳远依在一处壁上,准备待胸中一股激动、愤怒稍为平息之后,再作决定。   黑暗中柳远隐隐感觉到那黑衣少女已然走去,这座黝暗的大厅中目下已无人主持。   他长长吁一口气,缓步向外走去。   厅门外早已站着一位身穿青衣的姑娘,冷肃的站在六七尺外,冷冰冰的说道:“你再不出来,我也走了……”语声微微一一顿,道:“此刻,我送你上马。”   柳远心中暗道:既已无反抗之能,那就不如一切听凭她们安排,看看又是如何?举步行了过去。   那青衣小婢直待柳远行近身前,才转身带路。   穿越了几重庭院,到了大门之外,果然有一匹鞍镜俱全的长程健马。   青衣女道:“可要我扶你上马。”   柳远不知双臂的“曲池”穴,身上哑穴被点之后,是否影响到其他武功,当下一提真气,突然一跃,直向马背上飞了过去,蓬然一声微震,已骑在马背上。   那青衣女突然上前两步,轻轻在健马身上拍了一下。   但闻健马一声长嘶,放蹄而去,如惊鸿,眨眼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神刀柳远单人一骑,奔驰在夜色中,仰望着天空闪烁的繁星,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他想纵声大叫,以舒情怀,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用尽了气力,想挥动一下双臂,但那两条臂膀已然不听使唤。   一个完好的人,陡然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这痛苦实有着比死亡更难忍受之感。   他纵马狂奔在荒凉的原野中,有如一个发了疯的狂人。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大色曙光已现,那匹长程健马已跑的遍体大汗,力尽难支,呼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柳远虽然被点了双臂上的“曲池”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他心智无损,武功仍在,经过一阵发狂的奔驰之后,那急躁的情绪,逐渐的平复下来,一种人类生存的本能,使他开始适应这突然的变化,他望望那倒在地上的长程健马,心中突然生出强烈的求上之望,暗道:我柳远岂能因穴道的暂时受制,就此消沉,她那独门点穴手法,难道世间真就无人能够解得么?   他缓缓站起身来,辨识了一下方向,不禁长长一叹,原个他快马狂奔了大半夜,仍然在岳阳附近。太阳逐渐升起,金黄色阳光,照着那含露草木,一切都显出蓬勃的生机。   只听得得蹄声,由远而近,瞬息问快马已到柳远的停身之处。   马上坐着一个姿容绝世,全身白衣的女子,长发和衣袂不停在晨风中飘动。   此刻的柳远,心中对女人充满着敌意、畏惧,看那白衣女策马而来,冷峻的望了她一眼,赶忙别过头。   那白衣女目光锐利至极,柳远那充满敌意的一眼,似已被她发觉,马头一转,直奔过来问道:“你可是遇上强盗了。”   原来柳远从马上摔下,沾了满身土。   柳远强忍心中的激动,头也不回,装作未闻。   只听鞍镫微响,白衣女竟然跃下马来。   一缕柔柔清音传入耳际,道:“你被人点了穴道。”   随着这喝问之声,一掌拍向了柳远的右臂。   柳远意识中感觉到一掌拍来,但却是闪避不开,只觉右臂上经脉一震,似是随着那拍来的掌势中,挟着一股暗劲,透肌而入,震荡经脉,本能的一抬右臂。   那知右臂竟应势而起。   柳远还未来得及转动念头,那柔柔清音又在耳际响起,道:“你左臂也被人家点伤了。”呼的一掌,又击在左肘上。   神刀柳远那无法举动的双臂,陡然间完全恢复,心中大为震动,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她娇艳如花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心情问无限平和,缓缓说道:“你被人家用透骨打穴的手法,伤了经脉,这手法十分怪异,和一般点穴手法大不相同,当今之世,很少人能够解得……”   语声微顿,却不见柳远说话,又自接了下去道:“不过伤你经脉的人,心地很好,下手甚有分寸,纵然是无人帮你活开被伤的经脉,一年之后,即可自动复原。”   柳远初时对她原抱有很深的敌意,但见她平和的笑容,诚恳的言词,毫无做作讥讽之意,心念顿时一变,心想说几句感谢之言,却又无法出口。   那白衣女皱了一下眉头,道:“你怎么不说话呢?……”但见他目中流露出感激之意,心中忽然动了怀疑,接道:“你是天生的哑子么?”   柳远摇摇头,黯然一笑。   白衣女道:“那是不愿理我了?”   柳远心中大急,举起双手一阵乱摇。   白衣女凝目沉思了片刻,笑道:“我明白啦!你可是被人点了穴道?”   柳远点点头,目光流现出求救之色。   白衣女缓步走了过去,轻扬玉腕,解开他哑穴上的禁制笑道:“那点你穴道的人坏死啦,点了两臂上的穴道不算数又点了你的哑穴。”   柳远长长吐出一口闷气,道,“在下长沙柳远,我承姑娘援救,感激不尽,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也好让在下日后报答。”   白衣女凝目沉思片刻,道:“不用报答了,江湖上偶伸援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话至此处,双颊上突然泛现出两圈红晕,徽带娇羞的接道:“你一定要问我的姓名,叫杨夫人就行了。”   柳远自言自语道:“杨夫人,杨夫人……我明白了,你可是杨梦寰大侠的夫人么?”   白衣女笑道:“不错啊!你可是敬佩我那寰哥哥么?”   柳远道:“杨大侠武功绝世,侠名震荡江湖,武林中人有准不敬佩于他,唉!除了杨夫人外,世界上还能有几人具此等身手!”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多谢你夸奖我那寰哥哥,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江湖上人人敬重他,我心中很……”   只听一阵尖冷的长笑传了过来,道:“沈姑娘仍然是处子之身,怎的自称起杨夫人了?”   白衣女转头望去,只见两丈外站着三个面目俊俏的少年,身着黄色及膝大褂,腰束一条三寸宽的白丝腰带,淡黄绸裤,粉底快靴,高卷着袖管,背上斜插金环剑,三个人一般的装束,每人手腕上都带着一个金环,日光丁闪闪耀目,不禁心头一震,失声叫道:   “陶玉,你没有摔死么?……”   只见那居中的黄衣少年格格一笑,道:“好啊!霞琳姑娘,你还能记得故人……”   沈霞琳脸色突然一变,冷冷笑道:“哼!你不用骗我了,你不是陶玉。”   那居中的黄衣少年微微一怔,道:“怎么?我那里不像了。”   沈霞琳道:“你长像倒和那陶玉是一般模样,但那陶玉只有一个,你们三个却长的一般模样,自然不是陶玉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几年不见,沈姑娘的见识,竟是大有进境了。”   沈霞琳道:“我已经长大了,谁也别想骗得过我!”   陶玉道,“不论在下是否就是那陶玉,但沈姑娘一眼之间能够看出我像陶玉,那是足见沈姑娘尚未忘怀昔年之情……”   沈霞琳心中大急,厉声喝道:“谁对你有情了,那时我不过是看在寰哥哥的份上,因为你是他的朋友,才肯听他的话,谁知道你竟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这些往事,你如何知道?”   陶玉道:“因为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岂有不知之理!”沈霞琳讶然说道:“这么说将起来,你当真是那陶玉了!”   陶玉道:“货真价实,一点不错。”   沈霞琳望着他身后站立的两个黄衣少年,道:“那两人又是谁呢?”   陶玉微微一笑,道:“那是我门下弟子。”   沈霞琳道:“怎么会长的和你一样呢?”   陶玉道:“形貌相同,衣着一样,一眼看去,自是一般,沈姑娘如是仔细的看上一阵,就可分辨出真伪来了。”说话之间,举步行了过来。   沈霞琳微微一一笑,道:“我不要仔细瞧你了,你如是真的陶玉,吃过这一次苦头,也该改过自新,做个好人,如你是那假冒陶玉之名,瞧不瞧你都是一样。”   陶玉呆了一呆,停下了脚步,道:“沈姑娘还是这般的坦诚性格。”   沈霞琳道:“你这话不是说的很奇怪么,一个人的生性一自是终身不变……”   陶玉脸色一变,接道:“不错,一个人的性格,应该是终身不变,在下心中对你沈姑娘一直是念念不忘。”   沈霞琳摇摇头,道:“我已经是杨夫人了,你以后不用再叫沈姑娘啦!”   陶玉道:“你骗得过别人,如何能骗得过我陶玉,眼下你仍是处子之身。”   沈霞琳粉脸一红,道:“我和寰哥虽无夫妻之实,但已有夫妻之名。”   陶玉见沈霞琳说她与杨梦寰虽无夫妻之卖,但已有夫妻之名,不由冷冷说道:“既是虚有其名,那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沈霞琳奇道:“我不加家去,要去那里?”   陶玉道:“跟着我走,日后我如达到那称霸武林之愿,你就是天下武林盟主的夫人了。”   沈霞琳道:“你这人讲起话来,怎么没有一点分寸,我和寰哥哥,恩爱夫妻,生死与共,你是他的朋友,这般的对我轻薄,岂不是大笑话么?”   陶玉怒声说道:“谁是他的朋友了,那杨梦寰夺去了我的师妹,害得我吃尽了苦头,我这次重出江湖,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他算帐。”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我一点也不害怕,你决然打他不过。”   陶玉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我要去找他当面比武么?”   沈霞琳道:“你要和他分个高下,自然是非要比武不可了。”   陶玉道:“我先要夺其所爱,使他折腾一阵,然后再搏杀于他。”   沈霞琳道:“你要用什么方法折磨他呢?”   陶玉道:“我先要把你带走,然后我再派人送信给他,告诉他你沈霞琳已经是我陶玉的了……”   沈霞琳脸色大变,怒声接道:“你这人胡说八道……”   陶玉格格大笑道:“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实之言,沈姑娘如是不信,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沈霞琳一转身,跑近爱马旁边,伸手拔出鞍上挂的长剑,说道:“你说话太无礼貌,我要好好的教训你一次才行。”她左手领动剑决,封住了门户,接道:“你出手吧!”   陶玉冷然一笑,道:“沈霞琳,几年不见,不知你的武功如何……”   沈霞琳接道:“当然是大有进步,五年前衰哥哥大破天龙帮后,已被江湖上尊为一代名家,这些年来,我和那红姊姊都在跟着寰哥哥练武功……”   陶玉一听沈霞琳提到师妹,心中不由、一阵暗痛,历声喝道:“那李瑶红怎么样了?”   沈霞琳道:“她很好啊。”   陶玉双目圆睁,怒声喝道:“好!我先把你抢到再说……”一伏身,弩箭离弦一般,直向沈霞琳冲了过来。   沈霞琳长剑一闪,划出了一圈银虹,封住了门户。   陶玉眼看无法得手,立时仰身而退,一来一往之间,不过眨眼工夫。   沈霞琳看他进退之间的快速身法,不禁吃了一惊,暗道:   “这人动作好快,看将起来,似是还要强过衰哥哥了。”   陶玉冷笑一声道:“好啊,几年不见,沈姑娘武功——果然是有了很大的进境。”   沈霞琳正待答话,瞥见人影一闪,陶玉已疾如闪电般冲了过来,不禁心头骇然,匆忙间疾举长剑,一招“天女挥戈”以攻迎攻。   那知长剑刚刚举起,突觉右腕一麻,腕力顿失,长剑陡然落地。   陶玉格格一笑道:“这是天罡指力,你可曾学过么?”   谈笑声中,左手已托住沈霞琳时间关节。   沈霞琳道:“天罡指乃‘归元秘复’上的武功,我那兰姊姊最擅此技。”   陶玉道:“杨梦寰可会‘天罡指’么?”   沈霞琳道:“当然会了,那‘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功,他大都学过。”   陶玉道:“不知他有几成火候?”   沈霞琳正待答覆,心中突然一动,冷冷说道:“你想由我口中问出寰哥哥的虚实……”   陶玉笑道:“好啊,几年不见,你倒是懂事多了。”右手连挥,又点了沈霞琳三处穴道,接着又道:“想你必已学过自行解穴之法,那只好多点你几处穴道了。”   沈霞琳道:“你仍然这样坏,将来定然不得好死。”   陶玉道:“将来的事,待将来再说,但眼下你已被我生擒,那杨梦寰抢走了我的师妹,我陶玉夺了他的妻子,岂不是很应该么?”   沈霞琳心知多言无益,索性不说话。   陶玉缓缓转过身,目光凝注在神刀柳远身上,冷冷说道:   “你自己自绝呢?还是要我动手?”   柳远抬起双掌护住前胸,道:“在下虽然自知非敌,但也不甘束手待毙。”   陶玉道:“好!那我就让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陡然欺身而上。   柳远右掌急挥,一招“飞钹撞钟”迎胸捣去。   掌势出手,突然肘间一麻,右臂时间关节,已被陶玉托住。   柳远万想不到,连一招都无法攻出,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柳远习了数十年的武功,竟然无能接你一招。”   陶玉道:“你既然败的心服口服,想来死的定也能瞑目九泉了?”有手微一用力,错了柳远右腕关节。   柳远闷哼一声,痛出了一身大汗。   陶玉格格一笑,道:“味道如何?”   沈霞琳星目圆睁,怒声喝道:“住手!”   陶玉已然托起柳远左肘关节,听得沈姑娘喝叫之言,回身笑道:“沈姑娘有何吩咐?”   沈霞琳道:“我要你放开他。”   陶玉道:“为什么?”   沈霞琳道:“他不是你一合之敌,杀了他也算不得英雄。”   陶玉笑道:“在你沈姑娘的眼中,我陶玉早已是无情无义的小人,那也不用充什么英雄好汉了。”   沈霞琳随着年龄的的增长,人已成熟了很多,当下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   陶玉道:“你明白什么?”   沈霞琳道:“你可是怕他去告诉我寰哥哥,杀他灭口?”   陶玉道:“我还要杨梦寰知道我掳了他的妻子,岂会怕他知道?”   沈霞琳道:“你如不怕我寰哥哥知道此事,那就放了他去‘水月山庄’报讯。”   陶玉道:“这岂不太便宜杨梦寰了么?我要先故布疑阵,使他疑神疑鬼的闹个六神不安,然后再知道你已为我所有。”   沈霞琳叹道:“你当真是越长越坏了!”   陶玉右手一抬,又错开了柳远左臂关节。   神刀柳远极力忍耐,但仍然忍不住这错骨椎心的痛苦,失声而呼。   陶玉格格一笑,道:“我还道你是铁打铜浇的人,当真能忍得下这伤筋错骨之苦!”   双手齐出,又错开了柳远双肩关节。   柳远只痛得汗如雨下,大叫一声,晕倒地上。   陶玉又错开柳远双膝关节,回头对沈霞琳,道:“他几处重要关节都被错开,一身武功,作用全失,但两三天内也死不了。……”   沈霞琳道:“他人已痛的晕了过去,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陶玉道:“一顿饭工夫之内,他自会清醒过来,我要他躺在这里,慢慢死去。”   沈霞琳道:“那要数日夜之久,你不怕别人救了他么?”   陶玉笑道:“除非有人能接上他被错开的筋骨,否则只要一动他,必将剧疼刺心……”突然伏下身去,自动接上了柳远的右肩、右肘关节。   沈霞琳只瞧的茫然不解,道:“你这是干什么?”   陶玉笑道:“我与他留下一条有用的右手,如果是有人救他,触动他的筋骨,他在刺骨椎心的剧疼之下,必将失去了理性,挥动右臂,击伤那救他之人,如是救他的人不会武功,定将被他一掌击毙。”   沈霞琳叹道:“祸连无辜,你当真是毒如蛇蝎。”   陶玉道:“那只怪救他的人多管闲事;如何能够怪得我呢?”右手一伸,点了柳远哑穴。   沈霞琳道:“这又是什么恶主意?”   陶玉道:“简单的很,我要他口不能言,无法告诉那救他的人,不要动到他的伤处,才能造成误会,伤害那救他的人。”   沈霞琳道:“世上恶人都可恕,只有陶玉不可恕!”   陶玉冷冷说道:“我陶玉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那是死后的事,但沈姑娘不要忘记,你此刻已为我陶玉生擒,我可使你死,也可使你生,也可让你受尽羞辱,历尽痛苦……”   沈霞琳接道:“我不怕死。”   陶玉脸色一变,右手一挥,砰砰两声,左右开弓,打了沈霞琳两个耳括子,他阴沉的一笑,冷然接道:“在下已没有五年前那份怜香惜玉之心,沈姑娘如若顶撞在下,那是自讨苦吃。”   这两记耳光,落手奇重,只打的沈霞琳双颊红肿甚高,口中鲜血泪泪而下。   沈霞琳一咬牙齿,强忍着伤疼,不再言语,心中却念头电转,忖思着如何设法把此讯通知杨梦寰。   陶玉回顾了躺在地上的神刀柳远一眼,脸上闪掠过一抹狞笑,探手一把抱起沈霞琳,疾奔而去。   那两个衣着、形貌都和陶玉一般的少年,正是陶玉四灵化身中的朱雀、玄武,紧随在陶玉身后,急奔而去。   荒凉的郊野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金色的阳光照射在青草地上,显得是那样柔和、安祥。   柳远挥动一下仅可伸动的右臂,抓起了一颗石子,瞪着一双无法转动的眼睛,望着官道。   他虽两腿左臂关节尽为错开,但他的心智并未受损,他极力忍受着痛苦,希望能藉着一条尚可活动的右臂之力,把消息传入“水月山庄”。   他心中冷笑着,忖道:陶玉啊!陶玉啊!你千般算计,万般算计,该想到我右手可以写字,一样能把消息传到“水月山庄”中去……。   一股倔强的意念支持着他,使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太阳光照花了他的眼睛,但他仍一瞬不瞬的望着官道。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辘辘的轮声,划破了荒野的沉寂,也惊动了神刀柳远。   他伸动一下右臂,抓起了自己的头发,猛力向上一提,这一动,震动了他的伤处,只疼得出了一身大汗。   但终于他瞧到了一辆马车,由正西方向驰来。   他听着轮声渐渐的接近,算准了距离,突然一振右腕,抛出手中的石块。   但闻蓬然一声,石块正击在车轮上。   他的心计没有的,果然惊动了马车中人。   但闻脚步之声,行近身侧,一个土布衣裤的车夫打扮的大汉,缓缓步行了过来。   柳远举起右手在头上挥绕了一周,示意他蹲下身来。   那大汉如何能解得柳远之意,停下脚步,叹道:“你可是遇上了强盗,唉!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不用谢我了,我抱你上车。”伸手抓柳远的左臂。   第 二 回 心狠手辣     他误解了柳远那绕动右手之意,是在拜谢他相救之情。   因为柳远除一条右臂之外,左臂和两腿上的关节,都被陶玉错开,难以挣动,眼看那车夫伸手抓向左臂,就是无法闪避。   只觉一阵筋断骨折,裂心碎胆的剧疼,左臂硬被那大汉抓了起来。   事情果如陶玉所料,在这等裂心碎胆的痛苦之下,那还能多作思虑,右臂一挥,砰然一声,击在那大汉胯间。   那大汉被柳远打了个仰面朝天,半晌才挣扎爬起,指著柳远大声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不分敌友,出手就打,我瞧你躺在这里等着狗来吃吧。”转身大步而去。   他似已被柳远打的不轻,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多停留了,转身急步而去,片刻间轮声辘辘,赶车而去。   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柳远那震动的筋骨痛疼,才逐渐平复下来,抬头看那车夫时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他长长吁一口气,右手又抓起一颗石子,等待着第二个机这时,他被移动的方位,已无法看到官道,只能凭藉双耳去听。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才听到一阵蹄声传来。   这时柳远有了准备,早已用右手在地上写了两行字。   只听蹄声得得,由远而近,柳远凭听觉算准了位置,猛投出了手中石块。   果然,应手响起了一阵马嘶,想是投出石块,击中那匹健马。   他无法抬起头看,只好举起右手来,不停的摇晃,希望藉此能引起来人的注意。   但闻砰的一声,一条马鞭,正抽在柳远的右腕上,虽然有些痛疼,但他足可忍耐,藉势抓住鞭梢,用力一带,手指指向预先写好的字迹上。   果然那人骤不及防的被他一带,身子直冲过来,正待发作,突然瞧到了地上字迹。   只见第一行写道:“我被人点了哑穴。”   这时,柳远因来人的方位移动,已可看清楚来人是一位十八九岁,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   那蓝衫少年回头望了柳远一眼道:“你可是不会说话……”大概他亦自觉到此言多余,也不待柳远回答,目光又移向下面一行字迹上,只见上面写道:“请到‘水月山庄’,就说杨夫人已为陶玉所掳去。”   只听蹄声得得,又一匹快马奔驰而来。   那蓝衣少年回顾来人一眼,道:“我带你同去那‘水月山庄’如何?”伸手去抱柳远。   神刀柳远吓得连连挥着右手。   那蓝衣少年愕然不解,凝目想了一阵,道:“你还是用手写出来吧!”   柳远无可奈何的伸出右手在地上写道:我被人错开了全身关节,全身不能碰得。   那蓝衣人呆了一呆,道:“我虽然学过推宫过穴的手法,但却从未学过替人接续关节,此事兄弟无能为力……”   突听一个尖冷的声音道:“这是西域三音神尼的‘拂穴错骨’手法,不足为奇。”   蓝衣人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身后己站着一位手持佛尘的道姑。   道姑生得十分美丽,只是眉字间有一股怨愤之气,似是对世间所有的人物,都充满着恨意。   蓝衣人听她口气托大,本想出言讥讽她几句,但一见她那泛现怨愤的脸色,竟是不敢多言。   只见那道姑放下手中拂尘,蹲下身子,伸出白嫩的双手疾快的替柳远接上被错开的关节,说道:“这手法虽然歹毒但如在三十六个时辰之内施救,人就不会受到一点伤害,哼哼!他可是认为那‘三音神尼’的‘拂穴错骨法’就无人能解得了么?”   那蓝衣少年暗中瞧了那道姑两眼,只觉除了她脸上一股怨愤之气外,秀眉樱唇,美丽不可方物,不禁心头一荡,暗道:这出家人好生美艳,当下一伸大拇指道:“喝!仙姑武功了得,在下好生佩服。”   那道姑缓缓转过脸去,双目充满怨毒之色,瞧了那蓝衣少年一眼,冷冷说道:“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蓝衣少年吃了一惊,回身急奔而去,纵上马背,放辔疾驰。   柳远深深一揖,道:“多谢仙姑救命之恩。”   那道姑冷冷说道:“不用谢了……”微微一顿,接道“那错开你关节的人,可是当真名叫陶玉么?”   柳远道:“自然是真陶玉了。”   那道姑道:“他穿了什么衣着,仔细的说给我听。”   柳远道:“黄色及膝大褂,手套金环,背插金环剑。”   那道姑双目中厉芒一闪,道:“果然是他,想不到他竟然未死……”突然厉声接道:   “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柳远略一沉思,指指正北道:“似乎向正北方去了。”   那道姑怒道:“什么似乎不似乎的,你难道没有看清楚么?”   柳远道:“不错,在下确实未瞧清楚……”忽然想起昨夜那黄衣少年和伏牛三恶,订下岳阳楼的约会,急急接道:“不过仙姑如要找那陶玉,还有一个办法。”   那道姑道:“什么办法?”   柳远道:“那陶玉邀约了伏牛三恶,在岳阳楼上见面,仙姑请到那岳阳楼去,或者可见着陶玉。”   那道姑冷冷望了柳远一眼,道:“他们约好几时见面?”   柳远凝目思索了片刻,道:“他们约定的日期十分含糊,约了日期,但却未讲明时刻。”   道姑道:“怎样一个约法?”   柳远道:“前夜相约在三日之后,应该是后天才对。”   那道姑道:“后天就后天吧,我能等他很多年,难道还不能多等两天。”   她自言自语,听的柳远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追问,心中忖道:此人不知是何许人物,和陶玉似乎有着很深的仇恨。   只听那道姑冷冷问道:“你现在要到那里去?”   柳远道:“我要到水月山庄,去见那杨大侠,告诉他妻子被人掳去……”   那道姑道:“我瞧你不用去了。”   柳远诧声问道:“为什么?”   那道姑道:“找到我也是一样,别人都怕陶玉,但我却不怕他。”   柳远心中纳闷,暗道:那杨夫人也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岂可过河拆桥,不予置理,当下说道:“不行,我已答允那杨夫人,如何可以失信。”   那道姑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敢勉强去,我就再错开你身上关节。”   柳远听得吃了一惊,暗道:这话倒也不尽是恐吓之言,她能接上错开的关节,再错开自非难事……忖思之间,突听那道姑冷冷说道:“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吧!”   柳远道:“仙姑的救命之恩,在下是感激不尽,要我赴汤蹈火,那是万死不辞,但在下去通知杨大侠一声,似亦无害……”   那道姑冷冷接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用再谈这件事了。”转身直向岳阳行去;   行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道:“走吧!”   柳远略一沉吟,只好随那道姑身后行人城中,问道:“咱们还要到那里去?”   那道姑道:“找一个客栈住下,我利用这两夭的空闲,传你一点武功,到时候,也许有用你的地方哩!”   柳远暗暗叹息一声,忖道:看来是无法把讯息传入“水月山庄”了。   只听那道姑问道:“你认识杨梦寰么?”   柳远摇摇头,道:“不认识,但那杨大侠鼎鼎大名,天下知闻,不认识他的人虽多,但不知他名的人那确是少之又少了。”   那道姑又道:“他的声名如何?”   柳远一伸大拇指道:“江湖之上,提起扬大侠杨梦寰三个字,谁不肃然起敬。”   那道姑充满着忿恨的脸上,突然绽现出一抹笑容,自言自语道:“杨师弟能有今日,也算光了我们昆仑派的门户了一一”柳远听得心中一动,不觉接口说道:“听说那杨大侠,原本出身昆仑门下,姑娘想必也是昆仑门中弟子了。”   那道姑回过脸冷冷说道:“我不是。”   柳远心头纳闷,暗暗忖道,这人有些疯癫,明明听她自称昆仑门下,却又不肯承认……。   流目四顾,只见街上行人侧目,大都望向两人,柳远霍然警觉,暗道:我这一身装束,带着一个美丽的出家道姑同行,自然引起别人的好奇之心了。   转眼看去,只见那道姑大步而行,似是毫无所觉,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女子只怕是真的有毛病,和她同行在一起,倒是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那道姑当先带路,行入了一家客栈之中。   柳远随她身后直入一座客房。   店伙计看了那道姑冷若冰霜的脸色,竟是不敢间话,直待两人进了客房,才躬身说道:“两位可是要住店么?”   那道姑冷冷答道:“不住店来此作甚?多此一问。”   店伙计楞了一愣,悄然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   只听那道姑尖声喝道:“站住。”   声音不大,却充满着煞气,吓得那店伙奔了回来,道:   “女菩萨还有什么吩咐么?”   那道姑冷漠的说道:“谁要你带上门了。”   店伙计连连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抱头鼠窜而去。   柳远望着她满脸愤怒之容,亦不禁心头凛然,只觉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手杀人。   只见她放下手中的拂尘说道:“过来,我传你几招武功。”这几句话却说的口气大见缓和。   柳远依言走了过去,那道姑果然一式一招地解说起来,这柳远,武功本有根基,一听之下,立时觉出,都是极具精奇的手法,立即全神集中学习。   那道姑传过口诀之后,端然而坐,指点着柳远练习,半日时光,就这般匆匆过去。   太阳沉下西山,夜幕低垂,室中一片漆黑,柳远仍然沉醉在那几招深奥的手法中,不住的挥拳出手,苦苦习练,浑然不觉间,黑夜已至。   直待他把三招手法练熟,天色已经是初更时光,这才警觉室中还未点灯,招呼了店伙,送上灯火,再看那道姑,还盘膝闭目而坐,运气调息,一层茫茫如烟的白气,不停的由她顶门面蒸蒸上腾,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好精湛的内功。   那道姑似是练功正值紧要关头,根本未曾留心到室中景物,柳远点上灯火,她仍是毫无所觉。   柳远想到未能通知那杨梦寰,内心极为不安,探手摸到怀中的黄金,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虽不能亲自赶往那“水月山庄”,为何不可派人前往一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事想来不难。   心念转动,悄然离室,唤过店家,借了笔墨,修好书信,一封,问道:“伙计,店中可有闲人么?”   店伙计道:“东廓之下,住了一位客人,吃饭没饭钱,终日无事,清闲的很。”   柳远道:“好!快去唤他过来。”   店伙计应了一声,片刻间带来一个髯眉皆白,衣着褴楼的老人。   柳远瞧了那人一眼,摇摇头,道:“不行,此人年纪太大。”   那老人望了柳远一眼,道:“老朽是者当益壮。”   柳远仔细打量他一眼,果然发觉他脸色红润,虽然是髯眉皆白,毫无龙钟老态,问道:“你可走得动么?”   白眉老人道:“日行百里,算不得什么稀奇。”   柳远道:“你可知道那水月山庄么?”   白眉老人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大大有名之处,天下谁人不知!”   柳远道:“好!我有书信一封,快送往‘水月山庄’。”探手入怀摸出黄金一锭,交给那店伙计,接道:“这块金锭,暂存你处,待这老先生送信归来,你扣除宿饭之后,余下的银钱都找还放他。”   老人接过书信,双目中神光闪了一闪,大笑而去。   柳远听得那大笑之声,心中突然觉出有异,回头望时,那老人已闪出了店门,消失于黑暗之中,不禁吃了一,惊,暗道:   “好快的身法,难道我柳远遇上了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么?”   心念一转,缓步而回,低声对那店伙道:“那人住在这里好久时间了?”   店伙计道:“不足十日。”   柳远道:“他可曾付过饭钱。”   店伙计道:“他如能付宿饭之资,咱们做生意的,也不敢把他撵到廓沿上住了。”   柳远心中大感奇怪,看那老人气宇不凡,何以竟付不出宿饭之资,口中问道:“他可曾说些什么?”   店伙计一抱拳,道:“大爷请恕小人之罪,小人才敢直言。”   柳远心中愈奇怪,急道:“你说吧!”   店伙计道:“那老人说十日之内,自会有孝子贤孙来此替他老人家付帐、要我们店里放心,他决不会赖我们一宿之资。”   柳远一日夜间,连经了两次生死大劫,脾气好了甚多,心中暗道:好啊!你们明明知道,故意害我罢了。口中却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那道姑只顾自己打坐调息,理也不理,柳远的进进出出,她亦似浑如不觉。   .次晨天色微明,柳远已然醒来,想到昨日学到的三招手法,也该温习一下,当下轻启房门,准备转到后院中去,那知室门一开,竟赫然有一人站在门外。   那人身着黄色及膝短褂,高卷着一双袖管,双袖之上,各套着一双金环,背上斜插着一支金环剑,唇红齿白,俊俏动人。   这装束,留给柳远深刻无比的印象,不禁瞧的一呆。   黄衣人举手轻轻一挥,低声说道:“我不愿惊动别人,所以进门都未叫,咱们到房里谈谈吧!”   柳远心中虽想拒绝,但他心中过深的畏惧,竟然讲不出话,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那黄衣少年随手关上了两扇房门,微微一笑,道:“咱们合伙作一笔买卖如何?”   柳远经过这。一阵子工夫之后,心神才逐渐平复下来,暗中提聚真气,双掌上凝聚功力,说道:“什么买卖,、这句话说的声音甚高,有意要惊动别人。”   那黄衣少年突然一伸右手,疾向他肘间点来,口中细声细气的接道:“讲话不可以小心些么?”   柳远左掌一圈,右手疾快由黄影中穿了出来,击向那黄衣少年右腕。   黄衣少年似是不存心和他动手,随随便便的点出一指,立时收回了掌势,接道:   “这桩买卖,对你大是有利,只要你答应下来,终身受用不尽。”   柳远忽然觉到,眼下这黄衣少年和那日错开自己关节的少年声音有些不对,不禁心中一动,问道:“你不是陶玉?”   黄衣少年道:“你看我是不是?”   柳远道:“不是……”突觉腕脉一紧,右腕已被那黄衣少年拿住。   柳远冷冷说道:“你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像,但心地的毒辣。   阴险却是和他一样。”   黄衣少年扬指点了他一处穴道,冷冷说道:“什么人救了你,接续上你的断骨,快说。”   柳远还未来得及答话,室门砰然大开,一个身着道装,手执拂尘的道姑当门而立,冷冰冰他说道:“是我,陶玉,想不到吧?”   黄衣少年抬头瞧了那道姑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道姑脸色一变说道:“先放开他,咱们再慢慢算帐。”   那黄衣少年目光一转,瞧到了那道姑目光隐含怨毒之情,直似择人而噬,和她那柳眉樱口的娇美之貌,大相径庭,不禁一皱眉头,缓缓放下神刀柳远,暗中提聚真气戒备,冷冷问道:“你认得家……”突然想到了陶玉警告的话,如果武林中有人把他认作陶玉,不可以出言解释。   那道姑拂尘一挥,唰的劈了过来,随着那根根竖立的马尾,带起一股劲风。   黄衣少年吃了一惊,暗道:瞧不出这美貌年轻的道姑内功,如此精深!心中忖思,人却横里避开三尺。   那道姑拂尘攻出,目光却凝注在他双腿之上,看他身形移动之势,冷笑一声,道:   “果然是你,我已经忍耐等待了许多年,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难消心中之恨。”   那黄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你对我积怨很深……”   道姑道:“倾尽长江之水,难洗心中之恨。”   黄衣少年笑道:“好!今日定有你报仇雪恨的机会就是,但在未动手之前,我要请教一事。”   那道姑道“什么遗言。”   黄衣少年道:“请教法号。”   那道姑脸上泛现出重重杀机,一字一句的说道:“好,任你装模作佯,也难减我报仇之心……。”   黄衣少年怒道:“那个装模作佯?”   那道姑呆了一呆,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黄衣少年道:“自然当真了,难道和你说笑不成?”   那道姑厉声喝道:“童淑贞,你该记起了吧!”   黄衣少年道:“童淑贞,童淑贞……好一个陌生的名字……”翻腕抽出了背上的金环剑,接道:“你可以出手了。”   这一次倒是该她发起呆来,仔细的瞧了那黄衣少年一阵道:“你当真不是陶玉么?”   神刀柳远突然接口说道:“他不是。”   童涉贞回顾了柳远道:“你怎么知道?”   柳远道:“昨天在下被那陶玉错开关节,弃置荒郊时,曾经见过那真的陶玉,和他同行的有两个黄衣少年,衣着相貌,都和陶玉一般模样。”   童淑贞道:“既是一样模样,你如何辨得清楚。”   柳远道:“在下从他说话声音中辨别出来。”   那黄衣少年哈哈一笑,扬起手中金环剑,指着童淑贞道:   “找我也是一样,能够胜得我手中兵刃,再去找他不迟。”   童淑贞冷然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和他穿着一样的衣服,用着一样的兵刃?”   黄衣少年道:“我是他身外化身……”   童淑贞冷笑一声,接道:“擒你之后,再行逼供,不怕你不说实话。”手中拂尘一挥,扫了过去。   那黄衣少年正是陶玉四灵化身中的朱雀,专习剑道,眼看童淑贞拂尘扫来,金环剑随着发动,幻起了朵朵剑花,挡开一击,飞起一脚,踢开后窗,穿窗而出。   童淑贞冷冷说道:“还想走么?”一提气,如影随形般,疾追出窗。   这两人的身法迅快至极,柳远探首窗外时,已不见了两人踪影,不禁摇头一叹,道:   “江湖之上只怕将从此多事了……”语声未落,突然右腕一麻,穴道竟被人紧紧扣住。   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黄衫佩剑的俊美少年,脸上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不知何时进入室中。   柳远自知非其敌手,纵然有心拼搏,也是绝难幸胜,何况右腕穴道,已被人扣住,想到那错骨分筋之苦,不禁心中一寒,暗中把功力聚贯左掌,陡然反乎一击,猛向天灵穴上拍去。   只见那黄衣少年右手一抬,疾快绝沦的一指点在了柳远的左时“曲池穴”上,一条左臂,软软垂了下来。   黄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想死么?没有那么容易。”   柳远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陶玉不知有好多化身,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与其活着受罪,倒不如死了的好,只是杨夫人被掳之讯,不知是否已传到“水月山庄”……。   那黄衣少年看柳远沉吟不语,若有所思,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再打寻死、逃走的主意,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受尽人间最痛苦的折磨,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一条是听受在下之命任在下……”   只闻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道:“只怕是还有第三条路,快放开他。”   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青衣青裙,头挽宫譬的美丽少妇当门而立,一条左袖,在晨风中微微幌动。   黄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是谁?”   那青衣少妇动作奇快无比,就在黄衣少年一句话间,人已欺近身侧,说道:“师兄死里逃生,还活在人间,足见皇天相待之厚,怎的还不洗面革心,仍这般黑心辣手。”   这黄衣少年乃是陶玉四灵化身中的苍龙。   只见他凝目打量了青衣少妇两眼,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青衣少妇一对大眼睛动了两下,道:“师兄连我也不认了么?”   苍龙道:“咱们从未见过。”   青衣少妇脸色一变,道:“师兄当真翻脸不认人了,好,你既无师兄之义,我也不用讲师妹之情了,我那霞琳妹妹现在何处?快说出来。”   苍龙虽然不知详情,但沈霞琳被掳一事,却已听陶玉说过,当下哈哈一笑,道:   “你可是由‘水月山庄’中来的?”   青衣少妇怒道:“陶玉,你装模作样是何用心?”苍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   “你可是说那杨夫人么?”   青衣少妇忽然动了疑心,一双眼神盯注在苍龙脸上,道:   “咱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别人不知你的为人,我却是清楚得,任你诡计多端,也别想瞒得过我。”一面留心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苍龙笑道:“你盯住我瞧什么?”   青衣少妇道:“你当真不是陶玉。”   苍龙答非所问的道:“那位沈姑娘就要变成陶夫人了。”   青衣少妇人已经渐趋冷静,淡淡一笑,道:“你想得很好,只怕心机白费了。”右手一伸,缓缓向苍龙右腕抓去。   她出手动作的缓慢,直似举不起一条右臂。   苍龙微微一皱眉,呼的劈出一掌。   掌势出手,那青衣少妇抓来的右手,也突然由慢变快,一闪而至,击向肘间关节。   苍龙吃了一惊,霍然向后退去。   他忘了一双手还牵着神刀柳远,后退之势,受此牵制,动作一缓。   就这一缓之间,青衣少妇指尖已然扫中了苍龙的肘间。   在这危亡一发,生死须臾的瞬间,苍龙那里还顾得到别人,左手一松,放开柳远,疾快的向后退出三尺。   饶是他应变迅快,时间仍被指尖扫中,一条左臂,再难运用。   柳远自知非敌,身躯移向一侧。   青衣少妇冷冷说道:“你果已练成了‘归元秘笈’上的武功?”   苍龙怔了一怔,暗道:我这身武功,都是师父所传,那里是从‘归元秘笈’学来。   只听那青衣少妇又道:“你可记得我爷爷那‘乾元指力’吗?”   苍龙莫名所以的答道:“不记得了。”   青衣少妇道:“你果然不是陶玉,快些说你是谁?”   苍龙道:“你得先报上名来。”   青衣少妇一字一句的说道:“李瑶红,听人说过么?”   苍龙摇摇头,道:“没有。”突然跃起拍出一掌。   李瑶红右臂一扬,接下了这一掌,竟然被震的右臂一麻,心中吃了一惊,当下一提真气,呼呼抢攻三掌。   她只有一条右臂,是以曾下过数年苦功,克服女人先天上的弱点,以增长掌力雄浑,劈出的掌力,一招强过一招。   那知对方竟然把三掌全都接了下来。   原来这苍龙主掌,李瑶红以掌力和他拼搏,正是他的专长。   室中劲风激荡,桌翻椅倒。   苍龙接过李瑶红三掌之后,突然高声喝道:“住手。”   李瑶红依言停下手来,说道:“有什么话说?”   苍龙道:“这室中地方狭小,施展不开,咱们找一处空旷地方,能够施展开手脚之处,好好的比试一阵如何?”   李瑶红道:“我志在寻找我那霞琳妹妹的下落,并无意和你比拼掌力。”   苍龙哈哈一笑,道:“这比与不比,岂是你能决定的么?”谈笑中,陡然一跃,穿窗而出。   就在他跃起穿窗而出的同时,回臂劈出一掌。   一股强大的潜劲,直涌过来。   李瑶红身子一侧,右手斜里拂出,引过撞击过来的力道,一挫柳腰,疾快的迫了出去。   只见一条人影闪了一闪,已然消失不见。   柳远目睹数日来所见高人的武功,才知自己一身所学,实不过武功中的皮毛功夫而已,求进之心,油然而生。   正在感慨之间,突然一声轻咳传了过来。   柳远已然成了惊弓之鸟,这一声轻咳,吓的全身一颤。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长髯飘飘的者者,当门而立,一身儒衫,满面慈和。   只见那老者一拱手,道:“惊扰兄台,老朽这里先行谢罪。”   儿日来连番的折磨,已使他以往的豪强之气大减,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不敢,老前辈有何见教?”   那者者目中神光闪烁,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位内家高手,只见他淡淡一笑,道:   “请问兄台贵姓啊?”   柳远道:“在下柳远,世居长沙府。”   长髯老者道:“柳兄可认识那杨梦寰么?”   柳远道:“在下是久闻其名,心仪已久,只是缘悭一面,无由晋见。”   长髯老者道:“那你认得杨夫人了?”   柳远道:“昨日见过一位杨夫人……”   长髯老者接道:“刚才那青衣少妇,不就是杨夫人么?”   柳远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刚才她在和什么人动手打架?”   柳远沉吟了一阵,道:“陶玉的化身。”   那老者脸色一变,道:“陶玉还活在世上么?”   柳远道:“仍活在世上,昨日在下还被他错开了身上关节。”   那老者长长吁一口气,道:“如是他当真仍活在世上,想必已尽得那‘归元秘笈’上的武功。”   忽见柳远脸色一变,道:“陶玉来了。”   那老者霍然回身,果见一个身着黄衣及膝大褂,粉面朱唇,高卷袖管,腕套金环的少年,停身在四五尺,正是五年前被那朱若兰打落悬崖的陶玉,不禁呆了一呆,才拱手说道“贤侄果然仍活人世,还识得老夫么?”   这黄衣少年乃陶玉四灵弟子之中的白虎,双目转动,打量了那老者一眼,道:“你是谁,口气托大的很。”   那老者眉头一皱,道:“贤侄当真连老夫也认不出了么?”   白虎道:“什么老夫老夫的,你难道没名没姓么?”   那老者脸色一变,似欲发作,但他终放又忍了下去,道:   “老夫萧天仪,贤侄总该想起了吧?”   白虎摇摇头,道:“咱们素不相识,你这般倚老卖老,称我贤侄,是何道理?”   萧天仪脸色一变道:“你纵然练成了‘归元秘笈’上的武功,也不能对老夫这般无礼,无怪李兄谈起你时,长吁短叹,自责甚深,说你心地歹毒,如若不死,必将为江湖上一大祸患。   白虎怒道:“你自拉自唱,说的什么,快些给我闪开……”目光一转,投注到柳远身上,接道:“你可是叫柳远么?”   柳远道:“不错,在下正是。”心中却是暗暗震惊道:这陶玉不知有多少化身,似是每一个都身怀上乘武功……。   只听萧天仪冷冷说道:“贤侄既然不识得老夫,老夫也下好勉强……”   白虎怒声喝道:“你罗罗嗦嗦说些什么?闪开……”右手一挥,横里扫来。   萧天仪气的冷哼一声道:“好大的胆子。”右手五指箕张,扣向手腕。   白虎怒喝一声,突然收回右手,道:“老匹夫可是想要讨死。”双拳连环击出,眨眼间,连攻出六拳。   拳势如巨斧开山一般,带着呼啸劲风。   萧天仪道:“怪不得你如此狂妄,连老夫也不认了,原来是自恃武功高强。”双手齐出,连封带避的才把六拳让开。   他虽是挡开了对方六拳,心中却是震惊不已,对方如是拳再强两分,自己就无能招架了。   要知陶玉四灵弟子中,白虎主拳,破山十拳,乃拳势中刚猛无涛的绝学,萧天仪接下了六拳之后,立时展开反击,掌指齐出,夹杂着擒拿手法,专以点袭白虎双臂上的要穴、腕脉。   那白虎对敌经验不足,被萧天仪快速攻势,迫得无法还乎,虽然身具了世间最威猛的拳势,却是无法难以施展。   突然间传过来一声尖喝道:“住手。”   白虎应声而退,跃退四尺。   萧天仪抬头看去,只见又一个黄衣少年,站在六尺以外,面上带着微笑,赫然又是一个陶玉。   只见那人一抱拳,道:“老前辈别来无恙,还识得陶玉么?”   萧天仪望望白虎,又望望那自称陶玉的黄衣少年,只觉两人形貌,无一处不同,竟然无法分辩,呆了一呆,道:“你是陶玉么?”   陶玉道:“正是在下。”   萧大仪望着白虎,道:“这一位又是谁呢?”   陶玉道:“是晚辈四灵化身之一。”   萧天仪口中啊的一声,心中仍是有着怀疑。   陶玉道:“晚辈正想寻找老前辈,想不到竟在此不期而遇。”   萧天仪道:“找我有什么事?你那恩师……”   陶玉打断了萧天仪未完之言,接道:“晚辈想重振天龙帮,有劳老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萧天仪道:“你师父是何等英雄人物,都不作死灰复燃之想,难道你还自信强过师父不成?”   陶玉笑道:“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我师父十年前,虽然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但今日武林,却是我陶玉的天下了。”   萧天仪脸泛不乐之色,道:“你是自信强过你那师父了?”   陶玉道:“老前辈适才和四灵化身对敌,觉着他武功如何?”   萧天仪道:“不在老夫之下,”陶玉道:“这就是了,当今武林之中,又有几人强过老前辈了?”   萧天仪道:“你可知道这几年来,最受武林尊仰的人是准么?”   陶玉道:“晚辈数年未在江湖上走动,对武林形势,隔阂不明。”   萧天仪道:“两年前,少林派首作东道,邀请九大门派,和各方豪雄,聚会少室峰顶,纵论武事,杨梦寰一篇宏论.使与会数百英雄,惊服不已……”   陶玉接道:“那我就先制服杨梦寰,以镇天下英雄。”   萧天仪道:“杨梦寰天纵奇才,已隐隐成为武林中的领袖,你这般轻言相侮……”   陶玉突然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萧天仪一皱眉头,道:“你笑什么?”   陶玉道:“杨梦寰能在短短数年中,成为天下武林人物心目中的偶像,倒可使我陶玉省去不少手脚了。”   萧天仪道:“这话怎么说?”   陶玉道:“当今武林之中,人人对那杨梦寰敬爱有加,视他有如天人,如是我陶玉能把杨梦寰控制手中,那岂不等于一举间震惊天下英雄。”   萧大仪道:“那杨梦寰一席活,能使与会少室峰顶的数百英雄,个个五体投地,惊服不已,武功是何等高强,你口口声声要把杨梦寰制服,谈何容易?”   陶玉脸色一整,道:“老前辈可是不信么?”   萧大仪道:“老夫虽未应邀与那少室峰顶的英雄大会,但却是亲耳听你那师父述明经过实情,杨梦寰那一篇宏论,确使人人佩服,开阔前所未有的武功途径。”   陶玉冷冷接道:“老前辈请住口好么?”   萧大仪先是一怔,继而怒声喝道:“好!你既对老夫这般无礼,那是早已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了……”   陶玉道:“虽未放在眼中,但却念念难忘。”   萧天仪冷漠的说道:“那也不必了。”   陶玉道:“那‘归元秘笈’之中,有几则炼丹秘方,我要借重老前辈的博学医道为我炼制秘丹。”   萧天仪道:“这个恕老夫不能应命。”   陶玉微微一笑,道:“为什么?”   萧天仪道:“老夫不愿助你为恶,茶毒武林。”   陶玉道:“你可知道我要炼制的是什么丹药?”   萧天仪道:“我虽不知你炼制的是什么丹药,但想来决不是什么救人济世之物。”   陶玉道:“你倒是明白的很……”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不过,放眼天下,老前辈的医术,很少有人能及得,你心中虽然不愿,也只有勉为其难了。”   萧天仪怒道:“老夫不允,你又岂奈我何?”大步向前行去。   陶玉肩头微动,疾如飘风一般,拦在萧天仪的身前,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既然被我碰上了还能放你走么?”   萧天仪怒声喝道:“你敢对老夫这般无礼,还不给我闪开。”   陶玉格格一笑,道:“得罪了。”右手一挥,疾向萧天仪点了过去。   他的手法怪异至极,萧天仪眼看他一指点来,就是闪避不开,竟眼看着被点中了穴道。   陶玉随手一指,又点了萧天仪的哑穴,笑道:“老前辈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能怪我陶玉无礼,暂请忍耐一二,助晚辈霸业有成后,自是不会亏待老前辈。”   萧天仪被点了两处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虽是激忿难忍,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只见陶玉举手一招,说道:“白虎过来。”   白虎应声而出,高声说道:“师父有何吩咐?”   陶玉笑道:“把这位萧老前辈带回我们的居处,吩咐他们要好好的照顾,不得有丝毫失礼举动。”   白虎应了一声,背起萧天仪飞奔而去。   陶玉缓缓把目光转注到柳远身上,冷笑一声,道:“好长命啊!”   陶玉想到那错骨分筋之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道:“一个人生死有命,不足为惜。”   陶玉道:“死虽不可怕,但那不死不活的活罪,只怕是难受的很……”语音微微一顿,又道:“眼下有两条路,可任你选择,我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你武功虽不好,但资质不错,得我指点一番,不难有所成就,如肯投我门下,不但可免去身受之苦,且将成就一身绝技,日后在武林之中,亦不失独挡一面的雄主身份。”   柳远轻轻咳了二声,正待答话,陶玉却突然欺身而上,右手快如闪电一般击出去。   柳远想待让避,已是不及,又被点中穴道,一跤跌倒在地上。   陶玉顺手提起柳远,直奔入童淑贞的房中,把柳远塞入床底,笑道:“你不妨冷静的思考一下,然后再答复我不迟。”大步出房而去。   柳远被点了麻穴、哑穴,心中却十分清醒,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大概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室中响起了步履之声,一人大步行入房中。   但来人是谁,柳远却无法瞧得。   凝神听去,久久不闻声息,似是那人入室之后,就静静的站着不动。   柳远突觉脑际灵光一闪,暗暗忖道:更糟!来人不是陶五,亦将是他四灵弟子化身之一,静止不动,分明是准备暗算那道姑,那道姑纵然武功高强,只怕也无法防备来人的暗算。   他眼看陶玉出手点那萧天仪的穴道,武功确实高强得很,以他的身手,再隐在暗中突然施袭,是世间第一流的武功,只怕也是无法闪避……。   忽听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人直向室中走来。   但闻啊哟一声尖叫,紧接着响起了陶玉的笑声,道:“童姑娘,咱们数年不见,你倒是越发显得美艳了。”   童淑贞愕然说道:“你是谁,快放开我。”   陶玉哈哈一笑,道:“怎么?你竟连我也不认识了?”   童淑贞冷冷说道:“这世上有几个陶玉?”   陶玉道:“一个,陶玉虽是只有一个,但却有无数的化身。”   童淑贞道:“哼!就算你有一百个化身,我也要把它赶尽杀绝。”   陶玉道:“只我一人怕你就无法胜过,不用说狠活了。”   童淑贞道:“你放开我,咱们打上一场试试!”   陶玉笑道:“我听说你得到天机真人遗留下的拳谱,不知可有此事?”   童淑贞道:“有又怎么样?”   陶玉笑道:“那是无怪你有些自负了,这几年来,你必然苦下工夫,练习那拳谱上记载的武功。”   童淑贞道:“不错,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记着心中的仇恨,苦练武功,亦是为报仇之用。”   陶玉看了童淑贞一眼,格格一笑,道:“你心中恨的那个?”   童淑贞厉声说道:“你!陶玉,我恨不能生啖你的肉,生饮你的血,把你挫骨扬灰……”   陶玉冷笑道:“那么严重么?”   童淑贞道:“你如是还有一点男于气概,就放开我,咱们各凭武功,分个生死出来,这般暗施谋算,也不觉得卑下可耻么?”   陶玉脸色冷漠,毫无表情的道:“你纵然用尽世间最恶毒的名同来骂我,我陶玉也不在乎,不过你口口声声要和我比试武功,定当要你如愿,你如胜得了我,固可啖我之肉,饮我之血,如果败在我的手中,又该如何?”   童淑贞道:“那我就横剑自绝,死在你的眼前,我苟且愉生,活在世上,只有一个未完的心愿,那就是杀你报仇,如是杀你不了,活在世上,也是没味的很。”   陶玉微笑道:“想不到你竟恨我如此之深?”   童淑贞切齿地道:“倾尽东海之水,也难洗我心头之恨。”   陶玉重重咳了一声,道:“你想不想我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童淑贞道:“我忍辱活了数年,苦心习武,就在等待这一个机会。”   陶玉道:“这么说来,我如此刻把你杀掉,你是心有不甘了?”   童淑贞道:“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陶玉道:“你如是想我给你个施展武功的机会,必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童淑贞道:“什么条件?”   陶玉道:“第一是你不能死,第二是投我门下,为我效力,你为什么不恨那沈霞琳、朱若兰呢,如非她们占去了杨梦寰。   我陶玉也不能得到你了……”   童淑贞怔了一怔,怒道:“你不用想破坏我那杨师弟,他为人光明正大,胸怀磊落,岂是你能及其万一……”   陶玉接道:“情爱之事,和正大何关,你们昆仑门下,如苔没有沈霞琳,杨梦寰和你童淑贞,岂不是一对壁人么?如果你心中当真是充满着怨毒、悲忿,应该去恨那沈霞琳夺去你心上情郎才是。”   童淑贞沉吟了一阵,抬起头来,茫然说道:“我很喜欢杨师弟么?……”   这心念深藏在童淑贞潜意识里,纵是那童淑贞的本人,平日亦不觉得,此刻被陶玉反复提出,使心中满怀怨毒的童淑贞,登时有些茫然错乱之感。   陶玉悄然移动右手,轻轻=指,弹在童淑贞“百会”穴上,说道:“杨梦寰到处留情,对我那瑶红师妹,何尝不是存下了始乱终弃之心,只因李沧澜武功高强,天龙帮声势浩大,形势迫的那杨梦寰非娶我师妹不可,如是你那授业恩师慧真子肯像那李沧澜一般的为你作主,杨梦寰也不敢弃你不顾了。”   童淑贞“百会”穴被陶玉一指点伤,理性已然混乱,是非善恶之辨,已有些混乱不清,只觉心中念头转动,杨梦寰那滞洒英俊的形貌,不停在眼前闪转晃动,茫然他说道:   “我那杨师弟也很喜欢我么?”   陶玉哈哈一笑,道:“自然是喜欢你了,那杨梦寰曾经亲口告诉过我……”   童淑贞这些年来,修习玄门正宗内功,定力大增,一阵迷乱之后神智忽然一清,怒声喝道:“我不信你的鬼话。”   陶玉心中一凛,暗道:短短的数年中,她内功如此精进,我已点伤她百会穴,她竟然仍有清醒之时,右手连挥,又点了童淑贞“通天”、“承灵”二处穴道。   这几处要穴,都是人脑神经的要枢,童淑贞内功再深,也是承受不注,顿觉脑际间一片混乱。   陶玉重重的咳了一声,道:“那杨梦寰亲口对我说过,如不是沈霞琳从中作梗,他定然要娶你为妻的。”   童淑贞脑际中隐隐作疼,意识一片混乱,茫然说道:“这话当真么?”   陶玉道:“自然不骗你了。”   童淑贞道:“好!我去找那沈霞琳算帐去。,”陶玉默查情形,童淑贞神智已乱,只是她心中的怨恨,还不深入,当下接道:“那杨梦寰因我夺得了你,曾经苦追我数千里,必欲杀我而后炔,昔年我掳走那沈霞琳时,他也未曾有过如此的激动。”   说话之间,放开了童淑贞右腕脉脉穴。童淑贞血脉畅通,精神随着一振,道:“我要去问问杨师弟,这些话是真是假?”   原来那“归元秘笈”之上,记有一种手法,可伤人大脑神经,使人记忆混淆不清,忘记过去,如若在她神经初受震伤之时,加深她模糊印象中的仇恨,此人就牢牢记着新仇,淡忘旧情,为人所用,陶玉心狠手辣,不念旧情,竟然拿着重淑贞当作试验,借她潜意识中对那杨梦寰的一点暗恋之情,把童淑贞心中的仇恨,嫁移到杨梦寰和沈霞琳身上。   忽见童淑贞双手抱头,竟然呻吟不止。   陶玉默察反应,果然都和那“归元秘笈”中记载相同,不禁心中大喜,高兴得纵声大笑起来。   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童淑贞突然站了起来,脸上一片茫然之色,望着陶玉,呆呆地道:“你笑什么?”   陶玉道:“我笑你太过懦弱了,那杨梦寰本来十分喜欢你的,你却把他甘心奉让给那沈霞琳。”   童淑贞脑中的记忆,逐渐的淡失,陶玉在她脑际中播种新的仇恨,却是愈来愈觉鲜明。   只听陶玉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杨梦寰本来对你十分喜爱,只因为了那沈霞琳,才对你始乱终弃,你如不杀了他们两人,心中的气愤,如何能够平消?”   童淑贞脑中记忆,愈觉模糊,陶玉却加重语气,注入了新的仇恨。   她隐隐记得,自己确被人始乱终弃,当下喃喃自语的说道:“当真是杨师弟么?”   陶玉道:“自然是杨梦寰了,如若不是那沈霞琳从中作梗、杨梦寰也不会对你这般寡情寡义了。”   童淑贞只觉脑中又疼又乱,哺哺自语道:“这要怎么办呢?”   陶玉道:“这还不简单么?杀了杨梦寰和沈霞琳就是了。”   童淑贞双目中厉芒一闪,凝注在陶玉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陶玉心中暗暗惊道:莫要她神智仍然清醒,记忆未失,我岂不是替那杨梦寰送了一个大好的帮手。   一时间心念不息,不知放她去呢,或是杀之以绝后患。   忽听童淑贞大声叫道:“不错,杀了他们以雪我心中之恨。”纵身一跃,破门而去。   陶玉追了出去,童淑贞已跃上屋面,去如飘风,当下高声喊道:“那杨梦寰住在‘水月山庄’……”余音未绝,童淑贞已走的踪影不见。   柳远听的明白,但却不知陶玉用的什么手段,竟能在片刻之间,使那童淑贞心念大变,把蕴藏在心中的一腔怨恨,尽皆转对到杨梦寰的身上。   心念转动之间,突然脚被人一拖,从床下拉了出来。   柳远感到这几掌拍在身上,被点穴道悉数解开。   转头望去,只见陶玉面上带着笑容,站在身侧,心中一阵跳动,道:“阁下解我穴道,是何用心?”他虽明明知道其人定是陶玉,但见到陶玉之后仍不禁心头一跳。   陶玉像貌本极俊秀,笑容亦很甜美,但看在柳远眼中,却有着一股森冷之气。   只听陶玉轻轻咳了一声,道:“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有?”   柳远道:“想什么?”   陶玉冷笑一声,道:“你大概很想念那不死不活的滋味。”右手一伸,已抓注了柳远的左臂。   柳远想到那分筋惜骨的痛苦,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颗颗的汗珠儿,直向下滴。   陶玉格格一笑,道:“你心中很怕么?”   柳远道,“不错,那分筋错骨的痛苦,确不是一个人所能忍受,但如若让我投你门下,助你为恶,我宁可再忍受一下那分筋错骨之苦。”   陶五冷冷说道:“你倒是很有骨气,不过我陶玉为人,向来不让入称心如愿。”   柳远倒抽了一口冷气,道:“怎么?难道你还有比那分筋错骨更苦的方法么?”   陶玉道:“你可是很敬慕那杨梦寰么?”   柳远道:“在下虽和那杨大侠缘悭一面,但对那杨大侠的风范,却是心慕已久……”   陶玉怒声接道:“好,那我就让杨梦寰亲手杀死你,叫你死得称心如愿,”柳远心头一凛,道:“如以杨大侠武功而论,举手投足之间,自是可把在下置于死地,但那杨大侠仁义可钦,纵然在下确有开罪他的地方,也不至出手伤人。”他口中虽然说的强硬,但心里却是相信陶玉身具此能。   陶玉缓缓放开柳远的手臂,道:“你可是有些不信么。那咱们不妨就试试,你转过身去!”   柳远虽不怕死,但他气志早为陶玉所夺,竟然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   陶玉缓缓举起右手,说道:“我要击伤你的大脑神经,让你忘去了过去的事,我要在你记忆失去之后,在你大脑中播种下仇恨,让你去杀死那杨梦寰,纵然那杨梦寰腹有行舟之量,也不会束手待毙让你杀死,为求自保,那只有杀死你了。”   柳远呆了一呆,道:“当真有这等神奇的武功么?”   陶玉道:“其实说穿了并无神奇之处,只是一般人不知如何找到那穴道而已,而且落手的轻重,要恰到好处,重则伤命,轻则无法破坏脑中神经,无法使人神智错乱,失去记忆。”   柳远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真有此等事情,在下宁可忍受那分筋错骨之苦。”   陶玉笑道:“我讲过要那杨梦寰亲手将你杀死,决错不了。”   举手一掌,击在柳远的“百会”穴上。   柳远只觉一股热力,随着陶玉那击在头上的掌指,直透而入,全身似是陡然间被投入火窟一般,一阵奇热,出了一身大汗。   陶玉格格一笑,道:“怎么样?”   这时,柳远的神志已经有些茫然无主,缓缓回头说道:   “我身上很热。”   陶玉笑道:“那就不错。”连点两指,弹在柳远头上要穴,接道:“现在有何感觉?”   柳远正待答话,突觉脑间一阵剧疼如裂,抱头蹲了下去。   一阵剧疼过后,柳远大脑已受到剧烈的破坏,脑际空空洞洞,宛如一张白纸,忘记了过去。   陶玉举手一招,道:“站起来。”   柳远目光凝呆,随着陶玉的手势站了起来。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远茫然的啊了一声,口齿启动,道:“我叫……我叫……”竟然连自己的姓名也说不出来。   要知道这柳远内功修为和那童淑贞相差很远,脑中受到的破坏,也较那童淑贞强烈甚多,是以,连自己的姓名也已忘去。   陶玉一皱眉头,道:“你叫柳远。”   柳远先是一怔,继而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叫柳远,我叫柳远。”   陶玉道:“你可知道谁是你的仇人么?”   柳远茫然摇头,道:“不知道。”   陶玉道:“杨梦寰,那杨梦寰杀了你的父母,霸占了你的产业妻儿,此仇此恨岂可不报。”   此刻柳远的脑中一片空白,陶玉一句一字都深入了他脑际之中,口中喃喃自语道:   “杨梦寰……杀死了我的父母,霸占了我……的产业妻儿,他是我的仇人,我要找他报仇。”   陶玉想不到这伤脑之术,竟有如此功效,想到日后凭仗此技,可把武林搅成一片混乱之局,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柳远仍然诵念着那几句话,一遍又一遍,生恐忘了一般。   陶玉停下了大笑之声,道:“你都记熟了么?”   柳远道:“记熟了。”   陶玉道:“好,不要忘。”悄然一掌又拍在柳远后脑的“玉枕”穴上。   柳远只觉眼前一花,金星乱闪,半晌之后双国才可视物。   陶玉满脸庄严的说道:“那杨梦寰现住‘水月山庄’,你找他报仇去吧!”   柳远口中诵吟般地道:“杨梦寰住在‘水月山庄’,我要去找他报仇。”   陶玉望着柳远大步而去的背影,运气说道:“那杨梦寰险毒狡诈,不用听他解说。”   运功传音,字字如箭,射入了柳远的心房之中。   第 三 回 丧智迷魂     且说柳远大步离开客栈,直奔山庄而去。   那“水月山庄”僻处在东茂岭,林峦深处,三面青山环抱,村前有一溪清流。   柳远迷茫的找上了水月山庄。   翠竹佳木环绕着一堵红墙,两扇篱门大开,篱内有一座高大的门楼,横题着“水月山庄”囚个大字。柳远一语不发的大步闯入了篱门。   扶疏花树中人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年拦住了柳远的去路,一抱拳,道:“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柳远双目凝注那少年脸上,说道:“你是谁?”   那少年脸上泛现出不悦之色,但声音仍很平和,说道:   “小的杨兴。”   柳远脑际中深深记着找那杨梦寰,以报杀父夺妻之恨,当下说道:“杨梦寰可是注在这里?”   杨兴脸色一变,道:“你贵姓,找我家少爷,有何贵干?”   柳远大声喝道:“我找他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快叫他出来见我。”   杨兴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后来。   这些年来,凡是来“水月山庄”之人,个个对那杨梦寰尊敬异常,不是称杨大侠,就是称杨大相公,从来无人这般大胆的直呼杨梦寰。   那杨兴一时弄不清柳远的身份,看他如此狂妄,倒是不敢开罪于他,欠身说道:   “我家少爷现在后院书房,大侠可否先行见示姓名,在下也好代为通报。”   柳远道:“我叫柳远。”   杨兴道:“原来是柳大侠,请入客厅待茶,小的这就去通报少爷。”   柳远凝目而立,满面怒容,好似未曾听得杨兴之言,杨兴等了片刻,不见反应,微一欠身,又道:“柳大侠请人客室待茶。”   柳远啊了一声,大步直向内厅冲去。   杨兴快行两步,抢在柳远前面,道:“柳大侠请移驾左面客室。”   柳远虽然失去了记忆,脑中却深深记着杀父夺妻之恨,但他神智并非是完全惜乱,当下随着杨兴,转入左面客室。   这是一座卿古雅的客室,明窗净几,壁上挂了两幅字画。   杨兴欠身道:“柳大侠请坐,小的就去通报。”   这柳远的冷傲和无礼,竟然把杨兴给唬住了,也不知他是何身份,来自何处,也不敢开罪于他,急急奔向后院。   柳远目睹杨兴匆匆而去,突然站起身子,满室走动起来,只觉心中蹩着一股莫名的怒火,顺手抓起几上一双玉瓶,摔在地下,砰然一声,一双白如凝脂的玉瓶,摔的片片碎裂。   他似是发了狂性,飞起一脚,踢的桌倒椅翻。   突然间,传过来一个沉重的声音,道:“柳大侠。”   柳远抓起了一张木椅,正待投掷出手,忽听呼叫之声直钻耳中,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一股无形的暗劲,敲在心上一般。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气度从容,神态潇洒的青衣人,卓立在客室门外。   他脸色十分平静,看不出怒意,也不见笑容。   柳远怔了一怔,喝道:“你是谁?”   青衣人道:“在下杨梦寰。”   柳远喃喃自语,道:“杨梦寰,杀了我的父母,霸占了我的妻儿……”脸上是一片茫然神色,似是在回忆着一件往事。   杨梦寰缓步走入室中,说道:“柳兄,咱们素不相识,此言从何说起。”   柳远双目凝注在杨梦寰的脸上,口中喃喃自语,语言含糊下清,杨梦寰也听不出他说的什么,但却发觉此人有些疯疯癫癫,心头泛起的怒意,顿然消失,正待查询真象,突听身后传来一个冷漠清脆的声音,道:“杨梦寰。”   杨梦寰吃了一惊,忖道:好俊的轻功,我竟然没有听出声息,已被他欺近身后。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手执拂尘,面貌娟秀的道装少女,站在五尺开外。   杨梦寰打量了那道姑一眼、喜道:“原来是童师姊,咱们五年不见,师姊可好,小弟不知师姊驾到,还望多多恕罪。”抱拳一揖。   童淑贞拂尘一摆,冷冷说道:“不用多礼,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她内功强过那柳远甚多,虽受脑伤,但却不易看得出来。   杨梦寰听她的口气,似是含怒而来,心中大感奇怪,抱拳说道:“师姊有何指教,小弟愿洗耳恭听。”   童淑贞道:“你可是很喜欢我?”   杨梦寰怔了一怔,道:“咱们谊属同门,小弟对师姊素来敬重。”   童淑贞道:“这么说来,你是真的喜欢我了?”   杨梦寰道:“这个,这个……”只觉其言确难出口,这个了半天,仍然是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   童淑贞接道:“如不是那沈霞琳从中破坏,”你是定然会娶我了!”   杨梦寰脸色微微一变,道:“师姊这番话小弟甚是不解,沈师妹天真纯洁,胸无城府,她如何会破坏师姊呢?”   童淑贞脑神经虽然受了伤害,但因她内功精深,不似柳远那般严重,看上去神志仍甚清醒,仰脸望天,呆呆出神。   