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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情侣
第一章     “天马霜衣”中提及林寒青运集全身功力,和那奇热对抗之时,只觉奇热在全身流动,难以抗拒,但这般置生死于度外,松动功力,任凭那奇热蔓延侵袭时,反而觉得忍耐之力大为增加。但觉腹中的奇热,一阵强过一阵,神智逐渐被烧的晕迷过去。   待他由晕迷?清醒过来时,东方天际已泛升起一片鱼肚白色,不知不觉间,竞在这荒凉的草地上睡了一夜。   晨露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湿透他的衣履。   林寒青伸展一下双臂,缓缓站起身子,只觉有如生了一场大病,全身软绵无力,挣扎着爬起身子,辨识了一下方向,缓步向前行去。   他忽然惦记起那阴阳罗刹起来,只觉茫茫天涯中,只有那一个知已,他必需赶赴那唯一的约会,因为,从今之后,也许永远无人再根他订下友好之约。   哪知何时何地,那如火焚身的奇热,再会发作,也无法预料能否在相约的时间中,赶到那约会之处,但那约会,和那丑怪的女子,此刻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李中慧那娴雅的风姿,白惜香那楚楚动人的娇态,如他心目中,都已是明日黄花,如果还有些什么,也只是永远埋在葬在心底深处的一段往事。   毁容后的自卑,是他觉得自己和人间有了一段深长的距离,只配和那被世人视为丑怪的阴阳罗刹相处一起。   这是一段艰苦的行程,沿途上那奇热复发了一次,但他已不再运气抗拒,直到日落西山,才到本和阴阳罗刹的约会之处。   只见一个长发披肩,身段美好的女子背影,正坐在那块大石上,呆呆的望着晚霞,神态是那么安详、娴静。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   “姑娘,在下身中热毒,行动不便,不能如约赶来,但我已尽了最大的心力了。”   那背影缓缓的转了过来,启唇一笑,道:   “林相公!”   林寒青看了那张面孔,在晚霞映照下,娇艳若三春桃花、柳眉、瑶鼻、大眼睛。   他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口中茫茫然说道:   “你是白姑娘?”   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嫣然一笑,道:   “嗯!林相公,我是白惜香。”   林寒青只觉脑际间轰然一声,全身起了一阵剧烈的抖动,说道:   “你怎么还认识我啦?”   白惜香道: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林寒青伸出手摸着脸上突起交错的花纹,说道:   “我不是变了样么?”   白惜香星目流转,打量了林寒青一阵,道:   “你哪里变?不是和过去一样?”   林寒青茫然说道:   “这就奇怪了。”   白惜香道:   “奇怪什么?”   林寒青道:   “那西门玉霜,在我脸上用刀子刻了很多疤痕,还涂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颜色,怎么还是和过去一样呢?”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很害怕自己变的丑么?”   林寒青道:   “男丁汉大丈夫,纵然是生的丑些,也是没有关系。”   白惜香道:   “这就对了,那西门玉霜纵然能在你脸上留下很多疤痕,涂上五颜六色,但她却无能改变心中所思、匹夫不可夺志,难道你为了你自己变的丑了,就迁恨人间,改变志向?”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我没有这么想。”   白惜香娇媚一笑,伸手拍拍那大石头,道:   “你坐下来。”   林寒青越趄不前,迟疑良久,才前行两步,席地而坐,道:   “我坐这里也是一样,姑娘有什么指教,尽管吩咐。”   白惜香道:   “你不肯和我坐在一起,可是觉着自己太难看了?”   林寒青讪讪道:   “不是……”   白惜香道:“那是因为我太好看了?”   林寒青道:“姑破娴雅高贵,乃瑶池仙子。”   白惜香道:“只是看我的外形而言,如是我有一天,也被那西门玉霜毁去了面容,你对我是否还像现在一般?”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在下自信会对姑娘更好一些。”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   “你现在已经对我很好,那时,要对我更好,也就不论什么事,都依着我,宠着我么?”   林寒青道:“正该如此。”白惜香笑道:“这么说来,我比那李中慧有福多了。”   林寒青长叹一声,道:“可惜在下这副尊容,实不便和姑娘常处在一起。”白惜香道:“如是你仍然是那般潇洒英俊,世上女孩子,个个都对你喜爱异常,那也用不着我白惜香来……”两颊一红,突然住口不言。   林寒青缓缓站起身子,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只是我林寒青别有所谋,有负盛情,在下这里先行罪了。”抱拳一个长礼,回头大步行去。   白惜香幽幽说道:   “你站住。”起身追去。   林寒青行了几步,突觉丹田热气泛升,迅速的向全身散开,霎时间,头重脚轻,步履不稳,一跤倒在地上。   白惜香急行了几步,已然有些娇喘,林寒青摔在地下,她似是自知无力扶起,缓缓向林寒青身边的坐下去,伸出纤白的玉手,按在林寒青左腕脉息之上,柔和地说道:“你病得很厉害。”   林寒青道:“我不起病,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白惜香道:“什么暗算?”   林寒青道:“我吃下了一种奇怪的药物,每隔一段时间内腹中就发出一股奇热,很快的遍布全身。”   白惜香道:   “可是很难过去么?”林寒青道:“全身如置于大火之中,姑娘快请离远一些。”   白惜香道:“为什么?”   林寒青道:   “现在,奇热已经蔓延向我的四肢、百脉,再过片刻,我即将被那奇热热得神志晕迷,那时,只怕连姑娘也不认得了。”   白惜香突然深手入怀,取出两枚金针,刺入林寒青的穴道之中