只听柳远大喝一声,双手一挥,一张木椅,直向杨梦寰身后击去。   杨梦寰身子疾转,右掌疾快伸出,抓住了击来的木椅。   但见人影一闪,柳远纵声扑了过去,口中狂呼大叫,道:   “杨梦寰还我妻儿。”   杨梦寰身子一闪,左手一转,抓住柳远的脉门,道:“柳兄和在下素昧生平,定是受了别人的欺骗,如若柳兄能据实相告经过之情,兄弟或可略尽棉薄。”   柳远脉门被杨梦寰扣住,全身的劲力用不出来,但心中的激动、愤怒却是愈来愈重,双目尽赤,直似要喷出火来。   杨梦寰缓缓放下手中木椅,接道:“兄弟亦曾听过长沙府神刀柳远之名,乃是慷慨侠士,不知柳兄是否就是长沙的神刀柳远?”   但闻童淑贞高声说道:“这人疯疯癫癫,杀了算啦。”拂尘一抖,疾向柳远点了过去。   杨梦寰拉着柳远,疾快的闪向一侧,随手抓起了放在身刚的本椅一封拂尘,只听砰的一声,木椅被童淑贞手中拂尘击中碎裂了数块。   童淑贞击碎木椅并未停手,左脚向前踏一步,拂尘一抖,笔直的点向柳远。   杨梦远大喝道:“师姊手下留情,此人神智混乱,只怕是受人教唆而来,真象未明之前,岂能随便伤人!”   说话之中,童淑贞手中拂尘已然攻来了三招,而且一招比一招凌厉。   杨梦寰挥动手中残破木椅,封架童淑贞凌厉的攻势,那拂尘虽是柔软之物,但经童淑贞贯注了内力之后,力道十分强劲,杨梦寰手中木椅,每和那拂尘接触一次,木椅就碎裂很多,眨眼之间,杨梦寰手中的木椅,只余下一节椅腿。   只听童淑贞冷笑一声,道:“好啊,你要维护他,我偏要杀了他不可。”手中拂尘一紧,攻势更见猛锐,划空带起一片尖啸。   这童淑贞武功的高强,大出了杨梦寰意料之外,被迫的连连后退,心知再这般打下去,不但难以兼顾柳远的安危,就是自身,也难保不受伤害。   那柳远被杨梦寰扣住了腕胀要穴,全身的劲道,一点也用不出来,全凭杨梦寰的腕力带动,让避那童淑贞的拂尘,更是险象环生。   杨梦寰心知如再这般打下去,难再支撑十个照面,童淑贞手中拂尘更见凌厉凶恶,大有不把柳远伤在手下,不肯罢休之势,不禁微生怒意,高声喝道:“师姊再不肯住手,休怪小弟无礼了!”   童淑贞手中拂尘一变,攻势更见凶恶。   原来被伤脑穴之人,不但记忆丧失,而且举动一经开端,就很难再遏止下来,童淑贞虽然听到杨梦寰警告之言,但却不肯住手。   杨梦寰剑眉一挑,飞起一脚,踢向童淑贞的右腕,迫的她手中拂尘一缓,借势劈出了两掌。   童淑贞本无伤害杨梦寰之心,攻出的拂尘,招招都是指向柳远,杨梦寰这一还手反击,童淑贞也迫的反击杨梦寰,出手两招,已然无法自制,恶招连出,攻了过来。   杨梦寰厉声喝道:“师姊下手愈来愈见毒辣,可是存心要把小弟置于死地么?”   重淑贞只觉脑际间隐隐作疼,对任何事都无法多作思考,随口说道:“你如不让我杀他,那就只好先行把你制服了。”   杨梦寰道:“师姊既不念同门之义,杨梦寰只好放肆了。”   双脚连环踢出,封住了童淑贞的攻势,腾出右手,点了柳远的晕穴,随手一带,只听砰然一声,把柳远摔在四五尺外。   就这微微分神,童淑贞的拂尘已然乘虚而入,击向杨梦寰的前胸。   杨梦寰心中一凛,暗道:好毒的手法。右手运劲若钢,斜里拍出一掌,身子却向后一仰避开前胸。   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是一记救命招术,如若童淑贞不肯收回击出的拂尘,只要身子微向前欺进,手中拂尘向前挥出,杨梦寰武功再强,也是不易闪避开去,但杨梦寰这横里一掌,却刚好巧妙的封住了童淑贞的右肘关节,如若那童淑贞不肯及时收住拂尘,杨梦寰发出蓄在掌心的暗劲,一举之下,可以击断童淑贞的右臂。   那知童淑贞竟似早已知晓杨梦寰这一招变化,身子突然一转,让开杨梦寰的掌势,拂尘一挥,扫向下盘。   杨梦寰一提真气,飘退五步,道:“师姊住手。”   童淑贞略一犹豫,右手指尘一招“天女散花”,兜头劈下。   杨梦寰只觉她眼神之中充满杀机,心头大为震动,暗道:看来如不把她制服是不行了。   心念一转,尽展绝学,反扑过去,这一对同门的师姊、师弟,竟是各出绝技,展开了一场生死恶斗。恶斗了三十余合,杨梦寰才瞧出一个破绽,左掌“吞云吐月”直劈过去,逼住童淑贞手中拂尘,右手施出“归元秘笈”中一记“五龙摆渡”,一把扣住童淑贞的右腕,猛一加力,夺下拂尘,冷冷说道:“师姊下手如此狠毒,是何用心,还望说个明白,如果小弟有什么对不起师姊之处,不用师姊出手小弟当会自作了断。”   童淑贞双目凝睬杨梦寰,脸上是一股说不出的神情,既不是欢喜,也不是悲苦。   杨梦寰长长叹息一声,道:“师姊有什么话?尽管讲在当面,小弟当尽我所知,替师姊解说个明白。”   只觉童淑贞眉字间,逐渐的泛现出一片茫然之色,似是全力在想一件事,但却又想不起来一般。   杨梦寰查看了童淑贞的神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数年不见的童师妹,突然找上门来和我拼命,素不相识的柳远,却硬指我杀了他的父母,霸占了他的妻儿,此中情势,定然是大有文章……。   忖思之间,突听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奔了过来。   杨梦寰抬头看去,只见杨兴手中执着一个大红封简,急奔入室中,说道:“鄂南邓家堡少堡主邓开宇来访大相公,是否接见?”   杨梦寰略一沉吟,道:“好!请他来此相见。”   杨兴回顾了一眼,道:“大相公请到室外稍候片刻,小的把室中打扫一下如何?”   杨梦寰道:“不用了,我要你去请那邓堡主到此相见。”随手点了童淑贞两处穴道。   杨兴口中连声答应,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只见杨兴带着一个身躯高大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   杨梦寰和邓开宇有过数面之交,彼此早已相识,当即一抱拳,道:“不知邓少堡主驾到,未曾远迎,还望多多海涵。”   邓开宇急急还礼;说道,“在下来得突兀,尚请杨大侠勿罪……”忽然瞧见室中桌倒椅翻的零乱情景,不禁一呆。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少堡主入室待茶。”   邓开宇心中虽是疑窦重重,但口中却是不便相问,缓步行入室中。   目光转处,只见一个劲衣大汉,和一个美貌道姑,依壁而坐,紧闭着双目,一眼之下,即可瞧出是被人点了穴道,忍不住低声问道:“杨兄,这是怎么回事?”   杨梦寰指着那个大汉答非所问的道:“邓兄可识得他么?”   邓开宇凝目瞧了一阵,道:“面善得很,只是记不起在那里见过了?”   杨梦寰道:“提起他的姓名,邓兄也许就想起来了?”   邓开宇道:“什么人?”   杨梦寰道:“神刀柳远。”   邓开宇道:“不错,不错,正是那神刀柳远,两年前在下和家父作客长沙,就住此人府中……”   语气微微一顿,又道:“这柳远怎生会找上了‘水月山庄’来,看样子是被杨大侠点了穴道。”   杨梦寰道:“不错,正是被区区点了穴道。”   邓开宇道,“在兄弟记忆之中,此人仗义疏财,颇有侠名,不知何以竟与杨大侠冲突起来?”   杨梦寰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邓兄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邓开宇道:“还不是为那多情仙子的事,此事有如一股暗流,汹涌膨湃而来,早已震动江湖人心,但却仍是蒙带着一层神秘色彩,使人莫测高深,家父为此柬邀了很多武林同道,希望揭穿那多情仙子之秘,特地差遣在下来此,恭请杨大侠主持其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家父本待亲自赶来相请。但因几位武林前辈提前到了敝堡,以致家父无法脱身,改由在下赶来。”   杨梦寰道:“是那多情仙子闹出了什么罪大恶极,大违武林道义之事,惊动了这许多武林高人要制裁于她。”   邓开宇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那多情仙子所作所为,并无一件十恶不赦,违背武林道义之事,只是却大大扰乱了武林人心。”   杨梦寰皱眉道:“不知少堡主可否将其中原委,说的详尽一些,在下实无法了解,这多情仙于做的既非违背武林道义之事,又怎会扰乱人心?”   邓开宇徽一沉吟,似是在思索着如何措词,只因杨梦寰此时之地位,已是武林中泰山北斗,是以邓开宇虽是名门子弟,也不敢在他面前稍有失言。   过了半晌,邓开宇方自缓缓道:“江湖中近日盛传着两句残诗,不知杨大侠可有耳闻,那便是,多情仙子多情宴,名虽多情却无情。”   杨梦寰目光转视窗外,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沉声叹道:   “情到浓时情转薄……道是无情却有情,唉……多情无情,只是人们心念一转间之事,认真说来、又有何分别。”   邓开宇心中一动,暗暗忖道:闻得江湖传言,这杨大侠昔日本是天下第一多情人,今日看来,这话倒也不假,连我说出这与他毫无相关的两句话,却引起了他心中这许多感触。   心中虽在思忖,但面上却丝毫不敢现于神色,只是恭声接口道:“江湖中人虽然明知参与那多情仙子之多情宴后,总是落得一场虚幻,有如做了一一夜香梦一般,醒来唯有徒增烦恼……”   他面上忽然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一时之间竟似已神驰物外。   杨梦寰多年以来,早已人情练达,此刻不禁暗暗忖道:看来这位邓少堡主,必定也是曾经参与过那多情之宴的了。   当下干咳一声,邓开宇方自痴迷中霍然清醒,面颊不禁又是微微一红,立刻接口又道:“是以武林中人接着那多情帖时,只是心头惴惴,但若未曾接着那多情之帖,心里却又不禁惘惘然若有所失。”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那多情仙于想来必是人间无双的绝美之人。”   邓开宇干咳了几声,呐呐道:“这个……唉,确是美如天仙。”   杨梦寰道:“是以武林之中,人人都不禁动了好奇之心,要想查出这多情仙子究竟是何来历,她如此作法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在下说的可是么?”   邓开宇叹道:“正是如此,武林中人为了追踪那多情仙子的下落,已不知有多少人荒废了正业,不知生出多少风波,多情仙子所行之事,于武林中人虽然一无伤损,但她影响所及,却势将造成武林中一场混乱,是以才会惊动这许多武林前辈,力的只是要弄清她此举究竟是何用心?”   杨梦寰回顾了重淑贞和柳远一眼,心中突然一动,暗道:   这两人不似服用药物,但神志却似十分迷乱,难道也和多情仙子有关不成?   心念转动,缓缓说道:“参与过那多情宴后的人,可有异证么?”   邓开宇道:“这个在下倒未听人说过,但大都赴过那多情宴的人,事后都有着一份缥缈的怀念,希望能够再见多情仙子一次,但迄今为止,尚未听说过有二度奉召赴宴的人。”   杨梦寰道:“多情仙子一行几人?”   邓开宇道:“车马篷帐,应有尽有,至少也该在二三十人以上。”   杨梦寰道:“如此众多的浩大的行列,难道就无踪可寻么?”   邓开宇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追踪查访那多情仙子的下落,但却是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那数十个艳丽女婢和那些篷帐车马,来如神龙出云,突然出现,去似一阵清风,无迹可寻。”   杨梦寰沉吟一阵道:“那多情仙子部署如此周密,行迹这般飘忽,定然是一个才智绝世的人……”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似这般大队行列,决不能不留一点痕迹,只要费些心计,妥作部署,定可查得出来。”   邓开宇道:“据家父和几位武林前辈探问数十个参与那多情宴的人,研商结果,觉出那多情仙子不但才智绝人,而且武功更非常人能及,因此家父特派兄弟来此,想请杨大侠出面主持其事。”。   杨梦寰道:“少堡主人驾亲临,杨梦寰本该应命,只是寒舍之中,近日连出怪事……”目光一惊客室。接道:“此情此景,少堡主亲目所见,可证我杨梦寰并非虚言。”   邓开宇道:“不是杨大侠这般提起,在下也不敢多言,以杨大侠在武林中的声望,神刀柳远早有耳闻,谅他不致这般冒昧从事,大闹水月山庄,此中情事,必然定有内情。”   杨梦寰道,“不错,神刀柳远的神智确己有些错乱,但据在下观察,又不似服过述魂药物,其中内情,只怕不很简单。”   邓开宇奇怪地道:“就当今武林而言,大江南北.有谁敢挑你杨大侠的梁于,也许此事也和那多情仙子有关!”   杨梦寰道:“事实真象未明之前,在下也不敢遽作断语……”   瞥见杨兴急奔了进来,道:“禀告相公,水月山庄外有一僧一道求见相公。”   杨梦寰怔了一怔,道:“请他们到客室中来。”   杨兴四顾了一眼,道:“这客室可要打扫一下么?”   杨梦寰道,“不用了,去请他们进来就是。”   杨兴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邓开宇道:“就兄弟所闻,杨大侠近年之中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杨梦寰道:“不错,两年以来在下从未离开过水月山庄。”   邓开宇正待接言,忽见杨兴带着一僧一道,大步行了进来。   室中的零乱形势,似乎大出那一僧一道意外,不禁微微一皱眉头。   邓开宇借机打量了来人一眼,只见那和尚年约四旬以上,浓眉大眼,身着月白僧袍,眉字间隐隐现出愤怒之色。   那道士长髯垂胸,背上斜插长剑,神情镇静沉着,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位甚擅心机人物。   杨梦寰目光如电,缓缓由两人脸上掠过,道:“两位有何见教?”   那和尚单掌立胸,欠身一礼,道:“贫僧一德,来自莆田少林寺。”   杨梦寰道:“大师原来是南派少林高僧,在下未能远迎,内望恕罪。”   一德大师道:“贫僧虽未见过杨大侠,但却闻名已久。”   杨梦寰道:“在下和贵派本院中几位高僧,都有过数面之缘,南派少林,却是甚少往还。”   一德大师道:“贫僧今日冒昧造访,想上解心中疑问,不知杨大侠肯否赐教?”   杨梦寰道,“大师只管请讲,只要杨某能够解得,必得尽言所知。”   一德大师目光一掠,童淑贞和神刀柳远,说道:“杨大侠名重一时,武林同道无不仰慕,皆以能得一见为荣,却不料杨大侠竟然是欺世盗名之辈……”   邓开宇霍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住口,你这野和尚满门胡言,杨大侠为人义行有目共睹……”   杨梦寰挥手接道:“少堡主暂请住口。”   邓开宇对那杨梦寰敬重异常,当下住口不言。   杨梦寰目光一转,望着一德大师道:“大师之言定有所据,还望指出我杨某有何失检之处,在下是感激不尽。”   一德大师冷笑一声,道:“贫僧此次受命北上少林本院,沿途之上连遇了两桩惨案,件件都与你杨大侠有着关连!”   杨梦寰道:“有这等事,大师可否再说明白些。”   一德大师道:“三日之前,贫僧路过江西卢家洲,遇上了两位重伤的武林同道,贫僧亦曾尽力施救,但两人所中掌力都是内家重手法,内腑早为掌力震碎,贫僧倾尽全力灵丹,仍未能救得两人之命。”   邓开宇道:“江湖之上到处有仇杀之事,这和杨大侠有何相干?”   一德大师道:“那两个在临死去之际,同时说出了一句活:   ‘杨梦寰欺世盗名,要贫僧转告天下英雄,不要再为其所愚。’”邓开宇道:“两个重伤奄奄之人,死前难免神志有些混乱,就算你说的句句实言,也不能使人相信了。”   一德大师望了邓开宇一眼,接道:“当时贫僧亦是有些不信,以杨大侠的盛名,岂可为一二垂死之人的遗言有所沾污,但待贫僧遇上了第三桩惨案,却是不能不信了!”   杨梦寰心中虽然激动,但表面之上仍然保持着镇静的神情,淡淡一笑,道:“大师又遇上了什么奇异的事?”   一德大师道:“距此大约五十里吧!有一座荒凉的山神庙,贫僧在那座荒庙中遇上这位道兄……”   杨梦寰目光一转投注那道人身上,道:“敢问道兄的法号如何称呼?”   那道人道:“贫道养真南岳玄妙观,道号自清。”   杨梦寰道:“原来是自清道长。”   心中却暗暗琢磨道:南岳玄妙观,倒是从未听人说过。   只听自清道长说道:“南岳玄妙观,百年来一直闭关自守,不和武林人物往来,杨大侠自然是不知道了。”   杨梦寰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不知道长看到什么惊奇事物,和我杨某有关?”   白清道长道:“贫道路过那座小庙,无意中遇上一件令人发指的惨事。”   杨梦寰茫然道:“什么惨事?”   自清道长道:“杨大侠启己做的事情,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杨梦寰意识到那是一件凄惨卑下之事,心中激动异常,但表面之上。却强自保持着镇静之色,缓缓说道:“在下确然不知,道长尽管请说。”   自清道长道:“出家之人,实在不便出口,但杨大侠一定咄咄追问,贫道只好直说了。”   杨梦寰道:“在下洗耳恭听。”   自清道长道:“贫道因和一位道友相约,日夜兼程赶路,行近那座小庙之时,突然听得了一声妇人的尖叫……”   杨梦寰双目中神光闪闪,剑眉耸立,追问道:“怎么样?”   自清道长冷冷说道:“那尖叫刺耳惊心,一听之下立时可以辨出,那妇人正在急难之中。”   杨梦寰道:“道长就该赶入庙中瞧瞧才是。”   自清道长道:“贫道赶入庙中时,已是晚了一步,杨大侠已然破窗而去。”   杨梦寰道:“那人穿的什么衣服?”   白清道长道,“一袭青衫,和杨大侠此刻的装束,一般模样。”   杨梦寰长长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激动,道:“道长应该追上前去才是。”   自清道长道:“那大殿一角,还有着一位奄奄一息,满身血污的少妇,贫道是否应该先行救人?”   杨梦寰道:“不错,应该先行救人。”   自清道长道:“可叹的是那少妇已然无救,最后一句遗言是,奸杀她的乃是‘水月山庄’的杨梦寰。”   一德大师激动的说道:“那妇人气息未绝,贫僧亦刚好赶到亲耳听闻这句遗言,再和贫僧日前所遇,两下对照,自然是叫人无法不信。”   邓开宇摇头说道:“有这等事!”   杨梦寰道:“道长可曾瞧到了那人的形貌么?”   自清道长道:“贫僧虽未瞧得那人形貌,但想那妇人在死亡之前的遗言,决不会故入人罪,拖累好人,使自己冤沉海底。”   邓开宇道:“道长这番话如是确实,倒也是很有道理。”   自清道:“贫道从未卷入过江湖是非之中,为何要隐害杨大侠……”   一德接道:“此事千真万确,贫僧可以指日发誓。”   自清目光一转,投注到童淑贞和柳远的身上,道:“这两位是何等人物?”   邓开宇道:“那男的是长沙府神刀柳远,这位道姑我就不认识了。”   一德大师打量了童淑贞一阵,道:“这道姑虽是三清弟子但容色如花,美丽绝伦,比起那庙中少妇是尤有过之了。”   自清道:“室中桌翻椅倒,想是刚经过一番恶斗了,以杨大侠的威名,竟然有人找上门来,岂不是自寻死路么?如非她存心拼命而来,谅他们也无此胆量。”   邓开宇似是亦被那一德大师和自清道长说的有些心动,回顾了杨梦寰一眼道:“杨大侠,可否解开这位道姑和柳远的穴道……”   杨梦寰经过这一阵沉思之后,心中反而镇静了下来,接道:“在下相信大师和道长所见所闻都是千真万确的事,也正好和这两位登门生事的情势配合,哈哈,那人心思缜密,部署周详,把预谋的计划,安排的有如偶然发生一般,好使人无法不信,一发动就让我杨梦寰百口莫辩……”   目光转动,扫掠了三人一眼,又道:“如是我杨某人判断不错,今日定然还有无数怪闻怪事,接踵而来。”   自清道长冷冷说道:“贫道冒昧来访,只想要杨大侠解说一下那荒庙中的事情,贫道虽然向不和江湖人物往来,但目睹惨事,如芒在背,袖手不问,实难心安。”   杨梦寰道:“道长心怀成见而来,只怕非在下三言两语能够解说的明白。”   自清道长道:“如是杨大侠以此推诿,贫道更难消心中之疑。”   一德大帅接道:“杨大侠如是心中坦然,就请解了那道姑的穴道。”   杨梦寰回顾了童淑贞一眼,道:“在下这位师姊武功高强,但神智不清,我解开她穴道之后,请诸位小心一些,”他似是已看出了今日之局,已不是言语能够解说清楚,索件下再多言,反手一掌,拍活了童淑贞的穴道。   这童淑贞已从那天机真人遗留的拳谱之中,学到玄门上乘内功,自行运气解穴,就算杨梦寰不出手解开她被点的穴道,再过一阵工夫,她亦会自行冲开穴道。   自清道长看那童淑贞同属三清弟子,立时抢先开口,稽首道:“贫道自清,请教道兄法号?”   童淑贞脑际之中只有两件事情,一是对沈霞琳的仇恨,一是对杨梦寰的情爱,其他的事再也下放心上,当下冷冷说道:   “我不是玄门中人,那有法号。”   自清呆了一呆,道:“道兄身着道装……”   童淑贞道:“这个不用你管。”唰的一声,扯开身上道装露出来一身淡黄内衫。   这举动大大的出了室中诸人意外,都不禁为之一楞。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师姊武功如此高强,怎的亦会中人暗算。”   童淑贞回首望着杨梦寰嫣然一笑,道:“不要叫我师姊等我杀了那沈霞琳,咱们就是夫妻了。”目光一转,扫掠了。   清和一德大师一眼,笑容尽敛,口气冰冷的说道:“你们干什么来了?”   自清道长一皱眉头,道:“贫道等来找杨大侠,质问他几件事情。”   童淑贞探臂检起地上拂尘,道:“质问什么?”   自清和一德相互望了一眼,只觉内情复杂万端,百思不解。   转眼看去,只见杨梦寰凝目沉思,似是正在想着一件重大事情。   童淑贞不闻两人答话,立时怒声喝道:“你们听到没有?”拂尘一挥,唰的一声扫向自清道长。   自清一闪避开,沉声答道:“贫道来看问杨大侠何以在那荒庙之中,妄伤人命。”   童淑贞道:“这关你什么事了?”她脑中神经受伤思路狭隘,恨则入骨,爱则狂热,是是非非早已分辨不清。   自清道长只觉她口气咄咄逼人,说出之言,句句是强词夺理,不禁也动了火气,冷冷说道:“道兄言语逼人,动手就打,贫道虽然少在武林走动,但也不是怕事之人。”   童淑贞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快些给我滚出去。”   这一句骂的很重,自清和一德大师脸上都不禁变了颜色,齐声喝道:“你怎可出口伤人。”   童淑贞冷笑一声,道:“你们再要不走,我就要你们的命。”   一德大师和自清道长,原想这道姑既然找上水月山庄和杨梦寰动手相搏,定然是受了很大屈辱,从她口中或可再听出杨梦寰一些恶迹,却不料竟然是一个皂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对头人物……   只听童淑贞厉声喝道:“你们走是不走?”   自清道长道:“贫道等未问明事情真象之前,岂可就此而去。”   童淑贞道:“好,你们不走,那是自寻死路,不要怪我出手毒辣了。”   余音未绝,人已发动,拂尘一挥,击向自清道长,左掌拍向一德大师。   自清身子一转,避开拂尘,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   一德大师右手推出,接下了童淑贞一掌,道:“你究竟是杨梦寰什么人?”   他听杨梦寰称他师姊,她却自称杨梦寰是他丈夫,只觉乱的一塌糊涂,心中弄不清两人关系。   童淑贞左手一紧,连攻三掌,一面答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不过等我杀了沈霞琳,就要过门了。”右手拂尘,配合着攻向一德大师的左手,也攻了三招。   自清道长虽然手中有剑,只是用来封架并未还击,只待听完童淑贞的答话,才觉着心头火起,挥剑还了两招,怒道:   “那沈霞琳是什么人?”   在那个时代中,男女之间关系十分保守,授受不相亲,这童淑贞直言无讳,听得一德大师和自清道长心头又惊又怒。   只听童淑贞道:“那沈霞琳就是现在的杨夫人啊!”   她脑际问只记着杨梦寰和沈霞琳的情仇,除了这两人之外,再不知其他的人事。   自清道长虽是听得字字入耳,但心中却还是不敢相信,重复的问道:“那沈霞琳就是现在的杨夫人么?”   童淑贞道:“不错啊!”   自清接道:“你要先杀了那杨夫人,然后你再嫁给那杨梦寰?”   童淑贞怒道:“这有什么个对的,他本来是喜爱我的,却被那沈霞琳横刀夺爱把他给抢了过去。”   自清道长剑招连变三招,封注了童淑贞乔中的拂尘,喝道:“住了!”   童淑贞这次倒是听活,收了拂尘,退到一侧。   自清道长缓缓把目光移注在杨梦寰身上,道:“她说的可都是实活么?”   杨梦寰心知此时解说,只个过徒增纷扰,还个如让它自然发展的好,当下说道:   “道长就听不出真假么?”   自清道:“我听来倒象真的。”   杨梦寰心知田园的宁静生活,已无法再安享下去,数年来他虽然极力避兔卷入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终是难以避开。   他无法推想出什么人在和他作对,但他却推想到那人必然是一位武功高强,智计绝世的人物,发生的种种事故,似都是针对着他而来。   他陷入了沉思中。   自清道长眼看杨梦寰不答自己问话,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当下高声喝道:“杨梦寰,事实惧在,难道你还想抵赖么?”   杨梦寰缓缓抬起头来,说道:“道长请仔细思量一番,再下断语不迟。”   自清道长被杨梦寰反问的呆了一呆,道:“贫道听不出有何破绽?”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道长请看看这位童姑娘的形貌如何?”   自清道长道:“端庄凝重,不似轻薄女子。”   杨梦寰道:“看来道长是颇通星卜之学,试问一个端庄凝重,身着道装的女子,何以竟毫无羞耻之心,当着诸位之面,撕去她身上道装,语无伦次,难道就不值得可疑么?”   邓开宇心中的重重凝问,以是突然被杨梦寰一语点透,高声说道:“这话不错。”   自清道长固执的说道:“贫道耳闻目睹的惨事,岂能被杨大侠这一句话,轻轻化解去?”   一德大师接道:“听杨大侠的口气,似是有人故意设计诬陷于你,可是这位童姑娘看来却丝毫无中毒之征。”   自清道长接道:“这童姑娘虽只和贫道交手数招,但她武功的高强,实大出了贫道意料之外,盛名如杨大侠者,只怕也难以强得过她好多,此等武功,如何还会受人暗算?”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主谋者是何许人物,在下不敢断言,但他的武功、机智定然是冠绝常人……”   一德大师接道:“杨大侠这番解说,很难使贫僧等满意。”   杨梦寰道:“不知两位如何才能相信?”   自清道长道:“杨大侠如若能举出反证,岂不可一举拆穿真象。”   一德大师肃然说道:“杨大侠既是举不出反证,也该对武林同道有个交代才好?”   杨梦寰修养虽好,但连番被两人口气咄咄的追问,也不禁有些动了怒火,冷冷他说道:“两位既是信不过在下之言,认为我杨梦寰是欺世盗名之辈,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自清道长冷冷说道:“杨大侠就凭这几句话,就想把我等撵走么?”   杨梦寰道:“两位还要如何?”   自清道长长剑一摆,道:“咱们想把杨大侠诸般作为公诸武林。”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是非总有辨清之日,两位要如何,悉凭尊便就是。”   自清道氏料不到他竟然如此轻松的答应了下来,呆了一呆,道:“贫僧还想请杨大侠答复一句话,立时就走。”   杨梦寰道:“道长请说。”   自清道:“在那荒庙中好杀村妇,可是杨大侠干的么?”   一德大师不待杨梦寰回答,抢先说道:“贫僧遇上的两位武林同道,可是你杨大侠所伤。”   杨梦寰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冷冷说道:“不是,两位如是再无疑问,该请便了。”   自清道:“贫道虽不在武林走动,没有逐鹿武林之心,但也不甘受人轻藐。”   邓开宇突然接口说道:“杨大侠在武林之中,享誉之隆,当代高手,无出其右,更难得以淡泊自甘,不存名心,昔年少室峰英雄大会之上,杨大侠亦曾被天下群雄拥戴为领袖武林的盟主,但杨大侠坚辞不就,这是何等磊落的胸怀,两位言词咄咄,苦苦逼问,那等凌人气势,就是在下也忍受不了,但杨大侠却能但然处之,保持他一代大侠的风度……”   一德大师接道:“施主怎么称呼?”   邓开宇道:“鄂南邓家堡,邓开宇。”   自清道长道,“不知邓堡主和杨大侠有何关系。”   邓开宇一皱眉头,道:“在下只是钦敬杨大侠的为人,说不上和杨大侠有何关系?”   童淑贞对几人的对答之言,似乎茫然不解,目光左右转动,不住在几人脸上打量。   自清道长道:“以邓堡主之见,杨梦寰决不会做出好人伤命的事了?”   邓开宇道:“以情测度,料那杨大侠也不屑做出此等情事。”   突听杨兴高声叫道:“夫人回来了!”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青衣,发挽宫髻的女子缓步直行过来。   这女子看上去大约有二十三四的年纪,柳眉风目,容光照人,但却缺了一条左臂,风拂长袖,不停摇摆。   她一双清澈的目光,缓缓由一德大师和自清道长脸上掠过,微微颔首作礼,人却直对杨梦寰走了过去,神色凝重的喊了一声:“官人。”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可曾查出蛛丝马迹。”   青衣女点点头,道:“事态严重,恐怕大出官人的意料之外。”   杨梦寰还未来得及答话,童淑贞却抢先说道:“你是谁?”   青衣女回目望了童淑贞一眼,欠身笑道:“小妹李瑶红,见过童师姊。”   童淑贞自言自语道:“李瑶红,李瑶红……”   李瑶红道:“正是小妹,童师姊忘怀了么?”   童淑贞望望杨梦寰等人,又回目望望李瑶红,眉字间突然泛现出一片杀机,道:   “你是杨梦寰的什么人?”   李瑶红想不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间想不出如何措词,呆在当地。   杨梦寰道:“童师姊不知被何人用何物所伤,神智已经迷乱。”   李瑶红道:“陶玉。”   杨梦寰全身一震,失声叫道:“陶玉,他没有死?”   李瑶红道:“他不但没有死,而且学会了归元……”   突见童淑贞右手一挥,唰的一声,手中拂尘疾快的拂向李瑶红。   李瑶红骤不及防,几乎被那拂尘扫中,骇然疾退,但那空荡的左袖却被拂丝扫上,嗤的一声中断两截。   杨梦寰右手疾探,迅快绝伦的抓向童淑贞的右腕。   童淑贞右腕一沉,避开了杨梦寰的抓势,手中拂尘仍向李瑶红攻去。   李瑶红纵身让避,不肯还手。   杨梦寰横身拦住了童淑贞,施展开了擒拿手法,捉她双腕。   但此刻的童淑贞武功是何等的高强,杨梦寰又不忍伤她,出手之间,顾虑甚多,一时间也无法制得住她。   好在童淑贞亦无和杨梦寰动手之意,手中拂尘着着攻向李瑶红。   三个人走马灯般,闪转在桌倒椅翻的客室中。   自清道长、一德大师和邓开宇都看的目瞪口呆,只觉那童淑贞拂尘招数,不但毒辣,而且是变化莫测,如果她是向自己下手,只怕连十招也应付不来。   激斗之中,突听杨梦寰高声喝道:“师姊再不住手,可莫怪小弟失礼了。”   他亦深觉童淑贞太难对付,单用擒拿手法决难制于她。   那李瑶红却始终不肯还击一招;而且神色之间也不见愤怒之色。   童淑贞却如疯狂一般,手中拂尘一招紧过一招,手法愈见新奇,攻势愈见凌厉。   杨梦寰忽奋神威,大喝一声,呼呼劈出两掌,潜力激饬,逼住了童淑贞手中拂尘,左手“傍花拂柳”拍向童淑贞的右腕,右手却暗运大罡指力,点了出去。   童淑贞右腕一沉,笑道:“咱们就要成为夫妻了,我岂能和你动手。”笑语声中,拂尘陡然翻起,一招“怒龙惊涛”,那一束尘尾:突然散作一片莲丝,疾向丰瑶红点了过去。   这一招恶毒至极,那暴散的尘尾,笼罩了数尺方圆大小。   纵然有着佳妙无比的轻功,也是不易闪避开去。   杨梦寰眼看童淑贞不可理喻,右手一挥,推出了天罡指力。   童淑贞只觉一股疾来的暗劲点在右小臂上。   那暴散开的满天尘影,突然问收敛不见。   第 四 回 波屑云诡     杨梦寰借势欺进了两步,一把抓注童淑贞的腕脉,冷冷说道:“你右臂已为我天罡指力所伤,不可强行运气疗伤,不听我良言相劝,必得落下个残废之身。”   童淑贞暗中运气一试,果觉右臂之上,骨疼如裂,再也握不住手中拂尘,五指一松,跌落地上。   杨梦寰道:“情非得已,只有委屈师姊一下了。”伸手点了童淑贞两处穴道。   李瑶红轻轻叹息一一声,道:“你既然知道童师姊是神智上受到了伤害,为什么还要点她穴道?”   杨梦寰道:“她神智已然迷乱,忘去了自我,如不暂时把她制服,如何能使她安静下来……”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你可是亲身遇上了陶玉么?”   李瑶红道:“没有,我遇上了他的化身!”   杨梦寰道:“那陶玉何来的化身?”   李瑶红道:“他不知从那里选了一些和他面貌一般模样的人,传授了武功,这些人的衣着、佩带,完全和他一样,骤见之下,连我也无法分辨出来。”   杨梦寰道:“他们的武功如何?”   李瑶红道:“那人和我动手,力搏了二三十招,还未分出胜败。”   杨梦寰突然想起了沈霞琳来,急急问道:“你见到琳妹妹么?”   李瑶红轻轻叹息一声,道:“没有见到,大约那传话之人,说的不会错了。”   杨梦寰黯然一叹,垂首不语。   李瑶红柔声说道:“琳妹妹这些年来已然了解了江湖险恶,已知趋吉避凶之法,你也不要因为她太过忧虑。”   杨梦寰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如是真是陶玉出世,他定练成了‘归元秘笈’上的武功,此人心很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从此之后,只怕武林中难再有太平之日了,我岂能坐视不管?”   李瑶红道:“陶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我爹爹,还有几分敬畏,看来我得回黔北一趟,请我爹爹出山一行……”   杨梦寰接道:“如若那陶玉当真练成了‘归元秘笈’上的武功,只怕岳父也难劝阻于他。”   李瑶红道:“妾身虽只和他化身动手,但已感觉出他这次发动的形势不凡,如若不及早设法阻止,江湖上立将掀起斗场血雨腥风的浩劫。”   杨梦寰凝目沉思一阵,道:“其人手段卑下、毒辣,咱们不得不早作准备,有劳红妹一行,先把父母护送到一处安全所在,我才能放手和他一较长短。”   李瑶红点点头道:“夫君顾虑甚是,但不知几时动身?”   杨梦寰道:“事不宜迟,你去禀告双亲,即刻收拾起程。”   李瑶红应了一声,急急奔向后厅。   一德大师突然合掌,说道:“阿弥佛陀,贫僧为人所误,几乎沾污杨施主的侠名,贫僧这里谢罪了。”   杨梦寰道:“事出误会,如何能怪得大师!”   一德道:“杨大侠不予责怪,贫憎更觉惭愧,贫僧这里告辞了。”   杨梦寰道:“大师留此斋饭……”   一德大师接道“不用了。”合掌一礼,转身而去。   杨梦寰抱拳说道:“大师慢走,在下不送了。”   一德道:“不敢有劳。”大步走了出去。   自清道长收了长剑,值:“贫道也告退了”。   杨梦寰道:“道长如无要事,何妨留住几日。”   自清道长道:“杨大侠气度非凡,贫道当永远怀慕,日后得有效劳之处,定当全力以赴。”回身大步而去。   邓开宇望着那一僧一道的背影消失,才轻轻叹息一声,道:“杨大侠不肯责怪这两个和尚、道士,反而使他们增长了不少愧疚之心。”   杨梦寰缓缓道说:“兄弟原想此后江湖中有三十年太平日子好过,已不作出道之想,料不到风波突起,竟是来的这般快速。”   邓开宇道:“此情此景,杨大侠总不能袖手不管?”   杨梦寰点头说道:“陶玉重出江湖,大乱之征已萌,兄弟岂能不管,此人心狠、手辣,阴毒至极,必得早谋对策,家父母离此之后,兄弟即将着手查访真象,只怕难以兼顾那多情仙子之事,有劳少堡主白跑一趟了。”   邓开宇略一沉吟,道“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是该不该说?”   杨梦寰道:“邓兄有何指教,兄弟洗耳恭听。”   邓开宇道:“杨大侠言重了……”微微一顿接道:“兄弟虽是孤陋寡闻,不知内情,但却听闻过陶玉之名,杨大侠为我武林同道,放弃了林泉清福,重入江湖,实是我武林同道之幸,以杨大侠的武功成就,固然不需别人臂助,但对方即是高手甚众,在下之意,劳请杨大侠同往敝堡一行,家父已邀甚多武林同道,集议追查那多情仙子下落,杨大侠如能亲临,必可使群众归心,共谋对付那个陶玉之策。”   杨梦宇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了,陶玉行事,一向神速,稍有迟延,或将造成恨事。”   邓开宇道:“既是如此,在下留此奉陪杨大侠,先查明陶玉之事,再回去复命,不知杨大侠能否见允?”   杨梦寰道:“邓兄家传武功,兄弟早已闻名,但那陶玉武功却是得自‘归元秘笈’,兄弟只怕也难是他敌手,此去凶险重重,生死难卜,少堡主是否同往,悉听尊便,但兄弟却必得先把话说明。”   邓开宇哈哈一笑,道:“生死有命,杨大侠不用为我担心。”“杨梦寰道:“好!   邓兄既已决定,兄弟欢迎至极……”瞥见李瑶红缓步走了过来,道:“车马已齐,双亲行囊已整,但不知何人护送二老?”   杨梦寰道:“就劳红妹一行。”   李瑶红道:“琳妹妹行踪不阴,我如再护送二老远行,岂不是只余下你一个人了?”   杨梦寰道:“非红妹的武功才智,不足以护二老安全……”目光上转,接道:“邓兄请稍候片刻,在下去后厅拜别双亲。”   邓开宇道:“杨大侠尽管请便。”   杨梦寰低声说道:“红妹请留这里照顾童师姊。”   原来那童淑贞已然会自行运气通穴之法,如她借那杨梦寰离去之时,打开穴道,邓开宇决难制服于她。   李瑶红知他心意,点头一笑,道:“贱妾并未提起陶玉的事……”   杨梦寰道:“这个小兄明白。”转身而去。   李瑶红随手扶了一张椅子,道:“邓少堡主请坐。”   邓开宇道:“李姑娘是杨夫……”   李瑶红道:“不错,杨梦寰正是贱妾夫君……”微微一顿,又道:“妾夫为人淡泊名利,外和内刚,这次陶玉出世,旨在奴役天下武林,他昔年曾学艺家父门下,对他为人,妾身是了解最深。”   邓开宇道:“令尊可是那海天一叟李沧澜?”   李瑶红道:“正是家父。”   邓开宇道:“李姑娘可是数年前,被武林中称作无影女的?   ……”   李瑶红道:“正是江湖上送的匪号,妾身久已弃之不用了……”微微一笑,接道:   “妾身和陶玉有着同门之谊,十数年相处一起,对他为人了解最深,其人手段之辣心之毒,放眼当今之世,实难有第二人可与比拟,尚望少堡主能够设法通知武林中各大门派,早日派出高手,合力围剿,以求先发制人,如等羽翼丰满,再想除他,就非易事了。”   邓开过于:“杨夫人说得是。”   李瑶红道:“就妾夫性格而论,恐他计难至此,还望少堡主自作主意才好。”   邓开宇道:“这个在下明白,以杨大侠的身份、决不愿向人提出派遣高手相助的事。”   李瑶红叹道:“除此之外,妾夫……”瞥见杨梦寰匆匆走了过来,赶忙住口不言。   杨梦寰直行到李瑶红身前,低声说道:“爹妈似是已知道陶玉的事了。”   李瑶红一皱柳眉儿,道:“贱妾确实未在二老面前提过,两位老人家说些什么?”   杨梦寰道:“母亲直说我近来气色不好,要我韬光养晦,不可招惹是非,还是爹爹说我相中多苦难,逃避无益,不如让我自己去吧!唉!如非爹爹插上一句,只怕母亲要迫我避世养晦去了!”   李瑶红道:“两位老人家近年来禅功精进,已具神通,他们的话不能不信。你要小心一些,贱妾把两位老人家送去之后,立即就赶回……”。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我这几年一真住在水月山庄之中,可说是未问武林中事,但事情却找上门来,我纵然不愿再管,但又有何法逃避……”他仰脸望着屋顶,缓缓接道:“大丈夫死而何惧,纵然那陶玉不找到我杨梦寰的头上,我也不会坐视他猖狂于江湖之上、造成浩劫。”   李瑶红柔声说道:“你一生行事,仰俯无愧,吉人自有天相,纵遇凶险,办会逢凶化吉,妾身就此别过了。”   杨梦寰道:“有劳红沫”。   李瑶红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杨梦寰接道:“沿途之上多另小心。”   李瑶红回头说道:“不劳夫君挂心。”   杨梦寰道:“我送你一程如何?”   李瑶红道:“不用了吧,那陶玉恐已留心到你的行动,你如随车而行,或将弄巧成拙,引起他的注意。”   扬梦寰道:“好!趁他还未找上水月山庄,你们快动身吧!”   李瑶红道:“夫君和那陶玉照面时,还望多加小心,唉!   对他那等险恶毒辣的人物,也不用存什么仁厚之心了。”转身急步而去。   杨梦寰回顾厂邓开宇一眼,道“天色入夜之后,咱们再走……”目光一转,望着守候在门外的杨兴接道:“你带邓少堡主到东厢房去休息一下。”   邓开宇看了柳远和童淑贞一眼,道“杨大侠要如何处置这两个人?”   杨梦寰道:“咱们带他们同行。”   邓开宇道:“这两人不是中毒,为何竟这般神智失常?”   杨梦寰叹道:“他们似是被一种武功所伤,可惜在下却想不出解救之法。”   邓开道:“杨大侠也该休息一下才好。”抱拳一礼,退出客室,紧随杨兴身后,穿过两重庭院,走入了一座清雅的室中。   杨兴低声说道:“这是少爷要待贵宾之处,室中布设齐全。   少堡主尽管使用。”   邓开宇道:“这水月山庄之中,可经常有客来么?”   杨兴道:“据小的所知、很少人来,但第一年节之中,却是收到很多的礼物。”   邓开宇道:“那杨龙侠武功绝世,你既伺候少爷,定然学得很多绝技。”   杨兴道:“少爷只传一种打坐功夫,告诉我每日坐上两个时辰,强身补气,除此之外,再未传我其他武功。”   邓开宇道:“你可是很忙么?”   杨兴道:“忙的很,这样大一个水月山庄,只有三人管理打扫,说起来小的虽是伺候少爷,其实洒扫庭院,每日都得耗上两个时辰……”   邓开宇接道:“为什么不多用上几个人呢?”   杨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小的们人手虽嫌不够,但除了打扫庭院之外,也无什么事情。但老夫人和两位夫人,只用一个丫头伺候。比我们又忙的多了。”   邓开宇轻轻叹息一声,道:“以你们少爷在武林中的声誉,应是仆从如云,一呼百诺才是,想不到水月山庄竞是这洋的简仆生活!”   杨兴似是动了谈兴,又接口说道:“说起我们水月山庄,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提起我家少爷的名头,那更是人人钦敬,但却无人想到,以我家少爷的身份名望,有时竟然是帮助我门洒扫庭院,两位夫人更是亲下厨房。”   邓开宇点头说道:“杨大侠淡泊名利,难得两位夫人也如此贤淑。”   杨兴道:“还有一件事,恐非为江湖人所知。”   邓开宇道:“什么事?”   杨兴道:“那就是两位少夫人,虽然和少爷有了夫妻之名,但却一直的分室而居,两位少夫人同居一室,除了习练武功时和少爷同聚后园之外,平常从不见面。”   邓开宇奇道:“这又为什么呢?”   杨兴似是已警觉到说话大多,尴尬一笑,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少堡主千万不要把小的之言告诉我家少爷,小的这里先谢谢少堡主了。”   邓开宇点头道:“好!我不说就是。”   杨兴道:“少堡全还有什冬吩咐?”   邓开宇道:“没有事了,我要坐息一下,你也可以去休息了。”   杨兴欠身一礼,道:“少堡主如若有事,尽管招呼小的。”转身出室而去。   邓开宇缓缓登上床榻,盘膝调息。   待他醒来时杨梦寰早已在室中相候。   邓开宇急急跃下木榻,道:“杨大侠几时到此,怎不招呼兄弟一声……”   杨梦寰道:“兄弟刚到不久,邓兄坐息入定,兄弟怎可惊扰。”   邓开宇道:“令尊、令堂起程了么?”   杨梦寰道:“已去多时,兄弟也想动身了,不知邓兄意下如何?”   邓开宇道:.悉听杨大侠作主,在下是敬候令谕。”   杨梦寰道:“邓兄言重了……”   微微一顿,又道:“大侠之称,兄弟是愧不敢当,咱们年龄相若,应以兄弟相称才是。”   邓开宇道:“这个兄弟如何敢当。”   杨梦寰道:“邓兄不用客套,厅中酒饭已备,咱们食用之后,立刻动身如何?”   邓开宇道,“悉听尊便。”   两人走入厅中,酒饭果然早已摆好,虽是几佯家常小菜,但却十分精美可口。   一餐饭匆匆用毕,联袂上道,大门外早已备好一辆黑篷马车。   杨梦寰道:“为了在下那位师姊和柳远同行之便,兄弟想御车而行,不知邓兄意下如何?”   邓开宇道:“杨大侠顾虑周详,在下敬佩的很。”   杨梦寰道:“邓兄请上车吧。”   邓开宇四下瞧了一眼,不见他人,说道:“杨大侠先请上车,在下来赶车如何?”   杨梦寰道:“不敢有劳邓兄,在下自有安排。”   邓开宇一掀车帘,进入车中,只见童淑贞和柳远各据一角,倚栏而立,神情之间毫无痛苦之色,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难道两人已被解开了穴道不成?”   只见杨梦寰登上车来,顺手放下车帘,马车突然向前行去。   邓开宇心中大奇,忍不住问道:“何人驾车?”   杨梦寰道:“那驾辕健骡,是一位武林前辈赐送的异种,不但脚程惊人,而且颇具灵性,只要隐身车中,略一牵动缰绳,它就能识辨路途了。”   邓开宇道:“原来如此”。   但觉那行驶的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一般,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不大工夫,已然驰出了东茂岭,就在那篷车将要驰出山中,行人官道的当儿,突然由迎面奔驰来一匹快马。   马背上伏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但却不知收束疆绳,直向篷车下撞了过来。   杨梦寰目光锐利,虽是隔着一层垂帘,仍是看的十分清晰,微微一带缰绳,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但那马背上黑衣人却似浑无所知一般,不知控缰勒马,任快马向前冲来。   邓开宇心头火起,伸手拉开垂帘,正待跃出,突见眼前人影一闪,杨梦寰快如飘风跃出车外,左手一挥,挡住了那狂奔怒马,邓开宇暗暗赞道:好快的身法。紧随着飞出车外,喝道:“朋友的眼睛可是瞎了么?”   杨梦寰道:“邓兄不用责备他,这人纵然未死,也必受了重伤。”   邓开宇心中仍似有些不信,右手一探,抓往了那黑衣人,抬起一看,只见那人口鼻之中,鲜血淋漓而下。   杨梦寰道:“邓兄小心,此人还没有气绝。”   邓开宇双手齐出,轻轻把那大汉托了下来,放在地上。   杨梦寰暗中运气,伸出右掌,按在那人背心之上,真气源源而出。   那重伤人得杨梦寰真气催动心脉,略闭的双目,突然睁开。   杨梦寰低声说道:“兄弟如若还有能提聚真气,请和在下涌入侠内的真气相合。”   那人口齿启动,一缕微弱的声音自口中涌出来,道:“我伤势奇重,已经不行了,不劳费心,但在下有几句话却要劳请兄台转告……”突然一阵急喘,打断了未完之言。   杨梦寰轻轻叹息声,道:“你伤势虽重;但心脉未断,并非是绝无救药,尚请保重身体。”   那人张嘴吐出一口血水来,大喘了两口气,接道:“有一件事,重过在下生死,但望兄台能够替在下传到……”   邓开宇看他伤热已然无望,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那人说:“请两位转告杨……大……侠……”   邓开宇道:“这位就是,有话快说。”   那人双目突然一瞪望着杨梦寰道“你是杨大侠……”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杨梦寰道:“区区正是杨梦寰……”   那人道:“杨大侠,阎罗……庙中去……”圆睁双目突然一闭,气绝而逝。   杨梦寰缓缓取下按在他背心的手掌,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他不肯讲话,也许还有得救”。   邓开宇道:“杨大侠无怪能受武林同道尊仰,单是这仁慈上心,就非常人能及,”   杨梦寰道:“他本尚有活命之望,只为了传几句话给我,使他保住心脉的最后一口元气散去。”   邓开宇道,“可异惜连一句话也未传到。”   杨梦寰仰脸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咱们把他埋了吧!”转身由车上抽出主剑,就在道旁挖了土坑,把那人埋了起来,随手移来一块山石,默运天罡指力,写道:无名英雄之墓,六个大字。   邓开宇道:“好一个无名英雄之墓。”抱拳对墓碑作了一个长揖,心中对那杨梦寰崇敬之意,增加不少。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五年前江湖上一次杀劫,历历如在眼前,想不到五年之后,江湖上又起风波,唉!只怕这一次杀劫,尤重过五年前的一番动乱。”   邓开宇道:“杨大侠亲临江湖,当能早日消去杀劫。”   杨梦寰道:“如若当真是那陶玉重出江湖,兄弟也难是他之敌”。   邓开宇道:“杨大侠太过谦虚了。”   杨梦寰道:“在下说的句句真实,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邓开宇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当真就无人能制服那陶玉么?”   杨梦寰道:“据兄弟所知,当今之世,只有两人或可是那陶玉之敌,不过,这两人一个行踪不明,一个闭关深山,不问江湖中事,只怕是难以请得他们出山。”   邓开宇道:“不知那两位武林前辈?”   杨梦寰道:“说起来大大有名,邓兄也许听人说过,这两位都是巾帼英雄,女中丈夫,她们的成就,当真是愧煞须眉。”   邓开宇道:“杨兄可是说的那朱若兰么?”   杨梦寰打开车帘,道:“邓兄,咱们上车说吧?”   邓开宇一跃登车,杨梦寰紧随而上,放下车帘,篷车又向前奔驰而去。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邓兄听人说过那朱若兰么?”   邓开宇道:“在下听得几位武林前辈谈起那朱姑娘的风范,心中敬慕甚深。”   杨梦寰道:“朱若兰出身金枝玉叶,但却有着慈悲心肠,才貌、智谋、武功样样都非常人能及。”   邓开宇轻轻咳了一声,道:“杨大侠,在下有句不当之言,不知是该不该间?”   杨梦寰道:“邓兄尽管请说”。   邓开宇道:“闻听人言,杨大侠和朱姑娘有着一段缠绵动人的恋精,不知是否确实?”   杨梦寰哑然一笑,道:“兄弟和朱姑娘相识倒是不错,一段恋情却说不上,那朱姑娘人如当空皓月,不论何人,见她之面,都不敢妄存亵读之想。”   邓开宇道:“原来如此,兄弟只不过听人言及,随口问来,尚望杨大侠勿怪才好,”   杨梦寰道:“江湖上的传说,总难免捕风捉影,邓兄不必放在心上。”   邓开宇尴尬一笑,道:“还有一位不知是那位巾帼英雄?”   杨梦寰道:“赵小蝶,赵姑娘。”。   邓开宇道:“兄弟亦听家父谈过。”   杨梦寰道:“如若单以武功而论,这赵小蝶恐尤在那朱若兰姑娘之上,但她的气度、才慧却是稍逊那朱若兰姑娘一筹。”   邓开宇笑道:“如是以貌而论呢?”   杨梦寰笑道:“各有千秋,那朱若兰有如威风临世,赵小蝶却似出谷黄莺。”突然想到那多情仙子,回目望着邓开宇,道:“邓兄,兄弟也有几句不当之言,问将出来,邓兄勿怪才好。”   邓开宇道:“杨大侠尽管下问,在下知无不言。”   杨梦寰道:“邓兄可见过那多情仙子?”   邓开宇实未料到他问到那多情仙子,又呆了一呆,道:   “兄弟见过。”只觉脸上一阵热辣的难过。   杨梦寰道:“不知邓兄可否将那多情仙子的容貌、体态给兄弟描述一番听听?”   邓开宇轻轻咳了两声,道:“这个很难说得明白,那时在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就记忆所及,她是美艳绝伦的女子。”   杨梦寰道:“她穿的什么衣服?”   邓开宇道:“似乎是蓝色的衣裙。”   杨梦寰道:“她的举动可很放荡?”   邓开宇道:“放荡的是追随她的女婢,那多情仙子举动之间,倒是十分端庄。”   杨梦寰沉吟了一阵“;道:“想这武林之中,见过那多情仙子的人,定然是很多了?”   邓开宇道:“多情仙子那多情之宴,请的人十分复杂,并非全是武林中人。”   杨梦寰啊了一声,道:“都是些什么人物?”   邓开宇道:“缙绅巨贾,纨裤子弟,王孙公子,名士秀才,一应俱全。”   杨梦寰道:“这么说来,那多情仙子,当真算得多情人了,慈航普渡,兼及众生,三教丸流,一视同仁。”   邓开宇道:“据在下所知,凡是与会之人,都是被灌得酩酊大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那多情仙子,美艳群婢,五色帐幕,早已走的没了影儿,回首往事,恍如经历了一场梦境。”   两人说话间,车已行入了官道。   杨梦寰道:“那车马帐篷,去时就不留一点痕迹么?”   邓开宇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那样多的车马篷帐,数十美婢;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一点痕迹也不留。”   杨梦寰道:“这有些不可能吧?不知邓兄是否亲自勘查过下?”   邓开宇道:“在下亦曾仔细查看过,确实找不到可资追寻的痕迹。”   杨梦寰道:“邓兄可曾查出原因何在么?”   邓开宇道:“兄弟找出了一种原因,就是那多情仙子,每次选择约会群豪之处,定有一片草地,车马留在远处,用人力把篷帐运上车,人由草地经过,事后再由人毁去那留下的痕迹。”   杨梦寰道:“事情只怕不是如此简单。”   邓开宇道:“在下亦觉出这推断有些牵强,只是再也找本出别的原因了。”   杨梦寰道:“这么说将起来,那多情仙子定有着惊人的武功了?”   邓开宇道:“这一点武林中已有公论,说那多情仙子定然是一位武功高强的人,其实就在下所见而论,那些女婢只怕都有着常人难及的武功。”   杨梦寰突然微微一收缰绳,奔行的马车陡然停了下来,杨梦寰掀开车帘,大步行了出来,四下打量了一阵,重又登上马车,一抖缰绳,马车又向前奔去。   邓开宇道:“咱们要到那里去?”   杨梦寰道:“邓兄可曾记得那位兄台临死之前,说过的上句话么?”   邓开宇道:“是了,咱们要到阎罗庙去?”   杨梦寰道:“不错,距此约二十里外,有一座阎罗庙,因那庙中太过阴森恐怖,平常之日,总是关着庙门,每年一度有着半月的庙会,那时,人潮汹涌,阎罗庙中各处灯火辉煌,但半月会期一过,庙门立时关闭,一年之中也难得有人进入庙中一次,如是选择那处所在作为一个发号施令的地方,确然是不错。”   邓开宇道:“那人只说出阎罗庙三个字,就不支而逝,实叫人难以测出他用心何在,”杨梦寰道,“不管他用心如何,都和阎罗庙着着关系,咱们去瞧瞧决错不了。”   邓开宇不再多言,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那阎罗庙中,果然藏有敌人,今日之局,实是险恶无比,这两人疯疯癫癫,不但难以从中相助,而且还是一大累赘,今日之局,实是个内忧外患的险恶局面,我纵不能助他,亦不能拖累于他,当下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奔行马车突然停下来。   杨梦寰掀开车帘望了一阵,说道:“邓兄,到了阎罗庙啦。”   邓开宇睁开双目,望了柳远和童淑贞二眼,道:“这两人该当如何?”   杨梦寰道“解开他们穴道,带他们一起进入庙中,”邓开宇道:“这两人疯疯癫癫,如何能够帮助咱们。”   杨梦寰道:“他们神智不清,不论对何人都充满着敌意,可和咱们为敌,亦可和别人为敌。”顺势一掌,拍活了童淑贞的穴道。   童淑贞长长吁一口气,醒转过来,双臂展动,伸了一下柳腰,目注邓开宇道:“你是什么人?”   邓开宇道:“在下邓开宇。”   童淑贞望着杨梦寰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么?”   杨梦寰点头说道:“邓兄乃是小弟的知己好友。”   童淑贞点头一笑,不再多问。   杨梦寰又一掌拍活了柳远的穴道,但他对此人却是不敢放过,拍活他穴道之后,左手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脉穴,跃下马车。   童淑贞紧随杨梦寰身后,邓开宇走在最后。   下了马后,只见一座高大的庙宇,屹立在一片荒凉的原野中。   那庙宇建筑的十分宏伟,绵连百丈,一道百丈黑色围墙,增加了不少阴森之气。   两扇黑漆大门,紧紧的关闭着,一块金字方匾,高悬在两道黑漆大门之上,写着“阎罗庙”三个大字。   庙后面是一片青翠的林木,但庙前却是一片广阔的无物红色土地,两侧生满及膝的杂草,一望不见村落行人。   杨梦寰扣着柳远脉穴,直行到庙门前面。伸手扣动门上铜环。   良久之后,仍无动静。   邓开宇道:“这等荒凉恐怖的庙宇,恐怕没有香火道人。”   杨梦寰道:“虽然没人,但咱们也该先行参了礼数。”飞起一脚,踢在木门之上。   只听一声蓬然大震,木门一阵摇动之后,仍是紧紧的关闭着。   邓开宇心中暗道,奇怪呀!庙中既是无人,不知这庙宇何以关闭的如此严紧,当下说道:“杨大侠暂请住手,待在下越墙而入,由里面打开庙门。”   杨梦寰道:“如若这庙里有人潜伏,在下这一脚定已惊动到他们,邓兄要小心一些。”   邓开宇道:“我如遇上什么惊险之事,立即招呼杨大侠就是。”纵身一跃,越墙而入。   围墙里面是一个广大的院落,两座高大的石像,矗立生满荒草的院落中。   邓开宇约掠扫了四周景物一眼,匆匆奔向大门,果然有一道粗重的铁杠加在门上,邓开宇取下铁杠,开了大门。   杨梦寰当先而入,说道,“邓兄,兄弟久闻这座阎罗庙,建筑的十分精奇,里面神像,狰狞恐怖,数层大殿各具特色。   壁间彩画,赤都是精工绘成的地狱景相,神像本身更具活动的机关,当初修筑此庙,足足耗去十年时光。”说话之间,人已行出数丈。   一宽大的屏风,横拦路中,尽遮了里面景物。   屏风上的彩色壁画,久经风吹雨打,已然有些模糊,但仍隐隐可辨,画的是各层地狱景物,绕过屏风,突然见两座高大狰狞的神像,矗立在二门前面。   那神像足足有一丈四五尺高,左面一个身着红袍,左手执笔,右手握看生死簿。   右面一个青面獠牙,腰间悬着拘魂牌。   以邓开宇那等武功的英雄人物,骤然间看到这两个恐怖狰狞的神像,也不禁为之一呆,心底之间泛起一股寒意。   杨梦寰轻轻咳了一声道:“邓兄,咱们进里面瞧瞧吧。”   邓开宇应了一声,道:“兄弟开道。”登上七层石级,进了二门。   二门内,又是一座大院,林木高耸,落叶积径,一片阴森气象。   四周的厢房连绵,但都紧闭双门,一座青砖砌成的高台矗立院中,青色栏杆环绕,三个大红字,写的是望乡台。   童淑贞和柳远似是都为这恐怖的景色所惑,不住的流目四顾,脸上是一股茫然和畏惧混合的神色。   杨梦寰却在仔细查看那落叶形态,希望能找出一点痕迹来。   邓开宇道:“杨大侠,兄弟到望乡台去瞧瞧。”拾级而上,直登台顶。   杨梦寰察看了四周景物,不见可疑之处,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我等明目张胆而来,这阎罗庙中纵然有人,亦必闻声躲了起来,这座庙宇占地十徐亩,房屋毗连,不下千百间,刊们如若藏了起来,如何寻找,总不能逐室、逐屋间间搜查……   忽觉一个手掌伸了过来,搭在肩头之上。   杨梦寰本能的右手一翻,抓住了那搭在肩上的手腕,回头看去,只见童淑贡面色露着惊怖之色,说道:“这地方太阴森了,咱们走吧!”   杨梦寰心中一动,暗道:看来她的神智并未完全受到破坏,大有复元之望,童淑贞武功高强,如若能将她的伤势治好、倒是一位很好的帮手。   回目看去,只见柳远满脸茫然之色,倒是毫无畏惧之意看来他的伤比童淑贞重了甚多。   只听衣袂飘凤,邓开宇由那望乡台上跃了下来,说道“这座庙宇十分广大,但却瞧不出一点有人的痕迹。”   杨梦寰握着童淑贞的右腕,低声说道:“童师姊,不用害怕。”大步向前行去。   童淑贞报仇心切,在数年苦修中,用功甚勤,、短短五年时光,足抵得别人十年奢练,内功精湛,陶玉点她头上穴道时,真气本能的聚于脑间相护,陶玉下手虽然很重,但童淑贞受伤却是甚轻,故仍有着喜怒惊怕的感觉。   邓开宇眼看杨梦寰一手牵着一人,心中想道:如若有人陡然之间跃出攻袭,他如何能够分手拒敌,当下伸手抓住柳远的脉穴,道:“杨大侠,此人交给兄弟看守吧!”   杨梦寰知他用心,微徽一笑,将手放开。   穿行过一片阴森高大古柏,景物又是一变。   只见一座高大的殿脊,耸立眼前,一块金匾横在大殿门上,写着“森罗殿”三个大字。   杨梦寰放开童淑贞的手腕,低声说道:“师姊,可瞧出这是什么地方么?”   童淑贞抬起头来,瞧着那“森罗殿”三个大字,缓缓念道:“森罗殿。”   杨梦寰喜道:“师姊内功精湛,伤势已在逐渐复元之中。”   也不知童淑贞是否已听懂杨梦寰在称赞,茫然一笑,侧身向杨梦寰身上偎去。   杨梦寰伸出右手,扶住了童淑贞的娇躯,回头望着邓开寰,道,“她的伤势已大为减轻,只要能有一种深刻的印象,唤回她失去的记意,那就可以完全复元了。”   邓开寰道:“这是何物所伤,竟然如此利害?”   杨梦寰道:“兄弟亦难说出原因,但就形态判断,她似是被一种武功所伤。”   邓开寰道:“最高的内家手法,亦只能不着皮相,伤及内腑,如何能使一个人,对往事丧失了记意呢?”   杨梦寰道:“人身之内,分工精密,如若能找出那专管记意的神经,使它受到伤害,而不及其它,岂不可使一个人的神经受到了错乱,那‘归元秘笈’乃是两位盖世奇人毕生经验,心血所积,想来定有此种武功的记载。”   邓开宇道:“多承指教,咱们可要进入大殿瞧瞧?”   杨梦寰道:“进去瞧瞧……”   邓开宇道:“杨大侠请在大殿外接应在下。”牵着柳远大步向前行去。   “森罗殿”大门紧闭,邓开宇伸手一推,竟然是纹风未动杨梦寰快步跟了上来,暗中运集内力,右掌抵在两扇黑漆大门上,道:“邓兄,咱们合力来试它一下。”   邓开宇道:“如是那大殿之中无人,这殿应该由外面加锁才是,何以会由里面拴上?”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邓兄怎知那里面没人?”   邓开宇点头说道:“多蒙赐教。”伸出左手,顶在大门上同时运力,向前推去。   这两人内力何等的深厚,合力一推,足足在千斤以上。   但那门仍然纺风未动,匾后积尘,倒被震得籁籁下落。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在这木门之后,必有铁拴扣着。”   邓开宇道:“这大殿必有侧门,咱们到侧门处去试试如何?”   杨梦寰道:“好!如是没有侧门,只有毁去这座大门了。”   邓开宇道:“杨大侠请在此等候片刻,在下去找找看,再来通报。”放开柳远,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邓开宇又匆匆奔了回来,说道:“东侧果有一侧门。”   两人绕回殿侧,果见一个仅可容一人通过的侧门,杨梦寰走了过去,暗运功力,用手一推,木门应手而开。   这侧门虚掩,倒是大出杨梦寰的意外,大殿中更是显然有人,回头说道:“邓兄请照顾他们两位,兄弟开路。”暗运功力,缓步向前行去。   殿中神像罗列,各极恐怖能事,居中是黑脸紫袍的阎君,南侧牛头马面,各种形态的鬼卒,分站牛头马面身后。   邓开宇紧随而入,目光一掠那排列的神像鬼卒,突觉心底一凉,头皮发炸。   只见杨梦寰缓步由神像、鬼卒之间穿行了一周,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听去。   邓开宇正待相询,瞥见杨梦寰身躯疾闪、跃入右侧,紧接着砰然一声大震,似是踢开木门的声音,邓开宇两手齐出,抓住了童淑贞和柳远,匆匆奔了过去。   只见一扇小门已被踢开,当下一侧身子冲了进去。   但见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衣服破裂,双手被绳索捆绑,长发乱披,高吊在一座铁架上,紧闭着双目,似是受伤不轻。   杨梦寰呆呆的站在那铁架前面,全身微徽颤抖,显然他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邓开宇轻轻咳了一声,道:“杨大侠,这人是谁?”   杨梦寰缓缓回过头来,道,“是拙荆!邓兄请好好照顾两人,兄弟去解开她手上的绳索。”   邓开宇道:“杨大侠尽管出手,这两人交由在下照管就是!”   童淑贞突然一跃而起,口中喝道:“沈霞琳!”疾向那白衣少女扑了过去。   杨梦寰挥掌拍出,口中大声喝道:“童师姊不可伤人!”   童淑贞挥掌一挡,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轻震。   杨梦寰救人心切,这一掌用出八成功力,童淑贞吃了杨梦寰一掌,震得斜向一侧落去。杨梦寰却接势一跃而起,落在那铁架之上。   童淑贞脚落实地,立时又跃飞而起,扑向了沈霞琳。   杨梦寰右手疾出,一招“潮泛甫海”,暗劲山涌,排空而下。   只见童淑贞银牙一咬,暗提真气,斜里一跃避开了正面,不顾为杨梦寰掌力所伤,右手五指箕张,猛向沈霞琳抓了这去。   邓开宇随手一指,点了柳远穴道,准备出手帮助杨梦寰,先把童淑贞制服。   且说童淑贞避开了杨梦寰掌力正面,上半身让了开会,但双腿却是无法避开,被杨梦寰掌力击中,身不由己的横向一侧飞去,五指掠着沈霞琳衣服扫去,嚓的一声,撕下了沈霞琳一片衣服。   邓开宇疾跃而起,右手一样,抓向童淑贞的右腕。   那童淑贞双腿虽为杨梦寰掌力击中,但她武功未失,双足还未落实地,右掌已回手拍出,击向邓开宇的肘间。   邓开宇右臂一缩,左掌一招“飞鼓撞钟”击向童淑贞的肩头。   两人立时展开了一场恶斗,邓开宇家传武学,颇为精湛,拳势变化、佳妙异常,但那童淑贞的武功,学自天机真人遗留的拳谱之上,变化精奇,实非邓开宇所能抵敌,交手五招,邓开宇已连遇两记险招,幸而童淑贞腿上受伤不轻,行动不便,身法大为缓慢,邓开宇才能应付过去。   杨梦寰眼看打斗如此剧烈,沈霞琳仍是闭着双目,心头大为黯然,忖道:她如不是受了重伤,定已被点了穴道,当下暗运功力,正待解开她手上捆绑的绳索,突听邓开宇闷哼一声,连退三步;   原来那邓开宇被童淑贞一掌击中左肩,当堂被震的回后退去。   邓开宇虽然受一掌,仍不退避,大喝一声,反冲了上去。   童淑贞似是亦无害邓开宇之心,一掌击了邓开宇后,回身又向沈霞琳扑了过去。   她刚刚转过身子,邓开宇右拳已挟着一股疾风。疾攻而到。   童淑贞右手拍一掌,拍了过来,封开邓开宇的拳势,左手一招“手拨五弦”斜里拍出。   邓开宇左肩受伤,防守之势更难周全,眼看童淑贞一掌拍来,只有向后退去。   杨梦寰高居在铁架上,看的十分清楚,忖道:看来那邓开宇已难再支撑下去,如若让他伤在童师姊的手下,岂不终身遗憾。   心念一转,放下霞琳,一跃而下,直向童淑贞扑了过去。   童淑贞闻得衣袂飘之声,立时一个大转身,回过头去,道:   “我不和你动手,我要杀死沈霞琳。”   杨梦寰右手挥出,疾向童淑贞右腕之上抓去,口中喝道:   “为什么要杀她?”   童淑贞一闪避开,道:“我恨她。”   邓开宇眼看杨梦寰跃下铁架出手,不愿两面夹攻,当下向后退去。   童淑贞娇躯一侧,又向沈霞琳冲了过去。   杨梦寰右臂一伸,拦住了童淑贞的去路,冷冷说道:“小弟已尽了忍耐极限,童师姊如若还不停手,可不要怪不弟无礼了。”五指陡然一翻,转向童淑贞左手腕脉之上扣去。   童淑贞左手一沉,右手横里击出一掌。   杨梦寰不避来势,掌指一送,反向童淑贞肘间点去。   两人这一阵近身搏斗,掌指间极尽变化能事,惊险万状,触目惊心。   杨梦寰着着迫进,逼得童淑贞不得不集中精神对付,两人这一番恶战,可算是尽展所能,凶猛、激烈;只看的邓开宇目瞪口呆,只觉这两人出手的掌法、招数,竟都是生平未闻未见之学。   转眼之间,两人已相搏了十五六招。   杨梦寰技高一筹,逐渐的取得了优势,童淑贞已被迫落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邓开宇心中暗道:江湖上人人称赞那杨梦寰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心念还未转完,杨梦寰已然得手。这时童淑贞正施展出天机真人的绝学,漫天掌势劲逼而至,杨梦寰左手疾挥,封开了童淑贞绵密的掌势,右手乘势而入,点中了童淑贞肩上穴道。   童淑贞未料杨梦寰冒险抢攻,要想闪避,已是不能,手脚一缓,杨梦寰掌指已连续而出,连点了童淑贞四大要穴。   那童淑贞玄门罡气虽然已初步有成,但也无能抗拒杨梦寰那强硬的、指力、身子摇了两摇向下倒去。   杨梦寰左手疾快伸出,抓住了童淑贞,缓缓放倒在地上。   道:“有劳邓兄看管他们一下。”纵身二跃,飞上铁架,正待解开沈霞琳身上绳索,突听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不要动她。”   转脸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玄装的美丽少女,缓步由壁角处转了出来。   杨梦寰只觉此女面貌熟悉,似曾见过,只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   邓开寰目光一掠那玄衣少女,脸上泛升一片奇异的神色,那神色极是奇异,惊愕中徽带兴奋。   杨梦寰吃了她一喝,不敢强行动手,间道:“为什么?”   玄装少女道:“她全身几处关节都被人轻微错动,你如一动他,势必使她几处关节错开,纵然是死不了,也将落得残废终身。”   杨梦寰道:“什么人这样加害于她?”他虽想极力保持着心情的平静,但却无法掩住双目中愤怒的光芒。   那玄装少女淡淡广笑,道:“你凶什么?又不是我加害于她的,我是好意的警告你,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梦寰被她骂的呆了一呆,道:“姑娘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那玄装少女嗤的一笑,道:“前倨后恭,臭男人非骂不可。”   杨梦寰已从她眼神之中,看出她武功不弱,如若解救沈霞琳时,她陡然出手攻击,那可是难以防备,当下飘身而下,冷冷说道:“姑娘何必出口骂人!”   那玄装少女道:“天下臭男人,千千万万,怎么能说我骂的是你?”   杨梦寰暗道:好刁蛮的丫头,好利害的口齿,解救霞琳的事大,不要和她计较了。   心念一转,霭然笑道:“既然不是骂的在下、在下也不愿追究了……”   玄装少女接道:“你就是要追究又能怎样?”   杨梦寰被她顶的有些下不了台,不觉间动了怒意,道:   “在下是不愿和女子斗气,并非是害怕姑娘武功高强。”   那玄装少女道:“你不怕我,难道我还伯你,”她说的冷冷冰冰,说完却又嫣然一笑。   杨梦寰被她逗的怒也不是,笑也不是,有着进退两难之感。   只听邓开寰低声说道:“杨大侠,请这边来,在下有话奉告”。   杨梦寰暗道:什么事鬼鬼祟祟。人却依言走了过去。   邓开宇低声说道:“这女子在下见过。”   杨梦寰道:“你认识她?”   邓开宇道:“不能算认识,但却见过一面、”杨梦寰道:“什么人?”   邓开宇道:“多情仙子随身侍婢之一。”   杨梦寰道:“没有瞧错么?”   邓开宇道:“在下自信不致有误。”   只听那玄装少女说道:“哼!两个臭男人鬼鬼祟祟的说什么?”杨梦寰低声说道,“如她真的是多情仙子的侍婢,咱们只要把她擒住,那就不难逼使多情仙子露面了……”。   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此刻时机不对,万一和那多情仙子造成冲突,咱们岂不是两面受敌了。”   邓开宇暗施传音之术,道:“杨大侠也不能让尊夫人永远吊在那铁架之上。”   杨梦寰点头应道:“不错。”回身对那玄衣少女说道:“姑娘可知那吊在铁架上的女子,是在下的什么人么?”   玄衣少女道:“是你妻子。”   杨梦寰怔了一怔,暗道:适才邓开宇施用传音之术和我说话,她自是听不出来,何以她竟会知道,当下问道,“这个,你怎么知道?”   玄衣少微微一笑,道:“那有什么困难,我一瞧就知道了。”   杨梦寰道:“你的眼光很好,在下佩服至极,但你既知她是我的妻子,我岂能坐视不救?”   玄衣少女道:“你自信能够救得了么?”   杨梦寰道:“分筋错骨之法,在下还能够解得,但求姑娘不要插手干扰就是。”   玄衣少女道:“这就不一定了,我奉命看守于她,不许别人擅动、如让你救了她,我岂不是有亏职守。”   杨梦寰道:“姑娘受何人之命?”   玄衣少女道:“这个你管不着。”   杨梦寰道:“在下不是要管,只是想问问罢了。”   玄衣少女道:“如是我不肯告诉你呢?”、杨梦寰剑眉一耸,俊目放光,微愠说道:   “姑娘如是要出手干扰在下救人,说不得我只好先对付姑娘了;”那玄衣少女这:“你要和我动手?”   杨梦寰道:“情非碍已,还请姑娘海涵。”。   玄衣少女笑道:“未动手前,还不知谁胜谁负,不用客气了。”   杨梦寰看她气度沉静,倒是不敢轻视、一抱拳道:“姑娘先请出手。”   玄装少女道:“又不是我要打你,为什么要我先行出手呢?”   杨梦寰道,“在下堂堂男子汉,自然该让姑娘先行出手。”   玄装少女道:“我奉命留此看守沈霞琳,又不是要和你打架,怎能先行出手。”   杨梦寰无可奈何,道:“好!姑娘坚持不先出手,在下这里有僭了。”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那玄装少女娇躯一侧,灵巧异常的避过一击,却是不肯还手人。   但杨梦寰已从她那闪避身法之中看出这位年纪小小的姑娘,实是一位身怀绝技之人,不敢稍存轻敌,右手一翻,施出一招“赤手搏龙”,疾向那少女手腕之上扣去。   这一招是昆仑派天罡掌三十六式中的三大绝招之一,乃擒拿手法的奇学。   那玄衣少女只待杨梦寰五指将要搭上手腕,突然一伸纤指,点向杨梦寰掌心的“合各”穴,如是杨梦寰这一招用实了,那就是自行把掌心穴道,撞在对方的手指之上。   杨梦寰迅快的移开掌势,换了一个方位,又攻出一掌。   那玄衣少女纤指随着招动,又指向杨梦寰攻来掌势的要穴之上。   这等打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瞧的那邓开宇暗暗震骇,暗道:想不到这女娃儿竟有着如此的能耐。   杨梦寰连攻了十五六掌,都被那玄衣移动的指尖;,逼的自行撤回,不禁动了怒意,道:“姑娘武功高强,迫在下全力出手了!”   玄衣少女笑道:“你打我十五六掌,我连一招也未还过,那里是迫你出手了。”   她说话神态一直是带着微笑,毫无敌对之意。   杨梦寰想到沈霞琳吊在铁架上痛苦之心情,心中大为愤急,冷冷说道:“姑娘请接在下一掌。”右掌一挥,拍了过去。   这一掌大为不同,随着那拍出的掌势,涌出了一股暗劲。   玄衣少女觉出暗劲涌来,立时挥掌推出。   两股潜力一触,玄衣少女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杨梦寰一招得手,第二招急急拍出。   这一掌中蓄力更甚上一掌,那玄衣少女接下一击后,连退了四五步。   邓开宇心中暗道:“江湖上传说这杨梦寰武功高强,看来果是不错,这少女身手非凡,竟是接不下他两掌。”   杨梦寰第三掌蓄势不发,说道:“在下并无和姑娘为敌之心,但望姑娘答允……”   那少女被他两掌迫的退了三四步,早已泫然欲位,不待杨梦寰话完,怒声接道:   “哼!谁要听你的鬼话,你既无意和我为敌,为什么要用劈空掌力伤我?”   杨梦寰道:“姑娘受了伤么?”   玄衣少女怒道,“就凭你那点功力,也能伤得了我么?”   杨梦寰回目一瞥霞琳,只见仍是自己进来时那般模样,不禁心头黯然,怒声喝道:   “在下为了救人,无暇和姑娘多费唇舌。”呼的一掌攻了出去。   这一掌力道尤过上次两掌,那玄衣少女自知难以抵御,不敢硬接,纵身让避开去。   杨梦寰几年苦修,内力已到了收发随心之境,一吸气,收回掌力,突然欺进一步,直向那玄衣少女逼了过去。   那玄衣少女娇躯一侧,迎了上来,口中喝道:“你内力浑强我甚多,我偏不和你比拼内力。”双掌连环拍出,一抡急攻。   此女掌法奇奥,一抡急攻,竟然把杨梦寰逼退了两步。   杨梦寰口中咦了一声,收掌而退,道:“你家主人,可是叫赵小蝶么?”   那玄衣少女道,“不告诉你,怎么样?”   杨梦寰道;“果然是她?”   玄衣少女道:“你自言自语,说的什么?”   杨梦寰道:“你纵然不肯说,我也可以从你武功之上瞧出来……”   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瞧了出来你又怎样?”   杨梦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蓝衣的少女,当门而立。   此女来的无声无息,以杨梦寰的武功,竟然不知她何时来到。   邓开宇只觉心头大震,说道:“多情仙子……”   杨梦寰一抱拳,道“:“赵姑娘别来无恙,”只见那蓝衣少女全身微徽抖动,良久才静了下来,淡淡一笑,道:“你还记得我?”举步直向室中行来。   邓开宇只觉她艳光照人,不可轻视,不自觉向后退去。   他心中紧张,自己向后一退,尽忘了手中还扣着柳远的脉穴,竟是松了开去。   柳远脉穴虽被松开,但他仍有着几处穴道被点,呆呆的站在路中,也不知道闪避。   赵小蝶停下脚步,双目凝注在柳远身上瞧了一阵,道:   “他受了伤。”举起莹如白玉的手掌,一连在柳远头上拍了三掌。   柳远长长吁了一口气,神智陡然清醒过来,回顾赵小蝶一眼,骇然而退,道:“多情仙子,多情仙子……”   赵小蝶嫣然一笑,道,“嗯!你也参加过多情之宴。”   她的艳光,使柳远为之目迷神夺,结结巴巴的说道:“在下有幸,得蒙宠召。”   赵小蝶笑道:“那不稀奇,受过我多情之宴款待之人,不下数千,你不过是数千中之一而已。”   柳远定神,突然说道:“我要到水月山庄,怎的到了此地?”   回头向外冲去。   邓开宇横身拦住了柳远的去路,道:“你到水月山庄干什么?”   柳远道:“我要去找杨梦寰大侠。”   杨梦寰道:“在下便是,柳兄有何见教?”   柳远回头望了杨梦寰一阵,道:“你是杨大侠?”   杨梦寰道:“兄弟杨梦寰。”   柳远神色茫然,自言自语的说道:“在此地能遇上杨大侠,在下也可以省去水月山庄之行。”   邓开宇道:“柳兄乃由水月山庄而来!”   柳远奇道:“我几时去过了水月山庄?”   杨梦寰道:“柳兄找上水月山庄,要找在下报仇、拼命?”   柳远茫然道:“报什么仇?”。”   杨梦寰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柳远道:“兄弟还未娶妻,那来的夺妻之恨?”   邓开宇道:“这个兄弟目睹耳闻,决不会假。”   赵小蝶接着说道:“他脑子受伤,记忆消失,所作的事完全受人指示,自然是记不得了。”   柳远听那赵小蝶替他辩护,心中大为高兴的说道:“不错,兄弟受那陶玉所伤……”   目光一转,看到了童淑贞。指道:   “当时这位姑娘也在场中……”只见那童淑贞倒卧在地上不动,立对不言,暗道:   她不是被人点了穴道,就是身受重伤,说出来也无法证明。   杨梦寰一拱手,道:“经过之情,在下大概了然,柳兄不用放在心上。”说完,突然抱拳一揖。   柳远吃了一惊,急急还了一礼,道:“杨大侠这是为何?”   杨梦寰道:“谢谢柳兄送讯盛情,虽然是中有变故,但这番恩义,兄弟还是感激不尽。”   柳远叹息一声,道:“在下如非杨大侠夫人相救,早已死去多时,这传讯一事,理所当然,如何敢当杨大侠的一礼。”   他似是自知说的无头无尾,赶忙将沈霞琳相救经过补述了一遍……目光一转,瞧到了铁架上的沈霞琳,道:“这位姑娘,好像是救过在下的杨夫人……”   杨梦寰接道:“正是拙荆。”   目光一转移到赵小蝶身上,道:“在下童师姊大约也是脑间受了震伤,还望姑娘一伸援手。”   赵小蝶淡淡一笑,道:“你自己怎么不动手呢?”   杨梦寰道:“在下不知如何下手。”   赵小蝶道:“我偏偏不救她。”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唉!你这几年在江湖上胡作非为……”   赵小蝶冷哼一声,道:“谁要你来管我,你是我的什么人?”   杨梦寰呆了一呆,道:“好!我不管。”飞身跃上铁架,准备解开沈霞琳手上索绳。   赵小蝶急叫道:“不要动她!”   杨梦寰停下手来,道:“为什么?”   赵小蝶道:“不要你动,你就不要动,什么也不为。”   杨梦寰微愠道:“如若我一定要动呢?”   赵小蝶道:“谅你也没有能力动她。”   杨梦寰心中暗道:这赵小蝶武功高强,如若我强自出手去解霞琳的索绳,她随手一招就可把沈霞琳置于死地,当下跃下铁架。道:“你如不让我动手救她、只有一个办法。”   赵小蝶道,“什么办法?”   杨梦寰道:“那就是姑娘先把我伤在手下。”   赵小蝶道:“你想和我动手?”   杨梦寰道:“我虽自知不是敌手,但也不甘束手待毙,你出手吧!”   当下一提丹田真气,脚下不了不八,暗蓄内力戒备。   赵小蝶缓缓说道:“杀了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梦寰道:“那就请出手吧!”   赵小蝶缓缓起右掌,道:“我打你右臂‘曲池穴’。”   邓开宇听得一怔,暗道:动手相搏,那有先说明要打什么地方。   心念转之间,赵小蝶掌势已然拍出,果然指向杨梦寰右臂的“曲池穴”。   杨梦寰知她武功非向小可,那敢稍存大意之心,右臂陡然向后一挫,左掌斜里劈了出去。   赵小蝶右手陡然一屈,指向杨梦寰的脉穴,迫的杨梦寰疾快的收回了左掌,赵小蝶右手招术不变,陡然向前一探,右手食指攻向杨梦寰右臂“曲池穴”。   邓开宇只看得心头大骇,暗道:这是什么招数……。   念头初动,场中又有变化,杨梦寰右臂一屈,疾退三步。   但是赵小蝶举步一跨,如影随形,右手食指仍是指杨梦寰右臂“曲池穴。”   要知那“曲池穴”在右时之上,极是不易打中,杨梦寰曲肘让避,更是难以击中,但赵小蝶那右手食指却如磁石吸铁一般,不论杨梦寰如何让避,始终不离杨梦寰肘间三寸。   这情势险恶至极,杨梦寰只觉一身武功,竟然被逼的施不出来,只好极快的向后退避,满室绕行。   赵小蝶娇躯移转,始终跟定着杨梦寰。   但见两人满室绕走,愈来愈快,片刻间只见两条黑影,已然难以分辨两人。   耳际间响起了衣袂飘风之声,呼呼盈耳。   大约有一刻工夫,那闪转的人影突然停了下来。   凝神望去,只见杨梦寰一条右臂软软垂了下来。果然被点中了“曲池穴。”   赵小蝶冷冷说道,“这一次我要打你一个耳光。”举起右掌缓缓拍去。   杨梦寰满脸激愤之容,但却站着不动。   赵小蝶掌力将要拍上杨梦寰的脸颊,忽的停了下来,说道:“你怎么不躲了?”   杨梦寰冷冷说道:“姑娘武功高强,在下不是敌手。”   赵小蝶嫣然一笑道:“见机回头,时犹未晚。”   杨梦寰冷冷说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今日杨梦寰所受之辱,那是足以抵偿昔年姑娘对我救命之恩了。”   赵小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不要你动那沈霞琳,并无恶意,她全身骨节都被人错了开去,你一动她,不但苦疼难当,恐还将落下残废之身。”   杨梦寰道:“那也不能让她永远吊在那铁架之上?”   赵小蝶伸出雪般的玉掌,笑道:“咱们五六年不见了,你还是这样坏的脾气,不用生气了,我刚才只不过想考验下你的武功……”手指缓缓向杨梦寰右时“曲池穴”撞去。   杨梦寰身子一侧,避了开去。   赵小蝶道:“怕什么,我要解开你受制的穴道。”   杨梦寰道:“不劳姑娘费心,在下自会解穴。”   赵小蝶扬了扬柳眉儿,道:“这几年来,你武功进境很大。”   杨梦寰道:“不敢当姑娘的夸奖。”   赵小蝶连碰了两个钉子,不禁一呆,回顾了邓开宇和柳远一眼,冷冷说道:“你们站在这里瞧什么,快些给我出去。”   邓开宇似想抗辩,但终于忍了下来、大步肉室外行去。   赵小蝶缓步走向童淑贞,说道:“我解开你脑间受的禁制。”这两句活像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杨梦寰听。   杨梦寰心中暗道:如若真是那陶玉出世,他又学会伤人脑间神经的手法,此后江湖之上必然要被他搅的天下大乱,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受其害,这手法必得学会不可……。   心念一转,偷眼瞧去。   赵小蝶的动作十分缓慢,先点了童淑贞的“百会穴”,再移向“通天”“承灵”微微一顿之后再移向“天冲”“脑穴”至“玉枕”,一路下来连点了六处穴道。   杨梦寰暗道:如若就点这六处穴道,手法倒是简单的很,人人都不难学会了。   少念转动之间,忽见赵小蝶按在那“玉枕穴”的手缓缓提起,单用一个中指,按在“玉枕”穴上,一路划移,经“风府”“凤池”“完骨”一路上至“头维”“神本”而住,这经十余要穴。   杨梦寰熟悉穴道,那赵小蝶手指移动的又慢,过穴虽然复杂,但杨梦寰都一记下来。   只听赵小蝶道:“你记下了没有?”   杨梦寰听得一怔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   赵小蝶笑道:“我如传给你,你决然是不肯去学,只好让你偷看了……”   语声徽微一顿又道:“最重要的是,手指移动时要发出内力,凡是手指经过处,穴道都被震开,才能使他麻木的神经,恢复功能。”   她回顾了童淑贞一眼,指道:“这等破坏人脑间神经的手法,在那‘归元秘笈’上,有着很详细的记载,源出于阿尔泰山三音神尼一脉武功中,其间经过了天机真人的修正,成此绝学,据那‘归元秘笈’上的记述,这门武功尚未流传于武林之中,除了兰姊姊和我之外,如若还有人知道这门武功,必然是得自那‘归元秘笈’。”   杨梦寰道:“那是陶玉,昔年他在兰姊姊逼迫之下,带着‘归元秘笈’跳入悬崖之下,想不到竟然未死。”   赵小蝶点点头道:“不是我,不是兰姊姊,自然是陶玉在作祟了……”   她轻轻皱起了柳眉儿,接道,“这几年来,我在江湖上走动,搁下了练功的事,那陶玉却潜心于习练武功,要是我们碰上了,鹿死谁手,倒是难以预料了!”杨梦寰叹息一声,道:“你闪开路,我要放开她,纵然危险万分,我也不能瞧着她永远吊在铁架之上!”   赵小蝶道:“先得设法找张软榻,再放下来。”   但闻童淑贞长长呼一口气,睁开了星目,茫然四顾了一阵,望着杨梦寰说道:“你不是杨师弟么?”   杨梦寰一抱拳道,“正是小弟!”   童淑贞回顾了赵小蝶一眼,道:“你可是赵姑娘?”   赵小蝶道:“小妹赵小蝶。”   童淑贞凝目沉思了一阵,道:“陶玉,对了是陶玉,他点了我的穴道,唉!定然是赵姑娘和杨师弟救我的了。”   杨梦寰看她一点也记不起适才之事了也不忍说穿,使她难过,叹息一声,道:“你见过陶玉了?”   童淑贞道:“见过了,我苦练了五年武功,找他报仇,但仍然是打他不过,被他点了穴道,以后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赵小蝶接道:“你被他运用内力,伤了脑子神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所作所为,都是受他之命。”   童淑贞道:“有这等事?”   赵小蝶道:“不错,因为那时你脑际之中一片空白,他告诉你什么事,你就念念不忘,一直到完成为止,、在那段时间中,你可能杀了你不愿杀的人,做了你不愿做的事,等你神志清醒之后,大错已铸,可悲的是你却是毫无记忆!”   童淑贞只听得心惊胆战,说道:“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的武功么?”   赵小蝶目光移注杨梦寰身上,道:“那陶玉虽知此法,但却个知此法时效,只能维待六个月、六个月后,那受伤人不是伤重而死,就是完全疯狂,那时,他连施术之人也不认识,但心目之中却又留着施术人的影像,行凶扑杀必然以那施术人为主,不论他在何处出现,只要被那神志疯狂之人发现,必然如渴骥奔泉,反噬施术之人,不死不休,他多伤一人,就为他日后多树立一位死敌。”   这些事,全是江湖上未闻未见的事,只听得童淑贞目瞪口呆,半晌之后,又道:   “我还有一事不解,请教姑娘。”   赵小蝶望望那吊在铁架上的枕霞琳道:“好!你说吧!”童淑贞道:“一个人脑间神经受损到陷入疯狂,对人间事事物物,全都没有了记忆,那里还能辨识亲、仇,认出那施术之人,反噬扑杀。”   杨梦寰暗暗忖道:这话不错,其间只怕是大有商榷余地。   赵小蝶淡淡一笑,道:“问的好!我那若兰大姊就因受此启发,感觉到武功中,别有一种可破体力极限的意识潜能,因此关闭天机石府,参悟上乘妙谛,她乃天纵奇才,非我等凡俗之人可以及得,但如以此一事而言,我倒是别有见解。”   杨梦寰数年来武功大进,但心中却隐隐感觉到有一种潜伏的危机,似乎是内功进境,正有着超越体力极限的危机,真气运转,挥手投足,常有着凝滞不前之感,当下不由问道:   “赵姑娘有何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赵小蝶黯然一笑,道:“咱们数年不见,当真生疏多了?”   举手理一下垂在鬓边的散发,接道:“依据那‘归元秘笈’上的记载,在脑际神经受到伤害后,几处要穴闭塞不通,脑中记忆事物,无法外达,看上去似是忘去了过去的事,如若一旦活开他闭塞的穴道,也就如打开了记忆之门,但如过了六月限期。那些被伤的穴道都将逐渐麻痹硬化,那时纵然有回春妙手,起死灵丹,也难以使脑间受伤的穴道复元,那僵硬、闭塞的穴道逐渐扩大,人也进入了疯狂之境地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这时,他脑际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那对他施术之人,在穴道还未僵硬之前,对那施术人千依百顺,因为那时他脑间神经伤而未死,还可以听命行事,那施术人早已深入他潜意识中,是以,他的一举一动都受着那人的控制,一旦那受伤神经硬化之后,人性也随着丧失,这时他已然无药可救,但潜意识里,还有着那施术之人的影像,一旦见着那人,必将疯狂扑袭,死而后己,”杨梦寰道:“原来如此!”   赵小蝶叹道:“天道在冥冥之中,似乎早已安排了报应。”   杨梦寰道:“你已把那‘归元秘笈’熟记于胸,想想看,那‘归元秘笈’上载有什么恶毒的武功没有?”   赵小蝶沉吟了一阵,道、“那‘归元秘笈’大部份可分为三个段落,一是阿尔泰山三音神尼的武功,一是天机真人阶武功,后半部是两人合参的奥秘武学……”   她目光转注到童淑贞的身上,道:“她练的该是天机真人的一脉。”   童淑贞道:“不错,我无意捡得了‘无机真人’遗下的拳谱。”   赵小蝶道:“就两人而言,天机真人的武功、虽然变化莫测,但却不失正大二字,那三音神尼的武功,却近于诡奇,毒辣。”   杨梦寰道:“那陶玉似是偏爱三音神尼一支武学?”   赵小蝶道:“整个‘归无秘笈’上,最为深奥的内功,那该是大般若玄功,乃是合佛、道两家之长的上乘内功,最玄奇的招数,莫过是‘遇龙三式’,虽是三招,但却罗尽了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武功中的变化,至于那‘迷魂离真曲’,虽然也刊载在归元秘笈之上,但却和天机真人、三音神尼两家的武功路数有些不对。不知何以会录载于其上?”   扬梦寰道:“以陶玉为人的毒辣,如着他完全学会了归元秘笈上武功,真不知这一代武林中,要闹成一个如何局面了!”   赵小蝶道:“水能覆舟,但亦能载舟,如若那陶玉仗凭学得归元秘笈上的武功,为害世人,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多替他培养些对头出来?”   杨梦寰道:“世间只有那一部归元秘笈,现在陶玉之处……”   赵小蝶笑道:“这有什么为难,我可以把它默录出来,十本、二十本,也非难事。”   杨梦寰心中一动,忖道:不错啊!如若把那归无秘笈录成百数十本,人人都可练成上面武功,那归元秘笈就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了,陶玉仗以为害世人的绝奥武功,大白于天下武林道中,还有什么绝奥可言……。   只听童淑贞长长叹息一声,道:“纵然赵姑娘不借尽录武学奥秘,传诸世人,但时间上已经是来不及了……”   目光缓缓移注到杨梦寰身上,接道:“师弟,你先放下沈师妹,咱们再漫慢研究如何对付那陶玉之策吧。”   杨梦寰剑眉耸动,恨声说道:“陶玉几次要伤害于她,都被朱姑娘所救,唉!那时朱姑娘实有很多杀死陶玉的机会,但都被我从中阻挠,早知今日,倒不如当初把他杀了……”伸手去解沈霞琳腕上绳索。   赵小蝶突然举手轻击两掌,道:“不要动她,我已遣人去准备救她的方法了。”   语声甫落,两个身着玄装的少女,先后走了进来。   杨梦寰回目一顾、只见二婢抬着一张软榻,那软榻乃是白绫临时编成,自非草草可就,心中甚是感动,想到适才对她的误会,大感不安,低声说道:“你早有准备了?”   赵小蝶点点头,道:“咱们分别托着她几处关节要害,把她放在软榻上,才能解开绳索,待她养息一会,才能施救。”   杨梦寰道:“姑娘盛情,在下是感同身受。”   赵小蝶凄凉一笑,道:“现在还不用感激,她周身关节错开过久,能否救得了她,还很难说呢?”缓步走上前去,托住沈霞琳左腿右胁。   杨梦寰托住了沈霞琳右腿左胁,缓缓运功,抬起了沈霞琳的娇躯。   童淑贞跃上铁架,道:“待我解她身上绳索。”暗运指力,捏断绳索。   赵小蝶、杨梦寰两大武林高手,此刻都有着有力难用之感,小心翼翼的把沈霞琳平平放在了软榻之上。   杨梦寰举手拭去脸上汗水,长长吁一口气,道:“没有伤着她么?”   赵小蝶黯然一笑,道,“我要救不活沈家姊姊,你定然要恨我一辈子。”跪下双膝,伸出白王般的手掌,接续沈霞琳身上错开的关节。   杨梦寰眼见每接上沈霞琳身上一处并节,沈霞琳顶门上就泛出一片汗珠,想她必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心中大是怜借,别过脸去,不敢多瞧。   大约过有一顿饭工夫之久,忽听沈霞琳长长吁了一口气,道:“疼死我啦!”   杨梦寰转眼望去,只见沈霞琳瞪着一双失去神彩的大眼睛,望着赵小蝶出神。   赵小蝶脸上是一片奇异的神色,非喜非怒,令人莫测。   只听她略带凄凉声音说道:“沈姑娘……不……杨夫人,好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半个时辰后再运气试试看,真气如能畅通无阻,那就没有事了。”   沈霞琳道:“你可是小蝶姊姊么?”   赵小蝶道:“小妹正是赵小蝶,难得你还能记得我。”   沈霞琳道,“你来得正好,我心中正有着千言万语要对你说,不要走,等着我。”   言罢,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赵小蝶缓缓站起身子,低声对杨梦寰道:“幸未辱命,小妹告别了。”   杨梦寰呆了一呆,叹道、“你要到那里去?”   赵小蝶道:“天涯辽阔,何处不可以容我立足!”   杨梦寰道:“她不是要你等着她么?”   赵小蝶道:“嗯!为什么我要听她的话!”   杨梦寰尴尬一笑道:“数年以来,她一直未忘了你和朱姑娘。”   赵小蝶道:“未忘怀朱姑娘倒是不错,只怕早已忘了我赵小蝶。”   杨梦寰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话。”   赵小蝶道:“你呢?可是早把我置诸脑后,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杨梦寰道:“在下亦是日日怀念姑娘的救命之恩。”   赵小蝶长袖拂,道:“闪开路,我要走了。”一股暗劲,随着那抛动的长袖涌了过来。   杨梦寰如若不硬挡她长袖上的力道,只有闪避一途,只好纵身让开。   忽听沈霞琳柔弱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蝶姊姊,不要走!我有话对你说。”   赵小蝶轻轻叹息一声,道。“好!我等着你,快些运气调息吧”。   馀音未绝,突然室外传过来两声怒叱。   杨梦寰探头向室外望去,只见邓开宇和柳远联手合战一个黄衫少年。   那少年大褂及膝,腕套金环,杨梦寰一看之下,已然认出金环二郎陶玉,立时一展蜂腰,跃出室外,喝道:“住手!”   邓开宇和柳远联手合战对方,仍有着应接不暇之感,听得杨梦寰呼喝之声,立时收拳而退。   杨梦寰蜂腰微挫,疾如闪电一般,迎了上去,横身拦住了那黄衫人,拱手说道:   “陶兄别来无恙,还记得昔日旧友杨梦寰么?”   那柳远虽然见过了陶玉数面,但陶玉这身外化身,和他生的一般模样,实叫人无法分辨。此人是否是真的陶玉,柳远亦有着无法分辨之感,呆呆的望着那黄衫少年出神。   那黄衫少年目光流转,打量了杨梦寰一阵,冷冷说道:   “你就是杨梦寰么?”   杨梦寰听他说话口音,神态,无一不似陶玉,心中更无怀疑,当下说道:“正是兄弟,陶兄当真不认识兄弟了么?”   黄衫少年突然微微一笑,道:“杨兄此刻乃一代大侠身份,还能记得兄弟,当真使兄弟受宠若惊,咱们数年不见,杨兄可好。”缓缓伸出了右手。   杨梦寰心中暗道:此人鬼计多端,不要上了他的当,暗运功力戒备,也缓缓伸出了右手。,两人掌指相触,杨梦寰立时感觉到对方掌指间压力大增,庆幸早有戒备,立时运劲抗拒,正待反握对方手指,突觉掌心间微微一疼。   那黄衫少年却突然松了掌指,向后退了三步、纵声大笑。   杨梦寰掌心微微一疼,立时警觉着受人暗算,当下一运真气,闭住了腕上穴道。   低头望去,只见掌心处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紫点,不禁大怒,冷笑一声:“陶兄当真是越来越阴毒了!”左手J挥;、推出一掌,暗劲大涌,撞了过去。   那黄衫人格格一一笑,道:“杨兄已受了兄弟暗算,听兄弟良言相劝,快运气止住毒气……”挥手推出,接下一掌。   双掌相触,那黄衫人被震得退后两步。   杨梦寰冷笑一声,道:“区区之毒,难道当真能伤得在下么?”   黄衫人道:“在下手中暗藏的毒针,乃当今第一用毒高手,天山百毒翁的化血神针。”   杨梦寰呆了一呆,道:“化血神针?”   黄衫人道:“不错,化血神针!”   杨梦寰一挫腰,虎扑而上,道:“在毒性还未发作之前,先和陶兄分个生死出来。”   喝声中双掌连环劈出,一招紧过一招。   那黄衫人只觉杨梦寰攻来的掌劲,一招强过一招,接得五招,早已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邓齐宇低声对柳远说道:“江湖上传说杨大侠的武功高强,今日看来果然不虚。”   只听杨梦寰大声喝道:“躺下!”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那黄衣少年早已被杨梦寰迫的应接不暇,如何还能接得杨梦寰这全力的一击,但他后临神案,左右两侧又都被杨梦寰掌力封闭,形势迫的他只有硬接掌势上途,只好举掌一封、掌力一触间,只觉杨梦寰那推来一掌中,含蕴了强大无比的潜力,排山倒海般,直撞过来。   正自惊骇之间,突觉一股暗劲斜里涌了出来,接下了杨梦寰一掌。   杨梦寰陡然收了掌势,向后退了两步,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声长笑传来,阎罗神像后面,闪出一个黄衫少年,双肩微幌,人已跃下神案!   杨梦寰愕然说道:“陶玉!”   黄衫少年缓缓的行了两步,道:“不错,兄弟才是陶玉,杨兄弟这几年享尽了人间艳福,武林盛名,实叫兄弟羡慕的很。”   杨梦寰一指那旁侧的黄衫人,道:“此人是准?”   陶玉道:“兄弟的化身之一。”   杨梦寰道:“果然是和陶兄一般模样,连兄弟也识不出来了。”   陶玉道:“杨兄夸奖了。”   杨梦寰冷冷说道:“在下早该逼他说话,由他声音之中分辨真伪才是。”   陶玉道:“如果是短短几句话,杨兄也是一样难以分辨出来。”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陶兄这身外化身,倒是都有陶兄的恶毒心机,物以类聚,果然是不错。”陶玉冷笑一声道:   “杨兄已中了化血毒针,除非杨兄能牺牲一条手臂,纵有上乘武功,也难封闭穴脉,终是难逃一死……   他格格大笑了一阵,又道:“我那李师妹断了一条左臂,杨兄自断一条右臂,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杨梦寰道:“陶兄忽略了一件事。”   陶玉道:“什么事?”   杨梦寰道:“在兄弟毒发身死之前,和陶兄还有一场生死存亡的恶战。”   第 五 回 连施毒手     陶玉笑道:“杨兄有兴,兄弟自是奉陪,但咱们数年相交,岂可毫无情义,兄弟得事先说明,以杨兄武功,如不和兄弟动手,还可支持上一十二个时辰,在这一夜中,你还有寻得名医,疗救毒伤的机会,”如是和兄弟动手,大概是难以撑过两个时辰了。”   杨梦寰道:“不劳陶兄关注。”左手一挥,劈出一掌。   他功力深厚,这一掌含愤劈出,非同小可,潜力汹涌,划空生啸。   陶玉右手一挥,轻描淡写的接下杨梦寰一掌,笑道:“杨兄不肯听兄弟良言相劝,毒性提前发作,可别怪兄弟事先未曾说明。”   邓开宇眼看那等凶猛的掌势,竟被陶玉轻轻一掌化解开去,心中大为吃惊。暗道:   此人武功当真是高不可测,如是为害江湖,这一代武林同道,必将惨遭浩劫。   忖思之间,杨梦寰已和陶玉展开了一场触目惊心的恶战。   这时,两人相距甚近,掌指伸缩间,即可遍及对方要害大穴。   只见两人的攻守之势,无不各极变化之妙,常常是毫厘之差,就得当场殒命。   邓开宇虽然是武林世家,见过了无数的高手相搏,但像今日这等惊险之战、也还是初次见到,只看的目瞪口呆、恶斗中,突闻得一声冷笑、闷哼,两条恶搏缠斗在一起的人影,突然各退两步,霍的分开。   转目望去,只见而人相对而立,各自闭着双目,似都在运气调息。   邓开宇低声说道:“柳兄,杨大侠受了伤。”大迈一步,直向杨梦寰身侧欺去。   突听一声娇叱道:“回来!”一股暗劲掠身而过,排荡潜力,震的衣袂飘动,如是再向前多跨一步,必为这一股潜力击中,那就是不死也得重伤了。   转脸望去,只见赵小蝶面如寒霜,当门而立,不禁一呆,道,“杨大侠受了伤……”   赵小蝶冷冷接道:“就算他受了伤,你能救得了么?”   邓开宇道:“这个,这个……”   赵小蝶大迈一步,人已欺到杨梦寰的身边,冷冷说道:   “陶玉,你如想逃得活命,那就说出解药何在?”   陶玉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目,望了赵小蝶一眼,道:“原来是你?”   赵小蝶怒道:“我问你化血神针的解药何在,你是听到没有?”   陶玉道:“听到了”赵小蝶道:“那就快说出来。”   阳玉道:“天山百毒翁是何等狠毒之人,岂肯轻易把解药给人!”   赵小蝶冷冷说道:“这几年,我已大长见识,你如想谎言骗我,那可是自寻死路!”   陶玉长长吸一白气,笑道:“你当真要帮那杨梦寰么?”   赵小蝶道:“不论我帮不帮他,但也得先解了他化血之毒才说!”   陶玉格格一笑,道:“解他化血之毒,谈何容易!”   赵小蝶神色肃然的说道:“我也刺你一针,如是没有解药,你就陪他死去!”   陶玉道:“今昔形势早已不同,姑娘武功虽高,但也未必能使我陶玉就缚。”   赵小蝶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长袖一甩,横向陶玉拂去。   那长袖虽是柔软之物,但经赵小蝶贯注了内劲之后,力道甚是惊人,长袖未到,暗劲先至。   陶玉右掌疾挥,横里拍出一掌,一阻赵小蝶拂来长袖,人却疾快一闪退去。   赵小蝶只觉他推出一掌的力道,来势甚强,竟然把拂去的衣袖挡住,心中暗道:他的武功果是大有进境,我倒不可轻敌。   心中念转,人却欺身攻上,双袖连环击出,一招紧过一迢,两支长袖有如两件兵刃,挥舞之间,呼呼风生。   陶玉被卷在双袖之中,左封右挡,拳掌并施,门户封闭的十分紧严,虽然全采守势,倒也是有惊无险。   这赵小蝶在柳远和邓开宇的心目中,一向视作充满着神秘的美人,但却未料到绝代红粉,竟是有着如此高强的武功,眼看她挥舞双袖的猛恶攻势,玄奇招术,心中暗叫了两声惭愧。   陶玉和杨梦寰力拼的疲累未复,如何还能挡得赵小蝶这全力的猛攻,接下了三十招后,人已觉出不妙。   赵小蝶猛攻三十余招,仍未能胜得陶玉,心中亦是大为震骇,忖道:我们武功路数,都是得自“归元秘笈”上记载之学,如是他逐字逐句,都记的十分纯熟,这一战,不知要打上多久,才能分个胜败出来。   付思之间,忽听陶玉大喝一声,展开反击,右手一挥间,点出了“天罡指”力,紧随着劈出一掌。   赵小蝶想不到他会突然反击,被迫的向后退开一步。   就这一刹那间,陶玉已闪到一丈开外,跃入了一座高大的神像后面。   赵小蝶回目一顾邓开宇和柳远,回手一指点了杨梦寰两处穴道,道:“快扶他退回室中休息。”   邓开宇、柳远应了一声,一齐奔了过来,抱起杨梦寰退回室中。   就在陶玉隐入神像后面的同时,那化身之一的黄衫少年,也隐人了神像之中。   赵小蝶冷笑一声,说道:“陶玉,你跑不了,惹得我动了怒火,非把你烧死在大殿之中不可。”   一角神像后传出陶玉的声音,道:“你想放火么?”   赵小蝶道:“怎么,你可是认为我不敢么?”   陶玉道:“姑娘自然是敢,不过葬身在你大火之下的,只怕不是在下,而是那杨梦寰和沈霞琳。”   赵小蝶暗中忖道:这话不错,杨梦寰所中之毒,已经发作,沈霞琳关节初续,还未完全复元,行动甚是不便,他如真是放起一把火来,自已势难兼顾,这两人的危险,实是大过陶玉。   心中念转,人却暗中一提真气,陡向陶玉发话之处扑了过去。   这大殿前后门窗大都是关闭起来,虽是白昼,殿中亦甚黑暗,那狰狞的鬼怪神像,在暗淡的光线之中,更增恐怖。   赵小蝶飞身一跃,直向一座执叉马面的神像上撞去。   她虽然武功绝世,但终是女孩子家,眼看直向一座狰狞神像上撞去,心中发生凛骇,右手一挥拍了出去。   一股暗劲直撞过去只听轰然一声,那座马面神像吃赵小蝶发出的内家真力击中,打的半身粉碎,尘土木屑漫天横飞。   弥漫的尘烟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猛的力道,直向赵小蝶身前撞来。   赵小蝶内功精深,反应灵敏异常,力道尚未近身,已然惊觉,右手一推反击过去。   两股激荡的潜力一接,激旋成风,隆隆大震声中,撞倒了一座神像。   只听陶玉格格一笑,道:“难得你一位姑娘家,练成如此雄浑的内力。”   笑声在弥漫烟尘中,飞向另一个殿角。   赵小蝶脚尖一点实地,身子又陡然飞了起来,尾随着陶玉的笑声迫去,口中冷冷说道:“陶玉,今日咱们非得分个胜负出来不可。”说话声中,又拍出一掌。   那陶玉似是不愿和赵小蝶硬拼掌力,竟然没有回手还击。   赵小蝶这一掌推出的内力,又击在一座神像上,轰然大震中,那神像又被击的粉碎,大殿烟尘也更见浓烈。   她虽然耳日锐敏,但殿中的黑暗,再加上弥漫的烟尘,已使她有些视界不清,那神像被毁的隆隆大震声,掩去陶玉行动时的衣袂风声。   陶玉和他那化身之一,竟不知隐子何处。   赵小蝶定定心,暗自忖道:我这般一味的蛮发掌力,岂不是正好给他遁身隐避的好机会。   她本是冰雪般聪明之人,略一付思,立时改变了主意,忖道:这殿中门户关闭,只有后面一条出路,我在那出路之处等他,如著他启动门窗,必有光线透入,那就可以看到他了。   只听殿后传过来童淑贞的声音,道:“赵姑娘,那陶玉鬼计多端,心狠手辣,你千万要小心一些,别上了他的当。”   赵小蝶道:“多谢姊姊指点。”话说完,人却疾快的闪入一座神像后面。   果然,就在她身躯闪离的同时,一蓬银芒,夹在那漫飞尘烟中打了过来。   赵小蝶暗中骂道:人人都说陶玉为人毒辣,今日看来果是不错,此人武功又如此高强;留在世上,有害无益,他暗算于我,我何不将计就计,骗他现身。当下重又跃回原地,故作中了暗器之状,落足甚重的向后退了两步,暗中却凝聚真气,蓄势以待。   那知狡烩的陶玉,竟然是不肯上当,发出一把毒针之后,竟是再无消息。   赵小蝶凝聚目力,向那毒针击去搜寻,仍是找不出半点征象,不禁心头懊恼,忖道:   这座大殿不过数丈方圆,难道就当真找他不着么。   一股怒火真上心头,暗中祷告道:这陶玉为大太坏,今日如不杀他,此后江湖之上不知要被他闹成什么样子,纵然毁坏诸位神灵形像,那也是情非得已,事后我自当再塑金身,以赎今日冒犯之罪。   她毕竟是女儿之身,虽然有绝世武功,但眼看这一座座狰狞神像,毁在她的手中,心中不自觉生出了一种不安和畏惧之感。   祝祷已毕,暗中运起大般若玄功。   这是“归元秘笈”中最深奥的一种内功,乃佛门般若禅功和道家的玄门罡气,取长截短的合修大成,兼具了佛道两家之长。   这位容色绝世姑娘,突然发了狠心,要以大般若玄功,毁去这座阎罗殿。   正当她暗运功力之际,突闻咔嚓一声,一扇木窗,突然裂开,透入了大片日光。   紧跟着一条人影,穿窗而出。   日光下看的清楚,那人黄衫金环,正是陶玉。   赵小蝶已动杀心,来不及多作思索,一提气,娇躯疾如闪电,穿出窗外。抬头看去,只见那黄衫人已到三丈外的屋面上。   赵小蝶怒声喝道:“陶玉,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下。”疾追而去。   她轻功卓绝,这一全力施展,日光下有如一缕轻云淡烟。   那黄衫人身形虽快,如何能和赵小蝶绝世轻功相比,片刻工夫已被赵小蝶追个首尾相接,探手一掌拍了过去,正击茬那人右后肩上,蓬的一声摔倒地上。   赵小蝶冷笑一声,道:“哼!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去!”挥手抓起那黄衣人,正待逼供,心中突然一动,高声喝道:   “不好,我上了他的当啦!”回头向大殿中奔去。   原来她抓起那黄衣人时,心中突然警觉道:陶玉武功十分高强,怎么这样轻轻易易的就被我上掌击倒?   心念一转,立时想到了陶玉那随行的化身,赶忙又返向大殿中奔去。   那破开的窗门,依然如旧,赵小蝶一提真气,身子又凌空而起,穿窗而入。   就这片刻工夫,大殿之中已然有了大变。赵小蝶抬目一望,只见陶玉背靠在一根木柱上,指手划脚,指使殿中之人。   杨梦寰和沈霞琳都站在大殿之中,童淑贞扶着沈霞琳,满脸激怒之色,但却迟迟不敢出手。   显然,这些人都已被陶玉镇服。   赵小蝶冷笑一声,道:“你想的方法虽好,可惜怪你那位化身武功太弱,如是稍微再高强一些,也许可把我骗得更远一点,那就可以畅所欲为了。”   陶玉虽然明知赵小蝶回来。但却是未回顾一下,哈哈一笑,道:“时间已经够了,姑娘如若不怕伤着大殿中人,尽管出手就是。”   赵小蝶星目流动,缓缓由杨梦寰、柳远等脸上掠过,心中暗道:这些人武功纵然非他之敌,但也不该束手就缚才是,那杨梦寰身受重伤,不去说他,柳远和邓开宇怎的这样没有骨气……。   忽听童淑贞高声说道:“咱们都中了他的暗算,无能和他动手。”   赵小蝶吃了一惊,道:“什么暗算?”   童淑贞道:“不知他用了什么毒物,使咱们不知不党中都中了毒。”   赵小蝶道:“有这等事?”   陶玉道:“不错,赵姑娘可是有点不信么?”   赵小蝶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那归元秘笈中记载有一段用毒之法,想必被他学去了。”   陶玉道:“那不过是约略提到,并无详细记载,在下这隔物传毒之法,来自当今第一用毒高手。”   赵小蝶冷冷接道:“你不过是凭仗由那‘归元秘笈’上学来的武功,但那归元秘笈字字句句都在我记忆之中,我要把他录记下千本、百本流传武林,使人人都可学得上面武功,天下武林后起之秀都是你的劲敌,那时你就不用神气了。”   陶玉呆了一呆,道:“我不信你肯把千百年来累积的武功奥秘,公诸于世人。”   赵小蝶道:“像你这样的人,武功愈强,作恶愈多,如是江湖上人人都和你的武功不相上下,岂不限制了你的为恶范围。”   陶玉突然放声格格大笑起来。   赵小蝶怒道:“你笑什么?”   陶玉道:“一个天资最好的人,要想练成和我陶玉一般的武功,需要几年时间?”   赵小蝶道:“如著他有着武功基础,五年之内,当可练成绝学。”   陶玉笑道:“如若那人天资低愚,给他十年,也是一样的难有大成,但天资好的人,未必都有武功基础,如此算来,十年内你也无法造就出十个可以和我争霸江湖的人,你能录下百本、千本的归元秘笈,我可以在片刻间把它焚毁得一字不存,你要十年内才能培养出和我陶玉颉颃的高手,但我可在他们武功未成之前,分别搏杀,”赵小蝶道,“我可以立刻把你杀死,永绝后患。”   陶玉道:“不错,你已练成了举世无传的大般若玄功,确有置我于死地之能。但可惜你心有牵挂,不能够放手施为,就以今日之局而论,你虽有杀我的机会,但你却狠不下杀尽在场之人的心,尤其是杨梦寰……”   赵小蝶暗暗运起大般若玄功,口中却冷冷说道:“为什么?”   陶玉道:“你如杀了我,杨梦寰和那沈霞琳等都无法逃得活命,你日后如何对那朱若兰交待。”   赵小蝶道:“我先杀了你,再设法解他们身中之毒。”   陶玉道:“杀了我,你只有看着他们一个个毒发身死。”   赵小蝶道:“我不信你身上没带解药。”   陶玉哈哈大笑,道:“你很聪明,我确实带有解药,只是在姑娘追我那化身时,已被我借机会毁去了。”   赵小蝶怔了一怔,道:“纵然我救不了他们的性命,但可以杀你替他们报仇,”缓缓举起右掌。   陶玉看她雪白的王掌泛起了一片茫茫白气,纤纤五指,有如隐在云雾之中,心中骇然一震,暗道:她已运起大般若玄功掌力!赶忙横移两步,闪到杨梦寰的身后。   那杨梦寰仍有几处穴道被点,呆呆的站着不动。   赵小蝶心知这一掌击出,杨梦寰必难幸免,只好缓缓收回掌力。   陶玉看她果然不敢出手,不禁胆子一壮,格格一笑,道:   “据那归元秘笈之上记述,习成大般若玄功之人,百毒不侵,不知是真是假。”喝声中右手一扬,一团白粉直打过去。   赵小蝶道:“好,你试试看。”肃立不动,任那飞来白粉击中身上,蓬然微震中,粉未绕身横飞。   这白粉未都是利害异常的毒粉,只要闻得少许,立时将侵入内腑。   陶玉眼看赵小蝶全身尽为那粉未包围,心中暗自欢喜道:   只要你吸人口鼻中一点,今日即将是我陶玉俎上之肉,任我享用宰割了。   只见赵小蝶一直屹立不动,只待绕飞周围的白色粉未沉落将尽,仍不见有反应。   陶玉一皱眉头,暗道:看来她不像中毒的样子,右手一抬,打出一把毒针。   一蓬银芒,直飞过去、赵小蝶仍然是凝立不动,数十枚毒针大部击中。   陶玉突然放声大笑,道:“我那毒针不但淬有剧毒,而且锋芒尖锐,纵然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也是难以挡得,姑娘不畏毒粉,却该避开毒针才是。”   赵小蝶仍然是肃然的站着,不言不动。   陶玉心中疑虑难决,不知赵小蝶是否已为毒针所伤。   这时童淑贞却悄然移动脚步,走到陶玉身后,暗运功力,一掌击出,就在她一掌击出之时,突党内腑一阵剧疼、掌上力道尽消,掌势虽然击中了陶玉,但陶玉却似浑然不觉,头也未回,右手向后一挥,蓬然一声,把童淑贞打摔到四五尺外。   突听赵小蝶冷笑一声,道:“陶玉,你还有什么恶毒的暗器,全都施展出来吧!”   右袖掸掸,全身一阵波动,陶玉打出的毒针,纷纷跌落地上。   陶玉心中大骇,暗道:这大般若玄功如此威力,实难和她抗拒,此刻不走,还待何时。双手一探,右手抱起沈霞琳,横在身前,左手挟起杨梦寰,说道:“拳招、掌法,咱们都同出于归元秘笈,姑娘也未必就高过我陶玉,但姑娘这大般若玄功,倒非我陶玉能敌……”   赵小蝶接道:“既知非我之敌,就该束手就缚才是。”   陶玉道:“姑娘武功虽比我高强,但如讲到斗智用谋之上,恐又非我陶玉之敌了。”   赵小蝶道:“任凭你舌翻莲花,我今日也不饶你,杀你一人,可救数千百人的性命,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陶玉举了举手中的沈霞琳,笑道:“接你第一掌的当是这位沈姑娘的娇躯。”缓步向外殿行去。   赵小喋道:“放下她,留下解药,我今日饶你一次。”   陶玉笑道:“今夜三更时分,我在这阎罗庙后五里,一片杂木林外相候,届时人、药都在,只怕你无能取去。”   赵小蝶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陶玉突然一推杨梦寰,直向赵小蝶怀中撞去,双手抱起沈霞琳,纵身跃起,穿窗而出。   赵小蝶放下杨梦寰,追出庙外,陶玉已挟持着沈霞琳跃上马背,飞奔而去。   赵小蝶望着陶玉急奔而去的背影,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迫不上你的快马。”   一提真气,正待放腿追去,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陶玉鬼计多端,别又上了他的当,我先救了人,再设法追寻他的行踪。   念头丫转,重回大殿,只见童淑贞等人,一个个席地而坐,运气调息。   只有杨梦寰倚壁而立。   赵小蝶一颦秀眉,缓步走到杨梦寰身侧,玉掌挥动,拍活了杨梦寰的穴道。   原来她用的独门点穴手法。别人无法代解。   杨梦寰目光转动,望着赵小蝶道:“你为什么不去追赶陶玉?”   赵小蝶道:“我怕那陶玉施用调虎离山之计,我如追他而去,怕你们受到伤害。”   杨梦寰道:“唉!姑娘不用管我们了,眼下紧要的事,是早些追杀陶玉,此人一日不除,江湖上就一日难安”。   赵小蝶叹道:“难道要我见死不救?”   杨梦寰道,“你今日放过了杀死陶玉的机会,被他逃去,只怕日后难再有此机会了,何况姑娘也无法解得我身中之毒。”   赵小蝶道:“我虽无能解得你们之毒,但却有能力延长你们毒性发作的时间,陶玉虽然苦习归元秘笈数年,但他仍未尽得奥秘,唉!只是苦了那沈家姊妹,他被陶玉错开身上关节,吃尽了苦头,幸得被我发觉追来此地,想不到竟又被陶玉挟持而去,我保护不周,害她又多吃苦头。”   杨梦寰叹道:“霞琳多灾多难,半生来受尽诸般痛苦,但眼下情势,已非一二人的生死,而是武林的劫运,放眼当今江湖,只有姑娘一人可以力挽狂澜,搏杀陶玉。”   赵小蝶道:“不要紧,他约我今夜三更在五里外一片杂林相见,我知道他定有阴谋安排,但我一点也不害怕,我自信五十招内可以取他性命。”   突闻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声传了过来。   转脸望去,只见童淑贞邓开宇等,一个个喘息甚烈,全身颤抖不停。   赵小蝶暗运功力,分点了几人穴道,竟然止不了几人的喘息。   直待天色入夜,赵小蝶突然起身带春杨梦寰离开了阎罗庙,庙外早已停了四辆黑蓬马车,每辆蓬车有四个玄衣少女相护,赵小蝶仰脸望望天色,和杨梦寰登上了第一辆车马,直驰向和陶玉约会之处。   果然,行不过五里左右,有一片广大的杂木林,赵小蝶轻轻叹息一声,道:“时间差不多了,不知那陶玉会不会能守信约。”   跃下马车,流目四顾。   凄迷夜色中,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盘膝坐在一片荒凉的草地上。   赵小蝶沉声喊道:“姑娘可是沈家姊姊么?”   她一连呼叫数声,不闻那白衣女子回答之声。   杨梦寰探首车外,除了自已和赵小蝶乘的一辆蓬车之处,其余都未随来,不知驰往何处。   四个随车玄装婢女,早已分列马车四周,拔出背上长剑,严作戒备,赵小蝶回顾了杨梦寰一眼,道:“如若那位姑娘是沈家姊姊,只怕她已被陶玉点了穴道,我得去救她出来。”   杨梦寰道:“也许是那陶玉故意布下的饵……”   只听那杂林中传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道:“赵姑娘当真是守信之人。”   赵小蝶怒声说道:“陶玉,你就算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也不怕。”   杂林中发话人道:“赵姑娘何以敢断言在下是陶玉呢?”   赵小蝶道:“你不是陶玉是那一个?”   林中人道:“想那陶玉化身无数,姑娘如何能够辨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赵姑娘不用问我是谁;但我可以奉告姑娘,那片草地上,坐的确是那沈霞琳,解毒药亦在那沈姑娘身上收存。”   赵小蝶道,“我去瞧瞧,如不是沈家姊姊,我再找你算账。”举步向前行去。   杨梦寰强行忍着那化血剧毒发作之苦,一跃下车,伸出左手,扶在车辕之上,长长喘一口气,说道:“赵姑娘不可造次,那陶玉鬼计多端,别上了他的当。”   赵小蝶道:“如若是沈家姊姊,纵然要冒险也得抢救。”   杨梦寰道:“只怕那不是沈霞琳,朱姑娘闭关天机石府,不问武林中事,放眼当今武林,那陶玉唯一忌惮的就是你了……”   杂林中传出来大笑之声,打断了杨梦寰之言,接道:“赵姑娘如著不信那是沈霞琳,在下可让你瞧个明白。”语声甫住,紧接着传出了一声长啸。   夜色中火光一闪,那端坐白衣女身后,突然站起了一个人来。手中举起了一盏点燃的松油火把。   火光照耀之下,清晰可见那白衣女形貌,正是那沈霞琳。   杨梦寰长叹一声,道:“她命途多乖,二十年来,可算是受尽了人间的苦痛、折磨。”   赵小蝶幽幽说道:“你不用担心,今夜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出来。”   杨梦寰脸色一整,道:“霞琳虽然身落陶玉之手,受尽折磨,但她一人的苦痛生死,岂可置于整个武林的安危之上,搏杀陶玉,全凭姑娘,你必得珍重行事才是!”   杂林中人声又起道:“在那沈霞琳的四周,布满了死亡的陷井,赵姑娘如是自知无能,那就不用去了,我已提醒姑娘,恕不再奉陪了。”   赵小蝶凝目望去,只见那高举火把之人,黄衫、金环,背插长剑,看形貌穿着,正是陶玉。   只见那火把绕着沈霞琳划了一个圆圈,突然熄去。   赵小蝶低声对杨梦寰道:“那林中说话的才是真正的陶玉,沈家姊姊旁侧手执火把的,定是他的化身。”   杨梦寰暗咬牙关,一提真气,道:“你全力搏杀陶玉,我去救霞琳出来。”   赵小蝶道:“你身中化血剧毒,如何还能运气行功……”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你不要生气,此刻你实已没有和人动手之力,唉!你必得尽你之能,运功和那化血剧毒对抗,多撑上一个时辰,就多上一分生机,你只管好好的坐着休息,对付陶玉的事,不用你来担心。”探臂在地上检起了一根枯枝,突然飞跃而起,直对沈霞琳停身之处飞了过去。   她轻功绝世,施展开“八步登空”之术。六七丈的距离,只借手中枯枝点了一次实地,已到沈霞琳的身侧,借枯枝着地之力,支持着身子,不落实地,夜风中衣袂飘飘。   转眼望去,只见沈霞琳闭目而坐,长发随着夜风拂动,有如木刻泥塑一般。   赵小蝶暗暗叹一口气,高声说道:“陶玉,我已到了沈姑娘的身旁,你还有什么鬼计恶谋,尽管施用出来吧!”一面四下搜望,竟然不见那适才高举火把之人。   杂林中飘传长笑之声,道:“赵姑娘武功果然高强,你虽凭仗着‘八步登空’的绝技,飞越过重重陷井,但仍然白费了一番心机,姑娘美拟天人,在下实不忍眼看着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小蝶怒声接道,“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快说那解毒的药物放在何处?”   杂林中传过来一声冷笑,道:“姑娘硬要自寻死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两种解毒药,分握沈霞琳两手之中,可惜姑娘却不能动她!”   赵小蝶道:“为什么?”   那人遥遥应道:“因为你一动沈霞琳,即将引动四下的埋伏,姑娘武功虽高,只怕也无法逃得过身化劫灰的恶运……”   声音微微一顿,不待赵小蝶开口,又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姑娘能够逃过,但那沈霞琳是决然难以逃得了,我要让你亲手谋杀了那杨夫人。”   赵小蝶心中盘算道:我今日如若不能救出沈霞琳,已难对兰妹妹和杨梦寰交代,如是再亲手引动埋伏,伤害到她,势必要引起兰姊姊的误会不可……。   她已为那传来的恫吓恶言镇住,竟然不敢伸手去触摸沈霞琳。   只听杨梦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道:“赵姑娘,不用为沈霞琳的生死误了大局,能救就救她,不能救,也不用为难,只要你尽了心力,我们一样是感激不尽……姑娘应该把……搏杀……陶玉的事,列为首要之务。”   赵小蝶心中暗道:看她木然神情,定是被人点了各处关节穴道,杨梦寰说的不错,只要我尽了心力,纵然救不了她,亦无愧疚,但又转念一想,如其任她留在陶玉手中,承受折磨、痛苦,那还不如冒险带她离开此地……   念转意决,突然伸出右手,环绕在沈霞琳的腰间,说道:   “琳姊姊,小妹带你离开此地如何?”   她虽然明知沈霞琳不会回答,仍然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这一场武功和智慧的决斗,赵小蝶心中很明白,自己是处在极为险恶的形势之中,陶玉约她来此之时,想来不过是一场孤军独斗群雄的恶战,却未想到陶玉竟然是布下了这样一个陷井。   势成骑虎,赵小蝶已无法丢下沈霞琳,退出险地。   黑夜的原野里,恢复了原有的幽寂,只有夜风吹着村叶,发出一种沙沙之声。   赵小蝶这几年江湖阅历大长,右手环绕在沈霞琳的腰间,并未立刻抱起,暗中凝神,留心着四周的变化。   她知道在沈霞琳的四周定然有着埋伏,奇怪的是赵小蝶凭藉着自己的目力,竟然是无法瞧出那些人的藏身之处。   她自信在一丈之内的草丛中,都已被自己锐利的目光瞧到,只要是藏的有人,决然是不会逃得过去的。   赵小蝶瞧不出可疑之徽,心中倒有些犹虑起来,缓缓移开绕在沈霞琳腰间的手掌,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白绞带子,沉声说道:“琳姊姊,请原谅我,我必须腾出一双手来迎敌、只好把你绑在背上了。”   她口中说着,右手却悄然伸了过去,握住了沈霞琳右手。   原来赵小蝶对那林中传来的警告之言,有些半信半疑,决心冒险试试。   果觉沈霞琳的右手紧紧握着,也不知抓着什么东西,当下暗中咬牙,一运内力,启开了沈霞琳紧握的五指。   只见一个黑色的木盒,从沈霞琳那紧握的五指中滚了下来。   赵小蝶右手疾伸,迅快无比接住,正待再打开沈霞琳的左手瞧瞧,瞥见火光一闪,正西方来路上,燃起了一片丛草。   但闻杨梦寰高声说道:“赵姑娘快些出来。”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那火线闪转丛草之中,已然引起南、北两面大火。   一阵阵暴裂声,由火中传了出来,火势随着那暴裂声,更见剧烈。   原来,那草中药线由埋在地下的桐油桶中穿过,药爆桶裂,漫天一片火花,声势浩大,触目惊心。   赵小蝶冷冷一笑,高声喝道:“陶玉,你黔驴之技,如此而已,我还道有什么惊人的埋伏,就凭这把火,难道能够困住我么?”   她虽说的轻松,心中却是暗暗震骇,目光也不停在近身两三丈内巡望,只怕陶玉在沈霞琳停身之处,埋上些桐油火药,万一那药线燃着,爆炸开来,自己纵然能及时逃走,沈舀琳必将被葬火窟。   她心知在熊熊的火光之中一切举动,都已在陶玉的监视之下,必得保持着镇静神态,才可使陶玉莫测高深,遂藉枯枝撑着身子,双手挥动手中白绫,在沈霞琳的身上打了个十字结。   这时,火势已然向两人停身处延烧过来,奇怪的是正东却是不见火起。   赵小蝶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突然挺身而起,左掌连挥,连拍四掌。   四股潜力,急涌而出,拍在四周草地上,只震得断草横飞。   赵小蝶虽然未瞧到有人在草中隐身,但她心中却知在沈霞琳四周,必有可容隐身的暗穴,怕他们陡施暗算,才抢先下手。   四掌拍出,突然双手一收白绫,已把沈霞琳带了起来背在背上,结在前胸。突然一提真气身子斜向东面飞落,右手在身子飞起的同时,拔下了地上的枯枝。   脚落实地,四面一望,不禁暗暗叫苦。   第 六 回 勾心斗角     原来南、西、北三面的火势都已漫布了囚五丈宽,油助火势,烈焰高达八尺,这等宽大的距离,实非一跃能过,除了奔向正东之外,很难脱出火势。   三面是火,但却空出了一面去路,想那东面的埋伏,定较这火势历害很多。   赵小蝶略一忖思,决心涉险,越火而过。她低声说道:“沈家姊姊对不住了,你如被火烧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几声有节奏的娇叱,隔着大火传了过来。   赵小蝶一闻那娇叱之声,立时辨出随来四婢已和人动上了手,而且对方武功高强,逼的四婢使用剑阵阻敌,赵小蝶心中疾快的打了两转,忖道:那定是陶玉了。当下一提真气,正待越火往援:突听一阵格格大笑之声传了过来。转脸望去,只见身着黄色及膝大褂,腕带金环的陶玉,站在那正东方火势缺口之中。   赵小蝶冷冷说道:“陶玉,你可是感觉到这点火势,能够把我困住么?”   她口中虽然呼出了陶玉之名,但心中却是无法断定这人是否是陶玉真身。   陶玉哈哈一笑,道:“赵姑娘,这火势也许困你不住,但这草地中却另有极利害的布置,我费时一月,在此地布下了火雷阵,原来准备对付那杨梦寰和朱若兰,想不到今天却用作对付你赵姑娘……”   他纵声大笑一阵,接道:“眼下有两条路,赵姑娘可以选择其一,一条是由我发动埋伏,使你和沈霞琳一并身死劫灰,第二条路是咱们携手合作,共图武林霸业,只要姑娘答允和我携手合作,依照我计划施为,我想在两年之内,即可使九大门派和天下豪雄,尽皆臣服,那时咱们划分南,北,各统一方,或是联手行令,指挥天下武林,哈哈,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大豪杰,不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统率武林,可惜的是千百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达成所愿!”   赵小蝶看三面火势延展愈来愈宽,越渡的机会也是愈来愈少,心中忽然一动,暗道:   这陶玉最善用诈,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骗他一骗。   她本是冰雪聪明之人,但因一直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之中长大,不解人间险恶,这几年来,她化名无情仙子,在江湖之上闯荡,对人与人之间的狡炸、险恶,以及用谋,大有长进,当下故作沉吟,反口问道:“咱们携手合作,共图武林霸业容易,但有道是双雄不两立,咱们之间如何相处,我不愿受你之命,只怕你也不愿受我令谕。”   陶王笑道:“你赵小蝶如是男人,我陶王也不会找你合作了,但你是女儿之身,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赵小蝶道:“为什么呢?”   陶玉笑道:“男女之间,日日相处,久而生情,武林霸业有成之日,不是我陶玉臣服你石榴裙下,就是你赵姑娘为我陶玉征服。”   赵小蝶心中暗骂一声,口里却盈盈一笑,道:“如是以人才貌而论,你陶玉实不在那杨梦寰之下。”轻移莲步直向陶玉行去。   这时,四周的火势更见猛烈,已快延烧到赵小蝶停身之。处。   火光下,只见她容色如花,美目流波,巧笑情兮,撩人情怀。   陶玉只瞧的呆了一呆,忖道:如以美媚娇艳而论,此女实不在朱若兰、沈霞琳等之下。   就在他念头一转之间,赵小蝶已欺近他身侧四五尺处。   陶玉陡然惊觉,急声喝道:“站住!”   赵小蝶美目一转,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携手合作么?怎的如此凶法。”她这几年来在江湖之上走动,把心中一腔怅惘愁怀,化作了千种风情,只闹的大江南北,神鬼不安,不知有多少年少书生,武林豪客为她的巧笑颠狂,为她的容色陶醉,她已学会了如何利用天赋的美貌。   陶玉脸色个整,左手一扬,打出一把金针。   火光中数十缕闪闪金芒,疾飞而至。   赵小蝶长袖一拂,暗劲山涌,挡开了飞来金针,冷冷说道:“陶玉,你这是何用心?”   陶玉道:“姑娘如再往前逼进一步,可别怪我陶玉下手毒辣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答应的太快了,倒叫在下生出了怀疑之心。”   赵小蝶暗中运集功力,说道:“要如何你才能相信?”   陶玉道:“姑娘如若真有合作之诚,那就先把沈霞琳劈死掌下。”   赵小蝶心头一震,暗道:我如劈死沈霞琳,杨梦寰会恨我一辈子,此人当真是毒辣的很,口中却微笑说道:“她虽未气绝,但却已距死亡不远了。”   陶玉格格大笑,道:“她还是好好的活着,如若不是为了想诱姑娘,在下倒也不忍这般折磨于她呢?”   赵小蝶道:“嗯!沈霞琳长的很娇艳,你既然不忍伤她,为什么却要我出手伤她?”   陶玉道:“沈霞琳虽然很美,但如和你赵姑娘比较起来,那是又逊上一筹了。”   赵小蝶默察情势,陶玉已悄然向后退出了三丈以上的距离,不论自己发难如何迅速,除非能够在一击之下把他震毙当场,实难脱出凶危,但陶玉此刻武功,无论如何也可挡得自己五十招……。   心中念转如轮,双手却解开了胸前绫结,托过沈霞琳,说道:“咱们今宵如若杀死沈霞琳和杨梦寰,必将引出朱若兰重出江湖,给他们报仇。”   陶玉道、“姑娘如肯和在下真心结盟,朱若兰有何可惧?”   赵小蝶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左手托着沈霞琳的娇躯,右手一掌,拍在沈霞琳背心“命门穴”上。   火光下,只见沈霞琳身躯一阵颤动,口鼻间鲜血急涌而出。   陶玉纵声大笑。道:“打的好,打的好。”   赵小蝶强作欢颜,盈盈一笑,道:“你可要查查看她是否已经死么?”   陶玉道:“不用看了,你把那尸体抛入火中就是。”   赵小蝶吃了一惊,忖道:这如何能够行得……。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应付陶玉之法,心中大感焦急,狡狯的陶玉虽然眼看沈霞琳口鼻出血,仍是有些不肯相信一般,强迫赵小蝶把沈霞琳投入火窟才肯信她之言。   赵小蝶眼看那三面火势,已然逼到七八尺外,势再难多加犹豫,口中大声说道:   “沈姑娘,为了武林霸业,只好让你葬身火窟了。”双臂突然一振,将沈霞琳高高抛了起来。   陶玉格格大笑,道:“好!赵姑娘肯这般和在下诚心合作,那是最好不过,此刻火势已然逼近,咱们得快些离开此地。”   说话之间,大步行了过去。   赵小蝶望着沈霞琳那飞向火中的娇躯,缓缓伸出手去、说道:“我和那沈霞琳会有过一段情,今日无缘无故杀了她,心中总是不安,只怕她变了鬼,也不会饶我。”   陶玉道:“世上那有神鬼之说,赵姑娘不用害怕。”   赵小蝶道:“我全身都在发抖。”口中虽和陶玉说话,但却始终没有回头望过陶玉一眼。   火光映照下,只见赵小蝶那莹白如主的手掌,纤长的五指,果然在微微颤动。   陶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握着赵小蝶的左手,说道:“咱们快些离开此地……”   突觉赵小蝶五指一翻,突然紧紧扣住了自己脉门,不禁大吃一惊,道:“赵姑娘,快放开我,那火势只要再向前烧近一尺,这地方就要爆炸……”   赵小蝶陡然回过头来,冷冷接道:“那你就陪我葬身此地吧!”   陶玉心神逐渐镇静了下来,道:“你杀了沈霞琳,又把她尸体投入火窟之中,纵然生擒了我,那杨梦寰也不会原谅你,赵小蝶道:“她应该回飞过来。”   语声甫落,瞥见沈霞琳的娇躯,悬空打了一个转,突然又飞了回来。   赵小蝶左臂疾伸,接住了沈霞琳的娇躯,冷笑一声,道:“陶玉,你该知道,在那‘归元秘笈’有一种回旋掌的练法。”   陶玉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赵小蝶牵着陶玉,举步向外行去,一面低声说道,“陶玉,我得先告诉你,你如妄打逃走的主意,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加快脚步,向外奔去。   陶玉腕脉被赵小蝶紧紧扣着,全身劲道一点也用不出来,只好任那赵小蝶牵着行走。   赵小蝶急急奔向停车之处,只见四个玄衣侍婢,各舞长剑,拒挡住两个陶玉化身和四个黑衣大汉的猛攻,四婢联手布成一座方阵,护着杨梦寰。   赵小蝶低声喝道:“陶玉,快叫他们退下去。”喝声中,右手五指暗中加力。   陶玉只觉腕脉上一阵剧疼,全身行血,返向内腑之中回集过去。   陶玉为形势所迫,只好高声喝道:“住手!”   两个化身回头望了陶玉一眼,急急喝令四个黑衣人停下手来。   赵小蝶附在陶玉耳际,笑道:“要他们快退回去,我给你留着面子,不让你的属下看出来。”   陶玉重重咳了一声,说道:“此地没有你们的事了,都先回去吧!”   两个化身相互望了一眼,带着四个黑衣大汉急急离去。   大火燎原,浓烟蔽天,声势触目惊心。   赵小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自己瞧瞧你造的孽,好好的一片葱绿原野,被你这一把火烧成枯灰,如是这火势延烧到那杂木林中,只怕要烧上几日夜之久。”   陶玉冷冷说道:“姑娘这些年来,长了不少的江湖阅历,在下既被擒住,倒希望早知结果如何?”   赵小蝶转眼望去,只见杨梦寰闭着双目,盘膝而坐、头上汗水滚滚,显然正在忍受着无比的痛苦,不禁心酸,想起昔年替他疗伤之时,赤体相对之事,心头怦然跳动,自从那日之后,一缕柔情,竟然不知不觉的系牵在杨梦寰身上。当时。因年纪幼小,还觉不出什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关爱之情,与日俱增。   她化名无情仙子,游荡江湖,希望能藉以排除满怀情愁,那知阅人愈多,愈觉杨梦寰的君子风怀,可敬可爱,作茧自缚,越陷越深,此刻见他运气抗毒,心中又怜又痛,缓缓放下了沈霞琳,冷冷说道:“陶玉,你是想死想活?”   陶玉道:“想死怎样?想活如何?”   赵小蝶道:“你如想死,我就施展剪脉手法,震断你全身几处主要经脉,让你先承受半年恬罪然后再死。”   陶玉吃了一惊,暗道:这剪脉手法的惨酷,尤甚过分筋错骨,她如真要用这等手段对我、这个活罪,可是受的大了……   只听赵小蝶接道:“你若是不想受那剪脉之苦,那就快些拿出化血神针的解药,和童淑贞等解毒药物,我就放你归去。”   陶玉心中原很畏惧,但听完几句话后,胆子却突然一壮,冷笑一声,道,“捉虎容易放虎难,你如是放了我陶玉,日后我再也不会上你这个当了。”   赵小蝶道:“你虽然鬼计多端,可是我一点也不怕你。”   陶玉道:“我如果给你的是假药,你又如何知道?”   赵小蝶道:“我看他们服下药物,伤势好了之后才放你。”   陶王暗暗叹息一声,想到这番心机又是白费,不禁心头惘然,但性命要紧,势又不能不答应,只好说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只怕我交出解药,你又改变心意,不肯放我,我岂不是又上了你一次当?”   赵小蝶道:“我说出之言,向无不算,说过放你,决然不会食言。”   陶玉冷冷说道:“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岂肯再被你欺骗?”   赵小蝶颦起了秀盾,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陶玉望了杨梦寰一眼,道:“我要那杨梦寰讲一句话。”   赵小蝶道:“他正在运气调息,那里有工夫和你说话。”   陶玉看出他对杨梦寰关心极切,借爱之情,溢于言表,哈哈一笑,道:“如是那杨梦寰不肯说话,在下只有拼着忍受剪脉之苦了。”   赵小蝶暗惊道:如是他真的不肯拿出解药,要和那杨梦寰同归于尽,这倒使我为难了。   两个心中都有着畏惧,但是谁也不愿先行屈服,彼此沉默相对,都有着措词为难之感。   沉默延续了一盏茶工夫之久,赵小蝶突然举起手来,道:“我先震断你几处脉经之后,再设法搜寻解药。”   陶玉道:“可惜解药并未藏在我身上。”   突听杨梦寰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望了赵小蝶和陶玉一眼,脸上泛起了一缕笑容,道“赵姑娘,你终于擒住了陶玉,快些杀了他吧!”   赵小蝶道:“杀了他轻而易举,可是你……”   杨梦寰笑道:“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赵小蝶叹道:“你就不替沈姊姊想想么?”   杨梦寰强振精神说道:“因一二人的生死欢乐,误了武林千百同道的生命,岂不是罪莫大焉,赵姑娘快请下手。”说完话,似已支撑不住,闭目倚在车轮之上。”   赵小蝶冷然对陶玉说道:“你听到他的话了?”   陶玉道:“听到了。”   赵小蝶道:“他要我杀了你!”   陶玉道:“姑娘如著觉着可行,那就尽管下手。”   赵小蝶摇摇头道:“我不能看到他们毒发身死。”   陶玉道,“除我之外,世间再无人能找得那解药存放所在。”   赵小蝶手指挥动,点了陶玉五处大穴,放开了他的手腕说道:“那解药现在何处,只要你不使手段,我就立刻放你。”   陶玉道:“好,在下再相信姑娘一次。”一抬右腕,竟是无法抬动,接口说道:   “你点了我右臂穴道,要我如何取药。”   赵小蝶道:“你左臂未点,为什么不用左手。”   陶玉挥动一下左臂,果然可行动自如,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白色丹丸,道:“如果姑娘先搜在下之身,也不用谈什么条件,这解药早已被你取去了。”   赵小蝶右手一伸,夺过玉瓶道:“你那化血神针,可曾带在身上。”   陶玉道:“带在身上。”   赵小蝶道:“取出来给我瞧瞧。”   陶玉一时间想不出她用心何在,取出了一枚化血神针,道:“这就是了。”   赵小蝶取过化血神针,猛然在陶玉身上刺了一针,道:“如果这药可解化血奇毒,你就也吃一粒吧!”倒出一粒白色丹丸,递了过去。   陶玉脸色一变,道:“这些年来,你当真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赵小蝶道:“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该老实一些,如是再想耍什么花枪,那是自我苦吃、可别怪我了。”   陶玉道:“这瓶中之药,可解童淑贞等身上之毒。”   赵小蝶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得试过才肯相信,这瓶药我先收着了。”   陶玉虽然被点数处穴道,但他内腑并未受伤,仍可运气调息,当下闭上双目,暗中运息。   赵小蝶突然站了起来,喝令四婢,把沈霞琳杨梦寰和陶玉,移放在车上,疾驰而去,车行不过两三里路,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只震的大地颤粟,惊马长嘶。   赵小蝶揭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那燎原大火处,尘土弥天,几乎掩去了那高涨的火势,不禁暗叫了一声侥幸,忖道:如若我还在那大火旁侧停留,就算不死,亦将被那尘土掩埋   付思之间,瞥见十数丈外,有几条人影,闪闪缩缩的随在车后。   囚个玄衣美婢,一个驰车,一个开道,两个随在车后相护。   但那车后有人追踪之事,两个随车美婢,显然未曾发觉。   赵小蝶暗施传音之术,警告了车后二婢,缓缓放下车帘,道:“陶玉,你的手下鬼鬼祟祟的随在车后,可是想找个救你的机会么?”   陶玉睁开双目淡淡一笑,道:“他们忠心为主,如是救不走我,决然不肯甘心。”   言罢又闭上了双目。   赵小蝶怒道:“你已被我生擒活捉,还摆的什么架子,恼得我动了怒火,挖出你两颗眼珠儿,瞧你还闭不闭眼睛。”   陶玉心中暗暗惊道:此女不似若兰那般多谋善虑、颇识大体、也不似沈霞琳那般善良温和,下不得毒手,她如真的恼起火来,恐怕连杨梦寰和沈霞琳的生死都不管了……。   但他为人阴沉,心中虽然害怕,表面上却是仍能保持镇静的神情,冷冷说道:“在下要闭目调息,以抗那化血神针之毒。   赵小蝶道:“你如肯早些拿出解药服下,岂不是不用再运气抗拒那化血剧毒。”   陶玉道:“反正那杨梦寰要死在我陶王之前,我倒是很想瞧瞧这化血神针之毒,发作时的情景。”   赵小蝶道:“我偏要那杨梦寰死在你的后面,要他瞧瞧你毒发哀号之情。”挥动手中化血神针,在陶玉身上一阵乱刺;足足有二三十针,才停下手来,说道:“你如果不拿出解药、我就刺你的脸,刺你的眼睛,刺你的经脉,看看你们那一个毒性先发。”   陶王暗暗叹息一声,忖道:遇上了这个莫可预测的姑娘,当真是难惹的很,她如火了起来,什么事都能作的出来,当下说道:“好,我如拿出解药,姑娘可要立刻放了在下。”   赵小蝶道:“等我试过你玉瓶中的解药不假,再放你不迟。”   陶王似是自知难再施展狡计,取下套在右腕的金环,用力一扭,金环突然裂开,倒出了四粒解药,道:“都在这里了。”   赵小蝶取过金环,仔细查看一遍,道,“我不信你只有四粒解药。”   陶王道:“我身上只带有四粒,你如是还不肯相信,尽管请搜。”   赵小蝶道:“杨梦寰伤势已经溃烂。中毒甚重,这四粒只怕不够他一个人用。”   陶玉吃了一惊,暗道:你如给他一人服下,我陶玉岂不要等着毒发身死?当下不由一惊,说道:“这解药对症施用,一粒即可,多服了也是浪费。”   赵小蝶取过解药,说道:“你先吃一粒吧!”她心中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陶玉。   陶玉伸手取过一粒,急急吞入腹中。   赵小蝶看陶玉服下,才放下心,捏开杨梦寰的牙关,投人了两颗丹丸,却把余下来的一粒藏入了怀中。   陶玉只瞧的大感心痛,暗自骂道:臭丫头暴珍天物。   杨梦寰已然用出了全力和那剧毒对抗,但仍是无法长期抗拒那巨毒内侵,此刻已然是剧毒发作,全身高烧,神志已晕迷了过去。   陶玉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已然拿出了全部解药,姑娘不知是否还遵守诺言?”   赵小蝶道:“杨梦寰未醒之前,我还不敢相信你。”   篷车急驰,辘辘轮声,划破深夜的寂静。   对症用药,当真是立竿见影,杨梦寰中毒虽深,但连服了两粒解药,不过一盏热茶工夫,立时高烧尽退,人也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双目,望了陶玉一眼,失声叫道:   “你到此地作甚?”   赵小蝶盈盈一笑,道:“是我请他来替你们医疾的……”目光一掠沈霞琳,冷冷对陶玉说道:“杨梦寰剧毒已解,该设法救这位沈姑娘了?”   陶玉道:“我只不过点了她的穴道,你却震断了她的心脉,要我如何救她?”   赵小蝶道:“兰姊姊说你为人阴险毒辣,果然是不错,竟然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   陶玉道:“怎么,在下说的可是谎言?”   赵小蝶美目流盼,望了杨梦寰一眼,道:“陶玉,我知道你的用心,你说我打死了沈霞琳,好让杨梦寰听到恨我!”   陶玉冷冷说道:“在下句句说的是真实之言,致于那杨梦寰是否因而恨你,倒非在下计较了。”   赵小蝶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像你陶玉这般恶毒阴险的人,也会中了我赵小蝶谋算,哼!可笑啊,可笑。”   陶玉道:“好,有什么好笑的?”   赵小蝶道:“你被我那兰姊姊打断了膝间关节,身怀归元秘笈,跌入那绝壑之中,竟然没有把你摔死……”   陶玉冷冷接道:“武林中无数在劫之人,如是我陶玉死了,那一个超渡他们。”   赵小蝶道:“你很自负,可惜你力难从心;重出江湖,造劫未成,就栽倒我的手里。”   陶玉道:“在下比姑娘只不过少了几分功侯,一旦我大般若玄功有成,那时还不知鹿死谁手?”   赵小蝶道:“除了那大般若玄功之外,只怕你还有甚多不解奥秘。”   陶玉道:“那里不解了?”   赵小蝶道:“如果你把那归元秘笈记得很熟,当知我抛起沈霞琳时,用的是‘回旋之力’,那你就不会上当了。”   陶玉道:“在下为姑娘所诱,一时的疏忽大意,不足为训。”   赵小蝶道:“还有一种武功,载在那归元秘笈之上,你竟然也是不懂。”   陶玉道:“什么武功?   赵小蝶道:“震脉开穴手。”   陶玉凝目沈思了一阵、“道:“震脉开穴手?……”   赵小蝶道:“不错啊!就是我拍在沈霞琳身上的掌力,你认为我一掌拍伤了她么?   其实我用内力震她脉,解开了她的穴道,她口中吐出血来,那是因为你点她穴道过久,留在她胸口的淤血……”   话至此处,脸色突然一变,冷冷接道,“如今她穴道已开,人还未醒,是何道理?”   陶玉望了沈霞琳一眼,只见她倚在车栏上睡的似甚香甜,果然是穴道全解,当下冷笑一声,道:“也许她穴道被点过久,受不了折磨、经脉受了损伤。”   赵小蝶怒道:“如果在五年之前,我定会被你巧言欺骗,可是今非昔比,你如想再用心机,那可是自找苦吃了,我虽然已经答应了放你,但你得医好所有三人的毒伤,一人不好,你也别想我会放你回去的……”   陶玉道:“你这般反反复复,叫我如何能信,杨梦寰此刻已醒,你要他讲一句话么?”   赵小蝶道:“你不信任我,我偏要你信任,沈霞琳就算中了毒,也不会立刻就死,你既然说话不算,我亦可以食言,我不想在江湖上闯名立位,领袖群伦,至多被人骂一句女孩子讲话不算,但你将遭受到比死还要难过的悲惨际遇,我要沈霞琳姊姊先看到你受活罪的惨状,然后再设法疗治她的毒伤。”   陶玉只听的暗暗惊心,忖道:这丫头倒和我淘玉是锋芒相对,看样子她真能做得出来,万一她动起火来,真的下了毒手,岂不是死的大大不值……。   尽管他心中充满畏惧,但外形上仍然保持着镇静,淡淡一笑道:“那解药现在姑娘身上存放,但姑娘却不知应用。”   赵小蝶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道:“可是这瓶中之药?”   陶玉道,“不错。”   赵小蝶倒出了一粒丹丸,道:一你先吃下一粒给我瞧瞧。”   陶玉道:“在下并未中毒、如何要随便食用。”   赵小蝶突然嫩微一笑,道:“你这玉瓶中如是毒药,岂不是又可以振振有词的说我亲手杀死沈霞琳了。”   那陶玉为人险恶、狡作,但今日遇上了赵小蝶这样不讲理的人,竞被惩治的服服贴贴,当下伸手接过解药、吞了下去。   赵小蝶看陶玉坦然服下,又从瓶中倒了两粒出来、撬开沈霞琳的牙关,把丹丸送入口中。   杨梦寰一直是冷眼旁观,未插一言,此刻突然接口说道:“陶玉,我要问你一件事。”   陶玉望了杨梦寰一眼,道:“杨兄尽管请说。”   杨梦寰道:“沈霞琳为人纯洁善良,你是早知道的,为什么你总要苦苦折磨她?”   陶玉道:“那要问问你杨梦寰了!”   杨梦寰奇道:“问我?”   陶玉道:“不错,你贪得无厌,抢去了我的师妹,如今又打这位赵……”   他本来想说,打这位赵姑娘的主意,但话到口边,竟然不敢出口,硬生生地又咽了下去。   杨梦寰谈淡一笑,道:“你只是为了此事,才和我杨梦寰誓不两立么?”   赵小蝶忽然接口说道:“陶玉,你刚才要说什么话,为什么说了一半又不说啦?”   陶玉心中暗道:要糟,这丫头当真难缠的很。   只见赵小蝶脸上笑容如花,毫无愠意的接道:“你说呀,说错了也不要紧。”   陶玉暗道:看她神情,毫无怒意,这丫头当真是难测的很,胆子一壮,说道:“我说那杨梦寰性好女色,贪得无厌,有了我师妹李瑶红,仍想霸占沈霞琳,享那齐人之福。”   赵小蝶盈盈笑道:“还有啊!怎么不接下去呢?”   陶玉摸不准她的心意,只好满怀畏惧的接道:“我说杨梦寰既有了李瑶红和沈霞琳,不应该再打你赵姑娘的主意……”   赵小蝶嗯了一声,望着杨梦寰道,“他说的对是不对?”   杨梦寰道:“这人素以挑拔是非为能,姑娘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赵小蝶欢容尽敛,幽幽一叹,别过脸去。   陶玉观察入微,已然看透了赵小蝶的心意,暗自骂道:这杨梦寰定然命注桃花,为什么这些绝世玉人,一个个对他倾心,大有甘作侍妾之意,我陶玉那里比他差了,竟是不为所喜。   他心中念头电转,口里却道:“赵姑娘不要信他的话,杨梦寰一向口是心非。”   赵小蝶缓缓转过头来,脸上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心呢?”   陶玉道,“我和杨梦寰相交很久,对他知之甚深,”   赵小蝶展眉笑道:“这话当真么?”   陶玉道:“字字出自衷诚。”   赵小蝶道:“你一向料事如神,大概是不会错了。”   陶玉心中暗道:可惜呀!可惜,此刻实是大好挑拨两人为仇的机会,只可惜这杨梦寰守在一侧,有很多言语不便出口。   杨梦寰本待出口反驳陶玉之言,但见赵小蝶神情欢悦;心中忽然一动,暗道:陶王胡说八道,却是甚讨她的欢心,这赵小蝶性情莫测,如是出言不慎,只怕要激怒于她,倒是不可不小心一些。   只听赵小蝶娇声笑道:“陶玉,一个人作了武林霸主有什么好?”   陶玉道:“好处之多,一言难尽。”   赵小蝶道:“你说出几桩听听如何?”   陶玉道:“好!一个人真到了霸主武林之日,那权威之重,只怕是当今皇帝也难及得,一支令牌出府,大江南北震动,世间的奇珍、古玩罗列满仓……”   赵小蝶道:“那来的许多奇珍、古玩?”   陶玉道,“这不用自己费一点心,每届大寿之日,天下武林雄主,各门各帮,都将各尽所能,收集奇珍、古玩送上府去,过上个三五届寿期,岂不是奇珍、古玩罗列满仓。”   赵小蝶道:“除了能收集奇珍、古玩之外,不知还有什么好处?”   陶玉笑道:“受尽武林同道崇敬,行踪所至,各方武林雄主,恭迎恭送,那份威风,就足以使人心往神驰。”   赵小蝶道:“有这样多的好处么?”   陶玉道:“这不过是略举一端而已,好处之多,实是说它不尽。”   杨梦寰在一侧只听得连皱眉头,忖道:这陶玉舌翻金莲,说得天花乱坠,赵小蝶显然已为他巧言花语所惑,如若真的被他说动,江湖上这番浩劫,定将血流成渠,尸骨遍野!   只听赵小蝶格格一笑,道:“陶玉啊!当今武林之中,有谁具有问鼎霸主之能?”   陶玉笑道:“区区和姑娘,都该是最好的人选,咱们都有荣膺武林霸主的机会。”   赵小蝶道:“我如若有心问鼎,那里还有你的份儿。”   陶玉道:“姑娘武功虽然强我一筹,但行略用谋,却是要逊我陶玉三分,在霸业未成之前,必有一段艰苦的恶战,九大门派,各方雄主,有谁肯甘心降服,除了以武功降眼他们之外,还得有笼络手段,这其间,运用之妙,就非单凭高强武功,可以胜任了。”   赵小蝶道:“如是咱们分庭抗礼,同争霸主之位,那一个成功的希望大些?”   陶玉沉吟了一阵,道:“分头并进,各有三分。”   赵小蝶道:“如是咱们携手合作呢?”陶王道:“合你我两人之力,那该有七分成望。”   赵小蝶道:“我有一事放心不下。”   陶玉道:“什么事?”   赵小蝶道:“一旦事成,咱们两个该由那个主盟。”   陶玉笑道:“这个我适才已经说过,咱们可以划地为界,各主一方。”   赵小蝶道:“不行,统率半个江湖,不够神气,我要统率整个武林才行。”   陶玉道:“在下让与姑娘就是。”   赵小蝶嫣然一笑,望着杨梦寰道:“你都听到了?”   杨梦寰道:“听得字字入耳。”   赵小蝶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杨梦寰道:“武林盟主,德望居首,但凭武功,岂能服人?”   陶玉笑道:“我陶玉出道之后,就闻得杨兄曾被天下武林推举主盟……”   杨梦寰道:“兄弟自知才德不配,坚辞未受。”   陶玉道:“杨兄客气了,以兄弟看来,杨兄坚拒不受,只不过自知难安其位而已,因为兄弟未死,赵姑娘还活在世上,你自知位难久居。”   杨梦寰道:“那时你生死未明,赵姑娘归隐未出,如我杨梦寰存下其心,早就基业大奠了。”   只听沈霞琳长吁一口气,道:“疼死我了……”缓缓睁开双目。   赵小蝶转过脸去,笑道:“姊姊受苦了。”   沈霞琳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救了我?”   赵小蝶道:“我和你杨师兄……”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说错了,他已经是你丈夫了。”   沈霞琳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正待答话,突然发现了陶玉,顿时脸色一变,喝道:“陶玉,你是世上最坏的人。”   陶玉道,“就算是吧,那也无关紧要啊!”   沈霞琳伸动一下右臂,只觉酸轻无力,抬动不易,心知体能未复,长叹一声,道:   “日后我如有杀你的机会,决然不再放过。”   陶玉道:“只怕你一生中难遇得这种机会。”   沈霞琳目光转投到赵小蝶身上,道:“可是妹妹把他活捉来的?”   赵小蝶笑道:“他打我不过;只有束手就缚一途。”   沈霞琳道:“妹妹,这人心如蛇蝎,手段毒辣,快些把他杀了吧。”   陶玉心中暗惊,忖道:杨梦寰、沈霞琳都主张杀我,这赵小蝶喜怒又是那样难测,莫要被两人说动了心,今日就非死不可了。   只听赵小蝶格格一笑,道:“这陶玉虽然坏的要死,但我已答应放他了。”   沈霞琳急急说道:“为什么?”   赵小蝶道:“因为要救你们夫妇的性命,我如不答应放他。他就不肯拿出解药,除非我背信违约,不然就只好放了他啦!”   沈霞琳望了杨梦寰一眼,道:“寰哥哥一生中最重信诺,你既然答应了他,那就只好放了他。”   赵小蝶微微一笑,道:“你那寰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一句要算一句,咱们妇道人家,那就不用如此了。”   杨梦寰呆了一呆,道:“赵姑娘,一个人在武林中行走,这信诺二字最是重要,他武功既然非你之敌,你随时可以杀他,放了他,再设法去追杀他、也是一样,既不自食诺言,亦可为武林除害。”   赵小蝶心中暗道:你们夫妇倒是夫唱妇随啊!我就是不让你们开心,大家开心,大家都来闷上一肚子气,也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伤心了……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陶玉是很环的人么?”   沈霞琳道:“坏极了,阴险恶毒,不仁不义,谁要杀了他,那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杨梦寰道:“虽然对万恶之人,亦不能失了信诺,因此在下奉劝姑娘,先放了他,再设法杀他。”   赵小蝶突然移动娇躯,向陶玉身边靠去,口中笑道,“说过了放他,如何还能杀他。”   陶玉只觉赵小蝶那移来的娇躯上,带着一股袭人幽香,如花如麝,中人欲醉,不禁忘其所以的张臂抱去。   只觉左胯之上,一阵剧疼,神智忽然一清,想到她举手便可结束自己的性命,赶忙一缩手臂,正襟而坐。   身子刚刚坐下,赵小蝶一个娇躯竟然偎入怀中,不禁心神又是一荡。沈霞琳眼看赵小蝶深情款款的偎入陶玉怀中,不禁惊愕万分,瞪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望着两人出神。   这位纯洁的姑娘,虽然是亲眼看到,但心中仍似有些不信。   杨梦寰心中暗道:看来赵小蝶已为陶玉的花言巧语所骗,这两人如若真的联起手来,江湖上这番杀劫,只怕是难以避免了,想到悲惨之处,不禁黯然一叹。   沈霞琳坐正了身子,揉揉眼睛,低声说道:“赵妹妹。”   赵小蝶道:“嗯!杨夫人有何见教?”   沈霞琳道,“你很喜欢陶玉么?”   赵小蝶将脸微偏,依在陶玉肩上,笑道:“我不知道。”   沈霞琳道:“赵妹妹,这人坏得很,千万不能喜欢他!”   赵小蝶道:“你怎么知道呢?”   沈霞琳道:“我听红姊姊说的,这陶玉和红姊姊在一起长大,红姊姊就不喜欢他。”   赵小蝶道:“谁是你红姊姊啊!”   沈霞琳道:“就是李瑶红,你怎么记不得了?”   赵小蝶道:“你是说杨夫人哪!咳!你和她都嫁给杨梦寰,不知身份如何确定,谁是妻,谁是妾,谁大谁小?”   杨梦寰已知赵小蝶乃是有意的出言讥讽,当下一闭双目,装作不闻,暗中却运气调息,打算待霞琳体能稍复,就和她离去。   只听沈霞琳道:“我们没大没小,平日都是以妹妹相称。”   赵小蝶道:“谁是姊姊,谁是妹妹!”   沈霞琳道:“她的年纪大、自然她是妹妹了。”   赵小蝶道:“嗯!这就是了,作姊姊的总归是大夫人,你作妹妹的自然是二夫人了。”   沈霞琳笑道:“不要紧,为妻为妾,算大算小,都是一样,但寰哥哥为人好,只要终身和他厮守在一起,那就行了。”   赵小蝶脸色微微一变,但瞬息之间,又恢复镇静,抓起陶玉一支手,道:“你怎么不抱住我啊!”   陶玉道:“这个,这个……”   赵小蝶道:“我都不怕羞,你还怕什么?”   陶玉心中暗道,你对我忽冷忽热,叫人轻不得、重不得,既是叫我抱了,大概不会错啦!身子微微一移,搂紧了赵小蝶的柳腰。   这是一幅亲密缠绵的画面。   赵小蝶侧目望了杨梦寰一眼,只见他闭目端坐,不闻不见,脸上神情是一片平静。   沈霞琳却长叹一口气,道:“赵妹妹,你既然很喜欢陶玉,那就劝他别作坏事了,月前我去天机石府,晋见兰姊姊,在那里等了三日夜,才得一个和她谈话的机会,但那也是片刻时光,她问我,你在何处……”   赵小蝶急急说道:“你怎么说呢?”   沈霞琳道:“我说你很好,从未听到你在江湖上出现的事,想来,定然也是在习练什么深奥的武功了。”   赵小蝶道:“只谈这些么?”   沈霞琳道:“兰姊姊还谈了一件事,她告诉我,要是听得你在江湖出现时,就要我去请你到‘水月山庄’住些时侯。”这罢,倚在车栏上,闭目假寐。   驰行马车中,突然间一片沉默,只有辘辘轮声,划破了夜空。深夜的寂静。~陶玉目光一转,只见杨梦寰、沈霞琳全都闭着双目,有如睡熟一般,赵小蝶虽未睡觉,但却瞪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不知想的什么心事,心中暗暗忖道:我如此刻能够运气冲开穴道,不但脱身不难,且可暗中出手,点了杨梦寰和赵小蝶的穴道。   一则赵小蝶点穴手法甚重,陶王虽然知道运气冲穴法,但在两个时辰之内,却也无法冲破点穴道,二则,那赵小蝶偎在他的怀中,不敢运气调息,想到可惜之处,不禁失声叹道:“可惜啊……”   赵小蝶霍然离开陶玉的怀抱,说道:“可惜什么?”   陶玉轻轻咳了一声,借机掩饰了内心的惊慌,说道:“可惜姑娘不肯和咱们合作,联手争取那武林盟主之位,如是姑娘肯和在下联手,那武林霸主之尊,简直是易如反掌。”   赵小蝶冷冷的白了陶玉一眼,暗施传音之术,道:“陶玉,我警告你,我对你亲热的举动,只不过是想气气那杨梦寰而已,假如想借机会占我便宜,那可是自找昔吃,别怪我惩治你的手段毒辣了。”   陶玉脸色一变,暗暗怒道:好啊!原来你心中不在暗恋那杨梦寰:拿我陶玉来作幌子而已……。   但他乃大奸巨恶,心机深沉之人,略一沉吟,立时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微微一笑,默默不语。   赵小蝶举手理理秀发,正襟而坐。   原来她依偎在陶玉怀中,枕乱了一头秀发。   只听车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启禀姑娘,车子到了居处。”   赵小蝶道:“停下来。”伸手打开车帘。”   陶玉借机望去,只见一座高大的宅院,矗立车前,四个青衣佩剑的少女,手中高挑着宫灯,迎迓门外。   赵小蝶道:“陶玉,你棋差一步,如是咱们打了起来,我要强你很多。”   陶玉道:“何以见得?”   赵小蝶道:“你有四灵化身,我有十二花娥,和三十六个随行婢女,那十二花婢每人都得我部份真传,和你那四灵化身比较起来,亦无逊色,但人数却多了数倍。”   陶玉道:“不是我陶玉夸口,假我半年时光,天下武林大部精英,都将为我陶玉所用。”   杨梦寰突然睁开双目,冷冷说道:“昔年天龙帮实力何等庞大,你自信雄才大略,还强过你师父不成?”   陶玉道,“他如肯听我之言,也不会落得失败惨局了。”   杨梦寰冷笑一声,道:“在下今日未死,只怕对陶兄谋取武林霸主一事,有不少妨碍。”   陶玉笑道:“这个很难说了,如是那赵姑娘改变了心意,这其间情势就大不相同,那时纵然有杨兄夫妇和那朱若兰从中阻挠,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沈霞琳道:“赵妹妹是巾国英雄,岂肯助你为恶!”   赵小蝶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就很难说了,我究竟是为恶为善,我自己也无能把握。”   杨梦寰心中暗道:“此刻我体能尚未尽复,如若冲突起来,只不过徒招挫辱,这赵小蝶性格莫测,不知该如何劝她,看来只有请那朱若兰来对付她了。”   沈霞琳却听得大张双目,奇道:“赵妹妹,一个人去作坏事,那是因为他本性迷失,不辨善恶,才糊糊涂涂的做了出来,你既然十分明白了,为什么还难把握呢?”   赵小蝶笑道:“问的好!这中间确有着一种微妙的道理、但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以后咱们再慢慢的谈吧!”轻轻扶着陶玉下了马车。   沈霞琳望了杨梦寰一眼,道:“赵妹妹怎么了?”   杨梦寰谈淡一笑,岔开话题,问道:“你身体好些么?”   沈霞琳道:“全身筋骨酸疼。”   杨梦寰道:“好!咱们先找一处地方,弄好你的伤势再说。”扶着沈霞琳下了马车;这时陶玉和赵小蝶已行至宅院阶前。   杨梦寰放开沈霞琳,双手抱举、高声说道:“赵姑娘,愚夫妇承蒙相救,此恩如山,终身感戴,此刻不便再惊扰姑娘,愚夫妇等就此别过了。”   赵小蝶似是想不到他会突然提出告别的事,神色间一片惊愕,呆呆的站着,那惊愕渐渐为一股羞怒代替,冷笑一声,道:“两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杨梦寰看她激愤之情形,形诸于神色之间,心中暗暗惊道:这位姑娘喜怒难测,看来是就要发作,不便和她冲突,还是早走为妙,急急说道:“不敢有劳。”牵着沈霞琳回身而去,转眼之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赵小蝶望着两人背影消失的方向,呆呆的出神,良久之后,才黯然叹息,直向门内行去。   陶玉心中暗道:“此刻不走,便待何时?”消然转过身去;正待举步开溜,赵小蝶却突然回过头来,厉声喝道:“站住!”   陶玉两臂穴道未解,自知难以逃得,应声回头,道:“什么事?”   赵小蝶道:“你要到那里去?”   陶玉道:“杨梦寰夫妇已去,姑娘留住在下,已然没有价值了。”   赵小蝶冷冷说道:“还有三个人,待他们伤势疗好之后,你再走不迟。”   陶玉心知赵小蝶喜怒之间,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如是激怒了她,说不定真会毁诺背信,出手杀人,当下不再言语。   这陶王机诈百出,但遇上了赵小蝶,却有束手缚脚之感,赵小蝶莫可预测的性格,使他无法估测她的意向。   赵小蝶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眉宇间隐隐泛起了怒意,缓步直入大厅。   陶玉悄然相随,一语不发。   这是一座宽敞的大厅,厅上高吊着两盏垂苏宫灯,十几个佩剑侍婢,肃立厅内,赵小蝶直入厅中一座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伸手一指厅角,冷漠的说道:“你如想我遵守信约,放你离去,最好别动妄念,免得我改变心意,杀死了你。”   陶玉心神微震,但神色间还维持着镇静,淡淡一笑,道:“在下一向是笃守信约的人,既然答应了姑娘,决不再施机诈。”盘膝席地而坐,闭目养息。   赵小蝶回顾了身侧侍婢一眼,道:“把那道姑和两个臭男人给我带出来。”   那侍女应了一声,大步而出,片刻之后,带着邓开宇、柳远、童淑贞步入大厅。   赵小蝶缓缓站起身子行近三人,说道:“这是解药,你们服下看看可否解得身受之毒?”   邓开宇等接过解药服下,就地静坐,运气调息。   赵小蝶虽然尽量想使自已的声音柔和,神情平静,但她内心愤怒难耐,流现于神色之间的是一片怒容、杀机,影响所及,厅中侍婢,一个个面如寒霜,哧得邓开宇等人也变得噤若寒蝉。   童淑贞内功精深,当先察觉出剧毒已解,起身说道:“多谢相救。”   赵小蝶道:“你们都好了么?”   邓开宇、柳远虽然远未查出所受之毒是否全解,但见赵小蝶如此问法,也只好起身应道:“多谢姑娘赐药。”   赵小蝶道:“不用啦,三位慢走了。”当先向厅外走去。   这无疑下令逐客,三人急急抢在前面,退出厅外,欠身作礼,道:“姑娘留步,在下等就此辞别过了。”   赵小蝶住足厅外,淡淡说道:“三位好走!”转身步回大厅。   柳远、邓开宇相互望了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柳远道:“咱们应该问问那无情仙子,杨大侠现在何处?”   童淑贞道:“我瞧她神色不愉,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一般,还是不问的好。”   邓开宇道:“不错,在下亦有此见。”   柳远道:“咱们此刻要去何处?”   邓开宇道,“去找那杨大侠,那金环二郎陶玉,武功高强,非杨大侠恐无人是他敌手。”   童淑贞心中却暗暗忖道:这陶玉一身武功得自“归无秘笈”,只怕那杨梦寰也难是他敌手,口中却接道,“那陶玉为人险恶刁滑,我那位杨师弟,为人虽是英雄,但却不似陶玉那般机诈,你们如要拥他出来和那陶玉相抗,必得群起助他才是。”   邓开宇道:“那是自然,咱们必得他出面领导、才能有望号召天下英雄,和陶玉相抗。”   童淑贞道:“好!我也留在这江湖上助他一臂之力。”   柳远突然开口说道:“童姑娘你身受毒伤,是否已完全好了?”   童淑贞经历这一次险恶的际遇之后,患难与共,已对两人生出了甚多好感,当下说道:“我已经余毒全消,两位如何了?”   邓开宇道:“在下仍隐隐感觉到内腑中余毒未尽除。”   童淑贞心中暗道:我的武功,依照那天机真人手册所录,自非你们能够及得,微微一笑,道,“好!咱们找个地方,两位冉静坐调息一下,我替两位护法。”   且说那杨梦寰带着沈霞琳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路,才停下身来,让那沈霞琳就地坐息一阵,才动身赶路。   沈霞琳举手理理脸上的乱发,叹息一声;道,“寰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杨梦寰道:“什么事?”   沈霞琳道:“就是那赵小蝶,她为什么会喜欢陶王呢?唉!过去我一直不太喜欢杀人,但现在想法不同了,像陶玉那等坏人,杀一个,胜过作上千百件的好事。”   杨梦寰望着连经苦难的娇妻,心中大感不忍,低声说道:“咱们先找一处地方,你好好休息一下,至于那赵小蝶的事,只有去找朱姑娘了,请她从中解说。”   只听一声格格大笑之声,传入耳际道:“两位走了半天,才到此地啊!”   语声甫落,道旁一片竹林跃出来金环二郎陶玉,探手向沈霞琳抓了过去。   杨梦寰左手疾挥,拍出一掌,击向陶玉右腕,身子同时横里移动,挡在沈霞琳的身前。   陶玉突然一收掌势,落着实地,笑道:“好啊!你们夫妻倒是恩爱的很!”   杨梦寰冷冷的说:“赵小蝶放了你?还是你偷跑出来的?”   陶玉笑道:“自然是赵小蝶放了我,索性说给你听吧、那赵小蝶救了你和沈霞琳后,心中十分悔恼,是以在你们夫妇走后,很快就放了兄弟,并且告诉我,你们走的方向,要我兼程赶来……”   语声微微一顿,道:“两位定然是在途中休息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赶过了头。”   杨梦寰道:“她要你追赶我们做什么?”   陶玉道:“那赵姑娘指示在下,杀了杨兄,带走沈姑娘。”   沈霞琳道:“我不信,赵姑娘不是那等人。”   陶玉道:“在下是据实而言,两位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杨梦寰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说道:“陶兄这些年来,精研归元秘笈,武功上定然有极高的成就,兄弟倒是愿舍命奉陪,就在此决一死战。”   陶玉哈哈一笑,道:“杨兄的豪气,实叫兄弟佩服的很,但兄弟想你如战死此地,实在是太不划算了。”杨梦寰道:“兄弟倒无此感;”   陶玉笑道:“杨兄如若战死,留下两位娇妻,岂不是要空守闺帏。”   沈霞琳道:“生同罗筛,死同穴,寰哥哥今日如若战死此地,我也要随他泉下去做夫妻。”   陶玉冷冷说道,“我偏不让你们同穴而葬。”   沈霞琳笑道,“不要紧,你分开了我们的尸体,却是无法分开我们的心。”   陶玉呆了一呆,怒道:“杨梦寰,纵然今夜沈霞琳随你泉下,可是还有一个李瑶红活在世上,我也不会放过她……”   沈霞琳接道:“红姊姊对寰哥哥,情深尤过于我,她如听得寰哥哥战死之讯。决然不肯独生,唉!我们都死了,你就称心满意了。”   陶玉纵声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先死给我陶玉瞧瞧好么?”   杨梦寰道:“不用说咱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单是你在江湖上的胡作非为,我们就誓难两立,早晚都是免不了一场死战。今宵能早作了断也好,”   陶玉暗中一提真气,道:“咱们比拳脚,还是比兵刃。”   杨梦寰道:“悉凭尊便,在下无不奉陪。”   陶玉笑道:“你可有胜我的信心么?”   杨梦寰道:“一片侠心,满腔热血,胜败之分,生死之念,岂放在我杨梦寰的心上。   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只听得陶玉脸上隐隐泛现出惭愧之色,沈霞琳却格格大笑的说道:“一个大英雄,大豪杰,不只是要武攻高强,还得有仁人侠士的胸怀,你陶玉的武功纵然是强过了寰哥哥,也是当不得英雄之称。”   陶玉冷冷说道:“一旦我成就武林霸业,天下武林高手,有谁不尊仰敬重于我,那时谁又不视我陶玉为大英雄、大豪杰呢?”   杨梦寰暗中运气相试,觉出内腑毒伤已然好了八成,不禁胆气一壮;当下说道:   “陶玉,咱们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你一身武功,虽然得自那归元秘笈,但我杨梦寰自信几年精进的内功,要强你很多,我以功力补我招数上的不足,或可和你打一个平分秋色,今日之战,鹿死谁手,目下还是难预料。”   陶玉一耸眉头道:“你素来不说谎言,这话在卞倒也相信。”   杨梦寰道:“相信就好,陶兄请出手吧!”   陶玉道:“未动手前,兄弟也有几句真心之言,说给杨兄。”   杨梦寰道:“陶兄如是想巧言花语,说动兄弟,那还是级开尊口的好,”   陶玉冷冷说道:“这个兄弟早就想过了,我欲成武林霸业,第一件事,是先杀了你杨梦寰。”   杨梦寰道:“陶兄的料事之能,、兄弟是一向佩服。”   陶玉道:“可惜兄弟要说的与此无关。”   杨梦寰道:“除此之外,兄弟是洗耳恭听。”   陶玉道:“今宵杨兄虽有和兄弟拼命之心,,但我陶玉却无和你决一死战之意,我如能够杀你,自然是要借机拔去眼中钉,如是不能杀你,也不作宁为玉碎的打算,来日方长、我陶玉总有迫你就范的一天,何况咱们武功进境,有着悬殊的不向,我陶玉借归元秘笈,进境自是快你许多,今日杀你不了,年后自有制你死命之法。”   杨梦寰默然不语,心中暗道:这话确实不错,他今天不能胜我,但亦在伯、仲之间,一番恶战之后,必可找出我武功路数,再从那归元秘笈的记述……   陶玉格格一笑道:“你信了么?”   杨梦寰点点头,道:“大有道理,但兄弟却希望今日一战,能把你伤在手下……”   回头望了沈霞琳一眼,接道:“今日我和陶玉之战,不论谁负,都不准出手相助。”   沈霞琳道:“我知道,你如打他不过,我会先你而死,在九泉路上等你。”   杨梦寰仰天长啸一声,英气奋发的说道:“陶玉,咱们可以动手了吧?”   陶玉突然叹息一声,说道,“咱们还未动手之前,气势我已输你一筹。”   左手一挥,拍了过去,口中接道:“杨兄自命英雄人物,那是决然不肯先出手了。”   说话之间,右手连续推出,攻了三掌。   杨梦寰心知今宵之战,不只关系着自己的生命荣辱,而且是牵连了江湖劫运,是以,打来十分谨慎,全持守势,默察陶玉武功路数,看他从那归元秘笈上,学得了几成功夫,是以,门户封闭的严紧无比。   陶玉双掌挥飞,全力抢攻,片刻之间,已把杨梦寰圈入了一片掌影之中。   沈霞琳星目圆睁,全神全意的看着这一场恶斗,但见陶玉掌势纵横,抢尽了先机,杨梦寰却束手缚脚,只有招架的份儿,想到这一战胜败,关系之大,不禁默然神伤。   她心知杨梦寰的性格,凡是出口之言,决不反悔,但陶玉却是大大的占了便宜,胜则可置杨梦寰于死地,败也可以借机逸走。   只见陶玉的攻势,愈来愈见凌厉,内力也逐渐增强,攻出的掌势中,带起呼呼啸风之声。   不大工夫,双方已搏斗了五十余招。   杨梦寰仍然是全操守势,毫无反击之征,但他掌上蓄蕴的内力,却是逐渐的加强,门户更见严密。   陶玉初和杨梦寰动手之时,为他那大义凛然的气势震惧,出掌挥拳之间,心中似是有些顾忌,但经过一阵剧战之后,心中之结,逐渐舒展,拳掌之间的招数,也愈是毒辣、诡奇,当真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分袭合击,莫可预测。   杨梦寰全神凝注,一面封拒陶玉掌力,一面暗中默察他武功路子,初时,对陶玉的招术,都可辨识,而且大都是早已熟记于自己胸中之学,但到了五十招后,陶玉的拳募攻势,愈来愈精奇,有许多竟是自己未闻未见之学。   他已感觉到再这般打下,陶玉胸中所记的奇奥手法,必将是愈来愈多,也愈用愈熟,如果被他控制全局,自己再想反击,只怕大为不易。   经过一阵激战之后,杨梦寰已找出了陶玉的缺点,他内力要逊上自已甚多,眼下唯一的制胜之机,只有凭仗自己深厚的内力和他硬拼数招,纵然不能把他震伤掌下,亦可迫使他招式变化,手脚不灵。念转心动,突然展开反击,大喝一声,一招:“挟山超海”,挥拳直击过去。   陶玉连攻百招,杨梦寰一直未曾还手,此刻看他一拳击来,不自觉挥掌一接。拳掌相触,如击败革,蓬然巨震声中,陶玉被震的连退了两步。   原来杨梦寰想到此战关系太大,不得不用些心机,是以在动手之初,深藏不露,拳势上蓄劲不发,使陶玉难测高深。   果然陶玉上了大当,硬接杨梦寰一掌,被震的血气浮动。   枕霞琳一直面色严肃,看着场中搏斗形势,她心地纯洁,不知杨梦寰心中早有妙计,眼看杨梦寰处处败退,心中暗道:完了,今日我和寰哥哥死在此地,凶讯传出,红姊妹决不独生,我们都死了,不知有谁来奉养公婆……。   正自心神暗伤之际,忽见杨梦寰展开反击,一拳把陶王打的向后连退两步,登时笑容展现,娇声说道:“陶玉,我知你打不过寰哥哥的。”   她胸无城府,喜怒哀乐,尽皆形诸言笑神色之间,这几句话并未存心讽讥陶玉,但却在不知不党中帮了杨梦寰一个大忙。、   原来杨梦寰一击得手,立时借势抢攻,右掌疾施一招“直捣黄龙”,平推过去。   陶玉已自知内力不及杨梦寰,本想让避开去,不再和他硬拼掌力,但闻得沈霞琳几句话后,忍不住胸中之气,右手推出,竟又硬接一掌。   这一掌硬拼,双方都用出了七成以上内力,蓬然大震中,杨梦寰被震得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三步。   可是陶玉接下这一掌之后、竟被震的连退了七八步远,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杨梦寰冷冷说道:“陶玉,拳脚之上,你已非我之敌,咱们比比兵刃吧!”   陶玉突然转身一跃,飞入了竹林之中,说道:“半年之内,我陶王定要把你伤在拳掌之下。”最后一句话,已到了数丈之外。   杨梦寰原地未动,只是呆呆的望着陶王去向出神。   沈霞琳紧步奔了过来,笑道:“寰哥哥你胜了,那陶玉虽有归元秘笈,但他仍是打你不过。””   杨梦寰突然长长叹息一声,伸手扶在沈霞琳的肩上,张嘴吐出一口血来,道:“我也受了很重的内伤。”   沈霞琳见杨梦寰张口吐了一口鲜血,呆了一呆,扶着杨梦寰坐了下去,黯然说道:   “你伤的很重么?”   杨梦寰道:“很重,但陶玉比我更重。”   沈霞琳探手从怀中摸出绢帕,拂拭去杨梦寰嘴角的血迹,道:“你快运气调息,不要再费神说话了。”   杨梦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   沈霞琳眼看杨梦寰已逐渐入定,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暗暗忖道:奇怪呀!明明是寰哥哥胜了那陶玉,怎的寰哥哥会受了伤呢?   这疑问一直在脑际之间盘旋不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   杨梦寰真气行转一周,压下浮动的气血,想到陶玉的鬼计多端,不敢在此久停,启目望去,只见沈霞琳手肘支在膝上,手掌托着香腮,呆呆的望着天上星辰,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想到她纯洁善良的心性;孤苦无依的身世,这些年吃的苦头,实觉愧对娇妻,当下伸出手去,握住沈霞琳的手腕,轻声说道:“你在想什么?”   沈霞琳回眸一笑,道:“我在想,明明是你胜了,为什么你还会受伤呢?”   杨梦寰道:“不错,如以常情而论,我该是不会受伤才对。”   沈霞琳道:“是啊!你内功强他很多。”   杨梦寰道:“我和他掌力相交,感觉他掌心蓄蕴着一种极强的反震之力,而且反震的内劲和一般的大不相同,似是玄门罡气之类的武功,但又不是……”   沈霞接道:“原来如此,等我见着兰姊姊时,问问她就明白了”   杨梦寰缓缓站起身子道:“咱们走吧!”   沈霞琳接道:“你调息这点时间,如何能疗治伤势,再坐息一下再走,我们又不急着赶路。”   杨梦寰道:“那陶玉鬼计多端,他如得知我已受伤,决不肯错过这个杀我的机会……”   沈霞琳急急站了起来,接道:“不用说了,咱们侠些走吧。”伸手扶住了杨梦寰。   杨梦寰功力深厚,虽然调息时间不够,无法使元气尽复,但走路却还不甩人扶,但见沈霞琳惶急情深之状,只好任她扶着赶路。   两人匆匆快走,不大工夫,已行了六七里,沈霞琳扶着杨梦寰走到一座土地庙前,说道:“寰哥哥,你听我一次话好么?”   杨梦寰笑道:“你说吧!一百次一千次,我都肯听。”   沈霞琳娇媚一笑,道:“我一向想不出好主意,如有红姊姊在,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只可惜此刻她不在我们身边   杨梦寰接道:“所以,你要管我了。”   沈霞琳笑道:“我怎敢管你,我是求你听一次话啊。”   杨梦寰道:“究竟是什么事?”   沈霞琳道:“我要你在此地好好坐息一阵,不要留下内伤,我坐在身边陪你。”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遵命。”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   沈霞琳听那杨梦寰呼吸渐入均匀,心知真气已畅,内腑伤势不重,脸上展现起斗微笑。   东方天际,泛起一片绚烂的朝霞,天亮了,无际蓝天一角,缓缓推一轮红日。   杨梦寰调息完毕,睁开眼来,但见沈霞琳眉宇间隐隐现出倦容,想她这半夜担心守候,心中大是不忍,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揽过沈霞琳的娇躯,说道:“这几日来苦了你啦!”   沈霞琳偎入杨梦寰的怀中,长长吁一口气,笑道:“我很好,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杨梦寰道:“我无能保护你,害你受了很多痛苦,每念及此,心中就不安的很。”   沈霞琳道:“咱们是夫妻了,还用客气么?”   杨梦寰道:“这话不错……”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次见过了那朱姑娘……”   但闻喘息均匀,沈霞琳早已睡熟过去了。   她这些日子中,体力,精神都到了所能忍受的极限,但因她一直担心着杨梦寰的安危、凭一股关爱之情,支撑那将要崩溃的精神,如今眼看杨梦寰伤势已愈,心中一宽,立感困倦难支,偎在杨梦寰的怀中,沉沉熟睡过去。   杨梦寰移动了一下身躯,抱起了沈霞琳,就附近找一处柔和的草地,放下了沈霞琳的娇躯,脱下上衣盖在她身上,傍她身侧而坐。日升了中天,时已过午,但沈霞琳仍然是睡意香徽。   杨梦寰腹中有些饥饿之感,但见沈霞琳睡的如此香甜,又不忍叫醒她,只好强自忍着辘辘饥肠。   第 七 回 大骗局     突然间,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划破荒野的静寂。   杨梦怀寰转头望去,只见数十丈外的官道上,两匹快马急如电掣的疾驰而过,带起来一片滚滚尘烟。   两匹快马,急奔过后不久,又是四匹快马急急奔过。   这些人,似都是有着火急的事情,每人放辔疾驰,大有拼着跑死健马之意。   杨梦寰心中突然一动,暗道:看来江湖上已荡起了涟漪,杀劫的序幕已然展开,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这等沉不住气?   他虽然没有接受天下武林送他的天下第一侠的荣誉,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对整个江湖道有着很大的影响。   这由天下武林同道奉赠的荣誉,也似是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使他在不知不觉中,关心到武林的形势,他以拒抗陶玉为己任,又何尝不是这无形的力量驱使。   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欢呼,道:“在这里了!”   杨梦寰回头望去,只见邓开宇、柳远、童淑贞鱼贯奔了过来。   那邓开宇当先而行,一面高声叫道:“杨大侠,找的我们好苦。”   杨梦寰站起身子,微笑说道:“几位都服了解药么?”   邓开宇道:“那赵姑娘赐赠了在下等解药之后,脸色很不愉快,一直迫使在下等离开。”   杨梦寰毫无惊奇之容,淡淡一笑,道:“她已经很客气了。”   邓开宇道:“怎么?此事可已在杨大侠预料之中?”   杨梦寰道:“比我想的好多了。”   童淑贞望了躺在草地上的沈霞琳一限,道:“沈师妹受伤了?”   杨梦寰道:“没有,但她很困倦,能这样好好的睡上一阵,对她应该很有帮助。”   邓开宇道:“在下等离开那赵姑娘之后,沿途遇上了不少武林中人。”   杨梦寰道:“他们的举动,可都是很慌急么?”   邓开宇道:“怎么?你已经见过他们了?”杨梦寰道,“我看过很多快马驰过。”   邓开宇道:“杨大侠可知道这些快马驰往何处去么?”   杨梦寰道:“不知道。”   邓开宇道:“兄弟遏上一位相识的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找杨大侠。”   杨梦寰道:“找我?”   邓开宇道:“不错,兄弟虽然只问了一起,但那些人奔行的方向如一,推想起来,大都是找杨大侠了。”   杨梦寰道:“你可曾告诉他们,我已不在水月山庄了。”   邓开宇道:“这个兄弟未见杨大侠之前,不敢擅自作主,”   柳远接口说道:“童姑娘说杨大侠和夫人必在左近,不会远去,因此我等就在附近找寻,总算找到了杨大侠。”   童淑贞道:“师弟可知他们找你为何么?”   杨梦寰道,“这人小弟还不大了解,但推想起来,必为那陶玉的事。”   邓开宇道:“杨大侠虚怀若谷,不肯以武林盟主自居,但据兄弟所知,天下武林都已把杨大侠当作武主盟首看待,是以江湖上一旦发生了重大事故,大都要派遣快马捷足,奔赴水月山庄,向你杨大侠请示机宜。”   童淑贞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该快马如梭,络绎不绝,用这样多人去请他一人?”   邓开宇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江湖中人的私心运用,各怀机算,谁也不肯落人后……”   童淑贞道:“合力御敌,理该彼此同心才是,为什么还要各怀心机,尔虞我诈,何况这不过是请我师弟出山而已,捷足先登,又有什么不同?”   邓开宇道:“骤听起来,此事却是无甚重要,但个中实有重大的不同之处。”   柳远道:“邓兄可否说个道理出来,使我等一开茅塞。”   邓开宇道:“此事简单得很,因为杨大侠乃此时武林公认的盟主领袖,虽然他谦辞不就那盟主之位,但整个武林中,却是人人存有此心,此刻江湖上纷乱已起,杨大侠势必被拥出主持大局,如若有一门一派把杨大侠敦请出山,天下各方群雄,势必都将登门就教,这一派,如是在武林中毫无地位,亦将因而声名大噪,若是大门大派,也可增些光彩。”   童淑贞道:“原来这其间还有这些道理。”   邓开宇道:“这就是武林中人,纷纷赶往水月山庄的用心了”   童淑贞道:“唉!他们想不到赶到水月山庄之后,看到的只是空阔的庄院。”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武林同道这般推崇我杨某人、只怕我杨某人要使他们大失所望了。”   邓开宇道:“独木难支大厦,杨大侠一个人武功再高,也难于对付那陶玉。”   杨梦寰神情肃穆,目光缓缓由邓开宇脸上扫过,道:“在下已和那陶玉交过一次手了。”   邓开宇神色聚张的问道:“杨大侠定然胜过了那陶玉。”   杨梦寰道:“他招数比我精奇,我内力胜他一筹,交手的结果,两败俱伤,只不过他伤的比我更重一些。”   邓开宇道:“在下冒昧赶往水月山庄,原为那多情仙子的事,那多情仙子的事已然了解,陶玉却重出江湖,我想那天下群雄奔水月山庄一事,定然是为了陶玉重出江湖……”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请恕兄弟用的私心,恭请杨大侠到我们邓家堡一行,再由家父出面,用你杨大侠的名义、邀请天下群雄,聚会我们邓家堡中,共商对策,不知杨大侠意下如何?”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目下纷争已起,就是兄弟不愿插手,也是难以逃避了。”   邓开宇道:“杨大侠答应了?”   杨梦寰道:“邓兄如此宠邀,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必待内人醒来之后,才能上路。”   童淑贞心中一惊,急急蹲下身子,无限关心的问道:“沈师妹怎么了?”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没有事,她这几日来,太过疲劳,一直未得片刻休息,此刻倦极熟睡,这一觉不知要睡到几时才醒。”   童淑贞道:“唉!沈师妹心地纯洁,有如天使、但她一生中所受到的折磨痛苦,却是无计其数,师兄这般疼爱于她,也算是上天有眼了……”   她的话显然是没有说完,但修然住口,缓步行向丈余外一丛深草旁边,盘膝坐了下去。   杨梦寰心知她感怀际遇,无限神伤,被陶玉始乱终弃,又被逐出了昆仑门墙,身受之苦,际遇之惨,可算是人间一等苦命人,设身代想,亦不禁黯然。   邓开宇轻轻一扯柳远衣袖,两人悄无声息的退出一丈开外,静坐等侯。   直待落日将沉,天近黄昏之时,沈霞琳才由熟睡中醒了过来。   她舒了一下双臂,睁开了惺松睡眼、哎哟一声惊叫道:“这样晚了!”   杨梦寰笑道:“你快睡了一整天,很多人都在等你。”   沈霞琳星目转动,四下打量一阵,果见邓开宇,童淑贞等都在望她微笑,心中大感不安,微带羞意的道:“你怎么不叫我呢?”   邓开宇急急道:“我们等待不久,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杨梦寰笑道:“那陶玉已得归元秘笈上乘武功,虽是受伤不轻,但疗息也必很快,咱们亦该早些动身才是。”   邓开宇心中暗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口中却说道:“杨大侠和夫人恐已一天未食,咱们先找一处饭庄,吃点酒饭。在下再去买上几匹好马,明晨动身不迟。”   杨梦寰道:“买马倒是不必了。”   邓开宇打量了囚周一眼,道:“西北方十里外,有一处小镇,镇虽不大,但饭庄客栈,却是样样都全,咱们走快一些,日落之前或可赶到。”   杨梦寰道:“那就有劳邓兄带路了。”   几人放开脚步,直奔西北而行。   果然,日落之前,几人赶到了一处小镇之上。   这处小镇,只不过四五百户人家,但却是商贾必经之路,平日里行人不多,只不过三五家饭庄、客栈,但此刻家家饭庄、客栈都是挤满了武林中人。   这些江湖豪客,用起钱来、有如流水一般,毫无吝惜之感,使这座清静的小镇,顿然热闹起来。   凡是邻近这些饭庄、客栈的人家、都把自己养的鸡鸭,杀了买与这些饭庄。   邓开宇和杨梦寰等走完了小镇中四五家饭庄、客栈、才找到一处靠壁角桌位坐了下来。   这时,太阳已落,夜幕低垂,小饭店中四张方桌都满了人,杨梦寰等走入店中,也未引起别人注意。   这店中之人大都是武林人物,疾服劲装,佩带着兵刃。   只听一个粗嗓门的大汉说:“我就不信,那归元秘笈会重现江湖之上。”   只听另一个桌于上响起了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老兄既是不信,不知赶来这荒凉的小镇之上,为的什么?”   那粗嗓门大汉说道:“混帐,老子高兴看热闹;你小子管得着。”   邻桌之上,突然站起了一个全身灰色劲装,面目姣好之人,仍是细声细气的说道:   “出口伤人,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粗嗓门大汉一掌拍在木桌上,桌上的酒壶,菜盘全都给震的飞了起来,唏哩哗啦,摔了一地,怒声喝道:“咱们倒要瞧瞧那个龟孙子活的不耐烦。”猛然大跨一步,挥手就向那灰衣人抓了过去。   那灰衣人武功不弱,身子微徽一闪,避开了一掌,右手顺势一招“巧打金铃”反向那粗嗓门大汉右肩击去。   那大汉料不到对方出手如此快迅,一念轻敌,落于下风,吃那灰衣人一掌击中右肩,斜里撞出了两三步,才拿住了桩。   双方桌位都坐有五六个人,这两人一动上手、双方友好也都纷纷站起身来,有的干脆拉出兵刃,大有立刻火拼之势。   杨梦寰想到数年之前,那“归元秘笈”在江湖上引起的风波,想不到数年之后,仍然有这多武林人物为那“归元秘笈”所惑,千里迢迢赶到这座小镇上来展开了一场火拼,不禁黯然一叹。   邓开宇突然站了起来,低声说道:“杨大侠既然不愿看他们火拼撕杀,兄弟去劝他们双方罢手息争就是。”大步行了过去。   这时,那粗嗓门大汉已然和那灰衣人打了起来,双方拳来足往打的十分激烈。   双方友好,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这场恶战,大概都觉得己方将胜,是以都还没有出手相助。   邓开宇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住手!”   两个恶斗之人似是被他震耳的吼声震住,果然停下手来。   全室中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过去,看着邓开宇。邓开字大步行向那两人之间,高声说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邻,两位为了一句闲言,就动手相搏,岂不是有失江湖间的义气。”   双方之人,本来是个个余怒未息,大有把满腔怒火迁向邓开宇发作之势,但却被邓开宇几句话说的个个怒消火息。   杨梦寰暗暗赞道:“气宇轩昂,生性豪放,实是天生的领袖之才,如着其人武功能脐身为当世中一流高手,成为武林中的领袖人物,或可免去武林中不少无渭纷争。”   此念一生,不觉间动了传技授艺之心。   只见邓开宇双手抱拳,接道:“纵然有些口舌之争,也不致动手相搏,咱们武林中人素为人所垢病,骂咱们江湖草莽,动不动就拔刀拼命,两位只不过为了一点口舌,难道就不能互相忍让一些么?”   那大汉突然一抱拳说道:“兄台贵姓?”   邓开宇道:“在下邓开宇。”   那大汉道:“原来是邓少堡主,在下闻名很久了。”   邓开宇道:“好说,好说。”   那灰衣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邓少堡主纵然劝得我等这番冲突,但也无法劝得即将临头的一场惊人厮杀,唉!这一场纷乱的杀劫,真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这场恶战之中。”   邓开宇道:“满街武林人物,可都是为此而来么?”   那灰衣人道:“大概是吧!至少应该是大部分人为此市来。”   那大汉突然接口说道:“邓少堡主千里迢迢奔来,难道不是为这件事么?”   邓开宇道:“兄弟和几个朋友路过此地,遇上两位兄台动手,像这等荒僻所在,还会有什么震动武林大事不成。”   那灰衣人道:“邓少堡主当真不知道么?”   邓开宇道:“自然是当真不知。”   那灰衣人叹道:“兄弟也是闻风而来,沿途之上限见无数武林同道涌来,心中更是深信不疑了。”   邓开宇听得莫名所以,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啊?”   灰衣人道:“江湖上近日内传出了一句流言,说是‘归元秘笈’重在江湖出现。”   邓开宇道:“有这等事,怎么兄弟一点也没听到呢?”   灰衣人道:“这就奇怪了,这流言散布很快,而且说明那‘归元秘笈’六年前在江湖一度出现后,就为十年前曾经力败九大门派的天下第一高手天机真人收了回去。”   杨梦寰听得心中一动,暗道:“那天机真人早已死去多时,那里又出来了个天机真人,这陶玉不知在闹的什么鬼了。”   但闻那灰衣人接道:“天机真人收回那‘归元秘笈’之后,潜心苦修,悟出大道,已具神通,进日之内要西归道山,但也不愿那‘归元秘笈’就此绝于武林,因此在这小镇之外,白茅岭下,一座纯阳道观之中,会见天下英雄,要就与会人中,选出一位资质过人的英雄,把那‘归元秘笈’传授于他。”   童淑贞只听的暗暗骂道:一派胡言!但却忍不住低声对杨梦寰道:“杨师弟,那天机真人早已羽化登仙,世间那还有天机真人,定然是陶玉出的花样了。”   杨梦寰道:“不错。”   邓开宇奇道:“江湖上不是早已传出那天机真人羽化登仙了么?”   灰衣人道:“是啊!在下心中也是疑信参半,但因此事大过诱人,虽是信了五成,也是不自觉赶来了。”   只听那店堂一角中传过来一声冷笑道:“谁说那天机真人死了?”   邓开宇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劲装佩刀,双目神光奕奕,当下接道:   “就是在下说的。”   那佩刀大汉道:“你可见过那天机真人尸体么?”   邓开宇呆了一呆,半晌之后才道:“这个在下倒是没有见过。”   那佩刀大汉冷冷说道:“你既没有见过,怎敢这样说他老人家已经去世。”   童淑贞霍然起身,正待接言,却被杨梦寰摇手阻止,低声说道:“不用揭穿他们,咱们索性留在这里一天,看看他们究竟在耍什么花样!”童淑贞低头一笑,缓缓坐了下去。   邓开宇道:“眼前之人,何只在下没有见过那天机真人,只怕未有一人见过。”   那佩刀大汉道:“我见过……”   一句话全场震动,惊叹声此落彼起。   邓开宇冷笑一声,正待反口相驳,那佩刀大汉已抢先接道:“今夜之后,诸位都可以看到那位前辈仙颜了。”言罢,一转身大步而去。   群豪数十道目光,一直望着那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每个人的脸上流露出无限敬佩之意、   邓开宇大步走回座位,低声说道:“眼下之策,只有抬出杨大侠的名头,才能镇住全场。”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咱们快些用点酒饭,离开这里,找个僻静所在,掩去本来面目,瞧瞧是谁在耍这花样,那陶玉受伤甚重,决难亲来主持,主谋此事的想必另有其人。”   邓开宇道:“好!就依杨大侠之见办理。”   几人匆匆用完饭,起身而去,行到一处僻静所在。   杨梦寰道:“陶玉手下之人,大都见过了咱们这身穿着,如不改扮一下,只怕难以瞒过陶玉属下的耳目,好在今宵人数众多,咱们只要稍作掩饰就可以瞒过别人的耳目了……”目光转注到童淑贞的身上,接道:“师姊这身道装,最是引人注目,不知可否换身衣服?”   童淑贞微微一笑,道:“我身着道装,只不过是为了不忘出身昆仑之意,既有需要,自然是可以改装的。”   杨梦寰道:“那很好,咱们立刻动手如何?”   沈霞琳站起身来,说道:“我和童师姊去那边林中易容。”牵起重淑贞的右手,急急奔去。   片刻之后,众人大都改扮完毕,那邓开宇扮作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杨梦寰脸上涂了一些泥土,扮作了一个车把式的样子,柳远改装成一个跑江湖的卖卜模样。   三人刚刚改扮完成,童淑贞和沈霞琳也已改扮妥当联袂而来。   童淑贞青帕勒头,很像一个闯荡江湖的女英雄。   沈霞琳改扮成一个村姑,披肩长发,梳成两条辫子。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邓兄请和霞琳走在一起,柳兄独自行动,我作童师姊的马夫,但彼此间不要相距太远,万一发生事故,也可相互救应。”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邓少堡主咱们先走吧!”   她心胸城府一片洁白,看那邓开宇扮的老态龙钟,竟然伸出手去,扶注了邓开宇。   邓开宇道:“这叫在下如何敢当。”   杨梦寰笑道:“既是乔装起来,那也不用计较了。”   童淑贞笑道:“杨师弟,我还要一匹马。”   柳远笑道:“在下去买它一匹。”急急奔去。   片刻之后,柳远果然牵了一匹马来。   童淑贞一跃上马,笑道:“那要委屈杨师弟了。”   扬梦寰道:“纵然是小弟真为师姊牵马,那也是应该的事。”   柳远除了牵了一匹马来入手中又多了一面小锣。   分配既定,分头向白茅岭的纯阳道观中赶去。   沿途之上,只见骏马华衣的武林人物,络绎不绝。   童淑贞改着一身劲装,更显得柳腰玉面十分娇美。   突然间一匹疾急的快马,直撞过来,冲向童淑贞,马上是三十左右的劲装大汉,口中朗朗笑道:“好标致的姑娘。”   杨梦寰正待发作,突然想到此行关系重大,如若发作山来,或将误了大事,装作不见,闪到一侧。   那大汉快马冲近童淑贞的身上时,童淑贞突然一提缰绳,避向一侧。   那大汉纵声狂笑,飞驰而去。   杨梦寰回目望去,只见童淑贞若有所思的望着夜空出神,脸上似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原来童淑贞这些年来苦练武功,终日里一袭道袍、自忖心中满是怨恨,人必惟淬易老,始终不敢揽镜自照,适才听到那人呼叫之声,才觉得自己青春仍在,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是苦是乐。   杨梦寰眼看童淑贞并无发作之意,才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目光转动,只见沈霞琳和邓开宇相搀而行,柳远背着一面铜锣,走在前面丈余左右。   行约半个时辰,已到了白茅岭下。   那白茅岭只不过是一个突起土岭,紧依土岭旁边,矗立着一座道观,一块横在观前的金字匾,写着“纯阳宫”三个大字。   观门外高吊着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不停摇摆。   两扇庙门早已大开,但却寂寞无人。   所有赶来“纯阳宫”下的观众,不下数百人之多,但却都肃立观外,无人擅自行入观中。   杨梦寰心中正自奇怪,这些好奇之心素重的武林人物,何以不肯进入观中,突闻一个宏亮的声音,由那道观中传了出来,道:“天机仙师的法驾,决定于二更,月过岭脊时,在观中和诸位相见,除了讲玄门心法之外,还要答复诸位疑问,只是来人过多,如是每人都有一问,天机仙师实难尽作解答,诸位请利用此刻时光,写下自己胸中疑问,在入观之时,投入大门里面的木箱之中,由天机仙师在那木箱之中,抽出七个疑问解答,至于抽出何人的问题,那就各凭机缘了……”   语声微微一停顿后,重又接道:“诸位不要忘记在那书写疑问之后,写上自己的居处和姓名。”   杨梦寰暗中叹息一声,暗道:“这等小小的鬼计,竟然骗得过数百个与会的武林人物,想来定然是震慑于那天机老前辈的成名,灵智都受了蒙蔽……”   忽听人群之中响起了一声大喝,道:“阁下既然是可以在观中传话,我等为什么不可以进入观中瞧瞧?”   随着那喝声,一个灰衣人大步而出。   杨梦寰回目一望,正是适才饭店中遇上的灰衣人,心中暗暗赞道:这人倒不失是一位有见识,有胆气的江湖好汉。   只见灰衣人大步直向观门中冲了进去,他身后还追随着两个劲装大汉。   三人进入那大开的观门,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半晌不闻声息。   守在宫外的群众,似是受到了这三人的鼓励,一时群情鼓噪,又有七八个劲装大汉,向那观门冲了进去。   只听那纯阳宫的大门内,传出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道:“这三位武林朋友,不守天机老前辈的法谕,自是罪有应得了。”   冲近官门的群豪,突然停了下来。   凝目望去,只见冲入宫中的三人,缓步由大门中走了出来。   三人的行速很慢,而且双脚之上似是拖着干斤重铅,大有举步维艰之概。   两个劲装大汉勉强走出了观门,人已不支,蓬的一跤,跌摔在地上。   哪灰衣人却双目发直,两腿僵硬,一步一跳的向前行去,但也不过行到宫前石级所在,就一跤跌摔地上。   杨梦寰心中暗骂一声:好残忍的手段。   这意外惊人的变化,使那奔近宫门的七八个劲装大汉一齐停了下来。   站在最前一个劲装大汉,伸手抓起那灰衣人,“按在鼻息之上一摸,登时失声惊呼道:“死了!”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却如骤发春雷,全场中人都起一阵惊栗的骚动。   七八个冲上石级的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当儿,突见一个头梳双辫,身着布衣的村女,急急奔上了石级,扶起那灰衣人。   杨梦寰目光一瞥,已然瞧出是沈霞琳,心中暗道:要糟。只好悄然移动身躯,行近石级,准备随时出手救沈霞琳。   只见沈霞琳扶起那倒卧在石级旁侧的灰衣人,伸出纤巧的玉指,按在那人前胸之上,附耳听了一阵,突然扬起右掌,在那灰衣人背后拍了三掌。   她天性善良,眼见这灰衣人身受重伤,“气息己断,如若再不施救,那是必死无疑,竟然把自己改扮村女一事忘去,听那灰衣人心脏仍然微微的跳动,气涌喉间、知是喉间“气舍”“天鼎”两处要穴被人施展闭穴手法闭住,当下先在那灰衣人背后“命门穴”   上拍了一掌,催动了他的气血、然后默运内力,推开了那灰衣人喉间“气舍”“天鼎”   二穴。   只听那灰衣人长长吁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口带有紫血的浓痰,缓缓坐了起来。   沈霞琳救了那灰衣人,立时奔向宫门,扶起了倒在宫门左侧的劲装大汉。   那两个劲装大汉,内功不及那灰衣人深厚,早已气绝而死,沈霞琳虽有疗伤之能,却无起死回生之力,发觉两人死去,只好长叹一声,缓缓退回人群。   宫前群豪,都为沈霞琳的举动震惊,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   只听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道:“人不可貌像,如非亲眼所见,有谁知这位布衣村姑,竟然是身负上乘武功的武林高手呢?”   沈霞琳伤感两人无故惨死,心头黯然,望了杨梦寰一眼,欲言又止、缓步走向邓开宇的身侧,举袖试泪,垂首不言。   那灰衣人得沈霞琳救治之后,立时盘坐调息,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突然挺身站了起来,目光转动,四下寻望一阵,急急奔向沈霞琳身前,抱拳一揖,说道:“多蒙姑娘相救,在下是感激不尽。”   沈霞琳低声说道:“你性命虽可保住,但从今之后,不能再练武功,不用留恋此地了,快些离去了吧。”   灰衣人说道:“在下承蒙姑娘救命,大恩不敢言报,但望姑娘能够赐告姓名,在下亦好……”   沈霞琳摇摇头,接道:“不用了,你快些去吧!”   那人望了沈霞琳一眼,回头行去,走了几步,重又回头走来,说道,“姑娘虽然不愿留名,但望能留个住址也好,在下……在下……”   他似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在下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邓开宇本待发作,但见那人满脸诚惶诚恐的样子,不似有轻薄,代为接口说道:   “日后你到鄂北邓家堡去,找邓少堡主,就说找一位沈姑娘就行了。”   那灰衣人望了邓开宇一眼,转身急步而去。   经过这一惊人变化之后,果然无人敢再擅往那纯阳官闯去。   无数群豪,都在很耐心的等待着。   天到二更,月过岭脊,已是群豪入宫的时分。   只听那纯阳宫中,鼓鸣三通,钟响九声,两个青袍道装童子,缓步走了出来,每人手中高举一盏纱灯。   但闻左首那童子高声说道:“天机仙师说法时刻已到,诸位请宫中听道。”   群豪大概是震惊于适才三个人死亡的恐怖,人群中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但谁也不敢当先而入,拥集在官门橱处,趑趄不前。   杨梦寰低声对童淑贞道:“师姊先进吧!”童淑贞点头一笑,首先踏上石级,杨梦寰施展传音之术,接道:“运功戒备,小心暗器。”紧随在童淑贞身后,向前行去。   两个道装童子高举手中纱灯带路。拥集在宫外群豪,眼看一个女流之辈首先带路,不禁激起了豪壮之气,齐齐举步向纯阳宫中行去。   进了宫门,是一个辽阔的广场。   杨梦寰四顾一眼,约略估计,这座广场至少可容纳五六。百人,看四周土质,新痕犹存,想是修筑不久。   环绕四周的围墙上,插满了火把,光辉明亮,耀如白昼。   一个木板搭成的高台中间,盘膝坐着一个银髯飘飘,面如古月的道装老人。   木台四角插着四只巨大的火炬,尺许长的火焰,照的木台上一片通明,毫发可鉴。   这些布置,显然是费了不少工夫,但除了那木台中间坐的一个道装老人之外,再无其他之人。   群豪相继拥入,也不过只占广场的一半。   大门之后,放置着一个木箱,想是要群豪放置疑问所用。   杨梦寰悄然一扯童淑贞的衣角,示意她走向台前。   借火炬的光亮,杨梦寰仔细的瞧了那扮装天机真人的道装老人一眼,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许人物,仪表不凡。   这时两个高举纱灯的道童,已然绕到木台之上,分站在两面台角之上。   近两百武林豪众,站在台下,但却一片肃然,鸦雀无声。   足足等了有半炷香的工夫,盘坐台中的白髯道装老人,才缓缓启开双目,环视了台下一眼,说道:“诸位今夜在此地和贫道会面,都算是和我玄门中有缘之人。”   杨梦寰暗暗骂道:“装模作样。”   台下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却迅速的静止了下来。   童淑贞突然施展传音之术,低声对杨梦寰道:“杨师弟,这人作威作福,冒渎那天机真人的仙威,咱们可要出手惩治他一番,拆穿他们的把戏。”   杨梦寰也施展传音之术答道:“不要慌,先看看他们闹的什么把戏再说。”   只见那天机真人一皱眉,喇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右手一抖,投向身后,一道白芒破空而上。   杨梦寰目光微抬,看那投入空中的长剑直飞入台后一棵大树上,被浓密的枝叶掩去不见,心中暗道:这一段距离大约有三丈左右,此人的腕力不弱。   心念转动之间,突听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一阵血雨飞溅中,落下来一颗人头。   只听那木台上端坐的天机真人合掌当胸,说道:“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余音未绝,一个没有人头的尸体紧随着落了下来,蓬然一声,摔在地上。   这又是震动人心的大变,群豪大都被这意外惊人的变化,惊的呆在当地,念头还未转过,瞥见木台卜端坐的天机真人右手一伸,按住了那大树上落下来的一支长剑,还入了剑鞘之中。   杨梦寰暗中留神查看,那剑势的来去情形,似是有人隐身在大树之上,接住了那假冒天机真人投上去的长剑,杀了一个人后,又把长剑投了下来。   可是像杨梦寰这般高手,全场中有得几个?大都为那天机真人投剑出手,杀了一个人重又飞回的情势震惊不已。   静肃的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叫道:“啊!驭剑术!”   这呼声并不太大,但听在群豪耳中,有如石破天惊。   全场中响起了一阵耳语,道:“不错,驭剑术!”   杨梦寰转头望去,只见那领先呼叫之人,全身黑衣,背插单刀,年约三旬左右,双目中神光充沛,分明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耳际间传过来童淑贞传音之声,道:“杨师弟,这不是驭剑术,咱们要不要揭穿它。”   杨梦寰身子微微一侧,也施展传音之术答道:“不要慌,咱们瞧下去,他们究竟在闹什么鬼!”到你。”   沈霞琳还在犹豫,耳际中却听到了杨梦寰传台之声,道:“不用害怕,上去瞧瞧他耍什么花样。”   天机真人见沈霞琳迟迟不上木台,突然一沉脸色,道:“机缘千载难逢,错过了遗恨终身,还不快些上来么?”   沈霞琳听得杨梦寰传音相告,胆于突然一壮,大步直向木台上行去。   她虽是改作了村女装束,但布裙荆钗,却无法掩去天姿国色,高燃火炬下,更见得美丽绝伦。   大机真人哈哈一笑,举手对沈霞琳一招,说道:“过来。”   沈霞琳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缓缓说道:“干什么?”   天机真人似是未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答复的好,沉吟一阵,说道:“本仙师要看看你的骨骼如何!”   沈霞琳这些年江湖经验,长了不少见识,看他双目中一片贪婪之色,心中暗道:这那里像个有道之人。   心中忖想,人却举步走了过去,说道:“仁什事啊!”   这时场中的群豪有一半都瞧出情形不对.那天机真人是何等有道之人,怎会垂涎欲滴的望着一个村女。   火炬下,只有那嬉皮笑脸的天机真人突然一整脸色,冷冷说道:“转过身去。”   要知那天机真人大败武林十余顶尖高手之事,一直流为江湖美谈,人人由心底对他敬仰有加,因为心目中一点敬仰过重,使大部份群豪失去了判事之能。   沈霞琳怔了一怔,缓缓转过身子,面对群豪而立。   杨梦寰心中大急,忖道:琳妹妹心地纯洁,向无防人之心,实不该让她登台涉险,急施传音之术,说道:“快些运功戒备,不要中了他的暗算诡计。”   只听天机真人长长叹息一声,道:“贫道素不喜出手杀人,这数十年来潜修,更是早已戒绝杀根,想不到今天开了杀戒……”   他脸上流现出无限黯然惋惜之情,接道:“但贫道生平最恨的就是隐身在暗中偷听偷看的人,如不施以惩罚,江湖上只怕要宵小横行,暗无天日了。”   杨梦寰心中暗暗骂道:“好一片假仁假义的说词。”   但见那天机真人缓缓站起来,回顾了分立木台两侧的道装童子,道:“把他尸体收起,好好的埋葬起来。”   两人道装童予答应一声,下台而去。   那大机真人缓步走到木台旁侧,说道:“诸位今天能到这纯阳宫来,都是和贫道有缘之人。”   场中群豪大部震惊于那天机真人的威名,看他投剑杀人的手法,更是深信不疑,齐齐躬身作礼。   大机真人目光缓缓移注沈霞琳的身上,举手,招,道:“这位姑娘请上台来。”   沈霞琳怔了一怔,望了邓开宇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原来她站的位置,无法见到木台后面情形,看那老道人举剑一掷,杀了一个人后,重又飞回手中,心中大是惊骇,暗道:这人武功真好,纵是兰姊姊也难及他……   心中念头转动之际,那道人突然举手相招,要她上台,心中怎不惊慌不安。   邓开宇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女年幼无知,又是从小就在乡村之中长大,未曾见过世面,冲撞了仙师,如何是好?”   天机真人道:“不妨事,令媛仙根深厚,这是贫道遍找不遇的上选资质……”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请上台吧!贫道决不会伤害沈霞琳心中还感茫然无措,听得了杨梦寰传音警告之言,忍不住微微一笑,暗中提聚真气,准备应变。   她虽着村女之装,但却掩不住那天资国色,这一笑更是如花盛放,只看的台下群豪微微一呆。   天机真人突然向前欺进一步,高高举起右手,说道:“姑娘仙缘深厚,和贫道有着师徒之分,贫道要收你为我门卜传我武功,继我道统,不知你愿是不愿?”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除了沈霞琳外,只有靠在前面几个人听得清楚。   沈霞琳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只好默然个语。   天机真人不闻她讲话之声,高高举起的右手,不敢轻易拍下。   原来这冒牌天机真人,已瞧出沈霞琳心中动疑,暗中运气戒备,生恐自己一击不中,露了马脚,是以也不敢轻易出手,希望沈霞琳在答话之时,分了心神,借机拍下掌势。   这是一个尴尬的局面,大机真人高高举着右手,不肯放下,只瞧的台下群豪茫然不解。   双方相持也一盏热茶工夫,天机真人顶门上已然出了汗水,说道:“姑娘是否愿为贫道门下,伙请决定,如是不愿,贫道决不强人所难,”   这几句话,声音说的很高,全场中人大部都已听到原来他瞧出场中群豪,大部动了怀疑之心,希望藉这几句话的力鼓,平息群豪心中之疑。   杨梦寰唯恐沈霞琳失言答应,又施传音之术,说迫:“不要理他,由左面走下台来,注意他情急施袭,要谨慎戒备,只要觉出有异,就反掌还击。”   沈霞琳正想开口,听得杨梦寰嘱咐之言,急把欲出口之言,重又咽了下去,转向左面,缓缓向前行去、   天机真人眼看沈霞琳将要走下台去,心中大感焦急,忍不住大声喝道:“站住!”   杨梦寰见那冒牌天机真人已自乱了章法,只要再设法气他一气,不用自己揭穿,亦将自露马脚,当下又施传音之术,说道:“快步走下台来。”   沈霞琳掌蓄内劲,随时准备反击,那知竟然不见天机真人的掌力拍来。   心中在想,人已下了木台。   杨梦寰心中忖思道:查不出原因,也该早些下来了吧!   哪知事情的变化,又出了意外。   只听天机真人长叹一声,高声说道:“诸位梢安毋躁,不要因为一个女子,扰乱了向道之心,那女子既不肯拜在贫道门下,那也是天意如此,与贫道无缘。”   群豪听他语涉正题,果然又静了下来。   天机真人目光在台下打转,似是在搜查沈霞琳落足之处,口中却接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我玄门中的弟子,虽然不似佛门中弟子有很多限制,但心安求静,澄清明智,扫净灵台,实为先决的要件。”   群豪听他突然间讲起道来,立时凝神静听。   杨梦寰心中暗道:这那里是在讲道,简直是在背书!大概他们下面早已备好有一篇说词,看来已是黔驴技穷,下面没有什么看的了,不如早些挑了他们场子,也好赶路。   心念一转,大步直登上木台。   天机真人已为沈霞琳美色所动,眼看她下了台去,在人群一钻,消失不见,心中实在不甘,目光一直在人群之中搜望。   眼看一个布衣布裤的男人走了上来,不禁大怒道:“你上来做什么?”   杨梦寰装作一付诚恐诚恐的样子,一抱拳说道:“在下……在下想请教仙师一些疑问。”   天机真人道:“讲道期间,不许打扰,快给我滚下台去。”   杨梦寰一整脸色,冷冷说道:“仙师乃得道之人,怎么出口就要伤人呢?”   这一问,只听台下群豪哄然一声,大笑起来。   这时纵然是世间最蠢笨的人,也发觉这天机真人有了问题。   天机真人心中怒火冲起,厉声喝道:“你冒犯本仙师,那是死有余辜了。”   杨梦寰道:“在下一介凡夫,生死不足为惜,仙师数百年道行,死了不觉着太可惜么?”   木台下又响起一片杂乱的大笑声。   天机真人似亦警觉不对,脸色一整,道:“你是谁?”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在下只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不敢劳仙师动问。”   天机真人眉宇间泛现出一片杀机,似要发作,但他又突然忍了下去,缓缓闭上双目,合掌说道:“无量寿佛!施主气度不凡,这身衣着,想是有意改装的了!”   杨梦寰心中早已盘算好,要用言语激怒这冒牌的天机真人,使他自露马脚,出尽丑态,使他章法自乱,并无和他动手之心,那知这位飞扬浮燥的天机真人,竟突然变的沉静起来。   这意外的变化,使杨梦寰警觉到在这木台附近,暗中还隐藏着一位极厉害的人物,操纵着这冒牌天机真人的举动,使他深自警惕。   台下群豪眼看天机真人静了下来,那嘲笑之声也随着静止下来。   杨梦寰冷笑一声,目光转动,不停在天机真人身外四周寻望,希望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当场揭穿真相,然后离去。   只见天机真人缓缓睁开了微闭的双目,笑道:“阁下可是姓杨么?”   杨梦寰吃了一惊,暗道:“奇怪呀!他如何知我姓杨呢?”   天机真人不待杨梦寰回答,接口说道:“你叫杨梦寰?”   杨梦寰三个字出口之后,木台下立时起了一阵剧烈的骚动,喧哗叹息交织一片。   只听天机真人说道:“贫道猜对了么?”   杨梦寰被他呼出姓名,心下好生为难,如若承认下来,就得真枪真刀和这冒牌天机真人拼个胜存弱亡,正感为难之间,突又听天机真人厉声质问,灵机一动,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天机真人怒道:“你究竟是不是杨梦寰?”   杨梦寰心中暗道:那暗中主持之人,只告诉他我可能是杨梦寰,要他使诈逼问于我,但此人生性躁急,问了两句,就露出了马脚,也不答话,仍然大笑不止。   他这一笑,不但把那天机真人笑的茫然无惜,连台下群豪也被他笑的迷迷糊糊,无所适从。   只听天机真人怒喝一声,长剑出鞘,横里挥出,向杨梦寰拦腰斩去。   杨梦寰就是想要触怒于他,使他出手,当下随着剑势疾快的打了一个转身,闪避开去。   他借身躯转动,掩去了佳妙的身法,看上去似是手忙脚乱的险险避开一剑。   那冒牌天机真人,眼看杨梦寰闪避剑势的身法,手忙脚乱,当下冷笑一声,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贫道虽无杀人之心,但容不得你这般放肆,我在三剑之内,斩去你一条右臂,略施薄惩。”   杨梦寰双手一阵乱摇,道:“仙师旦慢动手,在下有几句话说。”   天机真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梦寰有心使他出丑,让他自露马脚,当下装出一付惊恐之色,说道:“仙师武功高强,威名传诵数十年,在下自知非敌。”   天机真人道:“你既自知不敌,还敢这般放肆,岂不是自讨苦吃?”   杨梦寰道:“只因在下想到仙师有道高人,竟然戏侮一个无识村女,一时间看不过去才冲上台来,如今祸已闯出来了,悔亦无及,仙师三剑之内,斩断了在下的手臂,那也只怪我自讨苦吃,自不能怨天尤人,如是在下侥幸未被斩去手臂,不知仙师要何以自处?”   天机真人怒道:“贫道剑不轻挥,挥必伤人,斩去你一条手臂,岂不是轻而易举!”   杨梦寰放声大笑,道:“在下虽是无名小卒,可也是言而有信,仙师斩去我一条手臂,那是我活该倒霉,如是在下侥幸躲过仙师三剑,仙师就不肯赌上一赌么?”   夭机真人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因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下不了台,心中又牢牢记着适才让避剑招的拙笨身法,略一沉吟,道:“你如能避开我三剑,我就自断一根手指。”   杨梦寰笑道:“一根手指换上一条手臂,未免太便宜了,这样吧!在下也不用仙师自断手指,我如能避开三剑,你就面对台下群众,说出这真实姓名如何?……”   天机真人道:“好……”好字出口,警觉不对,长剑一挥,疾向杨梦寰右臂斩去。   杨梦寰故意身躯摇颤,险险把一剑避开,口中却笑道:“第一剑。”   天机真人怒喝一声,长剑挥动,连劈两剑。   杨梦寰施展上乘轻功,暗含风摆枯荷的身法,摇摇摆摆的避开了两剑,道:“在下侥幸避开了三剑了。”   天机真人不再答话,长剑一阵急刺,猛攻过去。   这时,木台下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喝,道,“咱们来听天机真人讲道,这小于却来捣乱,先把他宰了再说。”   喝声中,直向木台冲去。   童淑贞目光一转,石那一身黑衣,仗剑奔行,立时一个侧身,拦住去路.迫:“站住,你也是一丘之貉。”   那大汉怒喝一声挥剑直刺过去。   童淑冷笑一声,长剑推出,推开剑势,随着一剑直刺入大汉前胸。剑锋直透背后,鲜血四下溅飞。   她心中满怀激愤怨恨,出手毒辣,真是大机真人创遗的剑招。   童淑贞一剑得手,横剑大声喝道:“天机仙师是何等崇高之人,岂是那等轻浮无识的模样,仙师早已在十余年前坐化,这老道是假天机真人之名,实则别有所图,诸位千万不能受他蒙骗。”   群雄回想那天机真人适才的举动,果是感到其中大有疑问。   柳远混在人群之中,眼看时机已熟,高声应道:“那位姑娘说的不错,咱们都受了欺骗。”   邓开宇打铁趁热,高声接道:“咱们把这老道揪下来,问问受谁之命而来?”   台下群豪轰然应道:“咱们应该把他抓下来,问个明白才是。”   那冒牌天机真人眼看群起而攻,不禁心中害怕,苦心布置,落得一场空欢喜,顾不得大局后果,逃命要紧,虚幌一剑,转身就跑。   杨梦寰那里容得他走开,身子一侧,疾欺而上。   这时,台下已有四五人劲装带兵刃的大汉冲了上来。   杨梦寰个愿居功,暗运天罡指,遥遥点出。   那冒牌天机真入正奔行问,突觉后腿窝边一阵疼痛,身子重量顿大,踉跄一跤,跌摔地上。   群豪经此一来,全都觉醒,纷纷奔上木台,团团把那冒牌天机真人围了起来。   杨梦寰默查大势已定,陶玉伤势极重,纵然有医伤灵丹,也难在极短时间内复元,宫中布置之人难犯众怒,决然不敢出面,趁局势混乱中,带着沈霞琳、童淑贞、邓开宇、柳远等悄然而去,离开了纯阳宫。   几人一起疾走,奔出了四五里,邓开宇扯下脸上的假髯,笑道:“杨大侠戏耍那冒牌大机真人一事,真是大快人心,可怜那陶玉一番苦心布置,竞被咱们在不足一个时辰时光闹得天翻地覆,前功尽弃。”言罢大笑不已。   杨梦寰却一皱眉头,道:“陶玉能想出这种方法,足证其手段的恶毒,无所不用其极,如非是咱们赶巧碰上,今宵数百英雄好汉都将为陶玉收罗,似此等伎俩,只怕不只在一时一地演出。”   童淑贞道:“依我之意,咱们应该趁群豪了然受骗之后,一股激忿之气,应该借机搜那隐身在身后之人,师弟却坚持要走。”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那些人都不过是陶玉的徒弟,杀人无补大局。”   童淑贞道:“纵非陶玉亲在纯阳宫中主持,那幕后主持人,身份决然不低,咱们如能搜出生擒于他,或可逼他说出那陶玉全盘计划,那时咱们也可早订对策了。”   杨梦寰道:“那真正幕后主脑,隐身在木台大树之上,我避开那冒牌天机真人第一剑,他已瞧出不对,早已逸走了。”   童淑贞道:“可惜,可惜,你怎不追赶呢?”   杨梦寰道:“当时我正戏耍那冒牌天机真人,同时也不愿亮出真实功夫,只好让他逃走了。”   邓开宇笑道:“虽然让那幕后主脑人物逃走,但这打击对那陶玉而言,也是够大的了,当着数百江湖豪客之面、揭穿了陶玉这次阴谋,传言会极快的轰动江湖,陶玉日后类此的阴谋鬼计,就难以再施展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待杨大侠赶到我们邓家堡后,召集天下仁人侠十,以堂堂正正之师,再和那陶玉一决死战,清妖气,扶正义,挽武林于狂澜之中。”   杨梦寰叹道:“在下亦只能尽力而为,目下咱们只不过和陶玉小作接触,还难看出他真正实力,其人心机深沉,如是毫无把握,决不会轻举妄动,其实在这初度相接之中,如非那赵小蝶插手相助,咱们早已为陶玉所杀了。”   邓开宇细想经过之情,确实不错,若不是那多情仙子出手,别说沈霞琳了,在场之人几乎是无一能够逃得性命……。   但这杨梦寰又是唯一可抗拒陶玉的人物,如若他先无信心,对大局影响至巨,正要想说几句劝慰之言,却听童淑贞抢先说道:“杨师弟不用自责,那陶玉在暗中,你在明处,先已吃了大亏,自然不是他的敌手了。”   枕霞琳道:“陶玉不是寰哥哥的敌手,他们两人打架时,我一直在旁侧观看……”   童淑贞道:“哼!对付这种万恶之徒,你为什么还要客气?”   沈霞琳叹道:“寰哥哥不让我出手相助,我如出手帮他,他一定会很生气!……”   她嫣然一笑,道:“不过,最后仍是寰哥哥胜了,那陶玉被寰哥哥一掌震得口吐鲜血。”   童淑贞道:“杨师弟,你既然重伤了那陶玉,为什么不乘胜把他击毙呢?”   杨梦寰苦笑一声,道:“那时我已有心无力了。”   沈霞琳道:“寰哥哥和陶玉硬拼掌力,陶玉虽然受了重伤,但寰哥哥也受了伤!”   她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不过陶玉伤得很重,如若那时寰哥哥让我出手,我一定可以把陶玉伤在剑下。”   童淑贞连连叹道:“可惜,如若那时我也在场,决不会让陶玉逃去。”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童师姊如在场杀陶玉或有希望,不过那陶玉的武功,确然已得归元秘笈上的神髓,下次再遇上他,我能否是他的敌手,那就难以预料了……”   邓开宇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请教杨大侠。”   杨梦寰道:“邓兄有何见教?尽管请说。”   邓开宇道:“武功一道,循序渐进,陶玉此刻既非杨大侠之敌,难道极短促的时光中,就可以胜过杨大侠?”   杨梦寰道:“此乃常理而言。”   邓开宇道:“难道那陶玉的武功进境大异常情不成么?”   杨梦寰点点头道:“他精研归元秘笈,已然熟记于胸,每经过一次恶战之后,武功即有一次大进,何况我胜他只是内力上强他一筹,如以武功招术变化而论,我已远非他的敌手了。”   邓开宇道:“原来如此。”   杨梦寰仰脸长吁了一口气,肃然说道:“咱们杀那陶玉的机会,将随着时间的延长而逐渐减少,一年之内如无法置他死地,咱们恐怕很难再有杀他的机会了。”   童淑贞接口说道:“杨师弟言所有宗,必然是根据陶玉的武功进境计算,但如咱们未雨绸缨,早作准备,情势自然又大不相同了。”   杨梦寰心知此刻的童淑贞,每日每时都在想着杀死陶玉之策,也许有了良策,当下说道:“请教师姊。”   童淑贞道:“为对付那等万恶不赦之人,我也不能隐技自密了,在天机真人那遗留的剑谱之上,有一套合搏剑法,叫做天索剑阵,专门用来对付武功高强之人所用,这剑阵施展开后,有如绕身之索,极是不易摆脱……”   目光转注到邓开宇身上,接道:“到得邓家堡后,还望邓少堡主劳神选出几个武功高强,才慧品格较高的人……”   邓开宇道:“这个不难,不知姑娘要选几人?”   童淑贞道:“最好能选出九个,如是人才难得,五个也免强可用。”   邓开宇道:“兄弟尽力而为,如是邓家堡中找不出,在下另行代姑娘物色就是。”   杨梦寰道:“如若陶玉武功精进,师姊这天索剑阵有把握能困得住他么?”   童淑贞道:“我不知那归元秘笈上记载的什么武功,但就天机真人遗下的剑谱而言,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也不容易摆脱天索剑阵。”   杨梦寰道:“好!咱们到了邓家堡,师妹不妨详细把剑阵给我解说一遍,我虽然不敢断言胜败,但大致上总可以看出个结果出来。”   几人一路行去,再无事故,晓行夜宿,赶往鄂南。   一日中午时分,便到了邓家堡。   杨梦寰抬头看去,只见一道三丈高低的砖石砌成的坚固高墙,横拦去路,一道一丈四五尺宽的护城河积满了水。   邓开宇望着高城,仰脸一声长啸。   啸如龙吟,直冲霄汉。   那寂然的高城顶上,突然探出两颗人头,向下望了一阵,缓缓放下了一座吊桥。   杨梦寰心中十分奇怪,暗道:平常之日,何用这等如临大敌的森严戒备。   随着那放下的吊桥,奔过来四个黑衫黑裤,白布裹腿的大汉,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把雁翎刀。   这四人行近邓开宇七八尺左右时,突然一屈左膝,刀尖触地,齐声说道:“恭迎堡主。”   邓开宇道:“你们起来……”目光盯注在四人脸上,欲言又止。   那四人最左一个垂首说道:“咱们堡中出了事情!”   邓开宇心头一震,道:“老堡主安好么?”   那大汉道:“老堡主和夫人都很好,但堡中有几位武林同道却都受了重伤,老堡主为此气恼,已然三日没有见客。”   邓开宇道:“可有人死亡?”   那大汉道:“幸还无人死亡,只是两个重伤的武林同道,恐将要落下残废之身。”   邓开宇心中虽然焦急,但却强自保持着外形的镇静,回目对杨梦寰道:“杨大侠,请入堡中吧!”   童淑贞望了那四个大汉一眼,道:“贵堡中不幸,距此有好久了?”   那大汉道:“三日之前。”   童淑贞低声问邓开宇道:“咱们就算未因那冒牌天机真人耽误,也是难以赶得回来。”   邓开宇长揖说道:“诸位连日跋涉风尘,快请入堡中好好休息一下。”   杨梦寰心知他急欲要见父母,当下举步登桥。   群豪鱼贯行过吊桥,那吊桥立刻收了起来。   杨梦寰登上城堡,向下望去,只见房屋绵连,恐将在千户人家以上。   邓开宇气度恢宏,虽然心中是焦急如焚,但表面上仍然是保持着镇静之色,指着那绵连房屋,说道:“此村名虽叫邓家堡,但村中住户却不是全都姓邓,数十年前,世局纷乱,遍地盗匪,家父曾为本村连退了数次盗匪,故而极受村人爱戴,易名邓家堡,只不过是意存报答。”   杨梦寰道:“原来如此,邓兄两代侠人,兄弟失敬了。”   邓开宇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邓家堡经家父一番苦心经营,成了今日规模,虽处乱世,盗匪却也不敢轻犯……”   第 八 回 邓家堡     众人谈话之间,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面前。   邓开宇道:“这就是寒舍了,诸位请在院外稍待片刻,在下去请家父亲自出来迎接。”   杨梦寰道:“如何敢劳动邓老前辈亲自迎接,咱们直走进去就是。”   邓开宇还想阻拦,但已是无法,杨梦寰等人已直入府中。   邓宅这广大的宅院中,似是毫无布置,杨梦寰一口气直入数丈,仍是不见有人答话,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难道这样大的宅院连个守门人都没有么?   回头望去,只见邓开宇脸上也泛现出奇怪之色,心知此情不妙,陡然停下了脚步。   邓开宇大步行到前面,高声说道:“有人在么?”   他一连呼喝了数声,才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回来的可是少堡主么?”   邓开宇高声道:“不错。”   那苍老的声音道:“少堡主不要再向前移动,老朽即刻出现相见。”   沈霞琳突然插口说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向前走了?”   邓开宇道:“详细情形我也不知,待那邓忠来了再说。”   片刻之后,突闻门声一响,不远处一座厢房的木门忽的大开。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缓步走了过来,欠身一礼,道:“果然是少堡主回来了。”   邓开宇一皱眉头,道:“邓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邓忠道:“这是老堡主一位朋友的计划,但到此刻为止,老奴还未看到他的作用。”   邓开宇道:“他可是交代了不许擅自行动么?”   邓忠点点头道:“行走之间都要有一定的路线,不可擅自订动,或擅取什么应用之物。”   邓开宇道:“为什么?”   邓忠道:“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童淑贞四顾了一眼,道:“他定是在各种物体上涂上了奇毒。”   邓忠摇摇头,道:“这个,见过我家堡主之后,你们再问他不迟……”   目光凝注在邓开宇的身上,道:“者奴要走前一步,替诸位带路了。”   杨梦寰心知这邓忠乃忠于邓家的老仆,有很多话不便出口,当下也不再多问,随着邓忠身后,向前行去。   只听邓忠说道:“少堡主,请随在老奴的脚步后面,最好能依照着老奴的脚印痕迹而行。”   邓开宇应了一声,果然随在邓忠后面的脚印而行。   杨梦寰、童淑贞、沈霞琳等鱼贯随行在邓开字的身后。   穿过了几重庭院,直入后园中。   杨梦寰一路上暗中留心着各种物品之上,也是瞧不出丝毫涂有毒物的痕迹,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在室中各物上涂了奇毒,并非什么难事,如果要事后除去各种物上之毒,那就大费周折了。   忖思之间,行到了一座假山前面。   只见邓忠伸出右手,在假山上一块悬凸的石头上面一推,一阵轻微的震动,石壁间陡然裂陷出一座门来。   邓忠回身说道:“少堡主请进吧!老奴还得到前院去守住门户。”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邓开宇欠身道:“杨大侠请。”   杨梦寰道:“还是少堡主先请。”   邓开宇道:“好,兄弟走前一步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石门内,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石道,直向假山下面行去。   每隔上丈许左右,就有着两个身佩兵刃大汉,分立在两侧。   这些人见到邓开宇,个个欠身作礼,神态间十分敬重。   行约六七丈远,到了一座广大的地窖中。   那地窖大约有两三丈方圆大小,几支高燃的火烛,照的一片通明。   一个青衫白髯的老人,端坐在正中一座木案后面,在他旁侧站个儒衫儒巾的中年文士。   邓开宇带着杨梦寰等进入厅中,恭恭敬敬的对那老人低言数语,退到杨梦寰身侧,那老人起身迎了过来,邓开宇指那青衫老人,对杨梦寰道:“这是家父……”转眼望着杨梦寰,接道:“这就是水月山庄的杨大侠。”   杨梦寰一抱拳,道:“邓老前辈。”   那青衫老人急急还礼说道:“不敢当,杨大侠望重武林,今日能得一见,足慰渴念,大驾肯在临敝堡,真是蓬革生辉。”   杨梦寰道:“老前辈夸奖了。”   青衫老人道:“老朽向来是轻不赞人,对你杨大侠却是由衷的敬佩,老朽不只是敬佩你杨大侠的武功,还有那一份高洁的节操。”   杨梦寰笑道:“那是武林诸位前辈的抬爱,杨某是自觉惭愧的很。”   青衫老人一面肃容入座,一面说道:“老朽草字固疆,唉!人如其名,老朽一生中只知固守于邓家堡中,从未存有过染指他处之心,是以很少和武林同道往来……”   忽然放声大笑了一阵,道:“老妻常责我没有出息,说男儿志在四方,我却只知固守乡园,因此她把小儿取名开宇,果然名如其人,和父行大相径庭,喜爱江湖朋友,邓家堡也就逐渐和武林朋友有了来往了。”   杨梦寰道:“开宇兄气概豪迈,正是武林中领袖人才,在下虽和他相交不久,但对开宇兄的英雄气度,却是深为敬服。”   邓固疆笑道:“杨大侠捧他了……”目光一转,望着那中年儒士,道:“我要为杨大侠引见一位朋友,这次老朽一家人能逃过此次大劫,就是仗这位老友相助之力……”   杨梦寰看那中年儒士,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却掩饰不了那一股冷做之色。   他为人自谦,名气愈大,人也愈是谦虚,急急抱拳一礼,道:“在下杨梦寰。”   这一来那中年儒士反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急抱拳还了一礼,道:“在下宫天健。”   邓固疆接道:“说他姓名,杨大侠也许不知,如果提起他的绰号,杨大侠也许听过。”   杨梦寰一拱手道:“请教!”   宫天健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邓固疆道:“他是不好自诩,还是老朽代说了吧!杨大侠可曾听说过造化书生的名字么?”   杨梦寰略一沉吟,道:“听到家岳谈过……”   宫天健接道:“可是那海天一叟李沧澜么?”   杨梦寰道:“不错,宫老前辈可是和家岳相识?”   宫天健道;“彼此闻名,却是缘悭一面,不过与昔年天龙帮中黄旗坛主王寒湘,倒是友谊很深。”   杨梦寰对宫天健虽不清楚,但对那王寒湘之能却是清楚的很,乃昔年天龙帮五旗坛主之冠,此人既是王寒湘好友,自然非泛泛之辈,当下说道:“宫老前辈,还和那王寒湘有往来么?”   自从天龙帮瓦解之后,天龙帮中的红、黄、蓝、白、黑五旗坛主,死了红旗主齐元同,黑旗坛主崔交奇,那黄、蓝、白三旗坛主,却是走的下落不明。   只听宫天健长叹一声,道:“其人心如蛇蝎,和我攀交了三十年,用心却是在谋我之命……”   邓固疆哈哈一笑,接道:“似宫老弟这等人才,如非机缘巧合,怎会和老朽交上朋友!”   宫天健道:“大哥对小弟恩同再造,小弟纵然是一生为牛为马,也是报不尽大哥之恩,此言叫我如何当受得起!”   邓固疆哈哈一笑,道:“杨大侠可想知闻这一段江湖秘密恩仇的经过么?”   杨梦寰道:“晚辈洗耳恭听。”   邓固疆笑道:“好,官兄弟,你讲吧!如是不便出口之处,老哥哥我代你说就是。”   宫天健回顾了杨梦寰等一眼,道:“此事源远流长,说起来应该由三十年前开始。”   “那时,我和王寒湘同赴滇南哀牢山中,寻找一种奇蛇,无意相遇,攀谈结交,彼此敬服,结为知己,结伴同行在哀牢山中。   “我们在那群峰连绵的大山中,行了一月之久,终于找到了一条我们同寻的奇蛇……”   杨梦寰心中暗自奇道:岳父曾经告诉过我,王寒湘那蛇行八卦掌,由来就是壁面蛇行中研习而得,这两人合力去寻一条奇蛇,只怕也是和武功有关。正当出口询问,那邓开宇却抢先问道:“宫叔叔寻那奇蛇,可是和武功有关么?”   宫天健摇摇头,道:“无关,我和王寒湘要寻的那条奇蛇,是为了配一种药物。”   邓开宇道:“什么药物?”   宫天健微微一笑,避过话题,接道:“当时我们同心合力的打死了一条奇蛇,以我之意,把那奇蛇斩作两段,各取其一,但王寒湘却慷慨相赠,要把那一条极少见到的奇蛇全部送我。”   “我当时又惊又喜,半晌讲不出话,只因那种奇蛇极是难寻,在大山中走上十年、八年也难遇上一条,王寒湘竟然把这一条奇蛇相赠,岂不是太过奇怪了么?”他顿了一顿,又道:“正当我心中怀疑之时,那王寒湘突然要告别而去,我心中感激莫名,就和他订下了后会之约,我们再会之期,订在次年秋凉之后七八月间,那时我用心自私,估计还有一年的时光,我炉火早熄,灵丹已成,纵然王寒湘找上门来,我也不怕他下……。”   邓开宇道:“那王寒湘可曾如约去找你了么?”   宫天健道:“自然去了,他不但如约而去,且还早到了两个时辰,而且很耐心的在那里等我。”   邓开宇道:“这么说起来,那王寒湘是位很守信约的人了?”   宫天健道:“大智若愚,大好似忠,如不是那王寒湘这般的守信,我也不会遭他的暗算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了下去道:“我心中原来对他就有一份歉疚,又看他如此守信守约,心中更是感激,当时就邀约他到丹室中去盘桓几日……”   邓开宇道:“不错呀!试试看他是否会动偷觑你灵丹之心。”   宫天健道:“当时我也是这般用心,我故意使丹炉火焰不息,而且把炼成的灵丹取出两粒,放置于丹炉之中,和他在丹室中相对而坐,促膝畅谈那灵丹的妙用……”   邓开宇道:“他可曾动过心么?”   宫天健摇摇头道:“他不但没有动心,而且连一句话也不多问,只见他面带微笑的听我讲述那灵丹妙用。”   杨梦寰忍不住插口问道:“你们在丹室谈了多久?”   宫天健道:“半日一夜。”   杨梦寰道:“难道那王寒湘一句话也没有讲过么?”   宫天健道:“讲是讲过了,但他只是讲些不相干的话,从未一句涉及灵丹。”   杨梦寰道:“这就是了,大好巨恶,常常有着人所难及的定力。”   宫天健接道:“我们在丹室中盘桓了一日夜之久,他从未流现过偷觑灵丹之意,于是我减去了戒备之心,而且还把他视为难得的知己。   “王寒湘在我居住之处盘桓了三日之后,突然提出告别,我虽苦苦劝留,但他去意甚坚,竟是留他不住。   “我用奇蛇合了四十九种药物,共炼九粒丹九,王寒湘临去之际,我取出了六粒灵丹相赠。”   邓开宇又忍不住插口问道:“他可会受了灵丹。”   宫天健道“当时他坚持不受,后来我以绝交相逼,他才答应了下来,取了三粒灵丹而去。”   杨梦寰道:“此后你们可曾会过面?”   宫天健道:“大约过了三年,王寒湘又突来相访,在我居住之处,留居了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们互相切磋武功,研讨谋略,彼此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   邓开宇道:“即是如此,他又为什么要谋害宫叔父呢?”   宫天健道:“此后我们经常来往,但每次都是他找上我的居住之处,那时我因为迷恋于一种武学歧途之上,孜孜求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对于江湖上的变迁大事,亦是毫无所知。”   “有一天王寒湘又来走访,忽然和我谈起了天龙帮的事,言语之间,大有引我入帮之意,但却被我一口回绝……”   邓开宇接道:“那王寒湘可有不愉之色么?”   宫天健道:“没有,王寒湘遭我回绝之后,仍是神色不变,从此绝口不再提天龙帮之事,盘桓三月后,告别而去。”他顿了一顿,又道:“大约又过了两三年吧,忽然接到王寒湘遣人送来的一封快信,邀我到峨嵋山去一晤,信中说他又遇到一条奇蛇,他因为要守住那条奇蛇,不便离开,要我兼程赶去,我接信这后,立时兼程赶往,王寒湘果然在一处奇峰之下等候,他替我解说那奇蛇出没时间,正当我听得悠然神往之际,他却乘我不备,一掌击在我后背‘命门’要穴之上,我虽然中了一掌,受创甚剧,但以当时情形而论,尚有反击之能,但我默察情势,王寒湘似是已经早在那山谷四周埋伏下了人手,他大概自知武功难以是我之敌,怕我拼死反击,是以早有戒备……”他说至此处,叹息一声,继道:“我当时神志未乱,略一分析眼下情势,就装作重伤不支,倒摔下去,王寒湘点了我几处穴道之后,又从我身上搜去了所有的灵丹,唉!他那时本可置我于死地,但他却突然动了不忍之情,废了我武功之后,弃置不顾而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却毁了我数十年苦修的武功……”目光一掠邓固疆道:“以后的事,就是邓大哥救我性命了。”   邓固疆重重咳了一声,说道:“也有十几年了,那时天龙帮势力正盛,老朽也曾数度接到天龙帮的函束,要我加盟,为了逃避烦恼,不得不离家躲躲风头,有天午时过后光景,天上正飘着大雪,我骑马行经一处山坡下面,突然听到呻吟之声,一转头就瞧到一个人倒卧在雪地中,全身却为大雪覆盖,只露出一个头来……”   他望了邓开宇一眼,接道:“这人就是你的宫叔叔了。”   宫天健道:“王寒湘打我一掌,虽然没有什么要紧,他废了我全身武功,我还隐隐记得伤后经过,王寒湘去后很久,我也挣扎而起,那时我武功已失,伤疼难耐,挣扎着行了一夜,老天突降大雪,那时我体力衰弱,举步维艰,雪地光滑,行走不易,跌倒地上,为雪所埋,如非邓大哥道经相救,我宫某不被冻死雪地,必为猛兽吞噬。”   邓固疆道:“说来实在是惭愧得很,我虽然由雪地将他救起,对他虚弱的身体却是无能力助,还是宫兄弟神志清醒时,口述几种药物,才补了他虚弱的身躯。”   宫天健叹道:“如非大哥仗义相助,我早已冻死雪地之中,那里还有今日……”   目光一掠杨梦寰等接道:“我得邓大哥亲侍汤药,疗治好身体之后,就随同邓大哥一起回到邓家堡来,这些年来一直在疗养伤势。”   杨梦寰道:“老前辈胸罗万有,想必有使神功尽复之能。”   宫天健哈哈大笑,道:“也许有此可能,但这只是未经证实的幻想,唉!这是武学上少有罕见的奇迹……”   杨梦寰道:“晚辈虽未见到过此等之事,但却是有个耳闻,武林中并不乏恢复神功的先例。”   宫天健沉吟了一阵,道:“也许是习练的武功路数不同,也许是借重了世间罕有的奇药,也许是那下手人估计有误,留给他恢复神功的机会,也许是那下手人手下留情。”   他一连几个也许之后,嘴角扬起了一缕苦笑道:“十年的努力虽然无成,但我宫天健却未灰心,我要永远的继续,直到恢复武功为止。”   杨梦寰突然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老前辈坚毅过人,使晚辈敬服投地。”   宫天健淡淡一笑,欠身还了一礼,道:“杨大侠后起之秀,光芒万丈,辉耀武林,宫某人虽然是僻居此间,但却常听邓大哥谈起你杨大侠。”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如今江湖上道消魔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前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长此深藏此间,于世何补,尚望能宏愿大发,重入江湖,造福苍生,岂不是流芳百代,永为武林后世钦慕敬仰。”   宫天健微微一笑,道:“眼下我功力未复,手无缚鸡之力,纵有雪耻复仇之心,也无能为力。”   杨梦寰道:“当今武林之中,虽然魔道纵横,但仍有着无数的豪客英雄,起而卫道,老前辈只要坐镇中军,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就是造福武林了。”   宫天健轻轻叹息一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朽这点判事之能,如何能出主江湖大局呢……”   杨梦寰道:“这些日子晚辈念念难忘的就是要找一个像老前辈这般的人才,才可支持大局,率武林群豪抗魔卫道,杨梦寰代天下武林同道请命,还要老前辈勉为其难,出主大局才是。”   宫天健摇头微笑,道:“别说我没有杨大侠谬赞之能,纵然是有一点雕虫小技,只怕也难应杨大侠的邀请,出主江湖大事。”   杨梦寰道:“老前辈可是仍要为恢复神功,竭尽心力么?”   宫天健道:“不错,这些年来王寒湘一直认为我已身膏狼吻,早已尸骨无存,我偏要让他惊奇一下,武功未失的出现江湖之上。”   杨梦寰道:“老前辈既如此说,晚辈也不敢勉强了。”   宫天健沉吟一阵,道:“在下虽不能应君之命,但心中却是极感盛情,日后如有用我宫某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盒,托在掌心,笑道:   “王寒湘干虑一失,意然未把我这玉盒收去,愿以相赠,聊表微意。”   杨梦寰呆了一呆,道,“那玉盒中存放的什么?”   宫天健道:“断魂香!”   杨梦寰心中暗道:想来断魂香定和那鸡呜五更还魂香差不多了,这个下五门绿林人物应用之物,为何要送我杨梦寰呢?   只听宫天健继续说道:“杨大侠不必心生怀疑,我这‘断魂香’和一般香不同。”   杨梦寰道:“有何不同之处?”   宫天健道:“这‘断魂香’乃是数十种奇药合成,不论夜间、白天均可使用。”   杨梦寰道:“在下实是想不出运用之法。”   宫天健道:“在下就凭这一盒中一节断魂香,退了今夜来犯之敌。”   杨梦寰道:“领教,领教。”   宫天健道:“不用领教,说穿了简单的很,那就是燃起一节‘断魂香’此香无色无味,而且中人后亦不觉得,直到药性将要发作,才始觉出,但那时却为时已晚了……”   杨梦寰道:“难道这‘断魂香’还可解毒不成。”   宫天健道:“不错,这断魂香不但可以解毒,而且还可毒人……”   他轻轻叹了一叹,道,“不知何人留下了这一盒奇药,但却为我无意取得,一直带在身上,前几日邓家堡得到警兆,我就取出两节‘断魂香’燃了起来,才使这座邓家堡毫无损伤。”   杨梦寰心中暗道:那有这等事情,点了两节香,就可以保下邓家堡,岂不是匪夷所思么?但他既然说的这样宝贵,那也不用反驳了,收藏起来就是。遂接过玉盒,藏入怀中。   宫天健目光是何等锐利,察颜观色,已知杨梦寰不信自己之言,淡然一笑,接道:   “那玉盒之中还有七枝‘断魂香’,杨大侠施用之时,还望惜爱一些。”   杨梦寰道:“多谢指教。”   宫天健原想这般一提,杨梦寰定将追问施用之法,那知杨梦寰对此事毫无信心,竟是不再追问,宫天健没有法子,只好接着说道:“杨大侠可知施用之法么?”   杨梦寰霍然警觉,暗道:不论这断魂香是否有用,人家一片至诚好意,我岂能不放在心上。   急急改颜说道:“晚辈不知,还得老前辈指点,指点。”   宫天健道:“在那玉盒之中,有一颗黄色的珠球,在燃起那断魂香之前,要把那黄色的珠球含在口中,方可自由出入那烟阵之中,一支断魂香升起毒烟,可笼罩四丈方圆大小,如果选择的地势不错,烟毒可持续六个时辰以上,”   这一次杨梦寰却是正襟而坐,毕恭毕敬的听着,字字记入心头。   宫天健说完那断魂香施用之法,立时站起身子,接道:“在下晚课时间已到,不能奉陪诸位了。”缓步转入暗角中一座木门之内,回手关上木门。   原来邓家这地害之下,十分广大,说它是地窖,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地下宅院来得恰当,门户罗列,暗室重重。   邓固疆望着宫天健的背影,黯然叹息一声,道:“可惜呀,可惜,满腹经论,绝代才华,如若出而争霸武林,必有一席之地,只因交友不慎,受此暗算,只落得明珠暗藏,抱恨终生。”   杨梦寰长长叹息一声,道:“武林之中,有很多事,并非是全靠武功,运筹帷幄,行略用谋,有时更是重于武功,宫老前辈虽然武功已失,但他才智犹在,如肯重出江湖,必可造福天下。”   邓固疆道:“他念念不忘恢复武功的事,十余年来一直苦修不息。”   杨梦寰道:“可已有些成就么?”   邓固疆摇摇头,道:“十几年来毫无进展。”   杨梦寰沉吟了一阵,道:“明天晚辈当和他研究一下恢复武功的事……”   邓固疆喜道:“杨大侠被武林尊为后起一代中第一高手,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看来不但武功高强,这气度也非常人所及,以那宫天健的才慧,再有杨大侠这般人物相助,想来打开恢复神功之门,不是什么难事了。”   杨梦寰道:“尽我心力就是。”   邓固疆道:“在下闻听杨大侠一身武功得自那归元秘笈,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杨梦寰笑道:“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功,浩瀚如海,博大精深,在下只不过得人指点,学得一点皮毛而已。”   邓固疆叹道:“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为了怕绝技失传,才合把一身武功录了一本归元秘笈传给后世,两位老前辈的用心可谓良苦,但却因此造成江湖上一场无休止的纷争,只怕亦非两位前辈始料之所及了。”   杨梦寰点点头,叹道:“五年前天龙帮搅的江湖大乱,想不到五年后惨事重演,陶玉凭仗那归元秘笈,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杀劫风波。”   邓固疆道:“老朽为人素极保守,数十年来从未卷入江湖是非,旦这次竟也被卷入风波,欲罢不能,唉……这匆匆数十年来,每当深夜梦遇,扣心自问,无一事可慰老怀,就算邓家堡还能置于武林是非之外,老朽也要挺身而出,为武林正气尽上一份心力……”   突然一阵急促的锣声传了进来,打断了邓固疆未完之言。   邓开宇霍然起身,疾奔而出。   杨梦寰一皱眉,道:“这可是贵堡中传警讯号么?”   邓固疆道:“不错。”   杨梦寰道:“咱们出去瞧瞧。”   童淑贞道:“不劳师弟。”一跃而起,奔向室外。   她发动虽然慢了邓开宇一步,但抢在邓开字前面出室。   杨梦寰知她武功高强,是她赶了出去,也就坐着未动。   那知等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仍不见童淑贞返回,杨梦寰心中急了起来,忍不住起身说道:“老前辈咱们去看看吧。”当先向外奔去。   邓固疆早已有些不安,但见杨梦寰坐着不动,也只好忍着性子奉陪。   杨梦寰奔出地窖室门,已听到金刃劈风之声,抬头看去,只见屋面上刀光剑影,闪闪耀目,童淑贞长剑飞舞,和两个用刀黑衣大汉打的十分激烈。   邓开宇却早已走的踪影不见。   杨梦寰细查那个黑衣大汉的刀法路数,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无怪童淑贞和两人缠斗的如此之久,原来这两人刀法,竟是归元秘笈上记载之学。   他虽未睹归元秘笈全貌,但却已从赵小蝶口中传出,知道甚多,一看黑衣大汉刀招变化,有不少正是赵小蝶讲述过的刀中招术。   两个黑衣大汉刀招虽然凌厉奇奥,但童淑贞仍能控制战局,占尽优势。   邓固疆低声说道:“杨大侠请留在此地观战,老朽到前面瞧瞧去。”   沈霞琳突然接口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此地有寰哥哥一个人就行了。”   她胸无城府,想到就说,从来不想出口之言,是否会得罪人。   好在那杨梦寰名满天下,邓固疆虽然听得很清楚,亦不觉有刺耳之感,回头笑道:   “夫人还请留在此地陪着杨大侠,老朽如遇强敌,自会示警请援。”   沈霞琳道:“不要紧,寰哥哥足可应付强敌,我还是跟着老前辈吧!”随着邓固疆向前走去。   杨梦寰细看童淑贞和那两个大汉动手情形,虽然仍能控制全局,但这等缠斗之势,一时间却无法分出胜败。   原来每当那童淑贞取胜之时,两个黑衣大汉必有一招奇奥难测的救命刀招施展出来,稳住败势。   杨梦寰这些年来,不但孜孜于自身进境,而且兼对各大门派,以及江湖上的独门武功都极留心,以那两个黑衣大汉的刀法路数而论,是早该落败才是,只是他们各有几招救命招式,微妙的保持了平衡。   这是一场无法立刻分出胜败的缠斗,表面上看去,童淑贞控制大汉,具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却是无法伤得两人。   杨梦寰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暗道:童淑贞的剑法似已深得天机真人的神髓,我如能助她伤了其中一人,当可打破这微妙胸均衡,心中一转,暗中提聚真力,右手微扬,遥遥点出,发出了天罡指力。   一股暗劲,破空而去,点中了一个执刀大汉。   那大汉正自挥刀攻向童淑贞的右肩,杨梦寰的天罡指力却适时而至,正点中“肩井穴”,闷哼一声,手中单刀脱手,人也从房上摔了下来。   另一个大汉眼看同伴伤摔了下去,不禁大慌,两人那几招救的命刀法中,原有着配合御敌之妙,如今陡然问伤了一人,立时失去了平衡的微妙,欲待逃走,却又被童淑贞剑光围住,勉强支持两招,被童淑贞剑势逼开刀势,一脚踢中左胯,一个跟头,从房上栽了下来。   童淑贞含辱偷生,心中对陶玉怀恨极深,积怨所及,对陶玉手下,都有着无比憎恨,飞身下屋,长剑一起,疾斩而下。   杨梦寰急声说道:“师姊剑下留人。”   童淑贞收了长剑,道:“这等人留下无益,何不杀了算啦。”   杨梦寰笑道:“咱们对陶玉的阴谋计划茫然不解,何不留下活口,问出详情。”   童淑贞道:“师弟说的是。”伸手又点了两人几处穴道,提了起来,直奔入地窖之中。   杨梦寰有心在邓家这广大的宅院之中巡行一周,但想到这地窖中还住着失去武功的宫天涟,和邓家老弱妇孺,邓固疆和邓开宇闻警而出,四下搜寻敌踪,毫无后顾之忧,无非是对自己放心而已,我如离开此地,被人乘虚而入,伤了宫天健或是邓家的人,那可是终身一大憾事。   心念一转,守在地窖门口,不敢轻离一步。   且说沈霞琳紧随邓固疆身后,搜寻敌纵,邓固疆在这宅院之中,住了数十年之久,对这广大宅院的一草一木,却是了若指掌,熟悉已极,片刻间巡行了两个重庭院,但却未再见过敌踪,不禁一皱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只有两个人……”   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冷笑传来,暗影中人声接道:“你可是这邓家堡主么?”   邓固疆吃了一惊,道:“正是老夫,朋友是何方人物?”   口中答话,人却凝目向发话之处望去。   只见七八尺开外,昂然一个身着黄色及膝大褂,腰中束着一条三寸宽的白丝腰带,淡黄绸裤,粉底快靴,高卷袖管,手腕上套着四双耀眼的金环,手执金环剑的少年;沈霞琳惊呼了一声:“陶玉。”娇躯一侧,抢到了邓固疆的前面,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平横胸前,秋波凝神,望着那黄衣少年,蓄势戒备。   那黄衣少年冷冷的望了两人一眼,道:“邓堡主不肯交出解药,今宵我要血洗你的邓家堡,鸡犬不留。”   沈霞琳听他说话声音不似陶玉,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想那陶玉为寰哥哥掌力震伤内腑,当场吐血,伤势是何等沉重,纵然有灵丹妙药,也不是一时片刻间可以养好,这人定然是陶玉的化身了。   她决定了对方不是陶玉之后,不禁胆气一壮,一挥长剑道:“邓堡主年高望重,你这人说话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   那黄衣少年冷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沈霞琳正想说出姓名身份,心中突然一动,暗道:陶玉手下没有好人,那也不用和他通名报姓了,当下说道:“不告诉你。”   那黄衣少年怒道:“臭丫头,我先宰了你,再逼那匹夫交出解药。”一振手中金环剑,唰的一声,刺了过来。   沈霞琳长剑一起,一招“金丝缠腕”,反向敌人脉门削了过去。   那黄衣少年疾退一步,手腕一挫,金环剑同时疾旋而回,想用金环去锁拿沈霞琳手中长剑。   沈霞琳那容他锁住长剑,手腕一振,长剑徽偏,避开腕上金环,挥剑快攻,眨眼之间已然连续攻出五剑。   这五剑不但迅快无匹,而且无一招不是攻敌要害,只瞧得邓固疆暗暗点头道:只见杨夫人的剑路,就不难推想到那杨大侠的武功了。   沈霞琳和人动手,原本很少施下辣手,但她心中对陶玉记恨甚深,此人衣着像貌无不和陶玉酷肖,是以勾起她心中怨恨,下手剑招极是毒辣。   这黄衣少年正是陶玉的四灵化身之一,武功非同小可,但在轻敌大意之下,被沈霞琳五剑快攻,迫的连退数步,才知遇上劲敌,赶忙凝神运剑,守住门户,先把劣势稳住。   他武功原是陶玉传授,剑招大都是归元秘笈上记载之学,连出两剑奇招,不但平反劣势,且有反击之能。   但见两柄长剑展开了一场抢攻,刹那间冷芒电旋,剑气弥空。   邓固疆看两人剑招各具奇异,甚多是从未见闻的怪招,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如非沈霞琳随同自己而来,遇上这样一个强敌,只怕是早已伤在那黄衣人的剑下了。   双方各以快剑抢攻,急取先机,不大工夫又已各自攻出了四五十招。   沈霞琳的剑势虽奇快,脉络分明,有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   那黄衣少年的剑势却是怪异奇突,不成章法,看上去形势缭乱早该落败才是,但他却常在沈霞琳抢去主动,攻势已成时,唰唰两招怪剑,突乱了沈霞琳剑势,迫的沈霞琳又得从头来过十几招后,才能重新取得先机。   邓固疆虽然年过花甲,跑了大半辈子江湖,见过不少大阵恶战,但却从未见过今宵这种恶战,瞧那绝招奇变,目不暇接,暗道:我邓固疆活了六十多岁,今晚上也算开了一次眼界啦!   这时沈霞琳和黄衣少年已然斗到百招以上,双方仍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那黄衣少年似是想不到小小的邓家堡中,竟然会遇上这般强敌,心中大是焦急,暗道:如若今宵不能取回解药,只怕要受师父一顿责罚,此女剑招精奇,有很多招术和我颇为相近,似这般缠斗下去,不知要打到几时才能停手,怎生想个法子把她制服才是。   但见沈霞琳愈战愈勇,剑招变化更见沉稳,剑上来势,亦增了不少强劲。   那黄衣少年虽然极力反击,但却始终无法抢得先机,更在论制服沈霞琳了。   双方又恶斗了八九个回合之后,那黄衣少年已自知无能胜过对方,如若求胜必得另行设法。   他心中念头转动,分了不少的精神,却被霞琳觑了个空隙,逼开他的金环剑反手一招,刺中了左肩。   那黄衣少年本待要施展暗器求胜,但左肩受伤之后,突然又改了主意。   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金环剑,在头上绕了数匝,重又举剑待敌。   那知过了许久时光,仍是不见动静。   这一次那黄衣少年似是战志全失,回身急奔而去。   沈霞琳望着那黄衣少年的背影,低声对邓固疆道:“这是陶玉的化身之一,陶玉鬼计多端,所有的化身亦都十分阴险,咱们不用追他了。”   邓固疆心中虽然未必同意沈霞琳的见解,但口中却是连连应道:“不错、不错,杨夫人高见。”   沈霞琳也无法分辨邓固疆是有意奉承,还是有意讥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邓固疆带着沈霞琳找了一周,未再搜出敌踪,才退回地窖大厅之中。   这时那两个被擒的黑衣大汉,似是远来佳宾一般,各自分坐一椅,一言不发。   邓开宇急急起身谢道:“多谢夫人保护家父。”   沈霞琳笑道:“不用谢啦,我一点也未帮他,虽然伤了陶玉一个化身,但却又被他遁走……”   目光一转,望着杨梦寰道:“你问过这两个人了?”   杨梦寰道:“问他们,他们也不肯多说,不如不问的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今时光已然不早,咱们也该休息了。”   邓开宇道:“早已为几位准备好了住宿之处。”举手互击三掌。   只见两个丫头行了过来,带着沈霞琳等而去。   杨梦寰望了邓开宇一眼,道:“这地窖外的布设防守如何?”   邓开宇道:“不劳杨大侠费心。”   杨梦寰道:“好!”突然提起一个黑衣大汉;低声说道:“左面第三个门户,是宫老前辈。”   邓开宇道:“不错啊!”   杨梦寰提起黑衣大汉直向宫天健房中行去,推门而入,放下黑衣人,抱拳说道:   “宫老前辈。”   宫天健伸手一指对面一个蒲团,道:“杨大侠请坐。”   杨梦寰盘膝坐了下去,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事,难以入眠,特来请教。”   宫天健道:“不敢,不敢,杨大侠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杨梦寰笑道:“在下想和老前辈研究一个问题。”   宫天健道:“什么问题?”   杨梦寰道:“在下想和老前辈研究一下一个人的脉穴受伤之后,是否影响他的武功进境?”   宫天健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杨大侠可是有心来此,助老朽恢复武功么?”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料事如神,在下也不便再行掩饰,闻得者前辈已为恢复武功之事,苦修了十年,不知眼下的情形如何?”   宫天健叹道:“王寒湘伤了我三道主要经脉,又点伤四处经外奇穴,使我数十年苦练的武功付于东流。”   杨梦寰道:“老前辈这些年来,可有什么进境么?”   宫天健道:“十余年来,只不过打通了两条经脉,还有一条主脉和四处经外奇穴未能解开,唉!看将起来,只怕还要十年时光。”   杨梦寰道:“十年打通了两条经脉,那是足见老前辈恢复有望,如能找出窃诀,或可在短期内疗治复元。”   官天健叹道:“老朽亲身经历,年有寸进,十余年来,只不过打通两条经脉,还有一条主脉和四处经外奇穴,老朽准备再下十年功夫,将它打通……”   他又长长叹息一声,道:“如若是难以如愿,老朽也不愿偷生人世了。”   杨梦寰道:“十年能成之事,也许能够在三个月或是半年之内完成,亦未可知。”   宫天健道:“老朽已然尽我之能,想尽了办法,唉……三月或半年之期,老朽实无把握。”   杨梦寰道:“据在下的看法,老前辈十年打通了两条受伤的经脉,那证明王寒湘手法并非是无可挽救,其间的差别,只不过是在时间有所不同,如若能够找出它真正原因,有在下从旁相助,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宫天健沉吟了一阵,道:“邓大哥对我宫天健恩同再造,在下是感恩莫名,除了邓大哥外,我宫某人生平之中,还未讲过感恩之言,如若杨大侠真能助我恢复武功,老朽在搏杀王寒湘后,愿以余年,听凭差遣。”   杨梦寰道:“老前辈言重了,杨某愿尽心力,助老前辈恢复神功。”   伸手一拨放在身侧的黑衣大仅,接道:“老前辈可知那王寒湘用的什么手法伤了你么?”   宫天健道:“大概是透骨打脉一类的手法。”   杨梦寰道:“那是当然”,如若他没有透伤筋脉的内劲,也无法伤到脉穴了……”   语声微微一顿,抓起那黑衣人,接道:“此人乃是今宵来犯的匪徒之一,对付这等人,咱们也不必客气。”   宫天健道:“杨大侠可是想要老朽把本身之伤,全部加诸在这人身上。”   杨梦寰道:“不错,在下虽想有种解除伤穴之法,但却是毫无把握,只有借重这位兄台的身体先行一试了。”   宫天健道:“为着老朽,这未免有些……”   杨梦寰道:“我那师姊对陶玉恨之人骨,影响所及,凡是和陶玉有关之人,都不肯轻易放过……”   微微一笑接道:“如我不借他来帮助老前辈疗伤,只怕他早已死在我那童师姊的剑下了。”   宫天健道:“原来如此。”   杨梦寰道:“咱们借他研治伤穴,虽是有些不该,但比起一刀把他杀了,那又强上许多。”   宫天健缓缓伸出手去,按在那大汉左腿“五里”、“阴廉”二穴之上,道:“者朽还有这一条主脉没有复元”   杨梦寰伸手摸了一下,道:“这是属于足厥阴肝经。”突然运起掌力,在那大汉腿上拍了一掌。   宫天健叹息一声道:“这般相劳杨大侠,老朽甚是不安。”   杨梦寰道:“老前辈还有几处经外奇穴也遭伤害,不知可否指出伤处?”   宫天健道:“到目前为止,老朽还无法叫出那几处经外奇穴的名字。”   杨梦寰道:“经外奇穴,原来就没有一定的名称,老前辈只要指出地方就行了。”   宫天健伸出手,就那大汉身上,指出了自己受伤之处。   杨梦寰掌势随着他移动,每经一处就暗运功力,伤了那大汉的经外奇穴。   宫天健道:“老朽亦曾想过这经外奇穴,乃人真气难及之处,只怕甚难疗治。”   杨梦寰道:“老前辈说的不错。”   宫天健道:“因此老朽亦存了一份侥幸之想,他既不妨碍血气的流转,也许不会阻碍我恢复神功的了。”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请伸双掌。”   宫天健依言伸出双掌。   杨梦寰道:“未得同意之前,老前辈最好不要松开双掌。”举起双手,四掌紧紧抵在一起。   宫天健初和杨梦寰双掌触接,还没有什么感觉,大约过了一盏茶工夫,突觉一股热流缓缓由对方掌心涌了出来,循臂而上,直向内腑攻了过来。   热流绵绵,有如长江大河一般,不断的循臂涌入,带动宫天健体内行血,真气循转于经脉之间。   宫天健才慧过人,杨梦寰要举起双掌时,已知了杨梦寰的用心,希望以本身内功帮他打通受伤经脉,但想到十数年来,曾经连得邓固疆数番相助,均未能如愿,杨梦寰以此相助,只怕亦难如愿,但他却未料到年纪轻轻的杨梦寰,竟有着如此精深的内功,有如大河之水,用之不尽,取之下竭,赶快运功相和。   但觉那运行的真气涌到“足厥阴肝经”上时,遇到很强阻力。   宫天健暗里一咬牙,心中暗道:此后半生之中,只怕再也难以遇上像杨大侠这般内功深厚之人相助,如若不借机打通,受伤脉穴,只怕此后永无复元之望了,暗运内力,拼受奇痛,引接杨梦寰攻人体内的真气,硬向那受伤经脉之上冲击。   杨梦寰眼看宫天健满脸汗落如雨,全身微微的颤动,似是拼力在忍受着各种痛苦,立时一吸气,停下源源攻入的内力,笑道:“老前辈,真气可是涌集‘五里’‘阴廉’二穴之上么?”   宫天健放下双掌,叹道:“看起来老朽这一生中,只怕难有恢复之望,杨大侠也不用再费心了。”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晚辈要证实老前辈运转于体内的真气,是否涌集在‘五里’‘阴廉,二穴之上难以通过。”   宫大健道:“不错,正是在二穴之上。”   杨梦寰脸色一整,肃然说道:“晚辈之能,还无法自行查出老前辈的伤穴,此事老前辈必得言说清楚,倘若有了错误,不但要白费一番心机,或将铸下大错。”   宫天健凝目沉思一阵,道:“错不了。”   杨梦寰右掌运挥,拍活那黑衣大汉的穴道,说道:“你如是想活命,那就得好好听我的话。”   那黑衣大汉道:“你是什么人?”   宫天健道:“杨梦寰。”   黑衣大汉道:“你就是名震武林的杨大侠么?”   杨梦寰道:“正是在下。”   黑衣大汉道:“杨大侠誉满天下,在下信得过你的活,但不知要我做什么事?”   杨梦寰道:“我伤了你‘足厥阴肝经’和四处经外奇穴,现在我要再行设法打通你受伤的一脉与四穴。”   那黑衣大汉道:“杨大侠此言很难让在下相信。”   杨梦寰道:“事情很简单,我要疗治好这位老前辈的伤势,但心中没有把握……”   那黑衣大汉倒是爽气得很,哈哈一笑,道“所以要拿在下作试验,你如是医死在下,良心、道义上都不用负一点愧疚责任是么?”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你猜的只算对了一半。”   那黑衣大汉奇道:“为什么?”   杨梦寰道:“如非我借重阁下,你早已死在我那童师姊的剑下了,因此在下万一医死了,良心上不用负一点愧疚,道义上也不用负责,这一点你算是猜对了,错的是在下有把握不会把你医死,如借重阁下的身体试验,只不过是要证实我心中几个推想而已……”   他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你该明白,咱们此刻是敌对相处,我如不杀你,日后你还有杀害武林同道的机会,但我借你身体试作疗伤之用,决定饶你不死,但却要毁去你一身武功。”   那黑衣大汉叹道:“对一个会武之人而言,毁去他一身武功,那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杨梦寰道:“如若不废你的武功,岂不是纵你为恶,日后不知要多少武林同道性命抵偿。”   那黑衣大汉沉吟了一阵,道:“好!在下答应杨大侠借我身体试验,尽我之能合作就是……”   杨梦寰道:“好!现在我以内力助你,重开伤穴,如有不安之处,或是痛苦难耐,记着要早些告诉我。”   那黑衣大汉道:“可要在下运气相和。”   杨梦寰道:“那自然是要。”伸出右掌,按在那大汉“命门”穴上,一提真气,一股热流绵绵涌入那大汉“命门”穴内。   大约有一盏茶功夫,那黑衣大汉全身突然颤动起来,汗水如泉,湿透重衣。   杨梦寰虽然感觉到他极力忍受着痛苦,但他既然不言语,总是在可忍范围之内,也就装作不知,内力绵绵急涌而入。   那黑衣大汉终于忍受不住,长长吁一口气,道:“杨大侠,伤穴处疼如刀割,内力难渡。”   杨梦寰取开按在他命门穴上的手掌,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一会咱们换上一个法子试试。”   那大汉似是极为疲累,应了一声,闭上双目,自行调息。   只见杨梦寰伸出手来,不停在自己身上移动,口中喃喃自语,只是声音既低,又说得含糊不清,别人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大约有顿饭功夫之久,杨梦寰突然一跃而起,口中不住的喊道:“邓兄,邓兄,快拿银针过来。”   但闻呀然一声,室门大开,邓开宇、邓固疆齐齐走了进来。   邓开宇低声说道:“杨兄有何吩咐?”   杨梦寰道:“府上可有银针?”   邓开宇急道:“有,有……”奔出室外。   片刻之后,手中捧着一盒银针,急步走了进来,道:“银针在此,杨大侠请用。”   杨梦寰伸手取过银针,望了宫天健一眼,目光移到那黑衣大汉身上,低声说道:   “如若你有痛苦之感,那就叫我一声。”   那大汉点点头,道:“记下了。”   杨梦寰取过四枚银针,分别插在四处经外奇穴之上,低声问道:“现在有何感觉,伤穴处痛还是不痛?”那黑衣大汉道:“不痛,但却有一种酸麻之感。”   杨梦寰喜道:“这就是了,还有什么感觉么?”   那黑衣大汉道:“除了四肢有着微麻之感,别无异样。”   杨梦寰道:“好!我再用真气助你疗伤,看看真气是否可以通过伤穴。”右掌按在那黑衣大汉“命门”穴上,立时有一股热流攻人那大汉内腑之中。   大约有顿饭时光,那黑衣大汉脸上开始滚落汗水,但仍强自咬牙,苦忍不言。   杨梦寰缓缓停下手来,低声问道:“不行么?”   那黑衣大汉道:“不要紧,反正咱们在敌对地位,纵然是你把我医死了,也是没有话讲。”   杨梦寰凝目沉思了一刻,突然又取过一支银针刺了下去。   这一下那黑衣大汉如同挨了一次重击般,失声尖叫。   杨梦寰听那人尖叫,心中似是突有所悟,自言自语,道:“大概是如此了。”   他自说自话,别人也听不懂他言中之意。   杨梦寰似是陡然间贯通了所有的问题,缓缓把宫天健推的仰卧在地上,右手高高举起了一枚银针,道:“你如有疾疼之感,快告诉我。”   邓固疆、邓开宇脸色严肃的站在杨梦寰的身后,脸上是一片端肃凝重,望着他手中缓缓落下的银针,只听宫天健长长吐一口气,但却忍下不言。   杨梦寰低声说道:“怎么?很疼么?”   宫天健道:“你手按之处,似非伤穴。”   杨梦寰道:“那很好,你要小心一些了。”左手轻轻指,弹在宫大健肘间麻穴之上。   宫大健全身突感一麻,杨梦寰松下手中银针。   邓固疆一瞧杨梦寰银针落下之处,并非是宫大健平日常疾痛之处,忍不住说道:   “杨大侠,地方没有错么?”   杨梦寰随口应道:“没有错。”义伸手取过来一枚银针,在那黑衣大汉身上比试了很久,一针刺了下去,一面问道:“很疼么?”那黑衣大汉本想失声呼叫,但却强自忍了下去,道:“有些疼。”   第 九 回 浴血夜战     杨梦寰点点头,又取过一枚银针,比照那大汉部位,刺入了宫天健的身上,一面问道:   “疼不疼要据实而言。”   宫天健道:“两处都很疼,但以后者为最。”   杨梦寰道:“老前辈请忍耐一下,在下经过了极仔细观察,老前辈恢复武功的可能,希望甚大。”   言罢出室而去,顺手带上了两扇本门。   邓开宇悄然的追上来,道:“杨大侠,你看他可有恢复武功的希望么?”   杨梦寰道:“现在是五十时五十的机会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伤穴和经脉之间的肌肉那般疼苦,证明伤势并未扩展。”   邓开宇道:“那银针可要取出?”   杨梦寰道:“暂时不要。”   邓开宇道:“杨大侠可要休息一会么?”   杨梦寰点点头道:“我很疲累。”   邓开宇看杨梦衰疲累异常,把他带进了一处房间,道:“那黑衣大汉呢?”   杨梦寰道,“好好看管,明日午时,我去瞧他们两人银针伤害之情。”   邓开宇道,“我记下了,杨大侠休息吧!”转身向外行去。   杨梦寰道:“邓兄,请留步。”   邓开宇道:“杨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杨梦寰道;“准备二十斤上好的陈醋。”   邓开宇道:“记下了。”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次日天亮时分,邓固疆召集了八个精明的家丁,每人给他们一封书信,说道:“你们小心了,不论如何都要想法把这书信送到指定地点。”   八个劲装大汉齐齐对着邓固疆一抱拳道:“堡主放心,我等……”邓固疆挥手道:“你们去吧!”八个劲装大汉鱼贯出了敞厅。   邓府大门早已备好了八匹快马,马上带着兵刃、干粮。   八匹马离开了邓家堡,分别就道,分奔向八面所在。   且说杨梦寰虽然内功深厚,但因打通那宫天健的受伤脉穴,消耗真力过多,亦有着疲累之感,这一调息静坐,一直打坐了四个时辰,才清醒过来。   睁眼看去,只见阳光满窗,已经是日升三竿的时分。   杨梦寰伸展一下双臂,急急打开室门,奔了出去。   邓开宇早已在室外等待,满脸焦急之容,想是早已来了许久。   杨梦寰低声问道:“怎么?可是宫老前辈伤处有了变化么?”   邓开字道:“银针处红肿,已有两个时辰了。”   杨梦寰啊了一声,急急奔向宫大健的房中。   只听一阵轻微的呻吟声传了过来,杨梦寰奔进宫天健的身侧,低头看去,果见银针刺入之处,红肿甚高。   再看那黑衣大汉时,却是毫无异征。   细查两人落针之处。并无错误。   杨梦寰略一沉吟,迅快的拔下那宫天健和黑衣大汉身上的银针,伸手摸去,只觉宫天健头上高热烫手,不禁一呆。   回目望去,只见那黑衣大汉圆睁着双目,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那黑衣在汉道:“我很好。”   杨梦寰凝目沉思了一阵,道:“你那足厥阴肝经和四处经外奇穴,可有变化?”   黑衣大汉道:“除了感觉难通之外,别无异样之感。”   杨梦寰回头去,伸手按在宫天健的背后“命门穴”上,低声对邓开宇道:“有劳邓兄去请我那童师姊来一趟好么?”   邓开宇应了一声,急急奔去。   杨梦寰外貌之上,虽仍保持着镇静之容,但内心之中却十分紧张,只因这变化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宫老前辈……宫老前辈……”   他一连呼叫了数声,宫天健才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杨梦寰一眼,道:“杨大侠,老朽恐怕是不行了,杨大侠的盛情,老朽心领了。”   杨梦寰道:“老前辈但请放心,杨梦寰当尽我所有之力,定要恢复老前辈的武功。”   宫天健苦笑一下,道:“杨大侠不用多费心了,我自己明白……”   一阵步履之声打断宫天健未完之言,邓开宇、童淑贞联袂奔了进来。   童淑贞打量了宫天健和那黑衣大汉一眼,道:“杨师弟找我么?”   杨梦寰道:“请问师姊一件事。”   童淑贞道:“什么事?”   杨梦寰道:“天机真人那遗留剑诀之上,可有疗伤之法。”   童淑贞道:“似有记载,但我却一心习练剑术,未曾细读。”   杨梦寰道:“师姊可否把那剑诀给兄弟瞧瞧,我只要瞧疗伤篇。”   童淑贞道:“师弟纵是要阅读全篇,我也万无不给之理。”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本黄缎封面的册于,递了过去。   杨梦寰目光一瞥,只见上面写道:天机剑诀四个字,封皮甚新,字迹似出自童淑贞的手笔,显然是重新装订,心中暗自奇怪,此等奇书,把它装订的这样新,岂下是故意要人注目,心中在想,口中却是无暇去问,匆匆翻到了疗伤篇,仔细读去。   童淑贞暗道了声:惭愧;忖道:我纵然不刁医道,也该瞧瞧那疗伤篇中记些什么?这剑诀在我身上藏厂数年之久。竟然还有未看之篇。   杨梦寰看的十分仔细,那疗伤篇不过仅仅两页,杨梦寰看了半个时辰之久,还不释手,显然是在逐字逐句的推敲、思索。   但闻宫天健长长叹息一声,道:“杨大侠,不用为老朽多费心了。”   杨梦寰全神贯注在剑诀疗伤篇,根本未听见宫天健说的什么?   童淑贞看那宫天健状甚痛苦,忍不住伸出手去,点了他两上穴道。   邓开宇静静的站在一侧,一脸愁苦,默然不语。   童淑贞低声说道:“少堡主不用忧苦,我师弟既然答应了,定然会尽他心力。”   余音未绝,突听室外叫道:“少堡主,少堡主……”声音充满惊恐之情。   邓开宇急步奔了出,问道:“什么事?”   只听那人答道:“大厅上放了四颗人头……”   童淑贞听得心中一动,急急追了出去,紧追邓开宇的身后,出了地窖,直奔大厅。   只见宽敞的大厅中一张八仙桌上,并放着四颗人头,血色犹新,分明是被杀不久。   每一颗人头都压着一张信简,但封简早已被鲜血染红了。   两个家丁呆呆的站在厅门后面,动也不动一下。   童淑贞望着那四颗人头,低声问道:“少堡主可瞧得出是什么人?”   只听一个苍凉的声音接道:“邓府家下,老朽派出的传信之人。”   童淑贞目光一掠那四个人头,道:“老堡上派出了几个家丁?”   邓固疆道:“八个,”   童淑童道:“八个人死了四个。”   邓固疆纵步行近那八仙桌边,伸手取过左首人头下压的一封函简。   鲜血透湿中,隐隐可见子迹,写的是:少林掌门方丈亲启。   童淑贞探过头去,瞧了一眼,道:“老堡主和那少林方丈相识?”   邓固垢摇摇头,道:“从未见过,老朽要借重杨大陕的身份,函邀诸大门派,和天下几位英雄一齐会聚于邓家堡。”   童淑贞道:“我师弟可有这等声望么!”   邓固疆道:“杨大侠身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虽坚辞盟主,实则仍有着盟主之实。”   只听邓开宇叫道:“这两个家丁都被点了穴道。”   童淑贞霍然转过身去,急步行了过去,看了两人一阵,疾出两掌,拍活了两人的穴道。   原来邓开宇早已发觉两人的穴道被点,亦曾施展推宫过穴手法,企图拍活两人穴道,但因两人穴道是被一种很奇异手法点中,竟然无法解得,这才呼叫童淑贞出手解开两人穴道。   只叫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进来。   邓开宇心中一凛,暗道:难道又出了事么?身子一闪,疾快的迎了出去。   只见一个家丁,满脸惊慌之色,直向厅中冲来。   邓开宇一挥手,低声对那家丁问道:“什么事?”   那家丁你声说道:“后花园出了事情……”   邓开宇低声说道:“快退回去,别让老堡主知道。”   那家丁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邓开宇凝神听去,邓固疆正在向两个家丁讲话,悄然奔向了后花园中。   园中花木繁茂,假山旁水声潺潺。   邓开宇目光一转,只见假山旁,一株高大的花树上高吊着两具尸体,不禁心中一惊,急急奔了过去,两人早已气绝而死。   这两人面貌熟悉,邓开宇目光一转,已瞧出是邓府家丁。   邓开宇缓缓伸出手来,正想去解那尸体下来,突听一声娇脆的呼声道:“邓少堡主……   ”   邓开宇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急急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头梳双辫,身着青衣少女站在七八尺外。   这意外的变化,反使邓开宇目瞪口呆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青衣少女目睹邓开宇惊愕之情,不禁嗤的一笑,道:“你很害怕么?”   邓开宇如梦初,暗中提聚了一口年气,道:“你是什么人?”   那青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多情使者。”   邓开宇吃了一惊,道:“你是多情仙子的属下?”   青衣少女道:“不错。”   邓开宇道:“来此有何见教?这两人可是你伤的么?”   青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仙子多情,特差使者来奉告邓少堡主一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多情门下,素不妄杀,少堡主问的未免太唐突了。”   邓开宇想到多情仙于那娇美如花的容貌,有如雾中之花,使人看不真切,但却留给人最深切的怀念,不禁心神往驰。   多情使者不见邓开宇回答问话,忍不住又道:“少堡主心中可是仍然怀疑么?”   邓开宇镇静一下心神,说道:“在下相信姑娘不会说谎,但不知寒舍两个家丁,是何人所伤?”   多情使者道:“我看到一老一少,两个黑衣人,背了两具尸体,送了进来,妾身本想出手拦阻,但后来一想,妾身此来旨在传警,如若和人动起手来,岂不是露了真象么?因此就隐身在花树丛中,等待着少堡主前来。”   邓开宇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来?”   多情使者道:“妾身想这两具吊起来的尸体,定然会被人发觉,家了不敢隐匿不报,少堡主岂不是定要赶来。”   邓开宇道:“姑娘机智过人,佩服,佩服!”   多情使者道:“好说,好说,多情门下十二花娥,妾身该算是最差的一个了。”   邓开宇道:“姑娘此来传警,不知赐教何事?”   多情使者道:“少堡主和我家仙子有过一面之雅,汕于最是念旧,不忍眼看一场杀劫临头,不闻不问,特遣小婢赶来通知少堡主一声,准备应变。”   邓开宇道:“什么事?”   多情使者道:“三日之内,邓家堡将有大变,妾身来意已然说明,就此别过了。”   邓开宇道:“请使者转告仙子,就说我邓开宇感激莫名,他日相逢,再当面致谢意。”   多情使者微微一笑,道“妾身原话转告,一字不减,”纵身而起,一跃丈余。   邓开宇一抱拳道:“恕不远送。”   遥闻多情使者答道:“不敢劳驾。”余音在耳,人已到花墙之外。   邓开宇放厂了两个尸体,仔细查看,都是被内家重手法一击毙命,想那出手之人,武功定然不弱。   回目望去,只见花园门口站着两个邓府家丁,当下举手一招,两个家丁急急奔了过来。   邓开宇低声说道:“快把两具尸体埋起,暂时不要告诉老堡主。”   两个家丁应了一声,背起两具尸体大步而去。   邓开宇匆匆离开后院,直奔大厅。   这时邓固疆和童淑贞仍然守在大厅之中,那桌上人头早已收去。   只听邓固疆道:“但望另外四人能够平安把信送到,想他们在五日以内,就可以赶回来了。”   邓开宇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只要能有一个把信送到,那就算不错了。   心念转动间,人已悄然步入大厅。   邓固疆目光转,室了邓开宇一眼,道:“什么事情?”   邓开宇心念老父精神负担已重,目下暂时不宜再加重他的负担,当下说道:“有一位姑娘来访,孩儿己打发她去了。”   邓固疆道:“那里来的姑娘?”   邓开宇道:“多情仙子差遣来的使者。”   邓固疆道:“她说些什么?”   邓开宇心知兹事体大,关乎邓家堡近千人的生死,虽将增加邓固疆的烦恼,也不能不据实以告,当下说道:“那使者奉了多情仙于之命,来咱们邓家堡中传警,她说三日之内,咱们邓家堡将掀起血雨腥风的恶战。”   邓固疆脸色凝重,挎着长髯,缓缓说道:“她说的不错,咱们得早些准备一下。”   邓开宇道:“爹爹既然相信了那多情使者传警,咱们邓家堡可要全面戒备?”   邓固疆道:“不错,咱们得全面戒备,你传我令谕,堡中的老弱妇孺立刻撤走,有亲的投亲,无亲亦请暂时寄住在友人家中……”   邓开宇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邓固疆长叹一声道:“站住!”   邓开宇道“爹爹还有何吩咐?”   邓固疆道:“凡是独子之家,纵过弱冠之年,也不用留下,三兄弟者留一人,四兄弟者留两人,但凡留在堡中之人,一律编组成队,十人一队,准备强弩,硬弓,石头,辣粉,今夜子午之前,编队完成,我去和你宫叔父研究一下拒敌之策,再作布置。”   邓开宇道:“孩儿都记下了。”转身向外行去。   邓固疆仰脸望天,长长吁一口气,道:“但愿他们能过今宵,再来相犯。”   童淑贞突然接口问道:“你这邓家堡能集合多少拒敌之人?”   邓固疆想了一想,道:“大约总在十队以上,加上老朽府中家丁四十五人,凑足一百五十之数,总是不难。”   童淑贞道:“这些人可都习过武功?”   邓固疆点点头道:“大都习过武功,如是普窟之人,三五个近身不得,但如要他们和武功高手颌顽,那是以卵击石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他们都会施用一种连环匣弯,箭短力猛,一匣二十四枝,纵是第一流的高手也不易拨开箭雨,那匣弩原是老朽仿照诸葛武侯弩弓造成,后来经过那宫天健老弟的改造,更具威势。”   童淑贞道:“果真如此,倒不失为拒敌利器,一百余人,如是方位布置恰当,其力不可轻侮,我去通知杨师弟一声,再作主张。”言罢出室而去。   她回到暗室,只见杨梦寰手中捧着那“天机剑诀”呆呆出神。   想是杨梦寰无法从“天机剑诀”疗伤篇中,找出疗治宫天健的方法。   童淑贞轻轻咳了一声,道:“宫老前辈好些么?”   杨梦寰苦笑一下,缓缓把剑诀递了过去,道:“好些了,唉!我从剑诀的疗伤篇中,找出退除身上高烧之法,却无法使他恢复神功。”   童淑贞接过剑谱说道:“难道这剑谱上没有提过么?”   杨梦寰道:“没有提到,就我记忆所及,那赵小蝶似乎说过归元秘笈之上,有一篇专记恢复神功之法,只可惜那归元秘笈……”   童淑贞接道:“赵小蝶早已把归元秘笈上所有记载之事,大都默记于心,问她一声,也是一样。”   杨梦寰陡然转过脸去,双目凝注在童淑贞的脸上,凄苦地一笑道:“你认为那赵小蝶很听我的话么?”   童淑贞嗤的一笑,道“沈师妹告诉我,她对你一往情深哩!”   杨梦寰道:“沈师妹天真无邪,不解人间险恶,那赵小蝶对我面好心恨……”   童淑贞笑道:“没有的事,师姊我是女人,对女人的心理,该比你明白,只有因妒生恨,决没有面好心恨的事。”   杨梦寰道,“唉!师姊不知,那赵小蝶心胸狭窄,善感多变,她并非坏人,但心中却潜藏一种仇恨男人的心理,她自幼看到母亲悲惨的际遇,心中积恨甚深,所以未走极端,那是受了朱姑娘潜移默化之功,两种思念在她心中冲突,构成她奇怪的人生,她虽不杀害男人,但却要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是她自己亦未得到快杀……”   童淑贞摇摇头,道:“这话师姊不敢苟同,女人固是难以揣摸,心胸最为狭窄,但也是最能容忍,赵小蝶解救了沈师妹,助你抗拒陶玉,你能全然无情……”   她仰起脸来,双目中涌现出晶莹的泪光,缓缓接道:“师姊的事,你是很明白了,我也不用骗你,陶玉夺我贞操后,又数度要把我置于死地,其行卑劣,其心可诛,我恨他之深,有如刺骨椎心,但我心中仍不时浮现他的影子,唉!一旦他犯在我手中,我真不知能否下得了手杀死他,赵小蝶孤做自赏,秀冠群芳,如说她美艳秀致,纵然是沈师妹和李瑶红都要逊她三分……”   杨梦寰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童淑贞理一理鬓边散发,接道:“照理说,她端庄清华的气度也许不如朱若兰,但如讲雅媚悄丽,朱若兰也得和她一争长短。”   杨梦寰道:“够了,师姊,她的确娇媚,要不然如何能震动武林,传出多情仙子的笑话。”   童淑贞掩口一笑,道:“怎么?你妒忌?”   杨梦寰道“师姊误会了,你无法了解赵小蝶,那些陶醉在她轻颦浅笑中的天下英雄,也无法了解她。”   童淑贞道:“你呢?了解么?”   杨梦寰道:“我了解,正因我很了解,所以才一直对她敬而远之。”   童淑贞道:“这就使我糊涂了,倒要向师弟讨教,讨教。”   杨梦寰道“好说!赵小蝶一生中应该充满欢愉才对,上天对她特厚,使她艳压天下之美,武盖江湖之冠,但她却多愁善感,她年岁愈长,知道的事情愈多,就愈觉自己际遇不幸,满怀幽恨,这怨恨愁怀,可算是继她母亲而来,幸好有个朱若兰能使她敬服,才算阻止了她走上极端……”   童淑贞道:“那是她心中寂寞之故,直觉天下男人都不足和她匹配,唯一能使其真心喜爱的人却已使君有妇,而且双风伴凰……”   杨梦寰长长一叹,道:“师姊又错了,她心中积恨如山,视男人如草芥,遍行江湖,到处留情,她希望男人拜倒她石榴裙下,可怜无数自负的英雄人物,被她戏弄而不自觉。”   童淑贞道:“但她对你却不同。”   杨梦寰道:“不错,纵然有些不同,但那不是她真的喜欢我,只是我没有屈服在她裙下,一旦我为她所惑,拜服她轻罩浅笑之下,这后果实难想像……”   童淑贞茫然说道:“为什么?”   杨梦寰道:“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不求她相助,她将自行助我……”   童淑贞道:“如果你求她相助呢?”   杨梦寰道:“如果我求她相助,不但是难以如愿,而且还将要受尽她的讥讽,嘲笑。”   童淑贞轻轻叹息一声,道:“也许师弟说得不错,那赵小蝶确然是天赋独特,与众不同,唉!我来此本有一件紧要之下和你商量……”   杨梦寰接道:“可是和那赵小蝶有关么?”   童淑贞略一沉吟,道:“也可说有些关连,但她们是否会插手其间,眼下还不能料断。   ”   杨梦寰一皱剑眉,道:“究竟是什么事?”   童淑贞把厅中发现人头,多情使者传讯的事一一说出来。   杨梦寰脸色弟重的说道,“如是我推想不错,那八个传讯之人,只伯都已遭人杀害,但得能传出一封,那已经算是不错了,咱们沿涂破坏了陶玉不少阴谋,但也招来了他们的追踪,只是陶玉伤势未愈,主其事的必然另有其人。”   童淑贞道:“只要那陶玉不能亲身临敌,有杨师弟加上我和沈师妹从中相助,邓家堡一百五十名弩箭手,或可和他们一战。”   杨梦寰摇摇头道:“陶玉武功虽强,智计虽高,但他年事轻轻,且身负武功,从事轻率,但这个助手却是个老谋深算,狡桧异常的人物,眼下敌暗我明,这一战恐怕是相当的艰苦。”   童淑贞道:“师弟可想到,那人是谁么?”   杨梦寰道:“想不出来,但我料他必将是一位算计周密的人物,咱们不能大意。”   童淑贞望了那仰卧在地上的宫天健一眼,道:“这位宫老前辈的伤势可以拖上一段时间么?眼下时机急迫,不能不把疗伤的事暂时压后一些了。”   杨梦寰凝目沉思,良久不答。   童淑贞看他愁锁眉宇,显然是遇上了莫大的困难,想来必然是这宫天健的伤势十分严重,也不敢多惊扰他。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入了耳际,那仰卧在地上的宫天健,全身开始颤抖,似是一个受了强烈风寒侵袭,耐不住酷寒的人。   杨梦寰疾快的伸出右手,一掌拍在宫天健身边,长长吁了一口气。   童淑贞低声问道:“很危险么?”   杨梦寰道:“毫厘之差,千里谬误,我当时推想他的伤势,只是经穴的阻塞,只要设法打通他的经穴,也就是了,却不料推断有误,致使束手无策。”   童淑贞道:“生死由命,师弟只要尽了心力,医不好他的伤势,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   杨梦寰道:“目下的情势,无法疗治好他的伤势,将促使伤势迅快的恶化,不能阻止他迅快的恶化伤势,只有任凭他伤势恶化,自行死亡一途。”   童淑贞道:“师弟可是因为在邓堡主父子面前夸下了海口,如无法疗治好宫天健伤势,你难以向邓堡主父于交代,是么?”   杨梦寰道:“这虽是重要原因之一,但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童淑贞道:“什么原因?”   杨梦寰道:“此人才能过人,二十年的折磨,已使他雄心尽消,唯一耿耿于怀的,只是一点私人的仇恨而已,如若能使他恢复神功,对今后的江湖,必将有很大的助益。”   童淑贞心中暗道:他如是真有这等才能,也不致受人暗算,落得这般下场了,口中却不肯反驳,站起身子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打扰师弟了,不过……”   杨梦寰看她言未尽意,忽然不言,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童淑贞道:“邓家堡数百人的伤亡,似乎是重过这宫天健一人的生死。”   杨梦寰道:“这个小弟明白。”   童淑贞道:“好!我去和那邓堡主研究一下拒敌之策,如非必要,不来惊动师弟就是。   ”   杨梦寰道:“万一有变,还望师姊早来通知小弟一声。”   童淑贞道:“那是自然。”转身带上室门,缓步而去。   杨梦寰为了宫天健恶化的伤势,用尽了心力,苦苦思索,毫不懈怠,已至废寝忘食之境。   童淑贞悄然来了两次,均因不敢惊扰他的思路,又悄然而退。   一声暴烈的巨震,惊醒了如醉的杨梦寰,他镇静了一下心神,悄然拉开了室门,缓步而出。   整个地窖中一片黑暗,不见灯火。   杨梦寰意识到发生巨变,快步奔出了地窖。   地窖出口处,那厚重的铁门早已关上,两个怀抱匣弩,背插单刀的邓府家了,守在门后。   两个家丁早已认识了杨梦寰乃堡主的贵宾,立时轻声说道:“杨大侠请从左面地道出去如何?”   杨梦寰应了一下,转入左侧便道,急奔而行,出口处,却是一座堆积杂乱之物的下房。   室中四个怀抱匣弩的家丁,都已认识杨梦寰,闪到一侧,轻启室门。   杨梦寰缓步出门,转过两宅院,到了中厅院中。   只听砰然一声轻响,一道升入高空的蓝焰,暴散出一片火花。   杨梦寰抬头望了那火花一眼,心中霍然一动,暗道:如若是少数人的偷袭,那自然用不着这等施放烟花的联络讯号,这等情形,分明是大举来犯了。   心念转动,急急向前奔了过去。   沿途之上,只见壁角,屋面上到处是隐伏的人影,但却尤人喝问,阻拦。   杨梦寰由中院奔入前厅,仍不见那邓老堡主和邓开宇等之面,想是早已布好了敌之阵,当下一提真气,跃上大厅屋面。   抬头望去,整个的邓家堡下见灯火。   杨梦寰心中暗道:这邓府中防守甚严,即有强敌来袭,也可挡他一阵,我大可不必留在此地,何不迎上前去,截击来犯之敌,能够伤得他们几个,也好减少这邓家堡中一些压力!   当下纵身飞起,横越过一重屋面,直向堡外迎去,他刚刚翻过几重屋面,瞥见东北角上火光,一闪,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下看的真切,只见那燃烧的房屋,连接着一片瓦舍,而且密集异常,如若听任这把人烧了下去,只怕要把数十幢株连的房屋,一把火烧光。   奇怪的是既没有人奔逃,也下见有人救人。   杨梦寰停在屋面上略一忖思,向那大火所在奔去。   这时那火势己然蔓延开来,五六幢房屋一齐燃烧起来,熊熊的火势,照红了半边大。   杨梦寰隐在一处屋脊之上,谢神望去,只见十几个劲装佩带兵刀的黑衣大汉,静静的倚着城堡而立,望着那高烧的火势。   这班人以是在等待着甚么、义似在监视那蔓延的火势。   杨梦寰心中暗作盘算,道:邓固疆虽然早已有备,遣出了堡中的老弱妇孺。把留在堡中之人,集中于邓府之中,虽然力量集中施用,可以加强了拒敌之力,但也不能任来人把这邓家堡的房舍,一把火烧光……。   心中正自没有主意,瞥见两条人影疾奔而来。   抬头看去,只见来人一老一少,正是那邓家堡的两位堡主。   老堡主邓固疆也换了一身黑衣劲装,背上斜背了一把开山刀。   邓开宇背插氏剑,腰系革囊,不知放的什么暗器。   杨梦寰一飘身,落入了屋下暗影处,但目光所及,仍可见到两人的身影。   邓开宇似乎已发觉偷袭城堡的黑衣人,突然探入革囊中,摸出了暗器。   杨梦寰在暗影之中,暗中却留神邓氏父子,和那十几个黑衣大汉的举动。   邓开宇一马当先,飘身跃下屋面,选择了一处有利地形,双手之中都扣着暗器,凝立不动。   杨梦寰心中暗道:这邓开宇不知我在此地,不肯立刻出手,正待施展传音之术,促使邓开宇早些出手,以速战速决方式,解决了这几个黑衣人,突然一阵屋倒墙塌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邓家堡中的堡下,似是知人手下够,难以救熄火势,采取了隔离之法,将那火场四周的房屋推倒。   杨梦寰细看靠在城上的十几个黑衣人,仍然是站着不动,不禁心中动疑,暗道:“难道这人已被高手制服了么。”   这时邓开宇似是也发觉了情势有异,一扬右腕,一点寒星脱手飞出,正击中一个黑衣大汉的前胸之上。   那人中了暗器,仍然是静静的站着不动。   杨梦寰暗自忖道:不知何人有此武功,竟能在一瞬之间,连点了十几个人的穴道,而不让他有一招还击之能。   只见邓开宇纵身两个飞跃,落近那黑衣人身侧,伸手抓起了为首黑衣人,尚未来得及仔细查看,瞥见城堡上,飞梭般掠下来几条人影,直向邓开宇扑了过去。   邓开宇双手齐扬,发出暗器,以阻那些来人,背上长剑已然出鞘,挥剑迎击,打作一团。   但见城堡上人影连闪,又飞落七八个黑衣大汉,直向堡中扑来,邓开宇已为数条大汉缠住,恶战激烈,无能分身迎敌,眼看着七八条人影直扑人堡中。   杨梦寰心中暗道:看来今宵敌人似是大举来犯,如不伤他一些,只怕难以收场,取出一块绢帕,包在脸上,一跃而出,直向那奔来的大汉迎去。   他动作奇快,疾如飘风,迎上来人,一语不发,出手就是两记重掌,震倒了当先两人,余下六人,已然撤出兵刃,分由四面围攻而上。   杨梦寰杀机已动,招招绝学,十二招便将六个围攻的强敌击倒。   转目望去,只见数十条黑衣人影,流星一般扑向了邓府中去,不禁一皱眉头,正待回援,瞥见数丈外火光照耀之下,阵战正烈。邓固疆长髯飘飘。手舞开山刀,和四个黑衣大汉正展开一场凶猛的恶斗,四人攻势猛恶,邓固疆已然被迫的守多攻少。   杨梦寰估量今宵之战,形势定然混乱,陶玉因不能亲身临敌,才遣来大批人手,如若再有慈悲心肠,只怕邓家堡伤亡惨重异常,心念转动,决心以快速手法求胜,长身一跃,直扑过去,左手发出一掌,逼开了一把单刀,疾快穿入了围攻邓固疆四周黑衣大汉群中,左掌右指,招招绝学,片刻间点倒了四个黑衣大汉。   邓固疆低声道:“杨大侠么?”   杨梦寰道:“老堡主快请赶回府中,主持大局,先求稳住局势,在下去助少堡主一臂之力。”   邓固疆眼看杨梦寰出手的威势,心中大为惊服,暗道:武林奉他为当代第一高手,看来果非虚传。   杨梦寰眼看数十个黑衣人扑入邓府中去,心中焦急异常,不待邓固疆答话,长身而起,扑向城堡下,人还没到,遥发出一记劈空掌力。   他闻一声闷哼,一个黑衣大仅,吃那掌力击中,踉跄一跌,向下倒去。   邓开宇长剑挥出,寒芒过处,把那黑衣大汉一剑斩为两段。   就这一瞬工夫,杨梦寰又点倒了三人。   邓开宇精神大振,涮涮两剑,刺伤了两个黑衣人。   七个围攻邓开字的黑衣大汉,片刻问伤亡了六个,余下一个武功最强的,也吓得灵魂离体,转身一跃,奔逃而去。   邓开宇要待追赶,却为杨梦寰伸手拦住,道:“不用追了,他们这放火烧屋,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正武功高强的,只怕都已直入堡中去了。”言罢,转身了一跃,人已到三丈开外。   邓开宇仗剑急追,但他如何能及得杨梦寰绝世轻功,眨眼间,杨梦寰人踪已沓;这时那燃烧的火势已然逐渐的弱了下来,天上阴云密布,掩去星月,邓家堡笼罩在一片夜暗之中。   邓开宇轻车熟路,抄捷径赶回邓府,越过一道围墙,进入了一座跨院之中,隐身在壁角暗影之中,默查形势。   邓府中前后院正展开一场恶战,但因来袭之敌,都是久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布守邓府中的家丁,也都是经过严格训练之人,虽然到处恶战激烈,但却听不到呼叫之声,兵刃的交击和弩箭破空声,划破了沉寂。   邓开宇默查大势,心知是布守在府中的人,连珠弯箭,发挥了极大的功用,来袭之人,大都被弯箭挡住,府中形势,还是有惊而无险之局……   忖思之间,突然闻衣袂飘风之声,屋面上跃落下三个黑衣大汉。   这三人中,一个受了重伤,胸腹左肩上,各中了一双弩箭。   另两个黑衣大汉,扶着那受伤之入,缓缓在一座壁角坐了下来,拔出那受伤的人的弩箭,替他包扎伤势。   邓开宇默察形势,如若自己突然出手施袭,不难一举间尽伤两人,但他天性正大,虽处险恶之境。仍觉着偷行施袭有欠光明,当下沉喝一声:“小心了!”疾跃而出,直向两人扑去,右手氏剑“白虹贯日”直袭右侧黑衣人,左手“飞钹撞钟”疾攻向左面黑衣人。   那两个黑衣人骤不及防,一时间应变不及,待挺身跃起,邓开宇剑势已到。   寒芒过处,生生断了右侧那黑衣大汉一条左臂。   但那左面大汉却一个大转身,避开了邓开的掌势,右手一翻,单刀出鞘。   邓开宇出手之前,早已思索好拒敌之法,飞起一脚,踢中那受伤大汉,长剑疾转,攻向右侧大汉。那人一条左臂,被邓开宇一剑斩断,剧痛刺心,眼看邓开宇一剑刺来,闪避不及,长剑透胸而过,当场倒地死去!   邓开宇一举而解决了两个敌人,也是冒了极大的危险,伏身一跃,刚好避开左侧袭来一刀,转身抢攻,展开了一场恶战。   那大汉武功不弱,但他眼见同伴惨死,不觉生出了畏惧之心,十成武功只能甲出了七成,邓开宇却是刚好相反,精神大振,攻势锐利,十成武功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大汉勉强支撑了十合,被邓开字一剑逼开刀势,一掌击中右臂,随着一脚踢出,正中那大汉丹田要穴,摔出去七八尺外,口中鲜血狂喷,气绝而死。   邓开宇片刻间击毙了三敌,飞身跃上屋面,直向正厅奔去。   那是邓府的中心所在,也是府中发号施令的枢纽之地。   翻越过两重屋面,瞥见迎面奔过四条人影,当下一飘身,斜向一座天井院中落下。   脚还未沾实地,嗤嗤几声弦响,一排弩箭,直射过来。   邓开宇伏身避开,急急说道:“快住手,自己人!”   暗响中传过来一个代声音,道:“少堡主么?快请赶往正厅大院中去,堡主形势危……   ”   邓开宇不等对方话完,人已纵身而起,直向正厅奔去。   只见正厅前的院落中,正展开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恶斗,童淑贞长剑飞舞,和一个青袍老人打在了一起。   那青袍老人右手中握一柄摺扇,半张半合,童淑贞剑招虽然凌厉,但无能控制大局,正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七八个黑衣大汉手横兵刃,站在一侧观战,大概是被两人的恶战震骇,竟不敢出手相助。   沈霞琳手横长剑,白衣飘飘的站在大厅门口,头上长发乱垂,显然刚经过一场剧烈的恶斗。   四五具尸体,横躺在大厅前面,手中还紧紧握住匣弩。   邓开宇心惦父亲安危,仗剑护胸,直向大厅冲去。   那并排而立的黑衣大汉,欲待出手拦阻,已经不及,邓开宇有如一阵疾风飘过,冲入了大厅之中。   三个大汉,尾随邓开宇进来。   沈霞琳娇躯一侧,让开邓开宇,长剑一震,幻起三朵剑花,分向三人刺去。   这位心地慈善,满怀柔情的姑娘,纵然遇上大恶不赦之人,也是不肯轻易施下毒手,她剑上招术,有很多来自归元秘友,本是奇奥异常之学,出手一击,就可置入于死地,全因心地慈善,不愿下手,剑势一出,点到即收,因此之故,使她剑招的威力大为减弱,有时根本变了样子,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授人以可乘之机,是以纵然遇到武功不如她甚多之人,也是难以取胜。   那三个黑衣大汉,看她剑花纷错刺来,齐齐举刀一封。   但听三声金铁交鸣,三人手中单刀,尽被震开。   沈霞琳这时如若下得毒手,急攻两剑,纵然不能尽伤三人,至少也有两人伤在他的剑下,但她却留剑不发。   三人似是未料到一个年轻美貌姑娘,腕力如此雄浑,剑上之力,竟能一举间震开了三人手中单刀,不禁微微一怔。   只听嗤嗤箭风破空,一排劲箭,由厅中射了出来,三人骤不及防,距离又近,尽皆为弩箭射中,两个伤重的当堂倒了下去,另一个伤势较轻,却带着弩箭,回头奔去。   且说邓开宇奔入厅中,运足目力望去,只见门口,窗外,到处隐伏着怀抱匣弩的家丁,邓固疆却端坐在厅中一张大师椅上,一语不发。   邓开宇缓步走了过去,只见邓固疆一条左臂上尽是鲜血,不禁悲从中来,强忍痛苦,黯然说道:“爹爹伤的很重么?”   邓固疆道:“不用管我,拒敌要紧,为父的虽然老迈,但这点伤还撑得住。”   邓开宇虽然未能细看爸爸臂上伤势,但见整个衣袖尽被鲜血染湿,已知伤势甚重,但又素知邓固疆刚正的性格,当下说道:“爹爹教训的是,”   突然厉啸破空,直达庭院,显然强敌又来了缓手。   邓固疆一摔右手,道:“还不快去拒敌,咱们不能尽靠别人为保护咱们这邓家堡拼命,埋骨桑梓,死而何憾。”   邓开宇不敢拗违,转身向外行去,心中却是知道了父亲受伤甚重,这几句话,明是激励,暗中却是含有诀别之意。   他素知爹爹的个性,知道多言无益,回身向外行去,走到厅门处,心中不觉一沉,低声对沈霞琳道:“家父受伤甚重,但他生性刚强,不肯让我替他裹伤,姑娘是客人,他不好坚持拒绝,还请代出援手,在下是感激不尽,如若家父坚不肯包扎伤势,姑娘不妨强行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沈霞琳点点头,回身行去,一面低声说道:“那施摺扇的人,武功高强,出于毒辣,但童师姊剑招精奇,尽可应付,你不用出于帮她了,守在厅门,等我寰哥哥赶来,就可以制服他了。”   邓开宇心知她说的是客气之言,以自己的武功,纵然豁出命去,也难以帮得上忙。   抬头看去,只见院中恶战已至紧要关头,童淑贞剑势如虹,洒出朵朵剑花,把那青袍老人圈入剑影之中。   但那青袍人武功也异常精纯,仍在童淑贞急骤的剑势中展开反击。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高手恶战,双方都在全力求胜.形成拼命之局。   突然间传来了一声朗朗大喝:“王寒湘,昔年黔北一战,留了你一条生路……”   那青袍人听到有人直呼出姓名,心中震动,手中摺扇一慢。童淑贞剑招何等凌厉,乘隙而入,唰的一声,划破了青袍人的左臂衣袖,如非他闪避奇快,这一剑当生生斩断他一条手臂。   王寒湘摺扇呼的一张,唰唰攻出两招,逼住童淑贞的剑势,道:“在下正是王某,阁下何人?”   邓开宇抬头看,只见杨梦寰青帕包面,站在对面屋脊之上。   王寒湘不待杨梦寰答话,突然纵声而笑,道:“是啦,你是杨梦寰。”突然仰脸发出一声动荡人心的怪啸,向两个奇装大汉道:“快些!不要放过他。”   这奇异的变化,只瞧得童淑贞和邓开宇齐齐为之一证。这就一怔间,两个装束诡异的大汉已然跃上屋面,猛向杨梦寰扑了过去。   杨梦寰似是已知遇上劲敌,双掌疾翻,抢先攻出两掌。   两个奇装大汉竟然不肯避让,各出左掌,接下了杨梦寰的掌力,右手一齐探出,抓了过去。   杨梦寰一闪避开,立时和两个奇装人展开一场激烈的恶斗,以杨梦寰馄劲的掌力,竟是无法逼开两人,两个奇装人却紧逼在场梦寰的身侧,展开了一场近身的恶战。   虽然三人手中都没有使用兵刃,但搏斗的凶险,却比用兵刃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三人一直近身搏斗,掌指伸缩之间,即可遍及对方的大穴要害。   邓开宇只瞧的心中大感震动,意识到今宵之战,凶多吉少,那青袍人和这两个奇装人,武功的高强,都是江湖上难得。见的高手,看这番缠斗,杨梦寰童淑贞武功虽强,只怕一时也难胜得几人!   激斗中,突然童淑贞怒喝道:“着!”长剑一闪,刺中王寒湘的左肩。   王寒湘冷哼一声,绝学突出,手中摺扇一沉疾张,划破了童淑贞的左腿,衣裤应手而裂,鲜血溅涌而出。   剑光突敛,扇影疾收,两条交错人影,霍然分开。   童淑贞疾退两步,以剑撑地、肃立不动,那王寒湘亦似受伤甚重,一时间无再战之能。   第 十 回 待机一决     这时那一侧观战的黑衣人,似是瞧出便宜,彼此望了一下,突然向童淑贞扑了过去。   邓开宇心头大急,厉喝一声:“鼠辈敢尔!”正待纵身去援,忽听童淑贞轻叱一声:“找死!”微闭的双目突然睁开,长剑一抖,寒虹急卷而出。   但闻两声惨叫传来,两个当先冲近童淑贞的黑衣人,齐齐被拦腰斩作两截。   这石破天惊的一剑,使接续扑到的黑衣人骇然止步,不敢再擅越雷池。   邓开宇迈开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暗道:她重伤之后,仍有这般的武勇,如非内功绝佳,实难如此。这时突闻得一种关厉悠长,似哨非哨,似啸非啸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寒湘突然一振折扇,道:“撤退。”右手一挥,当先跃起。   七八个黑衣人,紧随在王寒湘的身后,登上屋顶。   只听箭风破空,一排署箭射了过去,又有两个黑衣人被钢箭射中,由屋面上跌了下来。   两个奇装大汉,正和杨梦寰斗到生死关头之处,闻到那关厉的声音,突然疾攻两招,逼开杨梦责掌势,疾奔而去。   这般来如潮水,蜂涌而至,去如飘风,眨眼不见。   杨梦寰站在屋面上,望着两个奇装大汉远去的背影,也未追赶。   惊天动地的一场恶战,重归静寂,留下的只是遍地尸骸,斑斑血迹。   杨梦寰跃下屋面,解下脸上的青帕,低声对邓开宇道:“强敌已退,今宵不会卷土重来,少堡主请命他们打扫庭院,收拾残骸吧!”   邓开宇口中连声答应,心中却狐疑不定,暗道:来敌并无溃败之征,而且就势而论,敌强我弱,不知何以会忽然撤走……   杨梦寰神情严肃,缓步走到童淑贞身侧,道:“师姊受伤了么?”   童淑贞微微一笑,道:“一点皮肉之伤,不碍事的……”微微一顿,接道:“决战胜负未分,强敌何以撤走?”   杨梦寰低声说道:“有人暗中帮助我们,挡住敌人的后援高手,只怕他们的后援伤亡甚重,才行撤离。”   童淑贞奇道:“什么人能帮助咱们?”   杨梦寰道:“现在我也不知,师姊先请养息一下伤势……”   沈霞琳衣袂飘飘的行了过来,接道:“敌人都退了。”   杨梦寰道:“都退了,你扶着童师姊到房中去坐息一下,我去瞧瞧,还有没有残敌未去。”也不待沈霞琳答话,转身飞奔而去。   他心有所念,直向地窖奔去。   这衙守地窖的弩箭手,大都是邓府家丁,早已识识杨梦寰,开了铁门,抱拳相迎。   杨梦寰走近宫天健养伤密室,举手一推,木门应手而开。   凝目望去,只见宫天健盘膝闭目而坐,似正在运气调息,不禁惊的一呆。   他回手关上木门,缓步走进宫天健的身侧,只觉他呼吸均匀,分明伤势已愈,心头更是震惊,忍不住低声叫道:“老前辈。”   宫天健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杨梦寰一眼,淡淡说道:“杨大侠。”   杨梦寰只觉他说话的口气十分生硬,似是突然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鸿沟,征了一怔,道:“老前辈的伤势好了些么?”   宫天健道:“贱躯已然大好,不敢有劳杨大侠的费心。”   杨梦寰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的……”   宫天健接道:“老朽此刻正需运功,调息,不便多言。”说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杨梦寰。   杨梦表连碰了几个钉子,心中有异,但对方既不愿说话,多问也是无益,转脸望去只见揭来用作试验的那黑衣大汉,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叹息一声,起身向外行去。   宫天健睁眼望着场梦寰的背影,欲言又止,暗自一叹,重又闭上双目。   这时老堡主邓固疆已为人抬入了地窖之中,地窖中高燃着四支巨烛,照的一片通明。   沈霞琳白衣上溅满了斑斑血迹,紧蹙着秀眉,站在邓固疆身侧,一看到杨梦寰,有如见到救星一般,急急说道:“寰哥哥,快来瞧瞧邓堡主的伤势,他伤的很重。”   杨梦寰急急走了过去,仔细瞧过了邓固疆的伤势,低声说道:“不要紧,好好的休息治疗,不难复元。”   沈霞琳展眉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杨梦寰心中堆集了无数的疑问,急欲要求得证实,正待行出地窖,忽见邓开宇喘着气奔了进来,急急问道:“杨大侠,家父的伤势如何?”   杨梦寰低声叹道:“无性命之危险,但他一条腿的经脉已断,只怕这一条腿难有复元之望。”   邓开宇黯然说道:“那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适才巡查宅外,发现了很多可疑的事。”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什么事?”   他为人忠厚,虽然早已料到,但却不愿一语揭穿内情,败了人的兴致。   邓开宇道:“在下在宅外发现了甚多遗尸,那些尸体都是伤在兵刀和拳掌之下,不是弩箭所伤……”忽然住口不言。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很多么?”   邓开宇道:“很多,而且三面都有,不下二十具,不知是不是杨大侠所杀?”   杨梦寰道:“不是,你心中早已知道不是我所杀的了。”   邓开字被杨梦寰一语揭穿了心中之密,不禁脸上一红,说道:“不知何人有这等武功,赶来援手,却又不肯现身相见。”   杨梦寰道:“那些遗尸伤势不同,自然不是一个人出手伤的了。”   邓开宇道:“不错。”   杨梦寰本待说出有人混入府中地窖,疗治好官天健的伤势,欲待出口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淡淡一笑,道:“我那童师姊呢?”   邓开宇道:“童姑娘在厅中坐息。”   杨梦寰造:“她伤的如何?”   邓开宇道:“一点皮肉之伤……”   忽听呀然一声,木门大开,宫天健脸色肃穆,缓步走了出来。   邓开宇先是一惊,继而喜道:“宫叔叔的伤势好了?”   宫天健点点头,望了邓固疆一眼,道:“你爹爹伤的很重么?”   邓开宇道:“杨大侠说,只怕要残去一腿。”   宫天健回顾了杨梦寰一眼,淡然说道:“那也未必……”目光转注到邓开宇的身上,接道:“你爹爹神志可还清醒?”   邓开宇怔了一怔,只觉这亲如父兄的义叔,口气突然陌生起来。   沈霞琳接道:“他伤势很重,我点了他的穴道。”   官天健口中嗯了一声,望着邓开宇道:“告诉贤侄也是一样,令尊醒来之后,请贤侄转告于他,就说他待我数十年的情意,在下牢记心中,日后定当设法图报,贤侄珍重,为叔要去了。”   邓开字虽是听得清清楚楚,但心中却仍是不信,忍不住问道:“什么,它叔父要走了?   ”   宫天健道:“正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为叔的时间不多,不能等你爹爹清醒了。”   邓开宇一脸茫然之色,瞪着一对眼睛,望着宫天健,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只因这事情太过突然,虽然是摆在眼前的事实,邓开宇仍不敢相信。   宫天健轻轻叹息一声,道:“为叔的留下一点物件,在我坐息二十年的房中,为叔去后,贤侄再去取来。”言罢,转身而去。   邓开宇急急说道:“宫叔父当真的要走么?”   宫天健回头笑道:“自然是当真去了,贤侄多多保重。”   邓开宇突然一抱拳,恭恭敬敬的说道:“宫叔纵然一定要去,也请能够等家父醒来再走,免得家父责怪起来,小侄担待不起。”   宫天健道:“时间迫急,我必需立刻就走,令尊只怕不是一时片刻可以醒来的。”   杨梦寰突然接口说道:“邓兄,宫老前辈意志如此坚决,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邓兄也不必强留了。”   邓开宇望望宫天健,又瞧瞧杨梦寰,一脸茫然之色,不知如何开口。   宫天健双目精光暴闪,凝注在杨梦寰的脸上,脸上神色极是奇异,似怒非怒,似忧非忧。   杨梦寰一抱拳,道:“恭喜老前辈神功尽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宫天健轻轻叹息一声,道:“杨大侠,保重了,老朽就此别过,异口相逢何处?为敌为友?那就很难说了。”转身大步而去。   杨梦寰高声说道:“但愿人长久,在下不送了。”   遥闻宫天健道:“有劳贤侄代我向令尊多多致意,就说我宫天健人去心留,恩情常在!   ……”声音逐渐远去,终至消失不闻。   邓开宇眉宇间一片茫然,回头望望杨梦寰道:“这是怎样回事?”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详细的内情,我也说不出来,但他可能是受了威胁。”   邓开宇道:“宫老前辈风骨鳞峋,决不会屈服于人的威迫之下。”   杨梦寰道:“也许有了承诺!”   邓开宇接道:“这就可能了,他为人极守信诺,一言应承,终身信守,可是他二十年来未离开寒舍一步,又怎会对何人有所承诺呢?”   杨梦表沉吟了一阵,道:“不论他是受人威胁,或是为了信守承诺,但匆匆的离此他往,决非早有存心。”   邓开宇道:“变化就在伤势转好之间。”   杨梦寰凝目望着那通往地窖的暗门,道:“这座地窖,共有几条可通之路?”   邓开宇道:“三条,一条正道,一条通往中院一座堆放杂乱之物的室中,还有一条除了家父和宫叔之外,连在下也不知道。”   杨梦寰道:“在咱们拒挡强敌之时,有人混入这地窖之中,替宫老前辈疗好伤势,要他答应离开此地,你说他可会答应?”   邓开宇道:“他日日想着恢复武功,也许可能答应。”   杨梦寰道:“如是那人很快的医好他的伤势,使他恢复神功,而且让他运气相试,果非虚言,但却最后留下一处大伤,说明在一定的时间内,赶往某处,再替他疗好最后一处大伤,如是过了时刻,那恢复的神功,即将再行失去,此等要挟,你说他去是不去?”   邓开宇道:“自然要去。”   杨梦寰道:“那人告诉他不得泄露一语只字,他就不会对咱们说了!”   邓开宇道:“这个自然。”   杨梦寰道:“这就是了,在咱们拒挡强敌之时,有人混入了这地窖之中,替宫老前辈疗好了伤势,并且和他相约在某处会面。”   邓开宇道:“正是如此,杨大侠料事如神,叫人好生佩服。”   语声微微一顿,道:“可是那人是谁呢?能有这等能耐。”   杨梦寰道:“世间能有如此能耐之人,除了一位妙手渔隐萧天仪医道通神外,那是只有寥寥几人可数。”   邓开宇道:“你说是多情仙子?”   杨梦寰道:“除了那赵小蝶,还有一位朱若兰姑娘,再就是陶玉,那朱姑娘出身金枝玉叶,气度、胸襟都非常人能及,不论做什么事,都是正正大大,陶玉又决不会有这等耐心救人之举。”   邓开宇道:“这么说来,定然是那多情仙子了?”   杨梦寰道:“在未有确实证明之前,在下也不敢断言,但不论是谁,咱们都得有点消息。”   邓开宇和场梦寰谈话之际,突然想起同来邓家堡的柳远来,那柳远自从进了邓家堡后,就再未见到过他,急急说道:“那位柳兄呢?”   杨梦寰道:“柳见被兄弟派了出去,为了怕泄露机密,一直未对邓兄说起。”   邓开宇叹道:“杨大侠为武林拥称盟主,果有非凡之才,平稳之中,另有精巧安排。”   杨梦寰道:“令尊留在此地养息伤势,咱们到外面瞧瞧去吧!”   他为人深藏不露,事后才能发觉他过人才华,邓开宇知此言必有深意,当下吩咐了地窖的家丁,好好照顾老堡主,随在杨梦寰身后行去。   出了地窖大门,杨梦寰竟然折向后花园中行去。   邓开宇也不多问,紧随身后而行,穿过了几重厅院,进入了后花园中。   杨梦寰直行向花园一角,在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前,突然一握真气,直飞起两丈多高,探手一挥,抓住了一根垂下的树枝,微一借力,人已翻了上去。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一轮红日,破地而出,景物清楚可见。   杨梦寰动作迅快,片刻间已然登上了高大白杨树顶。   邓开宇心中暗道:他到邓家堡来,不过两日夜的时光,大部份时间都在为宫叔叔疗伤,又赶上了这场恶战,在这急促的时间之内竟然仍有了布置,其人能为武林同道赞誉拥戴,倒不是全以武功称道了。   抬头看去,只见杨梦寰手中高举着一块红绢,不住摇动。良久之后,才跃下大树。   邓开宇低声说道:“可曾看到柳兄?”   场梦寰道:“我和他约好了联络的方法,至于他是否看到,那就不太清楚了,咱们等候片刻之后再说。”   他深锁眉头,心中似是有着很大的隐忧,但他既不愿说出,邓开宇也不好追问。   两人等候了大约顿饭时间,一条人影疾跃围墙而入。   邓开宇凝目望去,只见来人头戴斗笠,身着黑衣,一付农家装扮,面色黝黑、苍老,竟是素不相识,正待出口喝问,杨梦寰已拱手说道:“辛苦柳兄了。”   那人伸手在脸上一抹,恢复了本来面目,欠身说道:“杨大侠、邓兄。”来人正是柳远。   杨梦寰接口问道:“可曾瞧到了什么?”   柳远点点头道:“兄弟在邓家堡外,布设一十二处暗桩,料想敌人的来路去处都不难查看清楚。”   杨梦寰接道:“柳兄可曾见到了那多情仙子的属下?”   柳远道:“见到了,如非那多情仙子的属下相助,邓家堡只怕难有此刻的平静之局。”   邓开宇道:“这就奇怪了,那多情仙子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他似是自知这几句话,说的甚是无味,陡然住口不言。   他脑际之间,经常盘旋着那多情仙子美丽的容貌,常在不知不觉间,提起她的名字来。   只见杨梦寰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宫老前辈定然是为她所救了。”   邓开宇道:“杨大侠可是说在咱们拒挡强敌之时,那多情仙子悄然混入了我们邓家堡。   ”   杨梦寰道:“正是如此,那多情仙子混入府中,救好宫老前辈的伤势,迫他离开。”   邓开手不解的问道:“他帮咱们拒挡强敌,那是友好之举,道走宫老前辈,却又为敌之行,这等忽敌忽友的矛盾举动,不知是何用心?”   杨梦寰道:“这其间原因复杂,一时也说它不清。”   柳远突然一欠身,道:“两位请谈谈吧!在下还得去查看一下那埋伏四周的暗桩,瞧瞧看是否有人伤亡,一个时辰之内,再赶来此地复命。”言罢,抱拳一礼,越墙而去。   邓开宇望着柳远越墙而去的背影,道:“杨大侠料敌机先,预作部署,实叫兄弟佩服…   …”   语声微微一顿,道:“但兄弟有一事不明,还得请教杨大侠。”   杨梦寰道:“邓兄有何指教?”   邓开宇道:“就是那多情仙子和宫老前辈的事,彼此间素不相识,扯不上半点恩怨,为什么她要替宫老前辈疗伤,既然施恩,怎又结仇?逼他离开了邓家堡呢?”   杨梦寰沉吟了一阵,道:“详细的内情,在下一时间也难了然。但我想在这三五日内,必会有音讯传来。”   这中间关系微妙,杨梦寰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说出也难令人相信,说不定还将受人讥笑,只好避而不谈。   邓开宇大概是瞧出了杨梦寰不愿多提此事,避过话题说道:“不知家父伤势情况如何?   ”   杨梦寰道:“咱们回去瞧瞧吧!”   二人奔入地窖之中,邓固疆穴道已解,人也醒了过来,只因年纪老迈,失血过多,精神仍甚萎靡。杨梦寰低声对邓开宇道:“宫老前辈离开的事,暂时不要对老堡主提起。”   邓开宇点点头,还未答话,忽听邓固疆问道:“宇儿,你宫叔的伤势如何?”   邓开宇一生之中,从未对父亲说过谎言,此刻要他骤然间以谎言相欺,竟觉得难以出口,他停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他很好”来。   邓固疆微微一笑,闭目睡去。   邓开宇抹去头上汗珠儿,缓步退了出去,只见一个家丁,手中执著一张白色封简,肃立在地窖之外,欠身一礼,说道:“少堡主。”伸手递过封简。   邓开宇接过一瞧,只见上面写道:书奉杨梦寰亲拆,七个大字。   邓开宇一皱眉头,暗道:何人写来此信,又怎知杨梦寰在邓家堡中。   忖思之间,杨梦寰已随后走了过来,问道:一什么事?”   其实他早已看到是自己的信,只是不愿直接说出而已。   邓开宇回头递上白色封简,道:“杨大侠的密函。”   杨梦寰拆开封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今夜二更过后,于邓家堡西北十里外,荒园茅舍候驾,事极紧要,切勿外泄。”   短短数字,下面却无具名,画了一幅地图,详尽的注明了会见之地。   杨梦寰缓缓把密函藏入怀中低声说道:“我去瞧瞧童师姊的伤势。”   邓开宇瞧出他不愿多说,自是不便多问。   杨梦寰急急行入童淑贞的房中,只见她正在和沈霞琳谈笑。   这位际遇凄凉的少女,终日里愁锁着双眉,但此刻却似突然开朗了很多。   杨梦寰掩去脸上愁苦之容,换上副笑意,和两人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阵,悄然回到自己的房中,盘膝打坐,运气调息。   柳远和邓开宇两次进入房中,但杨梦寰却装作禅定未醒。   两人不便惊扰,只好悄然退去。   是夜初更过后,杨梦寰悄然离开了邓家堡,直向那荒园茅舍之中奔去。   那封简内,把约会之地说的十分详细,而且附有画图,找起来并不十分困难。   这是个无月无星的黑夜,满天浓云欲雨,更增加了黑夜的阴森恐怖。   杨梦寰按图索骥,找到了那座荒园,果见残破荒园里,有座点燃灯光茅舍,当下加快脚步,奔近茅舍,推开水门,凝目望去。   这一座破败的茅房,靠壁间放着一张白水方桌,桌上高燃着一枝红烛,照的满室一片光亮。   只见娇艳如花的赵小蝶,寒着一张粉脸,和陶玉对面而坐,两人各据一方,彼此沉默不言,似是都在等待自己,杨梦寰不禁微微一呆。   赵小蝶头不回顾,目不转视,冷漠说道:“杨大侠,请进啊!”   杨梦寰口虽不言,心中却大为吃惊,暗道:假若陶玉和赵小蝶联手合作,武林中必将是尸骨如山血流如河的惨剧……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缓缓向前行去,走近木桌旁边,自行坐了下去。   这张小木桌长不过三尺,宽不过两尺有余,那陶玉和赵小蝶对面而坐,杨梦寰只好在两人之间坐了下来。   三个人各据一方,各人的脸色都是一片肃穆,木然的坐着,谁也不愿先和对方讲话。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还是杨梦寰打破了沉寂,轻轻咳了一声,“不知两位之中,是那一位邀在下前来。”   赵小蝶道:“我!怎么,可是有些不配么?”   杨梦寰造:“那里,那里,赵姑娘既有宠召,在下自是应该如命而来。”   赵小蝶轻轻咳了一声,道:“杨大侠这么看得起我,当真是叫贱妾感激的很。”   杨梦寰一皱眉头暗自忖道:只听谈话口吻,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当下说道:   “姑娘函召在下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赵小蝶冷冷的说道:“奉劝一事。”   杨梦寰道:“什么事?”   赵小蝶道:“看在我那朱姊姊的面上,我要劝你一句话,今日此时起,退出江湖外,不要再多管武林的事。”   杨梦寰道:“为什么要在下一人退出?”   赵小蝶道:“因为我怕一时间克制不住自己,出手伤害到你。”   杨梦寰吃了一惊,暗道:这么看来她已准备正面和我为敌了!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可是已和陶玉协商好称霸武林的大计么?”   赵小蝶冷冷说道:“这个不用你管了。”   杨梦寰剑眉耸动,似要发作,但他终于忍了下去,淡淡一笑,目光转注到陶玉脸上,道:“陶兄高见如何?”   陶玉道:“兄弟悉听赵姑娘的吩咐。”   杨梦寰笑道:“可是在下并不要听。”   陶玉道:“你要怎么样?”   杨梦寰道:“如若没有你从中作梗,就算赵姑娘称霸江湖,也不致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陶玉道:“杨兄觉得如何才好?”   杨梦寰哈哈一笑,道:“寒夜荒园,茅室孤灯,正是一处很好理骨所在。”   陶玉道:“你想动手?”   第十一回 错综情仇     杨梦寰道:“咱们三人,今宵总该有一人埋骨此地。”   陶玉道:“你看是那一个?”   杨梦寰道:“也许是在下,也许是陶兄。”   陶玉道:“杨兄之意,可是向兄弟挑战么?”   杨梦寰道:“如若武林中非有一次杀劫不可,如若咱们将来免不了一场拼斗,那就不如现在分别出生死胜败的好。”   陶玉望了赵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赵小蝶突然冷笑一声,道:“杨梦寰你凶什么?可是觉着你的武功定能胜过陶玉么?”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正和姑娘之言相反,在下实无信心能够胜过陶玉。”   赵小蝶道:“既无信心胜人,为什么凶狠如此?”   杨梦寰哈哈一笑,道:“一件事放在心中,总归是难以安得下心,倒不如早些解决的好。”   赵小蝶柳眉耸动,冷冷说道:“以天下武林安危为己任,杨大侠好大的口气啊!”   杨梦寰道:“既是水火之势,早晚难免一场,何不早作一场决战。”   赵小蝶道:“别说你未必是陶玉之敌,纵然你胜过陶玉,也还有赵小蝶活在世上,只怕也无法让你称心如愿。”   杨梦寰先是一怔,继而浩然一笑,道:“赵姑娘今宵约在下到此,究竟为了什么?”   赵小蝶道:“本来要和你谈谈天下武林大事,但此刻我瞧是不用再谈了。”   杨梦寰突然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别过。”   赵小蝶道:“这般就走,不觉着来去太无价值么?”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陶玉身后,伸出左手,放在陶玉肩上,口角间笑意盈盈,附在陶玉耳边说道:“玉兄,不用怕他……”声音越来越低,终不可闻。   只见陶玉那俊美的脸儿,泛起了笑容,不住点头。   杨梦寰心中暗道:如若这两人合起手来,为害江湖,只怕是请得朱若兰下山也难以对付。   忖思之间,忽见陶玉挺身而起,笑道:“杨兄可是当真想和兄弟拼个生死出来么?”   杨梦寰道:“如若陶兄有兴,兄弟是舍命奉陪。”   陶玉笑道:“就算在下不是杨兄之敌,赵姑娘也不会坐视不管,杨兄你可曾算过这一战的胜机么?”   杨梦寰道:“大丈夫只求心安理得,生死胜败的事岂会放在心上。”   陶玉道:“杨兄这干云豪气,磊落胸怀,实叫兄弟佩服的很……”   语声微顿,接道:“好!兄弟就奉陪一战吧!”   赵小蝶缓缓取下了按在陶玉肩上的左手,退到一侧,大有袖手观火之意。   杨梦寰暗中提聚真气,凝神待敌,心中却是暗作盘算,道:今日之局,只怕是难有善果,赵小蝶用心何在?实叫人难以猜测,如若她从中作梗,纵然有胜过陶玉之能,也无法生离此地。   陶玉神情间一派轻松,似是对今日之局有了必胜的把握,左掌护胸,右掌待敌,微笑着说道:“杨兄找兄弟拼命,那就请出手吧!”   杨梦寰望了赵小蝶一眼,挥手一掌拍了出去。   陶玉左掌平胸推出,硬向杨梦寰掌势上面迎来。   杨梦寰心中大为惊奇道,他拳招、剑法样样都在我之上,但内力却比我逊上一筹,何以竟弃长用短,和我硬拼掌势   忖思之间,双掌已然接实。   但闻砰然一声,两人被震的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杨梦寰隐隐觉着陶玉的内功,似是较过去强了甚多,当下说道:“陶玉,你的身体复元很快,这一掌隐隐之间已恢复未受伤的勇猛。””   说话之间,双手已各攻三招。   陶玉双掌挥转,轻描淡写的封开六招,笑道:“可是犹有过之么?”   杨梦寰道:“纵有长进,那也有限的很。”   陶玉冷冷一笑,不再答话,全力挥掌抢攻。   刹那间,掌影飘飘,满室风生,案上的烛火摇红,壁间积尘横飞。   这座茅屋久无人居住,十数年的积尘,被两人的掌力震的纷纷飘下,片刻问整个的茅室之内,有如升起了一层黑色的烟雾。   赵小蝶退在茅屋一角观战,眼前积尘飘飘,心中大是厌恶,一运气,在身躯四周布起了一堵气墙,落下积尘,难以逼近她两尺以内。   陶玉和杨梦寰虽然亦觉那落尘讨厌,但已无暇顾及。   原来两人恶战,渐入凶险之境,掌上蓄蕴的真力也是愈来愈强,掌指的变化也逐渐的奇诡恶毒,指袭之处,无不是足以致命的大穴要害。   这两人武功相若,谁也不敢轻易有着丝毫大意,生死攸关,纵然是落尘再密一些,也是不敢分心旁顾。   杨梦寰心知再这般缠斗下去,那陶玉胸中熟记“归元秘笈”上的武功,都可一一的得到了印证,无疑给他一个习练武功的机会,心念一转,立时改变了打法。   陶玉心中亦是暗作主意,心想:“我今日如能把杨梦寰毙在掌下,赵小蝶亦将永远斩除了心中一缕痴念,天下才貌双绝的少年英雄,除了杨梦寰,就数我陶玉……”   念头转动之间,突觉身前压力大增,杨梦寰右掌迎胸劈来,威势强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陶玉上次和杨梦寰动手时,吃过了一次苦头,被震荡了内腑,凭仗“归元秘笈”上的疗伤秘诀,和赵小蝶内力相助,才得极快的使伤势复元。此时突感压力袭来,本是不敢和杨梦寰硬拼掌力,但因赵小蝶守在身侧,又想到必要时赵小蝶会出手相助,竟然举起了右掌,又硬接下杨梦寰迎胸一击。   双掌相触,响起了一声蓬然轻震。   杨梦寰身子一阵幌动,足下陷落半寸。   陶玉却是马步不稳,退后了两步,才拿桩站好。   但他终于把杨梦寰深厚的内力接下。   双方各以右掌,抵触一起,各运内力攻向对方。   表面上看去,各出一掌相触,反不如拳来脚往的恶战凌厉,实则这是武林中一种最险恶的拼斗之沫,绵绵内力源源由掌内涌出,攻向对方,只要一方内力稍弱立时可分出生死存亡。   相持大约有一盏茶工夫,杨梦寰内力稍胜一筹,渐占上风,陶玉却渐感不支,缓缓仰身向后倒了下去。   这等互拼内力之战,虽然不支亦不能逃,陶玉只要一松真气,杨梦寰那滔滔不绝的内力,立可把陶玉震死掌下。   烛光下,只见陶玉的脸上,汗珠儿滚滚而下,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未,再难过一刻工夫。   一侧观战的赵小蝶突然举步而行,走到了陶玉身后,伸出纤纤玉手,一指点在陶玉的背上。   陶玉内力陡增,反弱为强,不但平反劣势,而且反把杨梦寰逼的上身向后倾斜。   赵小蝶望着杨梦寰赤红的脸色,肃然说道:“我没有帮助他,只不过点了他一处穴道,激起他生命中的潜力。”   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杨梦寰解释。   其实杨梦寰正运起所有的气力,在生死边缘上挣扎,根本未听清赵小蝶说些什么。   双方又相持一刻工夫,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杨梦寰虽然稍处劣势,但陶玉亦不能向前攻进一分半寸。   原来两人内力相差有限,同时面临到体能的极限,虽然谁能稍增上三五十斤气力,就可把对方置于死地,可是事实上谁也不能。   又相持了一刻工夫,双方同时发出了喘息之声。   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由两人脸上滚了下来。   这时两人已成了欲罢不能之势,只有这般对峙下去,直到筋疲力竭,死而后己。   杨梦寰心中已有了必死之志,只要能和陶玉同归于尽,那就算偿其所愿,但陶玉却是大为后悔,想到此后,盟主武林霸业的威风,今日如和杨梦寰同时死于这荒园之中,岂不是满怀的雄心大志,尽成泡影。   一个漠视生死,全力施为,但求能为武林消灭一个大祸患,生死在所不计,一个顾惜生命,心有所憾,心理上的影响减少了他的实力。   但见杨梦寰分分前移,又逐渐的平反劣势。   这当儿两人已成斤两之争,谁能使生命中潜力多发挥斤两之力,就可多一分取胜之机。   赵小蝶冷眼旁观,看两人实已难再支撑多久,再要强撑下去,顷刻间都将身受重伤,当下举步而上,直对两人行去,伸出纤纤玉手,双掌齐出,同时分拍在杨梦寰和陶玉的背上。   她出手拿捏的时机恰到好处,两人在同一时间内,一齐失了主宰自己之能,同时垂下了右掌。   杨梦寰转过脸去,望了赵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赵小蝶淡淡一笑,道:“你瞧什么?我如不管你们,这将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难道你还能胜了人家陶玉不成?”伸手拍活两人穴道。   杨梦寰闭目不语,其实此时说一句话亦觉得十分吃力,何况局势险恶,他必须早些设法恢复体力,必要时以倾尽其能,作孤注一掷。   陶玉更是在潜心内修,依照“归元秘笈”上的口诀行功调息。   杨梦寰不知那“归元秘笈”记载的导气之法,行功调息起来,吃亏甚大,不及陶玉来的快速,他尚在运息之间,陶玉已调息完毕,霍然睁开了双目。   这时两人相距甚近,陶玉只要一伸手,就可击中杨梦寰要害大穴。   陶玉似是心知此刻出手击毙杨梦寰,决非赵小蝶所同意,暗中运劲于指,准备在赵小蝶不注意时,暗中施袭,如若一击把杨梦寰毙于指下,那时赵小蝶心中纵然不悦,也是回生乏术了。   那不但可以少去了一个阻碍霸业的大敌,而且也少去了一个情场上的敌手。   杨梦寰仍在运气调息,对身外险恶的处境,却是一无所知。   赵小蝶突然举步行近两人的身侧,缓缓蹲下了娇躯,娇声说道:“陶玉啊!你可想借他调息机会杀了他么?”   陶玉道:“没有的事,这暗施算计的事,兄弟如何能作得出来。”   赵小蝶娇媚一笑,道:“你们男子汉,都有些英雄性格,虽是劲敌,但也不愿出手暗施算计,唉!如是换了我们女人,那就不用顾忌了。”   陶玉笑道:“妇道人家倒也是不用笃守信诺,”   赵小蝶扬了扬柳眉儿,笑道:“你的武功日有进境,杨梦寰却已是停滞不前,你现在不杀他,日后杀他也是一样。”   这时杨梦寰已然调息完毕,醒了过来,但闻得两人谈话之声,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得听听两人说些什么。   但陶玉说道:“赵姑娘,在下心中有一桩不解之事,想请教姑娘一二。”   赵小蝶道:“什么事?”   陶玉道:“自然是关于武功方面了。”   赵小蝶道:“咱们武功同时得自归元秘笈上,你不明白的,只怕是我也不知,但却不妨说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陶玉道:“在下照那归元秘笈上记载习练,自信没有半点错误,但近月之中,却感到内功凝滞不进,不知是何缘故,唉!拳招变化之上,我自信已可胜过杨梦寰,只是内力上却似弱他一筹,始终无法胜他,”   赵小蝶道:“这事不足为怪,需知一个人的武功进境到某一种程度之后,都将面临着一种无法克服的体能极限,不论天赋如何,都无法克制此关,也就是说一个人把他身体潜能完全发挥到极致,这时不但内功难再增进,而且面临着巅峰的险关,随时有走火入魔,自爆血管的危险,如何能使武功和滞留的体能配合,一直是武学无法克制的一个难关,你目下的现象,正是如此。”   陶玉长吁了一口气道:“难道就没克服的办法了么?”   赵小蝶笑说:“也许会有,但我还未想通个中的奥秘。”   陶玉道:“据那归元秘笈上的记载,有一种佛、道合壁的大般若玄功,列为内功至上之学,不知能否克服武功极限的难关……”说话之间,突然合掌作势,双掌合胸,突然一股暗劲,呼的一声,由赵小蝶身侧穿过,击中了杨梦寰。   但闻杨梦寰闷哼一声,站起身子,步履踉跄的奔出了茅舍。   赵小蝶料不到陶玉竟会陡然问下手施袭,想待阻止,已自不及,眼看杨梦寰步履踉跄而去,心中大怒,暗道:这陶玉心地如此恶毒,非得给他点苦头吃吃不可。   回目望去,只见陶玉紧闭双目而坐,似是已知此举必将惹怒赵小蝶,索性连望也不望赵小蝶一眼。这时,赵小蝶只要举手一击,立可把陶玉伤在掌下,但她强自忍下心中的愤怒,娇声笑道:“陶玉,你出手大轻了,这一掌打他不死。”   陶玉听那赵小蝶语音柔和,似是毫无怒意,不禁胆气一壮,缓缓睁开双目,笑道:“虽然不足要他的命,但那一击力道甚重,也得十天八天静养。”   赵小蝶探手摸出一粒白色丹丸,笑道:“这粒丹丸,补神益气,你刚和杨梦寰硬拼掌力,消耗不少内力,服了此药,对你帮助甚大。”   陶玉伸手接过丹丸,淡淡一笑,道:“这等珍贵之药,在下要好好的收存起来,备作日后之用。”他生性多疑,竟是不肯服用。   赵小蝶缓缓站起身子怒道:“你这人如此多疑,咱们如何能够合作。”言罢转身而去。   陶玉急急说道:“姑娘留步。”   赵小蝶突然口过身来,扬手一指,遥遥点了过去。   一缕指风,疾射而去。   陶玉狡诈绝伦,心知自己如若避开赵小蝶这一击,说不定将引起她的杀机,当下一运气,微偏身躯,让过要穴,硬接一击。   赵小蝶眼见指风击中了陶玉,冷笑一声,道:“陶玉,你处心积虑的想杀掉杨梦寰,但如你杀了他,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我这一指用的很有分寸,点了你一处经脉,使你三个月内武功难有进展。”   陶玉笑道:“在下自知在短短一两年内,还不是姑娘之敌,伤死在你的手下,那是败的心甘情愿,你既畏惧于我,何不借此机会取我性命。”   赵小蝶笑道:“我要你和杨梦寰始终保持个半斤八两之局,对峙于江湖之上。”   陶玉道:“是了,我们既无法分出胜败,姑娘就可在江湖上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赵小蝶道:“那也不是,你和那杨梦寰已面临了体能负荷的武功极限,要说短期能有如何大进,超越过我,那是大不可能的事,但你有‘归元秘笈’,可能在半年内越过杨梦寰,你这人手段毒辣,只要你能够杀,决然不会放过他。”   陶玉接道:“难道姑娘的成就已超越了体能的极限么?”   赵小蝶道:“我也一样受着体能极限的困扰,只不过咱们感受的不同罢了。”   陶玉生恐赵小蝶瞧出了自己负伤不重,赶忙装出满脸痛苦之色,闭目不言。   赵小蝶道:“陶玉,如若你觉着不适,就把那一粒丹丸服下。”也不容陶玉再多说话,纵身一跃,飞出茅舍,四下打量一眼,直向西北方追了下去。   且说杨梦寰在骤不及防之下,吃陶玉陡然间暗发内力击中,内腑受伤甚重,强自提聚一口真气,压住伤势,不让它立时发作,快步向外奔去。   他尽量压制着伤势,争取逃走的时间,一口气奔出了数里之遥,到了一片丛林旁边。这时,他实在已然无法支撑,靠在一株大树之上。   这当儿悄然由林中走出来两条人影,直向杨梦寰身侧欺去。   杨梦寰耳目已然失了灵敏,两人直逼身侧七八尺处,仍是一无所觉。   那当先之人,唰的一声抽出身上单刀,沉声问道:“前面是甚么人?”   杨梦寰内腑受伤甚重,再加上这一阵快行疾走,人已大感不支,体力和精神都已到了崩溃之境,闻得那喝叫之声,陡然精神一振,缓缓转过身子,失去神采的双目中突然闪起一片神光,望了两个大汉,冷冷喝道:“你们是陶玉的人?”   那当先手执单刀的大汉应道:“不错,阁下定然是杨大侠了?”   杨梦寰哈哈一笑,道:“正是杨某。”   那站在后面的大汉伸手在腰中一探,松开扣把,解下了一条软鞭,说道:“杨大侠受伤很重么?”   杨梦寰冷冷说道:“杨某人虽然受伤不轻,但如要收拾两位,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一面说话,一面暗中提真气,准备出手。   那手横单刀大汉眼看杨梦寰神采飞扬,不像受伤的样子,不禁心中有些害怕,平刀护身,缓缓说道:“在这片林木之中,至少有咱们二十多个人手埋伏,杨大侠如若轻举妄动,只怕很少有得胜机会。”   那手握软鞭的大汉接道:“如是杨大侠自知无望取胜,咱们这树林中早已备有马车,杨大侠只要登上马车,咱们就先把杨大侠送往萧神医那里去,先为你治好伤势,”   杨梦寰心中一动。道:“那个萧神医?”那执刀大汉笑道:“妙手渔隐萧天仪,萧神医,那是药到病除,着手回春。”   杨梦寰暗暗吃惊,道:“王寒湘已为陶玉收用,想不到萧天仪也被收服手下……”   只听那执刀大汉说道:“看你受伤情形,似是已无再战之能了。”   杨梦寰冷笑一声,道:“两位在陶玉手下,是何身份?”   那执刀大汉道:“在下等都是执法队下的武士。”   杨梦寰一面强行运气,压制伤势,一面暗中提聚功力,口中却笑道:“那执法队中共有几人?是何人带队领导?”   那执刀大汉淡淡一笑,道:“杨大侠问的这般清楚是何用心?”   那人笑道:“我等奉命追查你杨大侠的行踪,一路行来,直到此处,以你杨大侠受伤之重,我等如若暗施算计,早已得手,不过……”   杨梦寰内功深厚,虽然受了重伤,但面对生死交关之时,仍能提住一股真气,凝劲掌上。   但他心中明白,这等勉强出手只有挥手之举,危险异常,一击之能,立时将功力消散,再无还手之力,如非有绝对把握,不能轻易出手。   这两人相距有三尺左右,出手一击,很难把两人同时震倒,必得想个法子把两人同置于一击掌力之内。   心中念头打转,口里应道:“不过什么?”   那执刀大汉道:“咱们帮主的希望,最好能生擒你杨大侠……”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人么?”   那执刀大汉正待答话,突然林中有人接道:“自然是不止他们两个人了。”缓步走出一个紫脸长衫,背插九环刀,腰挂镖袋的老者。   杨梦寰呆了一呆,道:“胜一清。”   来人正是昔年李沧澜领导天龙帮时五旗坛主之一的子母神胆胜一清。   胜一清微微欠身,笑道:“杨大侠久违了,令岳的身体可好?”   杨梦寰暗暗叹息一声,心知此人武功高强,重伤之躯实:难和他为敌,缓缓松去掌上凝聚的功力,道:“家岳身体很好。”   胜一清叹道:“昔年在下追随令岳之时,曾和杨大侠为敌,想不到五年之后,仍然要和杨大侠敌对于江湖之上。”   杨梦寰冷冷说道:“昔年天龙帮五旗坛主,在下最敬服胜老前辈的为人……”   胜一清叹口气,接道:“往事已矣,不堪回首,咱们还是谈谈眼下的事吧!”   杨梦寰自知难以和人抗拒之后,赖以支持重伤之躯的精神力量,立时散去,身躯已感不支。   胜一清目光何等锐利,已瞧出杨梦寰受伤极重,难再支撑,急急接道:“陶帮主重复天龙帮后,不但把在下和王坛主请了过去,而且连那妙手渔隐萧天仪也已投效帮中,杨大侠既是受伤很重,何不随在下一行,同去见过萧神医,先行疗伤势再说。”   杨梦寰心中暗道:此时既已失去了抗拒之能,不答应也要被他们生擒而去,倒不如答应下来。   心念一转,肃然答道:“胜老前辈如是以礼相请,虽是龙潭虎穴,我杨梦寰也不在乎,如说是以武相逼,我杨某虽受重伤,但亦将拼尽最后元气一战。”   胜一清道:“自然是以礼相邀了。”   杨梦寰道:“如若胜老前辈是一番诚心,先要他们抬一张软榻来。”   胜一清道:“杨大侠先请打坐调息,在下立刻吩咐他们去办。”   杨梦寰道:“有劳了。”盘膝坐了下去,运气调息。   他心知此去凶险万端,但也是唯一的逃生之机,他虽不怕死,但却明白此刻死非其时,凭仗自己的内功基础,如能有上两三个时辰的调息,还可能使神功恢复大部,那时既有可战之能,自是有逃走的机会了。   片刻之后,两个大汉抬着一个门板扎成的木榻走了过来,说道:“一时不易找得软榻,只有暂用木板扎成,不知可否适用?”   胜一清望了那木榻一眼,只见上面铺着一层很厚的棉被,点点头,道:“可以用了。”   伸手托起杨梦寰的身子,放置在木榻之上,接道:“快些赶路。”   两个大汉抬起板榻,奔行如风。   胜一清紧追在那板榻之后相随。   杨梦寰并非神智无知,但他必需要尽最大的耐心,和冒着死亡的大险,争取在未见到陶玉之前的一段时光,尽量使功力恢复。   因此暂把处境的险恶置于度外。   他内功基础深厚,任、督二脉已通,别人需要数夜坐息,才可使真气畅通,杨梦寰只需几个时辰即可。   真气渐渐的流转,伤势大减,不觉间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禅定之境。   当他醒来之时,已然是日光满窗,自己正坐在一张洁褥净被的大床上,不远一张木椅上,坐着子母神胆胜一清。   杨梦寰一抱拳,道:“多谢老前辈代为护持,救了杨某一命。”   胜一清一皱眉头,道:“彼此是敌对相处,杨大侠也未免太过胆大了。”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昔年天龙帮五旗坛主之中,要以胜坛主的为人最为光明磊落,在下相信胜坛主不会暗施算计。”   胜一清轻轻叹息一声,道:“目下的天龙帮己非昔年李帮主领导的天龙帮了,陶帮主的性格,也和李帮主大不相同,做事只问目的,不择手段、方法,日后还望杨大侠小心一些…   …”   他似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只说了一半,却突然住口不言,起身而去。   杨梦寰似已瞧出他有难言之隐,既是人家不愿说,自是不便多问,站起身来,暗中一提真气,伤处虽然仍有些隐隐作痛,但真气已可畅通全身,估计功力,该已恢复了六成以上,不禁胆气一壮,缓步走出室门。   只见四个佩刀的黑衣大汉并肩而立,拦住了去路。   左首一人咧的一声,拔出了背上单刀,冷冷说道:“杨大侠要到那里去?”   杨梦寰冷冷的望了四人一眼,道:“四位可是执法队中人么?”   仍由那左首大汉答道:“不错。”   杨梦寰心中暗道:大约这四人还不知我已恢复了功力,我如出手点伤了四人,借机逃逸并非什么难事,但只怕要替胜一清留下无穷麻烦,心中念头转动,口里问道:“那胜一清胜老前辈,在你们天龙帮中,职司何位?”   那大汉道:“是咱们执法香主。”   杨梦寰道:“我要请你们胜香主说话……”屈指一弹,一缕指风疾射而出,击在那大汉手中的单刀之上。   那大汉骤不及防,手中单刀脱手落地。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就算你们四人合起手来,也非我杨某之敌,何况拦我去路了。   ”   这四人眼看杨梦寰功力已复,自知非敌,心中大惊,留下三人看住杨梦寰,一个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胜一清带了四个身着黄衣的老者,一齐赶来。   杨梦寰目光一转,看四个黄衣老者,双目中精光闪从,似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心中亦不禁暗暗惊道:这些人物,何以竟都肯归附于陶玉手下,助他为恶。   只见胜一清一抱拳,道:“杨大侠竟然在极短时刻中恢复神功,好叫老朽佩服。”   杨梦寰心中暗道:听他口气,似是有甚多碍难,不能和我多谈,当下一拱手,道:“好说,好说。”   胜一清回顾了身侧四个黄服老者一眼,四人立时散布开去,布成了一座方阵,把杨梦寰围在中间,然后才冷冷说道:“杨大侠要下属找老朽来,不知有何见教?”   杨梦寰原想间明白自己去后,不知是否会影响到胜一清的安全,但见他的神态、语气故意说的甚是陌生,只好改变语气,道:“明人不做暗事,大丈夫来去光明,在下要离开此地,是以特遣人奉告一声而已。”   胜一清紧张的神情,突松一松,冷冷说道:“在下和杨大侠虽然相识,但杨大侠乃敝帮主寻拿要犯,在下实难作主……”   杨梦寰冷笑一声,接道:“胜香主不用误会,在下并无意动之以昔年相识之情,求予释放。”   胜一清道:“杨大侠之意,可是想凭藉武功闯出去么?”   杨梦寰道:“不错,在下正是此意。”   胜一清道:“杨大侠如自信有此能耐,那就不妨试试。”   目光一掠四个黄衣老人,四人立时举起右掌,平胸待敌。   杨梦寰目光如电,缓缓由四个黄衣老者脸上扫过,借机打量了逃走之路。   但闻胜一清冷冷接道:“杨大侠是咱们帮主寻拿要犯,咱们原本不便相犯,但如杨大侠要想逃走,那就不能怪在下等出手阻拦了。”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拳脚无眼,如是诸位定要动手,只怕是难免要有伤亡。”   胜一清道:“将军难免阵上亡,杨大侠有什么惊人之技,尽管出手,在下等如是伤在你杨大侠的手中,那也只有怨我等学艺不精了。”   杨梦寰暗自忖道:看将起来,他并无翼护属下之意,我也可放手施为了。   他这数月来,连和陶玉重振的天龙帮数度交手,事后深思,常觉下手间,过于仁慈,立威不足,今日倒是得全力施为。好好的杀他们几个。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诸位如若认为我杨某人是仅得虚名,那就不妨出手试试。”   说话之间,突然举步而行,直向外冲去。   他的举动滞洒自如,看上去毫无防备。   正东方一个黄衣老人,似是四人中的首脑,当先发动,横移一步,举掌劈出。   杨梦寰冷笑一声,左掌一伸,接过掌势,右手紧随着发出一掌。   那黄衣人久闻杨梦寰的大名,这一掌劈出,极力小心,那知一和杨梦寰掌势相触,觉出不过尔尔,正待运加劲力,撞击过去,突觉一股强劲由旁侧疾涌上身,不禁心头大骇!   杨梦寰内力收发随心,那正东方位上黄衣老者,吃那撞向身上的潜力一震,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两步,冷哼一声,尽出全力,和那压来的潜力抗拒。   那知杨梦寰劈出的掌势突然一收,黄衣老者身不由己向前一栽,几乎撞向杨梦寰的怀中。   原来那黄衣老者,运起全力抗拒,却不料那压向身上的力道,突然消失无踪,一个收势不住,向前撞了过去。   如杨梦寰及时趁势一掌,立可把那黄衣老者伤在掌下,但他却手下留情,未予施袭。   只见正西方位上的黄衣老者,右手一抬,一股暗劲涌了过去,稳住了他的冲击之势。   胜一清沉声说道:“你们单独出手,如何能是杨大侠的敌手。”   言外之意,乃是要四个合力出手了。   四个黄衣老者果然一齐发动,各出一掌,分由四个方位攻向了杨梦寰。   杨梦寰冷笑一声,脚下移步,双掌齐出,只闻蓬蓬四声闷响,四个黄衣老者各自后退了一步。   原来杨梦寰以极快的绝伦手法,双掌疾转,有如四掌齐出一般,快速绝伦的接下了四人的掌势。   四个黄衣老者各接一掌后,才知道碰上了生平未遇的劲敌,转动身躯,绕着杨梦寰四周奔走起来。   这四人练有一种合搏之术,遇上杨梦寰这等强敌,自知单凭一人之力决难抵敌,只有四人合力出手,或可一战。   杨梦寰冷笑一声,双掌疾快展开了反击。   但见四个黄衣人影疾转如轮,绕在杨梦寰四周奔走,杨梦寰却站着不动,双掌连环劈出,拒挡四人攻势。   四个黄衣老人虽然全力抢攻,但均被杨梦寰强猛的掌力拒挡在数尺之外,难越雷池一步。   大约有一盏茶工夫,杨梦寰已然看清四人合搏之术的路道,左脚突然迈出一步,右手迅如电光石火一般,向右面劈了过去。   他已算准了四人阵势变化、时间,掌力劈出时,还是空隙,但掌力击到时,刚好一个黄衣老者已转到掌力之下。   那人吃杨梦寰掌力一挡,全阵的旋转受到了阻碍,立时停顿下来。   杨梦寰掌指齐出,展开了快攻,不到十招,四个黄衣老者尽都被点了穴道,摔倒地上,只见他一抱拳,对胜一清道:“得罪了。”大步向外行去。   胜一清大声喝道:“站住!”一跃而上,挥掌拍去。   杨梦寰心中暗道:他有着很多的杀我机会,都轻轻放过,此刻却似一步也不放松,难道是作给人看的么?   心中忖思,右手却迎了上去。   双掌接实,如击败革,蓬然大震声中,胜一清身子突然飞了起来,倒向后面跃去。   杨梦寰只觉那接触的双掌中,力道并不强猛,胜一清却突然向后退去,心知是对方有意掩人耳目,心中暗自奇道:难道这等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也被陶玉施用什么手段暗加控制了不成,虽然心生叛逆,却是不敢形诸于外。   胜一清接下一掌之后,不再追赶。   这一来,似是都知道了杨梦寰的厉害,也无人再追赶于他。   杨梦寰放腿疾行,一口气走出了十几里,才放缓脚步,向前行去。   他虽是恢复了大部份武功,但心知内伤并未痊愈,如不及早设法医治,早晚仍将发作。   突听水声瀑瀑,到了一处小溪旁边,抬头看去,只见小桥流水,垂柳飘风,颇有故居“水月山庄”的风情,不禁停下脚步。   转目流顾,瞥见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傍溪偎柳坐在溪边,望着两只戏水小燕,呆呆出神。   杨梦寰目光扫掠过那少女背影,立时认出是赵小蝶,心中暗暗付道:她武功绝伦,耳目灵敏无比,想必知我到此,却也不用避开她了。   这时,太阳已高高升起,照射在溪水中,闪动一片金霞波光。   杨梦寰分辨了一下方向,大步向桥上行去。   他装作未见到赵小蝶的神色,昂首挺胸,直登小桥。   突觉一阵香风掠顶而过,赵小蝶抢在了小桥前面,回首走了过来。   这座小桥也不过只可容一人通过,杨梦寰已行了大半,赵小蝶迎了上来,两人在桥中相遇。   赵小蝶停下脚步,望了杨梦寰一眼,一语不发。   杨梦寰心中暗道:男子汉大丈夫,气度岂能和女孩子家一样,当下微微欠身一礼,道:   “赵姑娘。”   赵小蝶淡淡一笑,道:“你还没有死么?”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只不过受了一点内伤。”   赵小蝶道:“陶玉为人心地太过慈善,如若他稍再加上一些气力,你就死定了。”   杨梦寰笑道:“生死由命,强求不得,在下半生中经历了无数凶险,却侥幸留下了这条性命。”   赵小蝶道:“你不能一生一世,都在侥幸之中。”   杨梦寰道:“纵然是死去了,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赵小蝶怒道:“你如是不怕死,我就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姑娘昔年对在下有过救命之恩,在下一直感怀难忘……”   赵小蝶接道:“我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当初不救你那就好了。”   杨梦寰仍是神态轻松的说道:“我杨梦寰并未得罪你赵姑娘,姑娘却对在下恨之甚深。   ”   赵小蝶道:“我高兴恨你,成不成?”   杨梦寰听她愈说愈是不可理喻,也不禁动了怒意,转过身子大步行去。   赵小蝶纵身一跃,呼的一声又从杨梦寰头上掠过去,回身拦住了去路。   杨梦寰冷笑一声,道:“姑娘要为善,为恶,帮助别人,我杨梦寰是管不了,但这等拦我去路,那是未免欺人太甚了。”   赵小蝶看那杨梦寰有了怒意,忽然微微一笑,道:“鼎鼎大名的杨大侠,小女子岂可欺侮,岂不是言重了。”   杨梦寰暗中一提真气,道:“在下自知非是姑娘之敌,但是姑娘这般苦苦相逼,那就别怪在下要……”想到她昔年数番相救之情,又自忍了下去,转身行去。   只听疾风掠顶而过,赵小蝶又自拦到了身前,冷冷说道:“你要怎样?”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姑娘如若是必杀在下而后甘心,那就请动手吧!”   赵小蝶怒道:“你可是认为我不敢么,杀了你让那沈霞琳和李瑶红尝尝守寡的滋味。”   缓缓举起了右掌。   杨梦寰遥望着西天处一片云彩,脸上一片镇静,毫无死亡前的惊怖之色。   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寰哥哥。”   赵小蝶转头望去,只见沈霞琳飞一般的跑了过来,不禁心头一震,缓缓放下右掌。   沈霞琳奔近两人身前,娇声说道:“寰哥哥,找你不到,大家都急的要命,早知和赵家妹子在一起,我们也不用找了。”   赵小蝶一耸秀眉道:“沈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霞琳看她脸上满是激愤之容,不禁一呆,缓缓说道:“因为你的武功高强,有你和寰哥哥在一起,纵然是遇上陶玉这坏蛋,那也是不用怕了。”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寰哥哥和两个人在一起,我最是放心不过。”   赵小蝶脸上仍是一片肃穆道:“那两个人?”   沈霞琳道:“一个是朱若兰朱姊姊,一个就是你赵家妹子了。”   赵小蝶轻轻叹息一声,道:“朱姊姊是金枝玉叶,那气度自是和常人不同,和她在一起,自是没有关系,但我就不同了。”   沈霞琳奇道:“为什么?”   赵小蝶道:“我如火了起来,不论是什么人,我都可能杀了他。”   沈霞琳笑道:“你可是在说笑话吗?”   赵小蝶道:“我说的千真万确,不论什么人,惹得我恼了火,我都可能杀了他。”   沈霞琳看她说的十分认真,不禁微微一怔,回顾了杨梦寰一眼,突然对赵小蝶欠身一礼,道:“如是寰哥哥得罪了贤妹,我这里替他赔罪了。”   赵小蝶只觉心头一阵伤感,几乎落下泪来,转过身子,向前行去。   沈霞琳紧紧追在身后,道:“唉!寰哥哥那里都好,就是生性大刚强一些,宁可吃苦头,也不愿说一句求人的活。”   赵小蝶行到桥头一棵杨柳树下,突然一转身子,伏在柳树上。   沈霞琳一直紧随在赵小蝶身后而行,看她倚伏柳树之上,也随着停了下来接道:“寰哥哥虽是不肯讲一句求人的话,他的用心却是光明磊落,决不会……”   赵小蝶冷冷接道:“不要说了。”缓缓转过身子,右手一挥,接道:“你们去吧!”   沈霞琳怔了一怔,牵着杨梦寰并肩而去。   赵小蝶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只待两人走的踪影不见,才惘惘而去。   第十二回 苦心传薪     且说杨梦寰和沈霞琳一口气行出了数里之遥,才放缓脚步,说道:“霞琳,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牢牢记住。”   沈霞琳道:“什么事?”   杨梦寰道:“以后千万不可一个人和赵小蝶相处在一起。”   沈霞琳奇道:“为什么?”   杨梦寰道:“因为,因为……”只觉其间情仇综错,如是据实而言,必将在沈霞琳心上留下一块烙痕,当下改变了话题,道:“因为那赵小蝶不再喜欢和咱们作朋友。”   沈霞琳长长叹息一声:“唉,真是奇怪的,她一向不是对你很好么?”   杨梦寰道:“她年岁一天天的长大,自是和过去不一样。”   沈霞琳似懂非懂的说:“嗯!她不愿和咱们作朋友,定然是有原因了。”   杨梦寰轻轻叹一声,道:“那赵小蝶虽已非咱们之友,但目下还不致和咱们为敌,日后你若见到她时,只要不单独和她接近,那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心知沈霞琳心地纯洁,胸无城府,这其间综错情仇,既非起因于名位之争,又非利害冲突,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对付过去了。   那知饱经忧患的沈霞琳,已非昔年的吴下阿蒙,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寰哥哥,如是那赵小蝶帮助陶玉和咱们作对,后果情势如何?”   杨梦寰料不到她忽然谈起了武林大局情势,呆了一呆,道:“不过三月,她可尽歼武林中各大门派高手。”   沈霞琳道:“如是赵小蝶置身事外呢?”   杨梦寰道:“如天下齐心,各大门派中人都能够同舟共济,必经过一阵苦拼恶战,胜负之机,各占一半。”   沈霞琳道:“如是赵小蝶帮助咱们呢?”   杨梦寰道:“那是百分之百的胜算了。”   沈霞琳缓缓轻过脸来,柔声说道:“既然关系天下武林的安危,胜败之机又是这样的悬殊,那你为什么不请赵小蝶帮助咱们呢?”   杨梦寰笑道:“我请她,她也未必肯听呀!”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把她娶回来吧!”   杨梦寰怔了一怔,道:“什么?”   沈霞琳道:“你如把她娶过来,她就变成了你的妻子,丈夫有了麻烦,作妻子岂能坐视不管么?”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这话是谁说的?”   沈霞琳道:“我!我已经长大了,难道你还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看么?”   杨梦寰道:“你怎么会动了这样的想法呢?赵小蝶多疑善变,岂是咱们可以预测……”   沈霞琳接道:“又不要你去向她求婚,自然会有人去为你作媒。”   杨梦寰道:“谁去作媒?”   沈霞琳笑道:“我啊!”   杨梦寰摇摇头道:“你越大越顽皮。”   沈霞琳脸色一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别人去都没有我去的好。……”   杨梦寰心中暗道:不知什么人给她出的主意,非得追问个明白不可,当下接道:“为什么?”   沈霞琳道:“我要告诉她,我和红姊姊的事,我们如姊妹,不分大小,我要告诉她婆婆是何等慈爱,如若她答应,我和红姊姊都会让她三分。”   杨梦寰道:“胡说八道。”   沈霞琳道:“是真的,我虽然未和红姊姊商量,但以红姊姊的谦和,听到此讯,决然不会反对,而且将乐助其成。”   杨梦寰双目中神光闪动,凝注在沈霞琳的身上,缓缓说道:“这当真是你的主意么?”   沈霞琳道:“是啊,我想到你处境的险恶,连带就想到了这件事情。”   杨梦寰见沈霞琳有劝赵小蝶同嫁自己之意,不由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些话你可会对别人说过?”   沈霞琳道:“没有,第一次就对你说。”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咱们夫妻之间就算说错了什么事,那也没有关系,但如张扬出去,那就难办了,如是传入那赵小蝶的耳中,她兴师问罪而来,当面质询于你,你用何言答对呢?”   沈霞琳怔了一怔,道:“难道她一点也不喜欢你么?”   杨梦寰道:“她喜怒难测,有谁能判断出她心中所想的事,如是她借故变脸,堂堂正正的和咱们为敌作对,那时岂不是反为这几句玩笑之言所害。”   沈霞琳道,“寰哥哥,我说的不是玩笑。”   杨梦寰脸色一整,道:“那就更不能胡说了。”   沈霞琳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是贪爱女色的人,可是这情形有些不同,这是为了挽救武林中的浩劫,你娶了赵小蝶,天下英雄仍然是对你敬重异常,决不会损到你一点英名。”   杨梦寰脸色一整,道:“不许再胡说。”抛开沈霞琳的手掌,大步向前行去。   沈霞琳大步追了上去,低声说道:“寰哥哥,我一生都没有违拗过你,这次……这次我想求求你,听我一次。”她声音柔媚,说来婉转凄伤,显然下了极大决心,才说出这样几句话来。   杨梦寰停下身来,轻声叹道:“除了赵小蝶的事,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说吧。”   沈霞琳呆了一呆,道:“我就是要说赵小蝶的事,寰哥哥,那不是为你,也不是为我,是为天下武林同道。”   杨梦寰道:“唉!我纵然答应了你,但也是不可能的事,赵小蝶不会当真的喜欢我,她只是想让我和别人一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那时不但你希望破灭,我亦将受到从未有过的羞辱。”   沈霞琳怔了一怔道:“当真么?”   杨梦寰道:“我几时骗过你了。”   沈霞琳道:“可惜红姊姊不在这里,她如在此,那就好办了。”   杨梦寰道:“赵小蝶虽然有些恨我,但那只是出于一时的气愤,等她气消了就会好转。   ”   沈霞琳道:“那她可会帮助咱们?”   杨梦寰道:“很难说,但她不涉足其间,袖手旁观,那是一定了。”   沈霞琳又问道:“数年后,那时陶玉还活在世上么?”   杨梦寰道:“应该活着,那时能杀他的人更少了。”   沈霞琳叹息一声,道:“寰哥哥,我是一直不管事的,你不论说什么,我一向都是深信不疑,但你刚才的话……”   杨梦寰脸色一变,道:“怎么了?”   沈霞琳道:“唉!你是在安慰我,你分明没有把握胜那陶玉,是么?”   杨梦寰想不到一向柔纯的沈霞琳,似是突然问了解了很多事,一时无言可对,只有默不作声。   沈霞琳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你明知赵小蝶很恨你,也明知她会帮助陶玉,但你却不敢承认,数月,数年,说的是那么不着边际,你只是为了英雄性格,明知不可为,偏又要孤军奋战……”她缓缓转过脸来,目光凝注在杨梦寰脸上,接道:“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却又强颜欢笑来骗我,我恨自己武功不如人,无能帮助你……”   杨林寰一挥手道:“不要说下去了……”仰脸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错,咱们目前的处境很危险,陶玉一日不除我杨梦寰,他就不敢放手在武林之中为恶,视我如眼中之钉,必欲杀之而后快。”   沈霞琳接道:“但他无能杀你,除非他和赵小蝶联合在一起。”   杨梦寰道:“就目前形势而论,咱们的确是处逆境,但这也未必就决定了咱们一定败亡,只要不畏艰苦,奋发激励,形势总归有好转的一一天,千百年来,武林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变乱,但最终结果,总归是正义常存,邪不胜正,那陶玉不择手段,也许能占得一时上风,但到最后决难逃出败亡的命运。”   沈霞琳道:“这其间胜败的关键,操诸在那赵小蝶的手中,但你却宁可坐待败亡,也不肯去求她一声。”   杨梦寰脸色一整,道:“你要我和陶玉一般么?只问目的,不择手段。”突然放快了脚步向前行去。沈霞琳看他眉字间隐现怒容,那里还敢再说,紧紧追在他身后行去。   一阵急行,走出有五六里路,到了一处岔道口处。   只听一声沉重的佛号,道:“杨大侠。”   杨梦寰呆了一呆,停下脚步。   转脸望去,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灰袍僧人,站在旁侧岔道口处。   那老憎年近古稀,小的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身上背着一个大红木鱼。   杨梦寰目光掠过两人,抱拳一揖,道:“老禅师可是招呼在下么?”   那老僧笑道:“阁下可是‘水月山庄’中的少庄主,誉满天下的杨大侠么?”   杨梦寰道:“不敢当,老禅师夸奖,正是区区在下。”   那老憎回顾了身侧的小沙弥一眼,笑道:“咱们师徒跋涉数千里,终于未失所望。”   杨梦寰心中一动,暗道:“听他口气,倒似是故意来找我的了。”   那老憎转过脸来,目光凝注到杨梦寰脸上,笑道:“我们师徒为寻找杨大侠,已然走了数千里路,想不到竟在此不期而遇,唉!如是再有五日,找你不到,老憎也撑不下了。”   杨梦寰只听得疑窦重重,忍不住问道:“老禅师找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那老僧笑道:“自然是有事了。”   杨梦寰一抱拳,道:“在下洗耳恭听。”   那些僧道:“此地不是讲话所在,如是杨大侠没有要事,不知可否借一步和老僧作次长谈。”   杨梦寰道:“自当领教……”语音一顿又道:“在下失记,还未请教老禅师法号。”   那老僧合掌当胸道:“贫僧苦心。”   杨梦寰暗暗忖道:好怪的名字!口中连连谦逊道:“原来是苦心大师,弟子失敬了。”   苦心微微一笑,道:“杨大侠可曾听过老袖之名么?”   杨梦寰怔了一怔,暗道:我只不过和你说几句客气之言,你怎可这般的追问呢。当下咳了两声,道:“不敢欺骗老禅师,在下实是未曾听过老禅师的法号。”   苦心笑道:“这就对了,杨大侠果然是诚实君子……”   伸手指着正北方说道:“距此不远,有一座无人瓜棚,不知杨大侠可否到那里听老衲说几句话?”   杨梦寰道:“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苦心道:“好,老衲带路。”转身向前走去。   四人行了一阵,果然到了一处荒凉的瓜棚所在。   苦心当先盘膝坐下,那小沙弥悄然退到了瓜棚之外。   杨梦寰在苦心对面盘膝坐下,回顾了站在身后的沈霞琳一眼,低声的向苦心大师问道:   “拙荆在此,不知碍不碍事?”   苦心道:“不妨事。”   双手一按实地,原姿不变的陡然向前欺进了两尺,落到杨梦寰的身前,伸出双掌,道:   “杨大侠,请伸出手来。”   杨梦寰心中虽然大感奇怪,但仍依言伸出了手去。   苦心双掌一推,按在杨梦寰双掌之上,笑道:“老衲先助杨大侠疗好内伤,再谈不迟。   ”   杨梦寰要待推辞,苦心大师双掌的热流,已然波波重重的涌了过来,只好运气把那涌来热流导入内腑。   他内功本甚深厚,再加这苦心大师的内力相助,很快的打通了受伤的经脉。   杨梦寰轻轻吁一口气,道:“多谢老禅师的相助。”   苦心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僧已经是将要归极乐之人,如是再晚几日见着你杨大侠,老僧势难再支撑下去了。”缓缓收回双手。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大师此言从何说起,据在下观察,大师神色很好,怎会忽然提出此事?”   苦心大师笑道:“老僧修的是大弥罗神功,虽然归西在即,别人却瞧不出来。”   杨梦寰道:“原来如此。”   心中却是充满着重重疑问,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仍由那苦心大师打破了沉默,说道:“杨大侠年纪轻轻,能受武林同道拥戴,果是有着异于常人之处,但坦荡荡的胸怀,谦谦让让的气度,和那清高朴厚的风标……”   杨梦寰接道:“老禅师过奖了。”   心中却是大感奇怪,暗道:“我和他素不相识,初度见面,何以他竟然对我是赞不绝口,这其间只怕是别有缘故。”   只听苦心大师说:“老僧圆寂在即,无法留恋这十丈红麈,因此不借千里奔波,寻个可信可托的人,为老僧处理身后的事。”   杨梦寰心中付道:“你有着同门兄弟和承继衣钵的弟子,不知对我说出此话,是何用心……?   尽管他心中疑问重重,口里却说道:“若是老禅师别无亲人故旧,区区在下,亦愿代为效劳。”   苦心大师笑道:“老僧这身后之事,除了你杨大侠外,当今之世,只怕也没有几个能够接受得下来了。”   杨梦寰道:“如若是十分重大,在下只怕是担待不起。”   苦心大师道:“杨大侠如若也要推辞,当今之世有谁人还有此大勇,有此豪气。”   杨梦寰被人一阵赞颂,不禁心中暗道:我暂不答应他,但问他什么事,总是可以吧。当下说道:“不知老前辈要办的什么事?”   苦心大师道:“说来也是简单的很,老僧想请杨大侠代老僧清理一个门户。”   杨梦寰道:“不知老禅师那弟子,现在何处?”   苦心大师道:“萍踪无定。”   杨梦寰道:“他可有个姓名?”   苦心大师道:“王寒湘。”   杨梦寰怔了一怔道:“什么?王寒湘?”   苦心大师道:“不错,怎么?杨大侠可是认得他么?”   杨梦寰道:“见过,见过……”   昔心大师道:“那是更好不过,日后杨大侠见着他时,替老僧把他杀了,也就是了。”   杨梦寰道:“那王寒湘的年岁……”   苦心大师从怀中摸出一本绢册,道:“所有逆徒的恶迹,罪状都在这绢册之中,杨大侠日后慢慢再看不迟,此刻老僧先要传你几招武功,以便日后杀他之时施用,使他死在本门派武功之中,也好使他死的心服,口服,也好使他知道师道大伦,不容轻侮。”   也不管杨梦寰答不答应,立时低吟口诀,双手也开始比划传授。   凡习武之人,遇上了奇异的武功,就会不自觉的为其吸引,杨梦寰亦不例外,不自觉的竟然随着苦心大师吟诵口诀,伸手比划。   片刻之后,杨梦寰已浸沉在那奇奥的掌势之中,如醉如痴,浑然忘我。   那掌法共有七式,那老僧不停吟诵口诀,一面反复传授。   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之久,杨梦寰才算把七招掌势学会。   苦心大师微微一笑,停下手来,道:“杨大侠记熟了么?”杨梦寰道:“记熟了……”   旋即,神志陡然一清,接道:“在下和大师毫无渊源,怎可学习大师的绝枝……”   苦心大师道:“老僧要借重杨大侠为我完成心愿,老衲自是当效微劳。”   杨梦寰总是有着难以解去之疑,正待追问下去,那苦心大师又抢先说道:“老憎还有一事奉恳杨大侠。”   杨梦寰心中暗道:我既然学了他的武功,自是应该为他效劳,当下说道:“大师尽管吩咐。”   苦心大师趁着杨梦寰说话分神之时,右手陡然伸出,抓住了杨梦寰双腕脉穴。   杨梦寰万万没有料到,苦心大师竟然会突施毒手,双腕脉穴被紧紧扣住。   苦心大师早已料到他武功高强,是以双手之力,用的十分强猛,杨梦寰只觉腕间一麻,已无反抗余地。   那沈霞琳虽是坐在杨梦寰的身后,但她目睹两人在研学武功,也就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竟然不知杨梦寰穴道被扣一事。   杨梦寰双腕被扣之后,情绪本甚激动,继而一想,他在助自己疗伤之时,实已有杀死自己的机会,何以弃易就难,先把自己伤疗好之后,再来擒拿自己的双脉?心念一转,激动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淡淡一笑道:“老师父这是何意?”   苦心叹道:“老僧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怕你不肯,只好用点手段了。”   杨梦寰道:“老师父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说,但得在下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苦心大师道:“老衲已登古稀之年,即将西归我佛,个人纵有什么恩怨,那还有放不开的道理,唉!老衲心中所思……”   杨梦寰接道:“莫非老师父身后,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么?”   苦心大师道:“老衲无牵无挂,只有一个追随我甚久的徒儿,但他受了天资所限,十几年,老衲只传他一种武功,用来作防身之用,其人浑厚朴实,那也不用我为他担心了。”   杨梦寰道:“这就叫在下想它不透了?”   苦心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遁身佛门,原本想独善其身,以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情,不问江湖中事,数十年如一日,从未置身于江湖恩怨是非之中,直待将要西归我佛之时,忽然大悟此生所行之非。”   杨梦寰奇道:“老师父置身江湖恩怨之外,不为名位利禄所动,超然物外,正是清高风标,何以竟有此憾?”   苦心大师道:“我佛普渡众生,老衲却独善其身,数十年来有如草木一般,岂不是终身的大非么?”   杨梦寰道:“老师父的用心呢?”   苦心道:“老衲突然间大悟之后,想到了一个赎罪之法,因此重踏入十丈红麈中来,遍访武林中人,以杨大侠的声誉最好……”   杨梦寰道:“那是武林中人物的抬爱,老禅师过奖了。”   昔心大师道:“因此老偕才踏破芒鞋,遍寻杨大侠。”   杨梦寰道:“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杨某虽然有救世之心,但却无救世之能。”   苦心大师笑道:“这就是老衲寻找杨大侠的原因了,老衲武功虽然不及杨大侠,但却是别走门径,且愿以数十年苦修禅力相赠,以助杨大侠早完心愿。”   杨梦寰吃了一惊,道:“这如何能够使得,何况内功修为全然在己,老禅师又有何能相助呢?”   苦心道:“佛门中有一种传薪之术,左道中也有种化功大法,老衲当以佛门中传薪之术把一身功力转嫁于杨大侠。”   杨梦寰急急说道,“不成,老师父纵有此心,晚辈也是万万不能接受。”   苦心大师道:“老钠早已料到了杨大侠不肯接受,是以才出其不意扣住了杨大侠的双腕脉穴,此时此情,杨大侠虽然无承受之心,那也是由不得你了。”   杨梦寰脸色一整,道:“据在下所知,一个修习内功之人,一旦功力全失,有如油尽之灯,无风自熄……”   苦心大师接道:“不错。”   杨梦寰道:“如是不错,在下是更不能接受了。”   苦心笑道:“可惜此刻杨大侠已无自主之能了,唉!老衲转嫁数十年苦修的禅功,并非有意相助你杨大侠,旨在赎罪。”   杨梦寰冷笑说道:“如若在下以力相拒,只怕老禅师也很难把内功转嫁到在下身上。”   苦心道:“杨大侠如不肯和老衲合作,只不过徒增事倍功半之烦。”   杨梦寰道:“在凭老禅师舌翻莲花,在下亦是难为所动。”   苦心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因循苟安,积非一生,这一次是万万不能再惜了。”右时一抬,点中了杨梦寰的穴道。   杨梦寰一声还未哼出,人已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杨梦寰为一种哭声惊醒。   睁眼看去,只见沈霞琳和那小沙弥跪在地上,不停的挥泪低哭。   苦心大师安详的仰卧在地上,嘴角间带着微微的笑意。   杨梦寰陡然一跃而起,道:“老师父……”   那小沙弥说道:“我师父死了……”   杨梦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苦心大师的双手,只觉他双手冰冷,再摸脉穴,亦停止了跳动。   伏下身子听去,心脏早已静止,气息已绝,诸般显明之征,纵然有灵丹妙药,亦难使苦心重生返魂了。   只见那小沙弥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缓缓说道:“我师父临终之时,遗言要我好好的追随杨大侠。”   他口齿木讷,说来一字一句,更使人有着凄凉、悲痛之感。   杨梦寰点头应道:“在下自当好好照顾你。”   伸手抱起了苦心大师的尸体,右手挥动,连点了苦心大师几处穴道。   他心中虽然明知无救,但仍然得尽心力。   但他失望了,他虽然连点了苦心大师要穴,但仍然无法使苦心大师清醒过来。   沈霞琳突然插口说道:“寰哥哥,这苦心大师临终之时,曾对我说了两句话,要我劝你立时去做。”   杨梦寰道:“劝我什么事?”   沈霞琳道:“他要寰哥哥立刻找一处清静地方,盘坐调息,把他转嫁于你的功力,调息吸收,收为己用,不要负了他一番苦心。”   杨梦寰心中一动,暗道:他取号苦心二字,已然早已下定了决心不成?回顾了那小沙弥一眼,说道:“令师的法号,可是真的叫苦心么?”   那小沙弥摇摇头,道:“我师父原来不叫苦心,还是两年之前,改用了苦心的法名。”   杨梦寰道:“原来如此。”   整整衣冠,对着苦心的尸体拜了下去,道:“老禅师佛光普照,早已下了以身殉道之心,弟子得垂青,自当竭尽棉薄,完成老禅师的遗志。”   说话时,神态肃穆,一片虔诚。   原来他已了解苦心大师,确实早有存心救世,并非特别加惠于己,如果这世间没有杨梦寰,他亦将选择另一个人,来承继他的心愿。   拜完起身,心中顿觉坦荡了甚多,但亦感觉到责任加重了很多。   他回过脸去,望最沈霞琳一眼,道:“把你的长剑借我一用。”   沈霞琳拔出长剑递了过去,道:“作什么?”   杨梦寰道:“老禅师心存救世,咱们不能辜负了他一片仁心,也不能替他选择墓地了,就在此地掘一个坑埋了他的法体。”   沈霞琳心中暗道:寰哥哥一向待人仁厚,怎的今日却如此冷漠。   只见杨梦寰挥剑掘土,脸上是一片凝重严肃的神情,沈霞琳要待劝说几句,竟是不敢出口。   片刻工夫,杨梦寰已掘好了一个上坑,捧起苦心大师的法体,放入坑中,举手一招,道:“你们都过来。”   沈霞琳和那小沙弥一齐行了过来。   杨梦寰道:“咱们最后拜别老禅师的法体。”当先拜了下去。   三人大拜三拜之后,杨梦寰才推土掩上尸体。   沈霞琳道:“寰哥哥,咱们未替老禅师备下棺木,那已是不大恭敬的事了,难道不替他立上一只碑么?”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老禅师以身殉道,立愿是何等博大,他把一身功力和七招掌法转嫁传授于我,其用心又是何等高洁,咱们如以俗庸的眼光,看他的为人,盛礼重椁,埋葬了他,岂不是沾污了他高洁的志行。”   沈霞琳听得似懂非懂的说道:“寰哥哥说的是?……”她语声微顿,又道:“如是不竖石碑,日后咱们找他墓地,岂不是很难找到了么?”   杨梦寰道:“不会,这地方一草一木,一片沙土,我都会深记心中,就算是隔上十年二十年,我也会一样记得。”   沈霞琳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杨梦寰道:“你可是觉着我太刻薄么?”   沈霞琳点点头,默然不言。   杨梦寰叹道:“我如不能完成大师遗志,还有何颜来他墓前拜奠……”   沈霞琳脸上的忧郁突然开朗,微微一笑,接道:“不错啊!寰哥哥乃大英雄的气度,心中所想之事,实非常人能及。”   杨梦寰道:“如是我能完成大师遗志心愿,把此事公诸于武林,那时天下英雄豪杰齐集于此,共同来为老掸师立碑建墓,使老禅师的侠骨佛心永传后世,诵扬武林,岂不是强过我们今日替他立碑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流下两行清泪。   杨梦寰道:“唉!你已经好久没有流过泪了,此刻何以又哭了起来,琳妹妹,这些日子里,为了武林中的纷扰,我脾气也许变的坏了些,说话也许有伤害你的地方,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沈霞琳缓缓把娇躯偎入杨梦寰的怀中,伏在他的胸前说道:“寰哥哥,不是的,我是自疚自愧的流下泪的,我作了你的妻子,竟然还不能了解你……”   杨梦寰伸出强壮的手臂,搂着沈霞琳的柳腰,接道:“不用难过,只怪我事先没有说清……”   沈霞琳伸手拭去脸上泪痕,接道:“寰哥哥,你也该找个地方运气调息,不要有负苦心大师一片苦心,”   杨梦寰目光一转,道:“就在这破旧瓜棚中也是一样。”   沈霞琳心知这一阵调息,对杨梦寰武功成就十分重要,当下接道:“好,不论你听到什么,或是你自己发觉什么,都请放心的去行功,让我和这位小和尚替你守卫。”   杨构寰道:“好,就依高见。”起身行人瓜棚之中,盘膝而坐。   这时杨梦寰身上,接受那苦心大师的真气,正觉无处流转,杨梦寰这上运气相引立时蜂涌而去!   只见杨梦寰身子起了一阵巨大的震动,似是被一股浪滔冲击一般,双肩不停的摇动,脸上的汗水如雨。   沈霞琳心中暗暗祝福,道:“寰哥哥一生一世,作事,做人,无一不是光明正大,不该要他走火入魔才是。”   祷毕,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杨梦寰的身侧,暗中提气,运劲于掌,准备出手相助。   此时杨梦寰汗出如浆,全身震动也逐渐的历害!   杨梦寰突然睁开双目,望着沈霞琳道:“不要管我,动我……”话未说完,人似已支撑不住,身子摇了几摇,但尚能支撑着未倒下来。   沈霞琳早已吓的不知所措,一面不停的点头,一面望着杨梦寰落泪。   但见杨梦寰那抖颤的身子,逐渐的平静下来,双目也缓缓闭上。   他似乎陡然间恢复了平静,脸上的汗水也逐渐的消退下去。   沈霞琳长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语声甫落,瞥见杨梦寰双臂一挥,突然仰卧在地上,全身颤动,剧烈异常,有如中了疯魔一般。   只见他身下的沙土,随着他颤动的身子,四下飞扬。   沈霞琳蹲在一侧,惊的目瞪口呆。   她震惊过甚,但心中又牢牢记着杨梦寰的叮嘱之言:“不要管我,动我!”只好望着杨梦寰茫然出神。   她想不出如何去帮助丈夫,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这惊心动魄的情势。   大约延续了顿饭工夫之久,杨梦寰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这一阵工夫,直把个沈霞琳紧张的连呼吸也闭窒起来,胀的满脸通红。   杨梦寰静了下来,她才吐出胸中一口闷气,回顾了那小沙弥一眼道:“你师父传的什么武功给我寰哥哥?”   那小沙弥有些傻里傻气,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沈霞琳道:“你师父过去静坐调息,可也是这般模佯么?”   小沙弥道:“从来没有,我师父有时禅定入息,一坐数日夜滴水不进,可是从来没有在地上乱抓乱滚过。”   沈霞琳举手理理头上的乱发,道:“唉!这就奇怪了,看来我得要上趟括苍山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长叹一声,道:“可是括苍山遥遥万里,我来去一趟,只怕要一月之久,不知寰哥哥能否撑得那样长久时日。”   那小沙弥似是很想答复她的问题,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不停抓着光头。   沈霞琳回顾了那小沙弥一眼道:“你叫什么法号,以后咱们在一起,我要如何叫你?”   那小沙弥道:“我师父一向叫我六宝,你以后叫我六宝就是……”   低头沉思了一阵,接口道:“以后我要如何叫你?”   沈霞琳望了杨梦寰一眼,道:“我是他的妻子,你以后叫我杨夫人好了。”   六宝和尚道:“杨夫人。”   心中却是似懂非懂。   此人天生浑厚纯朴,再加上常年和苦心大师居山静修,对人间世态,实是知之不多。   沈霞琳眼看六主和尚,满脸茫然之情,心中暗暗忖道:“这小和尚既无心事,又不通人情世故,以后我倒得好好指教于他才是。”   心意一转,缓缓说道:“你出去了望一下,看看是否有人来此。”   六宝和尚应了一声,缓步行出瓜棚,行了一阵,重又转了回来,道:“如是有人来了呢?”   沈霞琳道:“不许他们过来,如是有强行要来,你就出手拦阻于他。”   六宝和尚似是尚有很多疑问要间,但他却强自忍了下去,未再多言。   沈霞琳呆呆的坐在杨梦寰的身侧,茫然出神,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突然问传过来六宝和尚的喝声,道:“站住,杨夫人说了,不许再向前走。”   沈霞琳暗道:“这小和尚真是傻的利害,对人说话,那有这等说法。”   转脸望去,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黑衣大汉,正举着手中单刀,向那六宝和尚砍下。   沈霞琳正待飞身赶往相救,忽见那小沙弥左臂一挥,巧妙异常的把那大汉手中单刀挡开,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但闻一声闷哼,那大汉连人带刀,被那小沙弥踢的飞了起来,跌摔到七八丈外。   沈霞琳暗暗赞道:“这小和尚虽然有些傻气,但武功倒是不弱。”   六宝和尚击中敌人,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急急跑了过来,道:“杨夫人,这……”   枕霞琳微微一笑,接道:“我都看到了,你的武功很好,唉!只怕连我也无法一招就把那人打倒地上呢。”   只见那黑衣大汉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疾奔而去。   六宝和尚道:“那人跑了。”   沈霞琳道:“让他去吧……”突然一跃而起,接道:“不行,咱们要捉住他。”   六宝和尚摇摇头,道:“不行,我跑不快,师父说我生的太笨,不能学习轻功。”   沈霞琳想待追赶,又不放心杨梦寰,只好站起身来说道:“那咱们得快些走了。”   六宝和尚奇道:“为什么?”   沈霞琳换起了杨梦寰,道:“那人去找帮手了。”当先向前行去。   情形紧急之下,沈霞琳也只好暂时抛去了杨梦寰嘱咐之言。   但她把杨梦寰抱入怀中之后,才惊觉到情形不对,只觉杨梦寰全身僵硬,手心冰冷,但心脏还在跳动,气息未断!   多年的江湖经验,已使沈霞琳纯洁的心中,稍解江湖险恶,心知愈早离开此地愈好,流目四顾,只见正东方山峦起伏,心中突然一动,暗道,山上林木茂密,峰壑纵横,最容易找藏身之地,眼下情势紧急,只有先到山上躲避一下再说。   面对着傻里傻气的六宝和尚,沈霞琳只好自作主意,转身向东奔去。   六宝和尚也不多问,放开腿随着沈霞琳身后疾奔。   他虽是不会轻身纵跃之术,但长跑奔行,耐力却有过人之处,紧追在沈霞琳的身后速度不相上下。   两人一口气奔行了十余里路,沈霞琳突然放缓了脚步,道:“不要紧了,咱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缓缓放下了杨梦寰。   低头看去,只见杨梦寰仍和刚才一般,既未加重,亦未好转。   两人休息约顿饭工夫,忽见来路上尘士飞扬,一群黑衣人疾追而来。   原来沈霞琳忽略了行经之处,尽是沙土之地,足痕宛然,极易寻找。   沈霞琳一皱眉,抱起了杨梦寰,又向正东奔去。   这一次后有追兵,她用出了全力奔行,但那六宝和尚因受先天所限,未习轻功,只能放腿快跑,无法纵身飞跃,相形见拙,难以追上,沈霞琳心地仁善,不忍弃他不顾,只好放缓速度。   两人奔近山边时,那疾迫不舍的黑衣人,已追到了身后两丈左右,抬头看横山拦道,沈霞琳自知已难再逃脱,情形所迫,只有放手一战,当下转身奔向右侧,就崖壁下,胡乱找了一个山洞放下杨梦寰,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挡在石洞前面。   六宝和尚眼看沈霞琳转向洞外,也不多问,紧握拳头,站在沈霞琳的身侧。   那群追至的黑衣人也一齐停了下来,举起手中兵刃,缓步向前迫进,直逼至沈霞琳等身前七八尺处,才停了下来。   这些年来,沈霞琳剑术大进,眼看群敌迫近,心中亦不惊慌,暗中运气,横剑待敌!   那逼近的黑衣人,一共九个,居中一人,身材高大,颚下短鬓如戟,手中横着一把阔背开山刀,似是那样黑衣人的首领。   只见那居中大汉扬了扬手中开山刀,冷冷说道:“你可是沈霞琳么?”   沈霞琳道:“我是杨梦寰的妻子,叫我杨夫人。”   那大汉怔了一怔,笑道:“你既是杨夫人,那受伤的人定是杨梦寰了?”   沈霞琳道:“谁说他受了伤?”   那大汉微微一笑,道:“杨大侠名传天下,纵然未曾见过之人,也曾听人说过,以那杨大侠的武功,如是未曾受伤,何用你杨夫人抱着他赶路。”   沈霞琳为之语塞,只好反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大汉举起手中阔背开山刀,笑道:“区区郭大川,承蒙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了在下一个无敌神刀的绰号。”   沈霞琳道:“没有听人说过。”   郭大川脸色一变,道:“杨夫人自是不会知道在下这等无名小卒——”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在下对杨大侠闻名已久,只恨无缘一见,今日既然遇上了,自然是得拜领一点教益。”   沈霞琳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我寰哥哥的敌手。”   郭大川开山刀轻轻一挥,左侧两个黑衣大汉欺身而上,直向石洞冲去。   六宝和尚右手一挥,击出了一拳,紧随着飞起一脚。   那黑衣大汉眼看他一拳击来,挥刀扫了过去,却不料他下面一脚,踢来的突兀之极,只觉膝间一疼,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一跤跌在地上。   沈霞琳看他出手一击,似是和那瓜棚外面,踢中强敌的招术一般模样,心下好生奇怪,暗道:“这小和尚踢出的一脚好生利害……。”   忖思之间,另一个黑衣大汉已然欺身而到,手中单刀一挥,直劈而下。   但见六宝右手斜里击出,封住那刀势,抬腿一脚,又把那黑衣大汉踢的翻了两个跟斗。   郭大川一皱眉头,左手向前一推。   随着他推动的掌势,又是两个黑衣大汉,进身攻来。   这两人不再分开出手,分由左右两面,分向六宝和尚攻去。   六宝似是从来未曾想到,有两人来攻的打法,不知先迎击那面攻来之敌,刹时间呆在当地。   沈霞琳长剑探出,挡住左面一人。   六宝和尚一拳一脚同时攻出,先把右面那黑衣大汉打了一个跟斗。   郭大川怒道:“这小和尚如此可恶。”   一挥开山刀,正待率众群攻,突然传来一阵驾声燕语,转眼望去,只见四个身背长剑的美貌少女,鱼贯行了过来。   四女年纪相若,不过十六七岁,一路上谈笑而来,似乎是根本未瞧到沈霞琳和那些黑衣大汉。   沈霞琳一皱眉头,低声对六宝和尚说道:“这些女孩子不知是友是敌,咱们不能不防备些。”   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守在石洞口处。   六宝和尚从不多言,跟着沈霞琳向后退了两步,到了石洞前面。   杨梦寰停身的石洞前面,是一个狭小的人口,两面都是连接峭壁的石岩,这地方是块死地,既不利攻,亦不利守,尤以不易避让对方暗器施袭。   沈霞琳打量停身处一眼,接道:“六宝,你先退回石洞中休息吧!我如受伤不支时,你再来接替我。”   她退到两岩对峙的洞口,已存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任何人如想冲进石洞伤害杨梦寰,必先要把她重伤或杀死。   这时那四个美丽的少女,已然行近沈霞琳停身之处,排成一行,由那黑衣大汉和沈霞琳之间穿行。   这四个少女神态从容,言笑风生,旁若无人,使得双方都无法了解她们的用心何在,是敌是友?双方都不得不全心全意的戒备。   这时四女已行到石洞前面,在沈霞琳的身边突然停了下来,一齐向左转身,唰的一声,抽出长剑,一字排开,挡住那些黑衣人。   这变化是那么突然,只瞧的在场之人都不禁为之一愕,只听那走在最前,身着深绿衣裙的少女,冷冷说道:“你们那一个是头儿?”   郭大川一挥手中的开山刀,道:“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对在下说吧!”   那身着绿衣裙的少女冷笑一声,道:“你如是识时务的,现在可以退回去了。”   郭大川已然亲眼瞧到那六宝和尚的奇奥招术,竟是无人能接下他一拳一脚,此刻又来了四个绿衣少女帮手,顿使敌寡我众的优势,为之一变,一时间倒是不敢造次,缓缓说道:“四位姑娘是何来历?”   原来这四个女子全都穿的一身绿色衣裙,但却从不同深浅的颜色上,分的十分显明。   那深绿衣裙的为首少女,似是四女中的领队,询敌答话,全由她一人出面,当下一挥长剑:“你可是陶玉的千下么?”   郭大川怔了一怔,道:“那是敝帮帮主。”   深绿衣裙少女怒道:“那就不会错了,快些给我滚开。”   郭大川扬起手中开山刀,指着沈霞琳,道:“咱们奉谕而来,不擒他们夫妇,如何交差……”   那深绿衣裙的少女不理会郭大川,却对另外三个少女说道:“三位妹妹,他们既是不听好言相劝,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三女齐声应道:“全凭姐姐作主,咱们听命行事。”   那深绿衣裙少女道:“好!”   长剑一振,闪起两朵剑花,当先刺了过去。   她剑势一出,另外三女也长剑随着攻了出去。   但见寒芒流动,闪起一串剑花。   四女剑招,不但攻势凌厉,而且还兼顾到花俏悦目。   郭大种怒喝一声,手中阔背开山刀一招‘横架金梁’,硬向剑上封去。   他自恃腕力浑厚,兵刃沉重,想在一击之间,震飞对方长剑。   那知四女剑势灵巧快速,竟是不肯硬拼,耀目剑花中,虚实难测。   郭大川心中怒火高涨,一把开山刀施的呼呼风生。   尽管他刀转如轮,但却始终无法触到四女手中长剑。   激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呼,一个黑衣大汉伤在剑下,鲜血飞溅中,倒了下去。   四女剑花交织,也无法瞧出是何人所伤。   郭大川想不到这四个年轻姑娘,剑招竟是如此厉害,心中又急又怒,只气的连声大喝。   但闻惨叫连续传来,又一个黑衣大汉被斩断了一条手臂。   四女剑招,愈来愈见凶辣,片刻工夫,追随郭大川而来的黑衣人,全都伤在剑下,只余下郭大川一人还在挥刀苦战。   郭大川随来之人,伤亡殆尽,自己亦累得大汗淋漓,如若再打下去,力量用尽,再想脱身就非易事了。   心念一转,战志顿消,大喝一声,开山刀疾施一招‘去雾金光’,化成一片刀幕护住身子,冲了出去。   四女看他刀势强劲,也不敢硬挡。   郭大川破围而出,立时转身向前奔去。   刚刚行得数丈,突然长啸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中,十数匹罹马疾驰而来。   郭大川心知是援手赶到,不禁胆气一壮,停下脚步,回身横刀,冷冷喝道:“臭丫头,伤了我的属下,快偿命来。”   纵身一跃,重又扑了上去,手中开山刀一招“风扫落叶”,横里削去。   四个绿衣少女,剑术虽然高强,但对敌的经验不足,眼看郭大川手中刀势削到,竟然一齐避开。   郭大川耳闻马嘶之声,传了过来,更是振起精神,直把手中一把阔背开山刀施的疾如风轮,刀影千重,分向四人攻去。   四个绿衣少女虽然不敢硬接他的刀势,但郭大川也无法伤得四女。   只见那炔马愈来愈近,直逼到几人动手之处两丈开外,才停了下来。   十几匹长程健马上,坐的是清一色的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每人背后,都背着一把长剑。   血红的剑穗,随风飘荡。   只见那健马迅快的分向两侧,两个身材奇高的赤膊大汉,抬着一顶软轿缓步走来。   那软轿四周垂着黑慢,无法看清楚轿中之人。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住手!”   四女毫无江湖经验,听得呼喝之声,果然停下手来。   郭大川急急收了开山刀,向后退去。   目光转处,看到了那顶黑馒垂遮的小轿,一语不发的退向旁侧。   四个绿衣少女似是亦知来了强敌,聚在一起,低声商议,只是几人说话声音很小,别人无法听得清楚。   沈霞琳眼看敌人愈来愈多,心中大是不安,付道:这四位姑娘和我们素不相识,如何能让人家为我们拼命。   心念转动,长长叹道:“四位姑娘无缘无故的助了我们一阵,我心中感激的很。”   那深绿衣裙的姑娘回头望了沈霞琳一眼,道:“你是……”   沈霞琳道:“姑娘是问我么?”   那少女道:“你是杨梦寰的妻子么?”   沈霞琳道:“不错啊,你们识得我寰哥哥么?”   那深绿衣裙的少女说道:“咱们不认识杨梦寰,但只要是杨梦寰,那就不会错了。”   沈霞琳道:“什么事啊?你越说我是越不明白了。”   那少女道:“我也说不明白,这中间情形好像很复杂,不过,我们是奉命来此保护你们的,所以用不着感激我们。”   沈霞琳道:“谁要你们来的?”   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这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我们是奉命助拳而来。”   沈霞琳看她既不肯说明来历,也不肯撒手而退,只好一皱眉头,说道:“四位姑娘的大名如何称呼呢?”   那深绿衣裙的少女低头想一阵,道:“好吧,告诉你也不妨事,我叫绿春,乃春花之首,这三位都是我春花中的姊妹……”   沈霞琳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们都是赵家妹妹手下的十二花娥。”   绿春道:“不错,我这三个妹妹,都是十二花娥中人。”   沈霞琳道:“怎么,你不是么?”   绿春道:“我不是。”   只听绿春身边一个身穿淡绿的衣裙的少女,接道:“绿春姊姊是我们春花之首,名虽不在十二花娥之中,但却是春花的首领。”   沈霞琳心中仍是有些不明白,但却随口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绿春道:“你既是知道了,那也不用再欺瞒你,我们姊妹都是奉姑娘之命而来。”   沈霞琳道:“赵家妹妹现在何处,又怎知我们被困此地?”   绿春道:“哼!我家姑娘之能,天下不作第二人想,这点事情自然是容易解决了!”   这些绿衣少女,人人郡是纯洁,谈起后来,竟然忘记了强敌环伺。   显然是这些人都没有经验过江湖上险恶奸诈。   如若此刻有人要对几人暗施袭击,几人之中至少有一半要受伤害。   只听一个冰凉的声音说道:“臭丫头,口气好大。”   绿春怒道:“你是谁?”   目光转动,发觉那声音似是由那黑慢垂遮的软轿中传出来的。   但闻软轿中那冰冷的声音说道:“赵小蝶可就是那多情仙子么?”   绿春道:“不错,你是谁啊?”   那声音道:“你这黄毛丫头,还不配问我姓名。”   绿春怒道:“你这人好大的口气。”   沈霞琳叹道:“要是能打开轿帘瞧瞧,我也许认识他。”   那六主和尚一直站在沈霞琳的身后,听几人谈话叽哩呱啦,自己一句也接不上口,沈霞琳这两句话,却是听得甚是清楚,当下应道:“好!我去掀开轿帘,给你瞧瞧。”急步奔了过去。   沈霞琳要待阻止已来不及。   只见六宝和尚奔近那软轿四五尺处,软轿垂帘突然微微启动,六宝和尚向前奔行的身子像是遇上了一股莫可抗拒的力道,倒翻了两个跟斗。   沈霞琳急急奔了过去,问道:“你受了伤么?”   六主和尚挺身坐了起来,伸手摸着光光的小脑袋,满脸茫然的说道:“没有。”   沈霞琳心中奇道:“摔得如此厉害,怎会不受伤呢?”当下说道:“你运气试试看是否受了内伤?”   六宝和尚站起身子,道:“我很好,不用运气试了。”转身向后退去。   沈霞琳看他举步落足间,毫无受伤之象,才算放下了心。   但闻那软轿中又传出冰冷的声音,道:“那小和尚胆大妄为,我不过略施薄惩,还不快放下兵刃,难道真要我出手么?”   绿春低声对三女说道:“咱们过去瞧瞧吧!”   三女齐应了一声,迅快的散布开来,每人相距两尺,并肩向软轿行去。   奇怪的是,那随行而来的骑马武士,以及郭大川和那两个抬轿的赤膊大汉,都退到软轿之后,似乎是在袖手旁观。   四女逼近那软轿六七尺处,停了下来,绿春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你出来,我们领教领教你的武功。”   她一连呼叫数声,竟是不闻应答之方,似是软轿中人突然间睡熟过去一般。   绿春一罩柳眉,低声说道:“水仙妹妹,你过去挑开那轿帘……”   最右首一个绿衣少女应声而出,直向软轿行去。   她一直逼近软轿旁侧,仍然不见那软轿中有何动静。   轿中人意外的沉着,反使人感到一种沉寂的恐惧。   只见水仙一振手中长剑,疾向那轿帘挑去。   沈霞琳和绿春等人所有的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垂帘之上。   这软轿中的神秘人物还未露面,各人的心中,都已经各自猜测,只要水仙的剑势挑起了软帘之后,立时可以证实心中的想像。   就在水仙伸出剑势,将要触及软帘之际,那软帘却无风自动,一条红索疾飞而出。   但闻水仙惊叫一声,整个娇躯突然间投入软桥之中。   这意外的变化只惊得绿春呆在当地,望着那软轿出神。   软轿上垂帘依然,恢复了适才的平静,水仙却像投入在大海中的沙石一般,不闻一点声息。   没有人看清那轿中是何等模样的人物,只在几人心中留下了凛然的震骇,山风吹来,飘起沈霞琳等的裙角,山谷中一片沉寂。   忽听左首一个绿衣少衣说道:“春姊姊,我去瞧瞧。”   纵身一跃,直向软轿冲去。   绿春要待阻止,已自不及。   那绿衣少女疾快的冲近软轿,手中长剑一挥,刺了过去。   当她长剑刺出一半时,突然想到一位姊妹尚在轿中,立时收了剑势。   但觉长剑似是被一个强有力的铁钳钳住,硬向轿中拖去。   同时似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竟使那绿衣少女不自主投入软轿之中。   区区一顶小轿,有若无边无际的大海,投进那轿中的绿衣女竟也无一点声息。   这等惊人的变化,只把绿春和沈霞琳同时惊呆在当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六宝和尚举手拍拍光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咱们再进去几个人,他那小轿就装不下了。”   他想不出对敌之策,觉着多几个人进入那小轿之中,也算是对敌办法之一。   沈霞琳突然一振手中的长剑,回头对绿春等说道:“姑娘等相助之情,我和寰哥哥都感激不尽。”   绿春突然横行两步拦在沈霞琳的身前,说道:“咱们奉了姑娘之命而来,如是保护不周,回去惹姑娘生气,那还不如战死此地的好。”   沈霞琳叹道:“那你就退到山洞入口之处,保护我寰哥哥吧!我要去瞧瞧那软轿中究竟是何许人物!”举剑向前行去。   这当儿突闻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不可涉险!”这声音沈霞琳熟悉至极,不用回头看,已然失声叫道:“寰哥哥,你好了么?”   转脸望去,只见杨梦寰脸上一片肃穆,站在石洞口处。   杨梦寰似是重病初愈,双腿乏力,还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手扶着石壁,缓缓向前行了两步,说道:“你们都退回来。”   他神态威严,字字句句都有着莫可抗拒的力量,沈霞琳和绿春等人都不禁向后退来。   杨梦寰伸出右手,沉声对沈霞琳道:“把剑给我。”   沈霞琳缓缓递过长剑,道:“你要干什么?”   杨梦寰接过长剑,道:“我要救那两位姑娘出来——”   沈霞琳吃了一惊,道:“可是你身体不成啊!连路都走不好,如何能和人动手?”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不要紧……”   以剑代杖,撑地而行,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接道:“不管情势如何,你们不要出手参与,以免碍我手脚。”   沈霞琳道:“那小轿中人古怪的很,寰哥哥要多多小心了。”   杨梦寰点点头道:“不妨事。”右手长剑点在地上,缓步向前行去。   他的双腿似是陡然瘫痪了一般,移步行走之间大为艰苦。   绿春低声问沈霞琳道:“听我家姑娘说,杨大侠的武功很高,是么?”   沈霞琳笑道:“不错,连陶玉也不是寰哥哥的敌手。”   绿春一蜜柳眉儿,道:“他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如何坯能和人动手呢?”   沈霞琳怔了一怔,忖道:是啊!寰哥哥连走路都走不成,那里还能够和人动手?一时间无言可答,只好默不作声。   绿春道:“我瞧你还是把他叫回来算了。”   沈霞琳摇摇头,道:“他双腿虽然有些不舒服,但那也不致影响他的武功。”   绿春道:“要是被那人拉入小轿中杀死了,你就变成了小寡妇啦!”   沈霞琳摇摇头,笑道:“不会的。”   绿春奇道:“为什么?”   沈霞琳道:“寰哥哥要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那里会成小寡妇呢!”   绿春道:“原来如此。”   第十三回 奇峰迭起     且说杨梦寰行到那小轿前面四五尺处,停了下来,横剑而立,高声说道:“在下杨梦寰,请朋友出轿一会。”   但闻那小轿中传出来一声冷笑,道:“杨梦寰,你不过浪得虚名,也配见本座的真面目么?”   杨梦寰暗中运气,只觉真气已可在全身流动,就算立时动手,也可应付,当下纵声大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就是那陶玉见了在下,也要称叫一声杨兄。”   小轿中又传出一声冷笑,道:“但你在本座眼中,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好,只要阁下能够数说出我杨某人的劣迹,在下当面领罪。”   轿中人道:“你霸占师妹为妻,横刀夺人之爱,难道还不算罪大恶极么?”   杨梦寰一皱眉,道:“还有么?”   轿中人冷笑一声:“难道这还不够么?”   杨梦寰道:“此中是非,江湖自有公论,在下也懒得和你辩驳了……”语音微顿,接道:“阁下能够身隐轿中,出手掳人,这武功实叫在下佩服的很,在下亦想领教领教。”   轿中人道:“你如心中不服,何妨试试!”   杨梦寰暗运内力,贯注于剑身之上,又向前欺进两步,陡然伸出长剑,缓向帘上挑去。   但闻轿中传出一声冷笑,一股强大的暗劲直推过来。   这强猛的一击,势道威猛之极。   杨梦寰一面施展千金坠的身法,稳住了身子,内劲再贯注于剑上。   果然,那长剑屹立不动,未被挡开。   杨梦寰觉出对方这一击的力道,无法把自己震退,当下一咬牙,长剑又向前探出数寸,剑尖已然触及小轿垂帘。   只要他这一剑挑开垂帘,立时可以瞧清楚那轿中人的模样。   这当儿突见那轿帘一角启动,一道红光,直点过来。   杨梦寰吃了一惊,挥剑挡去。   只觉那红光和长剑一触,竟是无声无息。   杨梦寰仔细看去,那红光竟是一道软索。   只见那软索忽点忽扫,竟然是变化繁多,甚难防守,逼的杨梦寰只好全心运剑。   软索长剑,各出奇招,斗得十分激烈。   那红索只从轿帘一角伸了出来,但遇上了杨梦寰这等劲敌,那一角活动的范围,显然已不能适应,逐渐的扩大。   这时如若有人肯伏下身子瞧去,定可瞧见轿中人双腿,双足。   杨梦寰以剑封索,恶斗了数十招,仍是不能取胜,心中暗暗吃惊道:这是什么人物,武功如此高强,他在轿中出索,我却全心对敌,这运转之间的灵活相差甚大,纵然是陶玉亲自到来,也难有此等上乘武功……   只觉重重疑云,泛上心头。   沈霞琳初时见杨梦寰一跛一跛,很是代他担心,但见和那人动上手后,不但腿不再跛,而且运转也十分灵便,这才放下心来,回顾绿春一眼,笑道:“我知他本领很大,咱们是万万及不上的。”   绿春道:“哼!他本领再大一些,也不是我们姑娘的敌手。”言语之间,显示对主人崇敬无比。   沈霞琳沉吟了一阵,道:“不错,那赵姊姊的武功,是要比寰哥哥强一点。”   绿春道:“岂只是强一点,简直是强得多了。”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就算强很多,也不要紧啊!”   她忽然觉到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岂能再和这小姑娘们争那口舌之胜。   这时杨梦寰已和那轿中人,打到紧要关头,剑势软索,盘旋飞舞,极尽变化之能,激斗之间,杨梦寰觉手中长剑一紧,竟被那软索紧紧缠住。   小轿中垂帘微启,三点寒芒电奔而来,分取杨梦寰前胸小腹。   这暗器不但腕劲奇足,来势很快,而且又和软索配合的恰到好处,显然要迫杨梦寰弃去手中兵刃。   杨梦寰心中大急,潜运内力,突然一甩,想以剑上锋口削断那软索。   那知软索未断,一支精钢长剑,却是应手而折。   杨梦寰人却随那挥臂一甩之势,闪开数尺,避开那三点寒芒。   只听轿中传出一声冷笑,道:“接着断剑。”   软索突然一振,半截断剑突向杨梦寰飞了过来!   杨梦寰手中仍然握有着另半截断剑,挥手击出!   但闻当的金铁交鸣,那飞向杨梦寰的半截断剑,吃那杨梦寰挥手一击,反向那小轿中飞了过去。   两人这一来一往之势,看似简单,实则乃武功中极为艰难的手法,要有深厚的内力,准确的手法巧劲,才能随手挥去,皆成文章。   但见那半截断剑,直向小轿之中飞去,破帘而入。   大出意外的,是那小轿中不闻一点反应的声息,连那软索也很快的缩入轿中。   杨梦寰心中暗道:此人武功之强,当世武林高人,也许只有赵小蝶和朱若兰可以和他比美,那半截断剑决难伤得了他,这半晌不闻声息,不知又在想的什么鬼计?   那排列在小轿后的黑衣剑手,和两个身体奇高的赤膊大汉,仍是静静的站着不动,并没有群攻杨梦寰的迹象。   暂时间恢复了一片宁静!   绿春突然举起手中长剑,高呼叫道:“接着。”挥手向杨梦寰投了过去。   杨梦寰疾快的把右手半截断剑交到左手,右手一伸,接过绿春抛过来的长剑,颌首微笑,表示谢意。绿春突然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沈霞琳奇道:“你明白了什么?可是已知那轿中人的来历了?”   绿春道:“不是,我明白了我家姑娘为人,为什么心中对你们有此……”突然住口不言。   沈霞琳却凝神观战,对绿春所说之话未曾注意。   这时杨梦寰已举起了右手长剑,缓缓向前刺去。   他出剑很慢,但推出的剑招上却含蕴了很强烈的内力。   只觉寒芒一闪,一道冷虹,耀眼生花,杨梦寰霍然向后退了两步。   凝目望去,只见手中那柄长剑,又被人用宝刃削去了一部份。   轿中人还不知是谁,但却知他有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刃。   杨梦寰收住了攻势,霍然向后退了两步,道:“阁下武功高强,身怀宝刃,那自非普通的武林中无名之辈,还望现身一见。”   轿中传出一声冷笑道:“杨梦寰,你可是很想见见我么?”   杨梦寰道:“在下只是佩服你的武功,希望能一见,别无用心。”   轿中人道:“好!如若我决定见你时,再告诉你不迟。”   杨梦寰心中暗暗付道:他手中既有宝刃,那是更难对付了,我必得想个应敌之策才是。   激烈的搏斗,暂时静了下来,双方形成一个对峙之局。   杨梦寰举着半截断剑,心中愁苦干种,想不出拒敌之策。   他必得仗着一支不畏宝刃削断的兵刃,至低限度兵刃要沉重厚大一些,使他削起来有所顾虑。   这当儿突听绿春娇声喝道:“好啦!咱们的救兵来了!”转眼望去,只见正东方又来了四个全身白衣的背剑少女。   四少女看上去走的不快,但来势却是迅速至极,片刻间已到了几人停身之处。   只见当先一个白衣少女行到绿春身边,低声问道:“姊姊的人呢?”   绿春道:“别提了,你瞧到那小轿么?都被那轿中人给抢去了。”   那白衣女奇道:“有这等事?”   绿春道:“是我亲眼所见,那自是真的了。”   白衣女指着杨梦寰道:“那人是谁?”   绿春道:“大名鼎鼎的杨梦寰,你就不认识么?”   沈霞琳心中暗笑道:你也不过刚刚认识,就这般卖起老来。   那白衣少女道:“原来他就是杨梦寰……”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奇怪呀,他怎么手中拿着半截断剑?”   沈霞琳道:“那轿中强敌不知用的什么兵刃,能够削去寰哥哥的长剑。”   白衣少女道:“好!那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沈霞琳急急叫道:“不可,你打不过那轿中人。”   白衣女道:“我偏要去试试!”直向那小轿奔了过去。   杨梦寰虽然和那轿中人暂时罢手,但事实上双方都在暗中准备一次更猛烈拼斗。   却不料这白衣女突然插手进来。   杨梦寰要待喝止已自不及。   那白衣女疾如飘风一般,直冲到小轿前面,振腕一剑刺了过去。   闪动的剑芒,刚刚触及到垂帘,小轿中突然闪出一道青芒,呛的一声,削断了那白衣少女长剑。   就在那青芒闪出的同时,一道红索由轿中飞了出来,有如灵蛇舒尾一般,疾快的缠在那白衣少女的腰间。   杨梦寰大喝一声,飞步跃上,伸手向那红索抓去。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那白衣女已被拖入了小轿中去。   杨梦寰默查内情,心中突然一动,倒跃而退。   另外三个白衣女眼看为首之人被人擒去,不禁心中大急,齐齐抽出长剑,向前冲去。   杨梦寰回身拦住三人,道:“三位姑娘,暂请退回。”   三个白衣女虽然依言停下脚步,人却是不肯退回。   杨梦寰低声说道:“三位姑娘武功虽然高强,但缺乏对敌经验,实非那轿中之人敌手,那位姑娘的遭遇,三位都是亲目所见,当可知在下所言不是信口开河。”   绿春也赶了过来,说道:“三位妹妹,快请退下,这位杨大侠的武功,比咱们高得多了……”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有两位妹妹已被轿中人拖了进去。”   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天真率直,同伴被人掳去,也不过略带愁苦,似是心中甚有把握,觉着那轿中之人不敢伤害她们一般。   居中一位穿白衣的姑娘,说道:“白夏姊姊被人擒去,我们岂能不管,如是一个人打他不过,我们三个人一齐出手就是。”   杨梦寰道:“姑娘请看对方有好多人手,如是三位一齐出手,引起群战只怕咱们还得吃亏。”   三女抬头看去,果见那小轿后面,有数十余名佩剑的黑衣武士。   绿春接道:“三位妹妹,还是听杨大侠的劝告吧!那人知道咱们是赵姑娘的属下,谅他也不敢随便加害白夏姊姊的,”   三个白衣女无可奈何,只好点头答允,缓步向后退去。   杨梦寰抛去手中半截断剑,低声说道:“那位愿把长剑借在下一用。”   三位白衣女齐齐伸手,递去手中长剑。   杨梦寰伸手把三支长剑一齐接下来,说道:“那轿中之人,武功高不可测,在下实无把握能够救出三位被擒的姑娘,如若诸位能够设法传报赵姑娘,那是最好不过了。”   说完后,转身行近那小轿四五尺处停下。   他手中执着三柄长剑,除左右手各执一剑之外,却把另一支长剑插在停身之处的土地上。   凝目望去,只见那小轿软帘低垂,山风中微微飘动,轿中却不见一点动静。   那排站在小轿后面的黑衣武士,一个个肃然而立,似是泥塑木雕一般,对眼下的恶战,漠不关心。   杨梦寰轻轻咳了一声,扬剑指着小轿喝道:“阁下武功如此之高,自非无名之辈,何以不肯现露出真正面目?”   他一连呼叫数声,那轿中人一直是恍如不闻,置之不理。   杨梦寰心中暗忖道:“这一顶区区小轿,里面已有四人之多,我纵然能想法子攻人那轿中一剑,只怕将误伤别人,怎生想个法子,激他出轿才好。   尽管那轿中人声势骇人,武功诡奇,但杨梦寰心中却无畏惧之感,他和那人动手数招,虽然觉出他武功高强,但自己也并非无能抗拒。   杨梦寰等候了良久,仍不闻那轿中人相应之声,怒声喝道:“阁下这般藏头露尾,算得什么好汉。”突然向前欺进一步,左手长剑一挥,疾向那软帘上挑去。   虽然隔着一重轿帘,但那轿中人目光却似敏锐的很,杨梦寰长剑探出,他似已然瞧到,寒光一闪。迎了出来。   杨梦寰早已有备,看他剑势,右手长剑却疾如闪电刺出。   他无法瞧见那小轿中是何等模样的人物,也不便强行挥剑攻人轿中,但可从他伸出的剑势,判断出那执剑手腕。   杨梦寰左手剑招,旨在诱敌,立时向下一沉腕势,避开对方的剑招,但右手刺出的剑势,却是奇快绝伦。   那人虽然深藏在轿中,但对杨梦寰剑的变化,却是有如目睹一般,寒光一闪,反向杨梦寰右剑削来。   杨梦寰暗赞一声,好快的变化,疾快刺出的右剑,突然向上翻起,左手的虚招,却突然化虚为实,点了过去。   两人电光石火般连变数招,兵刃未曾触接,全都凭藉手快,眼明,随机变化,不但是在比斗剑招,而且包括了斗智,反应。   那轿中人无法削得杨梦寰手中之剑,杨梦寰也无法攻入轿中一招。   惊心动魄的快速几招过后,双方几乎是同时收了剑势。   但闻轿中似出一个冷漠的声音道:“看将起来,你倒非浪得虚名……”   杨梦寰接道:“夸奖,夸奖,阁下虽然是凭仗手中短剑锋利,有着削铁如泥之能,但变招之快,亦叫在下佩服。”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此等身手,武林中极是罕见,不知阁下何以要藏身轿中,故作神秘,不肯和杨某面对面的比试一阵?”   轿中人沉吟了一阵,道:“你当真想和我一较剑招,比个胜败出来么?”   杨梦寰道:“当世武林中,似阁下这般身手,除了有数的三两个人之外,实难叫在下想得出来还有何人……”   轿中人冷笑一声,接道:“你倒说说看,你那心目中三两高人,都是些什么人物?”   杨梦寰心中一动,暗道:机会来了,切不可放过激他现身的机会。   心念转动,缓缓答道:“有一位世人钦敬的赵老前辈,赵海萍,不知阁下识是不识?”   轿中人道:“好!那赵海萍算一个,除他之外,还有何人?”   杨梦寰道:“多情仙子赵小蝶,该有阁下这般身手吧?”   轿中人道:“不错,赵小蝶全身武学都得自‘归无秘笈’,也算她一份就是,这父女两人之外,还有何人?”   杨梦寰道:“天机府朱若兰,朱姑娘,不知阁下知是不知?”   轿中人道:“那朱若兰也算一份,还有么?”   杨梦寰道:“就在下所知,也只有这几个人了。”   轿中人道:“还有一人,你却忘记讲了。”   杨梦寰心中暗道:莫非他说的是陶玉么?口中故意说道:“兄弟想它不出,不知那人是谁?”   轿中人道:“还有你杨大侠!”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阁下过奖了。”   轿中人冷笑一声,道:“如若我能够胜得你杨大侠,那就一举成名了。”   杨梦寰道:“大概是不错吧!”   轿中人冷冷说道:“可惜我没有扬名立万,哄传天下的用心,有人喜爱名利,立威天下,但有人却喜爱幕后的权势,我……就是属于后一种人。”   杨梦寰道:“所以阁下才用了这顶黑布慢遮的小轿,以掩饰本来面目。”   轿中人道:“你如是真想和我在武功上分个胜败出来,请于今夜二鼓后,在你身后那高峰之顶,各凭武功拼个胜败出来。”   杨梦寰回顾一下身后高峰,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今宵二更,在下在峰顶相侯。”   轿中人冷然说道:“不过,我要事先说明,博斗时,只许你我在场,不得带人观战。”   杨梦寰暗道:故作神秘。口中却应道:“在下一切从命……”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轿中人接道:“可是要我放了被擒的三位姑娘?”   杨梦寰道:“不错,阁下可知她们的来历么?”   轿中人道:“都是那赵小蝶的侍婢。”   杨梦寰心中一惊,暗道:看将起来,他对江湖上的情势倒是熟悉的很。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武功如此之高,如果伤害几个侍婢,那未免有失身份。”   轿中人道:“今夜之战;你如能够胜我,三婢毫发无损的奉交于你,如是败在我的手中,连你的性命也要操诸我手,替人求情,岂不是笑话么。”   语声微顿高声接道:“我们走!”   走字出口,两个赤膊大汉已然如飞奔至,抬起小轿飞奔而去。   那骑马佩剑的少年,齐齐带转马头,紧随轿后而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绿春和三个白衣少女,欲待追赶,却被杨梦寰劝阻,要他们等到次日再说。   是夜二更,杨梦寰带了两支长剑,悄然独登峰顶。   峰顶上是一片半亩大小的平坦之地,四周寂然,了无声息,月挂中天,银照匝地,杨梦寰放下长剑,盘膝坐在峰顶,闭目运气调息。   表面上杨梦寰似已进入禅定之境,其实是劲气内敛,神凝五中,以他此时功力,三五丈内,可辨出落叶声息。   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仍不闻有人到来,杨梦寰不禁心中焦急起来,暗道:难道他不来了么?正自疑虑横生,突然西方暗影处,传过来一声冷笑道:“有劳久候了。”   杨梦寰抬头看去,月光下,只见一个全身黑衣,长袍掩腕,黑裙曳地,遮去双足,脸上戴着一个黑色面具的怪人,缓步走了过来。   这人一身装束怪模怪样,静夜中瞧去,有着一种阴森恐怖之感,杨梦寰心中暗道:你这身衣服和躲在小轿中有何不同?口中却淡然一笑,道:“阁下来的并不算晚,天色仍在三更之前。”   那黑衣人道:“其实咱们比试武功,有得半个时辰,那已是足够了。”   他声音并不怪异,只是有一股冰冷的味道,有如从阴冰地窖中吹来的寒风。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知半个时辰之内没有胜得阁下之能。”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有。”   杨梦寰霍然站起,握着双剑,道:“阁下不觉着口气太大些么?”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   杨梦寰精神一振,暗中运气贯注双臂,直达于双剑之上,缓缓说道:“阁下手中短剑,锋利异常,直可切金断玉,还请亮出兵刃来吧!”   那黑衣人突然一挥右手,长袖飞动,流现出一道寒芒。   凝目望去,只见那短剑不过一尺余长,剑柄深隐袖中无法瞧见,只见寒芒流动,却无法辨识那短剑来历。   杨梦寰四下瞧了一眼,缓缓说道:“三位姑娘,都很好么?”   黑衣人道:“很好,只要杨大侠能胜得我手中之剑,她们立时可以自由。”   杨梦寰道:“还有一件事,在下亦得先行说明。”   黑衣人道:“好!你说,只要你能胜我,不论何事,只要我力能所及,无不应允。”   杨梦寰道:“在下和阁下相约于此,除了比试剑招武功之外,还想藉此机会,一睹阁下的真正面目。”   那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就在下记忆所及,相约之时并未说明,杨大侠想瞧瞧我,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杨梦寰心中忖道:这人对答老练,软硬不吃,实在是太难对付的人物。   心念一转,欲擒故纵,淡然一笑,道,“在下希望能瞧瞧阁下的庐山真面,也不过是基于好奇之心,其实见与不见都于事无补。”   那黑衣人由面具之中发出一声清冷的笑声,道:“一切事情都好办的很,但重要的是,杨大侠必须先要胜得我手中的兵刃。”   只见他一幌手中的短剑,冷月下,立时闪动一片光辉,接道:“杨大侠自负渊博,可识得此剑来历么?”   杨梦寰凝目望去,只见那短剑在冷月之下,闪动起片片的寒芒。他已知此剑锋芒绝世,削铁如泥,但却无法认出其来历。令中一急,突然急出了一个主意来,淡淡一笑:“如若阁下肯放心把手中兵刃交付于我,在下倒要仔细瞧瞧那短剑出自何处……”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不放心。”右手一振,寒芒暴闪,突然扫来一剑。   杨梦寰料不到他想打就突然出手,这一剑突如其来,又快如闪电,只迫的杨梦寰倒跃数尺,才把一剑避开。   那黑衣人身随剑进,口中冷冷的说道:“今夜你杨大侠只带两只剑来,只怕是不够用吧!”   说话之中,连攻八剑。   这八剑招招如雷奔电闪,迫的杨梦寰连连后退。   他手中兵刃锋利,杨梦寰手中虽有双剑,却是不敢硬行封架他的兵刃,一时竟是无法扳回先机,节节败退,直待那黑衣人绵连的剑招一缓,杨梦寰才有反击之能。   杨梦寰双手各执一剑,左手长剑疾攻而出,点向那黑衣人的面门,右手长剑平胸横立护身。   那黑衣人剑势一转,斜向杨梦寰左手长剑之上撩去。   如是被他削中,杨梦寰手中长剑非成两截不可,只见杨梦寰右手扬起,那平护胸前的长剑突然刺出,扫向那黑衣人手中肘间关节。   如若那黑衣人剑势不停,一举之间,固可把杨梦寰左手长剑削断,但右手肘间井节势非被杨梦寰长剑点中不可。   如若他回手对付杨梦寰右手长剑,杨梦寰左手长剑,势将点中他面门之上。   这一招看来平易简单,实是双剑招术一记绝学,名叫“星月并辉”。   那黑衣人被逼得向后一跃,倒退五尺。   杨梦寰双剑一振,连环攻出,双剑各攻一路。   那黑衣人手中空有削铁如泥的宝刃,却是无法削得杨梦寰手中之剑。   原来杨梦寰本不善使用双剑,但情势所迫,和这黑衣人定约之后,就利用其间一段空闲时间,思索演练双剑招术,他天资过人,又有着深博的武功基础,竟被他想出一路以双剑克制对方利器的打法,以快速的变招攻势,使对方无法应用利器,削去自己手中之剑。   缠斗数十合,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那黑衣人打得火起,突然长啸一声,剑势忽变。   只见他长袖与剑光齐飞,全身都笼罩在一层剑气之中。   杨梦寰双剑挥转,不但无能进一招,反而有些逐渐被对方所制。   原来适才动手之时,那黑衣人一心想凭藉手中的利器,削去杨梦寰手中兵刃,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处处受制,此刻战法一变,宝剑威力发挥,杨梦寰不敢和他利剑相触,由主攻变成防守之势。激斗之中,突闻得一阵金铁相交之声,杨梦寰左手中的长剑被那黑衣人一剑削断。   只听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停下手道:“杨梦寰你可要再换一支剑?”   杨梦寰弃去左手中半截断剑,道:“那倒不用,在下用单剑也是一样。”   黑衣人道:“如是我再削去你右手中的兵刃呢?”   杨梦寰肃然说道:“在下还有双手和你周旋。”   黑衣人怒道:“你可是觉得我不敢杀你么?”   杨梦寰道:“胜负未分之前,阁下这些话未免说的太早了一点。”   黑衣人怒声喝道:“不信你就试试。”唰的一剑刺了过来。   杨梦寰只余右手之剑,对敌之间,不得不小心从事,一闪避开,拍出一掌。   那黑衣人剑势一撩,横向他手腕削来。   杨梦寰左手引开对方剑势,右手长剑才突然攻出一剑,刺向那黑衣人的脸上。   那黑衣人门户大开,杨梦寰剑势遂乘虚而入。   如若那黑衣人,要想避开一剑,只要向后一跃即可。   那知事情竟是大出意料之外,那黑衣人竞是不理杨梦寰刺向脸上的剑势。   但闻铮然一声,刺个正着。   那知剑势如刺在坚石之上,那黑衣人竟是浑如不觉。   原来那黑衣人戴的面具,竟然是金铁作成之物。   就在杨梦寰略一怔之间,那黑衣人短剑疾起,扫了过来,呛的一声,削断了杨梦寰手中的长剑。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双剑已然尽遭削断,我要领教你的掌势了。”   杨梦寰双掌一错,道:“自当奉陪。”   黑衣人缓缓把手中宝刃收了起来,道:“我如用兵刃胜了你,只怕你心中不服,但我赤手空拳胜了你,你总该心服口服吧。”   杨梦寰冷冷说道:“阁下胜了之后,再行夸口不迟。”   黑衣人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败在眼前,还这般大言不惭。”挥手一掌,拍了过来。   杨梦寰举手相迎,立时展开了一场恶斗。   两人掌来足往,各尽所能,变化万端,极尽奇幻。   杨梦寰初动手时,还不觉得什么,动手数十招后,突然发觉了不对。   原来他发觉那黑衣人出手拳招,竟然是处处抢制了先机,是以,杨梦寰虽然全力抢攻,始终无法抢得一招先机。   眼下的情势很明显,如若两人再这般打了下去,杨梦寰非败不可。   但情势逼迫,却不敢稍有松怠之心。   他发觉了这黑衣人的武功,出人意外的高强,最使杨梦寰惊奇的是,这黑衣人出手的招术,竟似是先就料到了杨梦寰拳势变化,自然处处尽占先机。   正激斗中,突闻一声娇叱传了过来,道:“住手。”   这声娇叱声音不大,但却如泄地水银一般,钻入了二人的耳中。   两人一齐停下手来,转脸望去,只见一个丰神绝世的自衣女,衣袂飘飘的站在山崖边缘。   杨梦寰一眼下,已认出来人是赵小蝶,高声说道:“赵姑娘。”   赵小蝶飘身而下,缓步走了过来,两道清澈的目光,盯注在黑衣人的脸上,冷冷说道: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也冷冰冰的答道:“你是赵小蝶么?”   赵小蝶道:“不错。”   那黑衣人缓缓取出短剑,道:“你要和杨梦寰联手齐上呢?还是要和我单打独斗?”   赵小蝶款步行来,本想质问他擒去三婢的事,但却未料到这黑衣人竞是先发制人,拔剑挑战。   那黑衣人不闻赵小蝶相应之声,立时冷笑一声,道:“赵小蝶,你怎么不答话呢?”   赵小蝶娇艳的粉脸之上,神情屡变,一语不发,缓步直向那黑衣人行了过去。   那黑衣人见她愈逼愈近,突然举手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快速至极,但见寒光一闪,剑尖已然逼近赵小蝶前胸之上。   赵小蝶身子突然一侧,打了一个转身,巧妙无比的让过一剑,仍是一语不发。   那黑衣人手中短剑一挥,突然幻出了一片剑花。   当头罩落了下来,但见赵小蝶打了一个转身,又灵巧绝伦的避开一团剑花。   那黑衣人似是料不到她身法如此之快,呆了一呆,道:“好身法。”唰的又是一剑刺来。   赵小蝶身子一侧,又把一剑避过,冷冷说道:“该停手了。”   那黑衣人一连三剑,均未刺中赵小蝶,自己似是亦有些不好意思,果然停下手来。   赵小蝶缓缓举起右手,纤巧玉指,理一下鬓边长发,冷冷说道:“想打架,我一定奉陪,不过先把话说个清楚,再打不迟。”   那黑衣人道:“什么话,但请快说。”   赵小蝶道:“我手下三个女婢,可是被你掳去了么?”   黑衣人道:“我捉了三个丫头倒是不错,但她们是谁的丫头,那我就不清楚了。”   赵小蝶道:“那就是了,不知她们现在何处?”   黑衣人道:“这个暂难奉告……”目光一掠杨梦寰,接道:“我和他相约在先,在这山峰之上比武,如是他能胜得了我,我就把那三个丫头放了。”   赵小蝶道:“如是他败在你手中呢?”   黑衣人道:“那三个丫头生得聪明伶俐,我就把她们留在身侧自己使唤了。”   赵小蝶道:“这比试不公平。”   黑衣人道:“那里不公平了?”   赵小蝶道:“那些丫头都是我的属下,他如何能够作得主?” 黑衣人目光转注到杨梦寰的脸上,道:“你即是做不得主,为什么要和我订约?”   杨梦寰被问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脸尴尬之色。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哼!你的英雄气概那里去了?”   赵小蝶眼看杨梦寰窘迫之情,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他为什么不能做主?”   那黑衣人两道冷峻的目光,转注到赵小蝶的脸上,道:“他做得了主么?”   赵小蝶脸色一整,说道:“自然做得了主。”   那黑衣人道:“好!那他已败在我的手中了,那三个丫头,你也不用想讨回去了。”   赵小蝶冷冷说道:“三个丫头事小,你却忘了一件大事。”   黑衣人道:“什么大事?”   赵小蝶道:“杨梦寰和你赌那三个女婢的自由,我要赌你永远没有使唤那三个丫头的命!”   黑衣人道:“此言何意?”   赵小蝶道:“再也明白不过,你今宵难道还想离开此地么?”   黑衣人纵声而笑道:“赵小蝶,你这几句话不觉得口气太大么?”   赵小蝶道:“我言出衷诚,句句实言。”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别人怕你由‘归元秘笈’上学得的武功,但我却不怕。”   赵小蝶微微一怔,暗道:他怎知我武功得自“归元秘笈”。   但继而一想,此事天下皆闻,这黑衣人知悉内情,实也算不得大忌的事。心念一转,微笑说道:“那你就试试看上面记载的功夫如何。”   突然挥了长袖,扫了过去。   那黑衣人似早有备,右手一挥,一道寒光,直向赵小蝶长袖上斩去。   赵小蝶一挫腕,生生把长袖收了回来。   但左袖收回的同时,右袖却击了出去。   刹那间双袖飞转,快如风轮,一阵迫攻,逼得那黑衣人连退三步。   杨梦寰一侧旁观,只看得暗暗忖道:她身具当世上乘内功而不自知,五年前还是不解武功的小姑娘,五年后,却成了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瞥见那黑衣人挥剑反击过来。   他剑招怪异,竞把赵小蝶逼退了数步。   杨梦寰仔细瞧去,不禁为之心头震动。   原来那黑衣人的剑招,竟是走的反向剑路,这一剑该攻左侧,他却偏偏攻向右侧。   赵小蝶虽是胸怀绝世武功,但从未料到武林之中竟然有人会用反道武功路数。   一时间竟然是想不出拒敌之策,被那黑衣人凌厉的反道剑势,迫得直向后退。   杨梦寰只看得大为焦急,但却又想不出克敌之策。   眼看赵小蝶已然退到一处悬崖边缘,再向后退,势必要跌下悬崖不可。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势中,赵小蝶似是突然想起了克敌之法,双袖挥舞,展开了反击之势。   这一路反击之势,果然是黑衣人剑势的克星,登时把那黑衣人凌厉的剑势压了下去。   赵小蝶身形缓缓转动,竟然把那黑衣人迫转向悬崖一边。   她虽是双袖当作兵刃,看起来有如挥袖曼舞,但长袖上却是蕴蓄了很强的内力,如被他击中,受伤之重,不下于刀剑所伤。   那黑衣人剑势已完全被赵小蝶双袖反击之势迫的没有了还手之力,几度要跌下悬崖。   赵小蝶突然停下手来,说道:“你脸上虽然戴着面具,但身子总不能全穿着铁衣,如是跌下这悬崖中去不知会不会把你摔死?”   那黑衣人突然收了长剑,道:“你双袖之中带着一股强大的潜力,逼的我剑招无法施展,今日之败……”   赵小蝶冷笑一声,接道:“怎么?你败得不服气么?”   黑衣人道:“自然是不服气了,如若你能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咱们再比一场,那时我如仍然败在你的手中,才心服口服。”   赵小蝶道:“别说三个月,就是给你半年,那也无关紧要,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一身武功,都是得自‘归元秘笈’么?”   赵小蝶道:“天下武林有谁不知,这也不算隐秘的事。”   那黑衣人道:“如是我用那‘归元秘笈’未曾记载的武功和你动手,你就无所展其技了。”   赵小蝶笑道:“嗯!你刚才用的反道剑招,‘归元秘笈’上确实未曾载过,但我还不是胜了你?”   那黑衣人道:“不管如何,我今日已为你所制,如你怕和我订下后会之约,尽管出手就是。”   赵小蝶道:“那个怕你了,三月之后,咱们重在此地相见就是,不过……”   黑衣人道:“不过什么?”   赵小蝶道:“不过我要你取下脸上的面具,瞧瞧你的真面目,还有释放回我的三个女婢。”   那黑衣人道:“我只取下面具……”   赵小蝶道:“不错,只要你取下脸上的面具,就可以走了。”   那黑衣人缓缓取下脸上的铁面具,说道:“赵小蝶,你要瞧清楚了。”   原来他那铁面内,竟仍是带着面具。   赵小蝶正待追问,那黑衣人已然抢先接道:“赵小蝶,你说过的话是否还要更改。”   赵小蝶心中暗道:他说的不错,我只过说过取开所戴的铁面具,当下一挥手,道:“好,算你胜了这一阵。”   那黑衣人突然转过脸去,大步向山下行去,隐失于夜色之中。   赵小蝶突然想起那三个婢女还未被放,当下高声叫道:“喂!那三个姑娘现在何处?”   遥闻那黑衣人应道:“但请放心,我下山之后,立刻就放了她们。”   高耸的山峰顶上,只余下杨梦寰和赵小蝶。   两人相对站了片刻,杨梦寰长叹一声,道:“又劳姑娘相助。”   赵小蝶道:“不用客气。”   杨梦寰沉吟了一阵,抱拳说道:“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别过。”   赵小蝶柳眉耸动,缓缓说道:“这黑衣人很多武功确非那‘归元秘笈’上记载的武学,你以后遇上他时,要多多当心才好。”   杨梦寰拱手道:“多谢关照。”   赵小蝶口齿启动,幽幽说道:“咱们越来越陌生了。”缓缓转过身子,漫步而去。   杨梦寰突然转过身子,奔向山下而去。   赵小蝶闻得脚步声回过头来时,那杨梦寰已经奔下了山峰。   她望着杨梦寰的背影,默然良久,突然一咬牙,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就是不肯求我一句话。”   且说杨梦寰一口气奔到沈霞琳坐息之处,那绿春正在和沈霞琳谈论着他。   绿春主张去找,沈霞琳却是充满着信心,主张不如在原地等待。   杨梦寰抱拳对绿春一礼,道:“令东主已经赶到……”   绿春急急接道:“他和那黑衣人动手了么?”   杨梦寰道:“那黑衣人败在赵姑娘的手中,已答应释放擒去之人,诸位请在附近寻找一下,在下等先告别了。”   说完话,带着沈霞琳和六宝和尚送行离去。   沈霞琳被他牵着手,急急奔行,心中大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寰哥哥,你急什么?”   杨梦寰道:“咱们得快此走,别让她改了主意。”   沈霞琳道:“什么人改变主意?”   杨梦寰道:“赵小蝶。”   沈霞琳奇道:“赵姑娘改变什么主意?”   杨梦寰道:“也许她会和那黑衣人联手同心不让咱们走了。”   沈霞琳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道:“你是说那黑衣人帮助陶玉,赵姑娘也帮助陶玉,是么?”   杨梦寰道:“看上去似是如此,事实上又非如此,这其间复杂得很,一时间我也无法给你说得清楚了。”   沈霞琳道:“这我就想不明白了,不过既然有这么多人和咱们作对,咱们也该去请些帮手才是。”   杨梦寰道:“找人相助并非困难,难的是对手一个个武功高强,一般的武林同道非是他们的对手,岂不是徒自伤害人命。”   沈霞琳道:“那为什么不去请武功高强的朋友相助呢?”   杨梦寰道:“要找到能和陶玉、王寒湘等高手相抗的人物,当今武林实难找出几个。”   沈霞琳道:“唉!这有什么困难,我已想好了很多可请的人。”   杨梦寰道:“你是说朱姑娘?”   沈霞琳道:“不错啊!兰姊姊那天机石府中,现有彭秀韦,玉萧仙子等人,他们这些年来,个个都用心于武功之上,进境很多。”   杨梦寰沉吟了一阵,道:“玉萧仙子和彭秀韦,武功虽然高强,但也难是赵小蝶和陶玉之敌。”   沈霞琳道:“赵姑娘对兰姊姊最是敬爱,咱们让兰姊姊劝劝她也就是了,那陶玉只有一人,你足以和他对抗,那也不用忧愁了。”   杨梦寰正待答话,突然一个悠长的笛声专了过来。   杨梦寰素解音律,凝神听了一阵,突然说道:“咱们得快些走了!”   牵起沈霞琳和六宝和尚大步向前奔去。   三人这一口气奔行了十几里路,杨梦寰才放缓了脚步。   沈霞琳道:“跑什么?”   杨梦寰道:“你刚才可曾听到那笛声么?”   沈霞琳道:“听到了,怎么样?”   杨梦寰道:“你可知那笛声是何人吹出的么?”   沈霞琳道:“又瞧不到那吹笛的人,自然不知道是何人所吹了。”   杨梦寰道:“我知道。”   沈霞琳道:“什么人?”   杨梦寰道:“赵小蝶。”   沈霞琳道:“她在笛声中吹些什么?”   杨梦寰道:“她似是借那笛声发泄出心中的怨愤,而且直对咱们的方向行来,她正在激愤之下,如是和咱们撞在一起,实有很多不便之处,因此咱们得快些走开。”   沈霞琳道:“原来如此。”   突闻笛声飘渺,又传过来!   沈霞琳道:“她似是追着咱们来了?”   杨梦寰道:“不错,咱们得转个方向。”   六宝和尚口齿拙笨,素无心机,想到师父已死,从此之后,只有跟着杨梦寰夫妇,才能吃饱肚子,那就得忠心耿耿的跟着两人,至于两人谈些什么,他是漠不关心。   三人转向而行,绕过一片杂林,只见两个劲装大汉迎面奔了过来。   沈霞琳低声说道:“寰哥哥,邓少堡主和柳远来了。”   杨梦寰点头笑道:“正是他们两人,师妹已能留心到身外物了。”   邓开宇似是亦认出了杨梦寰,带着柳远,大步奔了过来,抱拳一礼,道:“杨大侠,害兄弟找得好苦啊!”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这些时日中,遇上几个强敌,交手数阵,互有胜负,一时无法脱身赶回,有劳少堡主跋涉寻找,我等实是抱歉的很。”   邓开宇笑道:“杨大侠驾临敝堡,使敝堡蓬革生辉不少,眼下已有几位江湖高手,和几位门派的掌门人赶到寒舍,求见杨大侠……”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我要让他们失望了。”   邓开宇道:“据兄弟听得消息,除了已到寒舍的几位武林高人之外,还有九大门派中人都将赶到,兄弟已经离开了寒舍一日夜,只怕此刻又另有很多人到达了。”   杨梦寰略一沉吟,道:“只怕陶玉也已知道这些消息了,咱们得快些赶回贵堡中去。”   、 邓开宇道:“目下寒舍高手甚多,那陶玉纵然是亲自找上门去,也不要紧。”   杨林寰心中暗道:除非有几位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能够放下面子联手拒挡陶玉一人,如是单打独斗,以那陶玉手段之辣,纵然是武林高手和他过招,只怕也难支撑过二十回合。   这些话如若说出口来,未免太过狂妄,他为人谦恭有礼,不愿口舌之上轻蔑他人,只好闷在心中。   他心有所思,愈行愈快,邓开宇等被迫的全力疾追。   几人一路急赶,日落前已回到邓家堡。   邓开宇低声道:“杨大侠请先洗个脸休息一会,在下去通知一声。”   杨梦寰回到室中,刚刚洗过脸,邓开宇已来相请,道:“家父和群豪都已在厅中等候杨大侠。”   杨梦寰道:“邓兄请把六宝和尚安排一下,他不善言词,不解险恶,处处需人照顾才行。”   邓开宇道:“不劳杨大侠费心,在下早已替他安排好食宿之地。”   谈话之间,沈霞琳和童淑贞双双走了进来。   杨梦寰急抱拳一礼,道:“见过师姊。”   童淑贞还了一礼,叹道:“我都已听师妹讲过了,师弟为盛名所累,妒忌之人甚多,看来你是无法摆脱这江湖上的是非了。”   杨梦寰苦笑一下,道:“这次江湖大劫过后,小弟必将寻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摒绝武林恩怨,不再身担是非。”   童淑贞道:“这谈何容易啊……”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些年来,我已习惯独处,不喜人多,厅中宴会,我不想去了。”   邓开宇道:“这个,如何……”   杨梦寰接道:“我师姊素喜清静,少堡主也不用勉强她了,咱们走吧!”   邓开宇带着杨梦寰和沈霞琳直奔大厅。   杨梦寰当先而行,缓步入厅,只见厅中群豪济济,不下数十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   老堡主邓固疆大步迎上来,笑道:“杨大侠幸得及时赶回,唉!如是你再晚回来一些时间,老朽就无法应付天下英雄的质问了。”   杨梦寰抱拳一个罗圈揖,道:“杨某人因事晚归,有劳诸位等候,在下这里先行谢罪了。”   但闻厅中群豪齐声应道:“杨大侠言重了。”   就在群豪话声甫落之际,大厅一角,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杨梦寰,你还记得老衲么?”   此人直呼杨梦寰的姓名,只听得厅中群豪齐齐为之一呆。   转脸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枯瘦和尚,独坐厅上一张木椅之上。   沈霞琳看清来人,不禁吃了一惊,几乎失声而叫,总算她这些年来,定力大进,勉强忍了下去。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记忆不错,老禅师该是大觉寺的高憎枯佛灵空。”   那枯瘦老僧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杨大侠还能记得老衲的法号。”   杨梦寰道:“老禅师言重了。”   那灵空大师突然一闭双目,双手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杨梦寰想到这灵空昔年在大觉寺中的作为,只觉那一声佛号特别刺耳。   这时邓固疆已让杨梦寰入座,吩咐厅中仆从开上酒宴。片刻之间,已然摆上了丰盛的酒席。   厅中群豪轮番向杨梦寰敬酒,口中都是些久慕大名,至为敬仰的颂赞之词。   杨梦寰留心群豪,发觉其中有四个人深藏不露。   他们从杨梦寰进入厅中,始终是一付微带笑容的脸色,既未说一句歌颂之言,亦未向杨梦寰敬过一杯酒。   一席酒宴,匆匆而毕,杨梦寰带着沈霞琳退席之后,低声说道:“你瞧到那枯佛灵空了么?”   沈霞琳道:“瞧到了,那和尚坏死啦!”   杨梦寰道:“但他武功却是高强的很……”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是他武功仍和昔年一般,没有什么大进,你一人就可以对付他了。”   沈霞琳道:“如是他有什么轻举妄动,我今晚借机会宰了他。”   杨梦寰笑道:“告诉童师姊,要她小心一些。”言罢,自行转回卧室;脱去外衣,登上木榻,暗暗忖道:灵空何以陡然在邓家堡中出现,而且混入了群豪之中,难道他也投入了陶玉门下不成?   厅中群豪,人数虽然不少,但九大门派未来一人,唯一使杨梦寰念念不忘的,是那四个冷做不群的年轻人。   他们未向杨梦寰敬过一次酒,杨梦寰心烦意乱,也未来得及和四人打个招呼,就匆匆退了回来。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陡然觉得一阵困倦涌来,赶忙运气调息,澄清杂念,渐入忘我之境。   这时突然由榻下跃出一人,手中举着一把匕首,直向杨梦寰前胸刺去。   杨梦寰已生警觉,一仰身,倒卧在木榻之上,顺势飞起一脚,踢向那人手腕。   那人似是自知非敌,一击不中,立时转身向室外冲去。   杨梦寰一提气,突然由木榻上飞跃而起,直向门口抢去。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到了门口。   那人匕首一挥,疾攻两招,寒光闪动,分击向杨梦寰两处大穴。   杨梦寰暗道:好快的手法!一吸气,未落实地的身于,陡然向后退了两尺,避开刀势。   那人一击之下,逼退了杨梦寰,身子一侧,又向室外冲去。   杨梦寰扬手一掌劈了过去,一股奇大的潜力暗劲封住了门户。   第十四回 毒龙夫人     那人被那股潜力暗劲击中,生生被挡了回来。   杨梦寰大迈一步,欺到那人身侧,低声说道:“咱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对我动刀子,这其间定有原因,在下很希望能够知道内情。”   那人似是自知无法走脱,忽的挥刀向杨梦寰连攻四招。   杨梦寰沉声说道:“朋友这般不识抬举,那也别怪我杨某人失礼了。”掌势一紧,反击过去,登时迫的那人连连向后退避。   杨梦寰处处手下留情,不肯伤他,旨在设法生擒于他。   那人在杨梦寰掌力逼迫之下,突然跃飞而起,直向杨梦寰撞了过来。   手中匕首随着冲过去的身子,刺向杨梦寰的前胸。   杨梦寰凝立不动,左手一挥,封开匕首,右手一探;抓住了那执刀人的手腕,微一加力,冷冷说道:“朋友贵姓啊?”   那人只觉手腕一麻,手中匕首跌落在地上。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阁下是何人物,和我杨某人何仇何恨,为何要隐身在床下行刺?”   那人似是自知无反抗之能,也不挣扎,只是闭起双目,一语不答。   杨梦寰看他包头黑中,直压眉际,心中大感奇怪,伸手一推,推脱那人头上黑巾。   只听那人啊哟一声,露出一头秀发。   原来这人竟是一个女孩子。   杨梦寰见行刺自己之人,原来是一个女孩子,不禁吃了一惊,急急放手道:“在下不知你是位姑娘,还望多多原谅。”言罢,向后退了两步。   那女子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很君子。”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如若姑娘觉着在下还有一点可取之处,那就请姑娘把何以要行刺在下的事,说个明白。”   那女子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杨相公一定要知道?”   杨梦寰道:“自是要知道的。”   那女子索性除去头,说道:“杨相公认识我么?”   杨梦寰仔细瞧了他一眼,道:“也许从前见过,只是记不得了。”   那女子道:“这也难怪,杨梦寰是何等身份的人,如何还会识得我这么一个丫头。”   杨梦寰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阵,道:“在下确实想不起来,姑娘还请明说了吧!”   那女子突然一挺胸,道:“你忘义、负情,为人薄幸,但求眼前欢笑,不忆昔年情义……”   杨梦寰伸手摸出了火摺子,一幌而燃,点起了桌上的火烛。   仔细打量那姑娘一阵,突然说道:“你是银瓶姑娘?”   银瓶黯然说道:“你还认识小婢?”   杨梦寰长叹一声,道:“你离开‘水月山庄’,算起来该有六年了?”   银瓶道:“自从玉娟姑娘死了之后,小婢不想再留‘水月山庄’,睹景思人,倍感伤情,这时正好家兄去‘水月山庄’看我,夫人就还我自由之身,让我离开了‘水月山庄’,可惜家兄不务正业,临行时夫人相赠的银两,都被他嫖赌花光,无奈何,又把我卖入邓家堡中为婢。”(事见本书前传拙作《飞燕惊龙》)   杨梦寰道:“你这身武功,可是学自邓家堡中的么?”   银瓶点点头道:“老堡主说我骨格清奇,很适合练武的条件,因此指明要我习练武功,又承少堡主亲自传授,才使小婢有此成就。”   杨梦寰道:“这就是了,你该回去休息啦!”   银瓶突然叹息一声,道:“小婢看公子和那沈霞琳亲密异常,似是早已把玉娟姑娘弃置脑后,心中一时气愤,才藏在榻下行刺相公。”杨梦寰道:“你们主婢情深,这也不能怪你。”   银瓶欠身一礼,出室而去。   杨梦寰熄去案上烛火,登上木榻,心中烦乱,和衣躺下,刚刚闭上双目,突闻一声冷笑传了过来。   杨梦寰吃了一惊,一跃而起。   但闻窗外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好一个愚蠢的人。”   杨梦寰跃飞而起,一掌推开了窗门。   一式“巧燕穿帘”紧随着拍出的掌势飞跃而出。   流目望去,只见一个人影飞上屋面,疾奔而去。   杨梦寰一提真气,放腿疾追。   那人身法快速,疾如闪电奔雷,杨梦寰亦施展出全力追赶,两条人影疾如流星赶月。   片刻工夫,已离开邓家堡到了荒凉的郊野之中。   那奔行的黑衣人陡然停下脚步,冷冷说道:“杨梦寰,你这般苦苦追我,是何用心?”   杨梦寰只觉耳音甚熟,但一时却想不起他是何人,当下喝道:“阁下什么人?”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赫然竟是前日所遇那不轿中,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   杨梦寰呆了一呆,道:“原来是你!”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怎么样?你很怕我?”   杨梦寰道:“怕倒未必,只是觉着有些奇怪而已。”   那黑衣人仍戴着黑色的铁面具,装束和前日所见一般,双目中暴射出冷电一般的眼神,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杨梦寰道:“阁下武功惊人,不在那陶玉之下,何以竟甘为陶玉手下之臣?”   那黑衣人冷漠的说道:“谁说我甘为陶玉手下之臣?”   杨梦寰道:“阁下既不甘为陶玉所用,又和我杨梦寰无怨无仇,不知为何要处处和我作对?”   那黑衣人笑道:“你和陶玉似乎代表着江湖上两种势力,如是在下亦有野心的话,我必先行设法消灭你们其中之一,我不助陶玉对付你杨梦寰,那就只有帮助你对付陶玉了。”   杨梦寰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那就难怪了,不过阁下应该知道,目下中原武林除了我杨梦寰和陶玉之外,还有一位赵小蝶,阁下纵能助陶玉先败在下,只怕也难如你之愿。”   那黑衣人道:“我不过有此用心而已,成与不成,倒不用放在心上。”   杨梦寰呆了一果,道:“怎么?这等大事,也可开玩笑的么?”   那黑衣人道:“这等大事,不但要武功高强机智过人,而且还要有几分运气,我们暂时不谈……”   语声微微一顿,左手取下铁面具,笑道:“杨梦寰,你不是很想瞧瞧我的真面目么?”   杨梦寰凝目望去,只见他面上一片血红,难看至极,当下说道:“这就是阁下的真面目么?”   那黑衣人说道:“自然不是了。”右手举起,又取下那血红色的面具,笑道:“杨梦寰,这便是我的真面目,你可要仔细瞧了。”   杨梦寰凝目望去,只见他柳眉凤目,双颊如雪,不禁怔了一怔,道:“你是……”   黑衣人笑道:“嗯:是一位姑娘。”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姑娘如非自愿暴露身份,在下实是难以想得出来。”   那黑衣人娇声笑道:“杨梦寰,你瞧瞧我比你那沈霞琳如何?”   杨梦寰道:“姑娘貌美如花,沈霞琳如何能够及得。”   那黑衣人笑道:“好一顶高帽子,你瞧都没有瞧清,怎知我胜过那沈霞琳呢?”   杨梦寰道:“姑娘女扮男装的事,那陶玉可曾知道么?”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如不想现露本来面目,谁也无法知道。”   杨梦寰道:“这么说来,在下倒是有幸得很。”   黑衣人道:“嗯!不错,你见了我庐山真面目,难道就这样白白的瞧瞧么?”   杨梦衰道:“在下已经瞧过了,姑娘貌羞花月,在下有幸一睹玉容。”   那黑衣女格格一笑,道:“那陶玉虽然生的面貌秀俊,但却要输你杨梦寰三分侠气……”   杨梦寰道:“我杨某人堂堂男子,岂容人评头论足。”   黑衣女笑道:“愈有英雄气概,愈叫女人倾心,老实说那一天我并非无能杀你,只不过手下留情罢了!”   杨梦寰冷冷笑一声,道:“这个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黑衣女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已不再存杀你之心。”   杨梦寰怒道:“凭姑娘之能,说这样的话,未免口气太大了。”   黑衣人笑道:“你如是当真的不信,眼下就可以试试。”   杨梦寰道:“自当奉陪。”   黑衣女道:“咱们各出全力,以命相搏,如是不赌上一点东道,那未免有些不值得了。”   杨梦寰道:“生与死的赌注,难道不够大么?”   黑衣女道:“阁下谦谦君子,说这些充满杀气之言,不觉着有些太过粗蛮了么?”   杨梦寰呆了一呆,道:“那要赌什么?”   黑衣女笑道:“我的武功你已经见识过了,我还有十八个黑衣侍卫,说一句托大的话,他们的武功决不在你们中原武林一流高手之下,如是我败在你的手中,连我和一十八个侍卫,全都听你之命,为你效力。”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这赌注大大了,在下没有这样大的本钱。”   黑衣女子笑道:“你自己出个赌注如何?”   杨梦寰道:“如若一定要在下下注,我只有人一个、命一条,如若我败了,杀刮任凭姑娘。”   黑衣女子笑道:“已经够了,我要的就是一个人。”   杨梦寰怔了一怔,道:“什么?”   黑衣女子道:“杨大侠自负盛誉,量也不肯先行出手,我这里有僭了。”呼的一掌劈了过来。   杨梦寰封开来掌,疾攻五招。   这五招,凌厉异常,掌掌带起了啸风之声。   那黑衣女子挡开五招格格一笑,道:“这等打法,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分出胜败,欲求早分胜负,只有以内功相拼了。”   右手一挥,硬接下杨梦寰的掌势。   杨梦寰一和她掌势相触,立时觉出一股强劲潜力,直逼过来,赶快运力抗拒。   两人各出右掌,抵触一起,运功反击,形成了一个对峙之局。   这时双方都有着强烈的求胜之心,不自觉问逐渐增加功力。   僵持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光,杨梦寰和那黑衣女都呈不支之状。   那黑衣女娇喘不停,杨梦寰汗出如浆,滚滚而下。   双方经过了这一阵苦拼之后,心中明白,谁也无法用内功压倒对方,两人的内力也是半斤八两。   僵持中,那黑衣女陡然加上一成功力,迫使杨梦寰的手掌向后退了一寸,喘息着说道:   “杨梦寰,你认不认输?”   杨梦寰脸上汗水有如水淋一般的直滴下来,口中却说道:“今日之局,至多是个同归于尽,想要我杨梦寰认输,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说完话,默运内力,又把那黑衣女的掌势,迫的向后退了一寸。   心中却是暗自忖道:这女子不知练的什么武功,竟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我杨梦寰任、督二脉已通,内力输送甚快,虽未如那赵小蝶一般,达到了生生不息之境,但和常人相较,却是有所不同,何况近日之中,又得那苦心大师转嫁内力,一般习武之人,纵然有三五十年之火侯,但没有我杨梦寰这等奇遇,也不易达此境界,此女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几岁,何以有此等深厚的内力。……   付思之间,忽听那黑衣女说道:“杨梦寰,此刻我如想置你死地,只不过是一转心念而已。”   杨梦寰道:“姑娘有何办法置我死地,在下洗耳恭听。”   黑衣女道:“你已经骑上虎背,欲罢不能,势必全力苦撑下去——”   杨梦寰接道:“如若在下的看法不错,姑娘只怕是也已经到了力尽筋疲之境。”   黑衣女道:“你不信我能杀你?”   杨梦寰道:“不信,姑娘如是真有置我于死地的手段,只管出手就是。”   黑衣女道:“你可知道,世间有一种武功,可以吸化敌人内力……”   杨梦寰道:“这个在下倒是听人说过,那是一种至阴、至毒的外门武功。但在下却是不信姑娘也会施展。”   黑衣女道:“我会的,只是我不愿施展而已!”   杨梦寰道:“为何这般慈悲起来了?”   那黑衣女道:“此时你已无能使功力收发随心,我如施展出那阴毒的‘破元神功’,片刻之间你即将气绝而死。”   杨梦寰道:“如是姑娘当真有此等能耐,在下是死而无怨。”   那黑衣女子道:“可是我不愿杀死你!”   杨梦寰道:“彼此敌对,各下毒手,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用不着存什么慈悲心肠。”   黑衣女道:“不要激怒我,一个人只有一条命,如是当真杀死你,那沈霞琳、李瑶红岂不都要作了小寡妇。”   杨梦寰道:“你好像对我的一切,都很熟悉啊。”   黑衣女道:“不错,我听人说你盗名欺世迫奸师妹,被昆仑派逐出门墙……”   杨梦寰眉头纵动,道:“这些话都是陶玉说的么?”   黑衣女道:“不是,你横刀夺爱,借用药物,诱使那李瑶红失身,使陶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友,离他而去,他自然要恨你有如刺骨椎心了。”   杨梦寰只觉气血翻涌,张嘴吐出一大口血来,道:“这些话你是听何人所言?”   他心躁气浮,内力上也大减许多,吃那黑衣女把掌势迫退了半尺。   但他极快的警觉到处境的险恶,赶忙澄清杂念,默运内力抗拒,但劣势已成,在筋疲力尽之时,已无反击之能。   那黑衣女亦似用出全力,杨梦寰澄清杂念,全力反击之后,那黑衣女再也无能越雷池半步。   这个当儿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童淑贞身背长剑,疾奔至两人身前,唰的一声抽出长剑,道:“师弟不要惊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那黑衣女望了童淑贞一眼,缓缓闭上双目。   要知她此时已经是全力和杨梦寰苦拼内功,再无余力抗拒童淑贞,只要童淑贞举剑一挥,立时可把她伤在剑下。   杨梦寰回顾了童淑贞一眼,道:“师姊不可造次。”   童淑贞已然扬起剑势,准备出手,听得杨梦寰喝叫之言,只好停下手来道:“这女人武功不弱,留着终是祸患,师弟何以不让我借此机会,取她性命?”   杨梦寰叹道:“咱们若是这般杀了她,她死的难以瞑目。”   童淑贞道:“敌势强大,双方实力不均,师弟还存君子气度,岂不是要自取败亡么?”   杨梦寰道:“她是受人欺骗,才甘心和咱们为敌,这情形又得另当别论了。”   只听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我如想取他之命,此刻他早已横尸当地,还等到你赶来救他么?”   童淑贞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望着杨梦寰道:“师弟,此言可是当真么?”   杨梦寰心中暗道:我如说她胡说八道,童淑贞必将一剑把她杀死,此女虽然装束诡异,不似正道人物,但她如此武功练来不易,如若把她一剑杀死,那是未免太过可惜,何况她乃受人煽动而来,是非皂白未分清楚,纵然要杀她也该让她明白内情之后再杀她不迟。   但此刻形势不同,实无法解说清楚,只好说道:“不错,她如想杀我,小弟只怕难以支撑得如此之久。”   童淑贞眉头耸动,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她真有如此能耐,那是更该杀她了,但师弟一生中正大光明,君子行径,我如杀了她只怕师弟心中难安。”   那黑衣女子突然叹息一声,陡然一收内力。   双方正在相持不下的当儿,那黑衣女于陡然收了内力,杨梦寰收势不及,内力排山倒海一般的直撞过去。   只见那黑衣女子整个身体飞了起来,凭空打了几个跟斗,摔到一丈开外。   杨梦寰长长吁一口气,拂拭一下脸上的汗水,站起身子,行到那黑衣女身前。   只见她双目紧闭,蜷伏在地上,口鼻间,鲜血泪泪,伤势十分惨重。   杨梦寰长长叹息一声,道:“如是她不冒险收回内力,我们这般相持下去,定要个玉石俱焚之局,她决然不会受到如此重伤……”   语声微微一顿,道:“有劳师姊,看看她的伤势如伤?”   童淑贞应声走了过来,还剑入鞘,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按在那黑衣女前胸之上。   只觉她心胸跳动甚慢,内腑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足足有一盏熟茶工夫之久,童淑贞才缓缓收回左手道:“她伤的虽然很重,但气息尚未全绝,”   杨梦寰流目四顾一眼,道:“那就再劳师妹把她背回邓家堡去……”   崖淑贞道:“师弟一定要救她么?”   杨梦寰道:“她如不突然收回内力,岂会受到如此重伤……”   童淑贞接道:“那是她因为怕我出手伤她之故。”   杨梦寰道:“唉!无论如何,她不是败在小弟手中,咱们自是应该救她。”   童淑贞道:“师弟一定要救她,也不该带回邓家堡去。”   杨梦寰道:“为什么?”   童淑贞道:“师弟为人,虽然但坦荡荡,君子胸怀,但树大招风,名大招谤,武林中忌你之人,日夜都在想法子破坏你的名誉,他们不能杀了你,却可以在口头上伤你,你如把这位姑娘带回邓家堡去,岂不是予人口实么?”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唉!师姊说的不错。”   童淑贞道:“你现在究竟准备如何安置她?”   杨梦寰道:“只要使她伤势转好一些,能够自行调息,咱们就可以不用管了。”   童淑贞道:“如果她以后仍然和你为敌,你岂不是自找烦恼。”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杀了她也许更将激起她数十个属下的拼命之心。”   童淑贞道:“好吧!离此不远处,有一座荒凉的土地庙,咱们到那庙里去吧!”抱起了那黑衣女,大步向前行去。   杨梦寰随身后而行。   行约五六里,果然到了一座荒凉的土地庙中。   这是一座很小的庙,似已久年没有香火,神案上积尘盈寸,神像亦都残缺不辨。   童淑贞当先进入庙中,放下了那黑衣女,道:“师弟要怎么为她疗伤?”   杨梦寰道:“还得师姊相助,快扶她盘膝而坐。”   童淑贞道:“你要用内力助她打通经脉要穴?”   杨梦寰道:“正是如此。”当先盘膝坐了下去,运气调息。   童淑贞扶正那黑衣女的身子,使她盘膝坐好。   这时那黑衣女仍在错迷状态之下,已无自主之能,必得童淑贞双手扶着她的肩头,才能坐稳。   杨梦寰经过一阵调息,精神大见好转,伸出右掌,顶在黑衣女背心之上,默运内力,一股热流攻入黑衣女的命门穴中。   那黑衣女将要静止的行血,吃杨梦寰内力的推动,又开始循行流动,启动樱口,连连吐出了几口淤血,才清醒过来。   她启动双目,望了童淑贞一眼,似想说话,但却又似乏力启齿,一语未发,又缓缓闭上双目。   过有顿饭工夫之久,那黑衣女重又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有劳姑娘相助。”   童淑贞缓缓松开双手,道:“现在好些了么?”   那黑衣女点点头道:“行血已畅。”   杨梦寰突然取开按在那黑衣女背上的手掌,站起身子,拭去脸上的汗水,道:“姑娘多保重,在下等就此别过了。”   那黑衣女子急急说道:“不要慌。”   杨梦寰人已经出了庙门,闻言停了下来,说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黑衣女道:“你信不信我会‘破元神功’?”   杨梦寰心中暗道:“此女已到如此境地,仍是这般的好强。”当下微微一笑,道:“半信半疑。”   黑衣女怒道:“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为什么要半信半疑?”   杨梦寰道:“在下相信姑娘的话不是虚空之言,但姑娘在生死之间,仍是不肯施用出‘破元神功’在下又有些不信了。”   黑衣女道:“那你是不信了。”   杨梦寰还未来得及答话,童淑贞已抢先说道:“我杨师弟为人太过善良,你大伤未愈,不忍刺伤姑娘之心,还是我来告诉姑娘吧,他不信。”   黑衣女脸色一变,挣扎而起,道:“不信,咱们再来试试。”   杨梦寰道:“你此刻身体虚弱,如何还能比试内功,就算在下相信如何!”   黑衣女道:“不行,我一定要证明一件事。”   杨梦寰道:“什么事?”   黑衣女道:“证实我说的是实话,没有骗你。”   杨梦寰道:“在下相信也就是了,何用再来证明。”   黑衣女道:“你口是心非,如何不要证明?”   童淑贞道:“我师弟功力深厚,你是早已领教,以他的身份,自是不愿和你这个大伤未愈的人动手,你如一定要试,我来奉陪如何?”   黑衣女道:“好!不论你们两人那个来,都是一样,我只要证实自己说的话。”   童淑贞回顾了杨梦寰一眼,笑道:“如是咱们坚持不肯相试,只怕她心中难过得很,只好由我试试她那‘破元神功’了。”   杨梦寰眉头耸动,道:“师姊要多加小心。”   童淑贞应了一声,缓步走回那黑衣女的身前,盘膝坐了下去,缓缓伸出右掌,沉声说道:“姑娘此刻伤势未愈,体能未复,这比拼内功的事又非同小可,还望姑娘三思。”   黑衣女冷冷说道:“你只管全力施为,不用手下留情。”伸出右手,和童淑贞掌心抵触一起。   杨梦寰心中暗道:这女子武功、内力虽都在童师姊之上,但她大伤之后,如何能抗拒童师姊的内力呢。   正待暗中招呼童淑贞一声,不可施下辣手伤了对方,忽见童淑贞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是一片肃穆之色。   再看那黑衣女时,却是她神气平静,毫无不支之状。   杨梦寰只瞧的心中大是奇怪,暗道:“难道她当真会什么‘破元神功’不成?”   突然间传过来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声,而且似起自童淑贞的一侧。   这时,杨梦寰心中不得不动疑了,正待摸出火折仔细查看,忽听童淑贞大叫一声,仰身摔倒地上。   声音清晰异常,已是再无怀疑,何况又眼看是童淑贞倒了下去。   杨梦寰一提真气,运劲于右掌之上,准备出手,口中却冷冷喝道:“你伤了她?”   那黑衣女缓缓站起身子,道:“她不信我的话,让她亲自尝试一下,看看我是否信口开河,有什么不对呢?”   杨梦寰道:“她本可杀了你,但她却反而救了你,你的报答却是要了她的性命。”   那黑衣女道:“谁说我要了她的命,她只不过一时昏倒,片刻之后,她即可清醒过来”   杨梦寰道:“当真么?”   那黑衣女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杨梦寰突然一伏身,捡起童淑贞身旁的长剑,道:“如若她死了,咱们两人之中,必将有一个奉陪于她。”   黑衣女道:“她不会死,至多在一顿饭工夫之内,她就可清醒过来。”   杨梦寰道:“请姑娘屈驾留此,等她清醒之后,你再走不迟。”   那黑衣女这次倒是听话的很,退后两步,依言坐了下去。   杨梦寰守在童淑贞的身侧,几度想出手相助但均为那黑衣女出言喝止。   大约一顿饭工夫之后,童淑贞突然挺身坐了起来。   杨梦寰蹲下身去,问道:“师姊怎么了?”   童淑贞道:“她没有骗你,她确然有杀你之能,但她却手下留情。”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也救了她一命。”   那黑衣女缓缓站起身子,道:“我现在可以走了?”   杨梦寰闪身让到一侧,道:“姑娘请便。”   那黑衣女举步向前行去,出了庙门,突然又回过身来冷漠的说道:“杨梦寰,咱们这一场比试,还未分出胜败,可要再来一场决战?”   杨梦寰道:“姑娘如有兴致,在下自然奉陪。”   那黑衣女道:“好!明夜二更,我在这小庙之前候驾……”目光一掠童淑贞道:“最好不要有人相助。”   杨梦寰道:“就此一言为定。”   那黑衣女身躯一闪,出了庙门,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童淑贞缓缓站起身于,叹道:“无毒不丈夫,师弟,你这妇人之仁,为自己又树下一个强敌。”   杨梦寰缓缓说道:“如是小弟的声誉很坏,也许她在出手之时,就用出‘破元神功’取了小弟的性命。”   童淑贞听得呆了一呆,叹道:“也许你对了……”   突然格格一笑,道:“她不肯对你施展那吸化内力的‘破元神功’,却拿我来作试验,也许师弟的忠厚之名,君子之风,当真使你在不知不觉中,逃过了无数的危难。”   杨梦寰叹道:“小弟一生所行,但求心之所安,行仁义之事,存忠厚之心,成败就非我所计较了。”   童淑贞叹息一声道:“咱们回堡去吧。”   杨梦寰道:“可要小弟扶你回去?”   童淑贞道:“不用了,也许看在师弟的面上,她对我已经手下留情,我还可以走得。”   两人不再谈话,垂首疾行,直待行近了邓家堡外,童淑贞才突然停了下来,道:“师弟,你和她相约明夜决战的事如何?”   杨梦寰道:“小弟准备依时赴约。”   童淑贞道:“可要告诉沈师妹一声?”   杨梦寰道:“如若告诉她,她定然十分担心,我瞧还是不用告诉她了。”   童淑贞道:“你如是一人赴约,决无胜算机会,单打独斗,你也未必是她的敌手。”   杨梦寰道:“如若我不和她比试内功,她无法施展‘破元神功’,可以维持半斤八两之局。”   童淑贞轻轻叹息道:“师弟,坐下来我有话对你说。”当先席地而坐。   杨梦寰依言坐了下去,道:“什么事?”   童淑贞道:“你赴她之约,用心何在?”   杨梦寰道:“她只是被陶玉谎言蒙骗,才苦苦和我作对,如是她了然内情,也许可以倒戈相助我们,此女不但本身武功高强,而且数十名手下,个个都有着很好的武功。”   童淑贞笑道:“我相信你有能力使她叛离陶玉,相助于你。”   杨梦寰道:“这个小弟是毫无把握。”   童淑贞道:“江湖险诈,处处要讲求手段。”   杨梦寰道:“小弟只有一片诚心。”   童淑贞道:“那不行,愚姊倒有一计。”   杨梦寰道:“什么计啊!”   童淑贞笑道:“美男计……”   杨梦寰道:“师姊怎的和小弟开起玩笑来。”   童淑贞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说的千真万确,师弟可是有些不信么?”   她举起手来,理了一直鬓边散乱的长发,接道:“师弟武功才智,都强过师姊甚多,唯对女人的心思,却所知不多。”   她转过脸来,两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杨梦寰的脸上,道:“你不能把所有的女人,都看作朱若兰,也不能把她看作沈霞琳,她冒着身受重伤之危,不肯施展那‘破元神功’伤你,难道这也是人情之常么?”   杨梦寰微微一怔,道,“师姊说的是。”   童淑贞道:“你如想征服她只有一个方法,一个情字。”言罢,起身而行。   杨梦寰紧随在童淑贞身后,直回邓家堡。   他悄然回到了自己卧室,登榻安息,但心中却是忧苦重重,邓家堡目下虽有很多高手赶到,但大家都是来历不明的人物,最担心的是那大觉寺枯佛灵空,竟然也赶了来。   昔年那枯佛灵空等师兄弟三人,曾为海天一臾李沧澜生擒,囚禁于天龙帮黔北总坛,以后九大门派联手大破天龙帮时,三人乘机逃脱,此番突然出现邓家堡,不知用心何在。   还有那明宵之约的黑衣女子,无论如何也得在明夜和她作个了断,然后再集中精神对付灵空。   此刻既未闹出事端,只好暂时嘱咐童淑贞和沈霞琳暗中监视他。   心转意决,反易成眠,半宵好睡,精神尽复。   第二天,杨梦寰闭门未出只召来童淑贞和沈霞琳,要她们暗中注意灵空,杨梦寰抽空运息打坐,把苦心大师转赐功力导引入内。   天色不足二更,杨梦寰起身赴约,一口气赶到那小庙前面。   天上云气蒙蒙,月色凄迷,四顾荒野,一片冷寂。   杨梦寰看看天色,似乎是自己到的早了一些,负手望着迷蒙月色,呆呆出神。   但觉心中事端纷至沓来,都是那般重大沉重,难以解决,不禁暗然一叹。   余音未绝,突然身后啼的一声娇笑,道:“什么事英雄如此气短?”   杨梦寰急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白裙的美艳女子,缓步从那小庙中走了出来。   她今宵装束大变,发挽宫髻,淡扫娥眉,长裙曳地,白衣如雪。   杨梦寰轻轻咳了一声,道:“你来了很久么?”   那美艳女子笑道:“嗯!来了很久,看贱妾这般装束,比起那沈霞琳,逊上几分颜色?”   杨梦寰上下打量那白衣女子一阵,只觉她穿着这身白衣之后,减去了不少诡异神秘的气氛,增加了娇艳妩媚之感。   当下说道:“姑娘美艳,胜过拙荆甚多。”   白衣女子道:“杨梦寰你贵姓啊?”   杨梦寰先是一呆,继而歉然一笑,道:“在下失礼,还未请教姑娘的姓名?”   白衣女子道:“嗯!你还聪明,不过你又看走了眼。”   杨梦寰这一下是真的被说糊涂了,呆了一呆,道:“在下怎么看走眼了?”   白衣女道:“你看我这般穿着,那里还像位姑娘。”   杨梦寰道:“姑娘适人了么?”   白衣女笑道:“早已嫁过人了,不过我那夫君在我们洞房花烛时,突罹急症而死。”   杨梦寰道:“夫人如此际遇,可算得红颜薄命……”   黯然一叹,接道:“夫人夫家大姓?”   白衣女道:“他姓车,不过提他的姓,知者不多,但他有一个外号,倒是人尽皆知。”   杨梦寰道:“怎么称呼?”   白衣女道:“毒龙岛主。”   杨梦寰道:“在下素不善谎言,倒是未听人说过这名字。”   白衣女道:“他到中原来用的什么名字,贱妾就不清楚了,你若要称呼我,叫我毒龙夫人好了。”   杨梦寰默查她的神情,轻松自如,毫无悲伤之情,心中暗道:“她述说亡夫之事,毫无悲苦之容,显见他们夫妇之间,情意并不深厚……。”   毒龙夫人道:“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觉得这称呼很难听么?”   杨梦寰道:“夫人言重,在下并无此意……”   语声微顿,接道:“夫人这次可是自毒龙岛来么?”   毒龙夫人道:“不错,先夫故世之后,留下了很多属下和无数的财富,他无儿无女,我不得不替他照看了。”   杨梦寰心中暗道:那无数的财富都已成你之物,你替那个照看?口中却说道:“夫人此次带人来到中原,不知有何贵干?”   毒龙夫人笑道:“受人之邀,助阵而来。”   杨梦寰道:“请恕在下多问,夫人可是受陶玉所邀么?”   毒龙夫人摇头笑道:“不是,我和陶玉还是此次重来中原之后相识。”   杨梦寰心中大为奇怪,道:“不是受陶玉之邀,是受何人所请?”   毒龙夫人道:“王寒湘,先夫在世之日,和他本有过一面之交,年前他突访毒龙岛,原来是想邀先夫重来中原,但因我那夫君已逝,只好请我了。”   杨梦寰道:“你就轻易的答应了他?”   毒龙夫人道:“一则我远嫁毒龙岛,离开中原已久,也想回来瞧瞧,二则想见识一下陶玉和你杨梦寰,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是想见见我一位多年不见的师妹。”   杨梦寰道:“你师妹在中原?”   毒龙夫人道:“她在中原武林道上大有名气,只是这几年却失去了踪迹。”   杨梦寰道:“什么人?”   毒龙夫人道:“玉萧仙子。”   杨梦寰接道:“玉萧仙子?”   毒龙夫人道:“不错,那玉萧仙子,你认识她?”   杨梦寰道:“陶玉也认识,他就没有告诉过你么?”   毒龙夫人道:“没有,我也未对他提过。”   杨梦寰道:“五年之前,在下和玉萧仙子曾经比试过武功,也曾经合作过,联手拒敌……”   毒龙夫人接道:“现在她人在何处?”   杨梦寰心中暗道:这毒龙夫人性格和那王萧子颇有类似之处,但那玉萧子的野性,已为朱若兰驯服化去,随同朱若兰长住天机石府,但这毒龙夫人却似那玉萧仙子野性未除以前的性格一般,我如说出天机石府她也许会找上门去,那朱若兰此刻正在闭门练奇功,她如率众寻找上门,闹一个天翻地覆,那可是大憾之事。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这数年没有见她……”   他不善谎言,说了一半,竟自接不下去。   毒龙夫人微微一笑,道:“怎么不说了?可是不愿意告诉我么?”   杨梦寰轻轻咳了那争,道:“在下不善谎言,这玉萧仙子现居之地,在下实是知道。”   毒龙夫人道:“那你为何不说?”   杨梦寰道:“在未得那里主人同意之前,在下不便擅自说出。”   毒龙夫人一皱眉头道:“她生性好强,尤过于我,如何肯寄人篱下?”   杨梦寰道:“那人不但武功高强,气度、胸怀尤非常人能及,玉萧仙子早已被她德能感化,和昔日相比,已判若两人。”   毒龙夫人奇道:“有这等事……”微微一顿,接道:“你说那人是女人,还是男人?”   杨梦寰道:“女人!”   毒龙夫人道:“我有些不相信。”   杨梦寰心中暗道:我如再说下去,只怕要泄漏秘密,当下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毒龙夫人道:“我到中原之后,闻听人言,你和我那师妹玉萧仙子有过一段缠绵往事,不知是真是假?”   杨梦寰只觉一股怒火冲了上来,怒声喝道:“谁说的?”   毒龙夫人笑道:“有就有,没有也就算了,难道问问也不可以么?”   杨梦寰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夫人定是听那陶玉所言。   毒龙夫人摇摇头,道:“我不告诉过你么,我和陶玉从未提过玉萧仙子的事,因那陶玉对我别具用心,自然不肯提到别的女人头上。”   杨梦寰道:“既非陶玉所言那是何人所说?”   毒龙夫人道:“为什么要问的这样清楚,说了你又能如何?”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自咱们几度比武之后,我虽确信你是一个正派君子,不过你在武林的声名,却是个艳闻最多,风流韵事频传不休的人物。”   杨梦寰剑眉耸动,肃然说道:“夫人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中伤之言。”   毒龙夫人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英雄美人,情有所钟,闹一点风流韵事,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杨梦寰怔了一怔,道:“这个,在下不敢苟同夫人之见。”   毒龙夫人笑道:“嗯!这要得请教阁下的高见如何了?”   杨梦寰道:“男女之情,贵在节操贞德,岂可等闲视之,如是情及于乱,那就等而之下,形同……”   毒龙夫人挥手说道:“好啦,好啦,别再说下去了,难听死啦……”   语声微微一停之后,又道:“你这般撇清解说,只不过是……”   杨梦寰接道:“在下是由衷之言,发自肺腑。”   毒龙夫人道:“就算是吧,其用心也不过说明你和我玉萧师妹,仍是玉洁冰清,没有不可告人的事罢了。”   杨梦寰一皱眉头,道:“在下用心,并非如此。”   毒龙夫人笑道:“请问你用心何在?”   她这般节节逼问,杨梦寰却有着难言之隐,沉吟了一阵,肃然说道:“在下之意,只是说明在下的为人性格。”   毒龙夫人突然格格大笑,举步直对杨梦寰行了过来。   杨梦寰看她放浪形骸之情,颇有当年玉萧仙之风,不禁骇然向后退了两步,道:“夫人有何指教,先请站好再说。”   毒龙夫人恍如不闻,柳腰轻摆,春风俏步的直行过来,一面仍不停的格格大笑。   杨梦寰忙运功力,凝神戒备,冷冷说道:“夫人请放尊重些,再要如此,在下就要走了。”   毒龙夫人虽然仍在格格大笑,但却依言停下了脚步,说道:“你能到那里去,我知道你住在邓家堡,邓家堡离这里并不远啊。”   杨梦寰道:“夫人武功高强,在下对夫人是十分敬重。”   毒龙夫人似是陡然间被针刺了一下,突的停在了大笑之声,冷冷说道:“杨梦寰你可知此刻的处境么?”   杨梦寰道:“在下知道。”   毒龙夫人道:“你知道,只怕也是有限的很,三日之内,邓家堡即将惨遭灭堡屠杀,全堡鸡犬不留了。”   杨梦寰吃了一惊,但却故作平静的缓缓说道:“陶玉处处算计我,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毒龙夫人道:“但这次情形不同,不但有周密的计划,而且还有着足够的武林高手,我不过只是四路攻堡的一路主将而已。”   杨梦寰心中暗道:如若人人都和她一般武功,单是四路率队主脑,就非邓家堡中人所能拒挡!心中大急之下,不禁问道:“除你之外,还有三队人马,又是何人领队?”   毒龙夫人道:“除我之外,陶玉亲率一队。”   杨梦寰道:“其余两人,想是那王寒湘和胜一清了?”   毒龙夫人继续说道:“不是,王寒湘和胜一清只不过是负责四路的联络,远未畀予一路领队的重责大任。”   杨梦寰大吃一惊,暗道:陶玉这人当真是非凡人物,他既然请来这毒龙夫人,自是亦可能请来一些退出江湖的老魔头,看将起来,这一战当真险恶万端。   心中惊恐不已,口中却淡然问道:“夫人可知另外两路领队,是什么人物么?”   毒龙夫人道,“陶玉对此,守口如瓶,妾身只听一个叫阴叟的老人,名字怪里怪气,我也懒得记他了。”   杨梦寰道:“阴叟老人,倒是从未听过。”   毒龙夫人道:“也许我记错了全名,但阴叟二字,大概不错,只是不知加上些什么字,配在一起罢了。”   杨梦寰道:“他们几时发动?”   毒龙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想要我很详细的告诉你么?”   杨梦寰道:“夫人如若感觉有不便之处,在下自是不能相强。”   毒龙夫人笑道:“我既然说了,多说、少说有何分别?说上一句被那陶上知道了,恨我泄漏了机密,十句。百句也是一样。”   杨梦寰虽已不愿再问,但想到此事关系着数百人的生死,岂可为一点意气,而贻误大事,当下凝立不语。   毒龙夫人不闻杨梦寰回答之言,长叹一声,接道:“你的武功,我已领教,那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如若凭你一人之力,想独自支撑大局,只怕是力难从心。”   杨梦寰暗道:这话不错,凭我杨梦寰一人之力,至多能抗拒一个陶玉,或是毒龙夫人,邓家堡数百人口,就算个个不畏死亡,那也是只有惨被屠杀的份儿。   但听毒龙夫人缓缓接道:“假如你今夜不来赴约,那也罢了,邓家保数百人的死亡,和我毒龙夫人扯不上一点关系,自不用同情和怜悯他们……”   杨梦寰道:“夫人这话……”   毒龙夫人接道:“听我把话说完,但今夜你来了,情势就大不相同……”   她仰起脸来,望着天上闪烁的垦光,接道:“还有两天一夜时间,你可尽此时限去约请高手前来助阵。”   杨梦寰苦笑一下,道:“夫人肯如此但然相告,在下也不愿骗夫人,别说时限短促,无法找得到人,就算加我十日限期,在下亦无法请得到能拒挡你们四路围攻的高手人物。”   毒龙夫人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既是自知难挡锐锋,那也不用逞一时意气,妾为君借著代筹,不如连夜撤出邓家堡吧。”   杨梦寰道:“夫人盛情可感,容在下回堡计议后再作决定。”   毒龙夫人略一沉吟,道:“依据那陶玉计划,贱妾是主西,万一你仍留堡中,届时可由此处逃走。”   杨梦寰道:“不论在下是战是退,夫人这番盛情,在下都一样感激……”   抬头望望天色,接道:“此刻时光,寸阴寸金,在下亦该早些去准备一下了,陶玉疑心深重,鬼计多端,夫人连连和在下相见,说不定早已在他监视之中,还望多多珍重,在下就此别过。”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毒龙夫人道:“别忘了我主持正西方位。”   但闻杨梦寰遥遥应道:“记下了。”   毒龙夫人望着杨梦寰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缓缓转身而去。   就在杨梦寰和毒龙夫人离开不久,那荒凉的小庙中,突然闪出了一条人影。   青帕包头,玄色劲装,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势,疾向正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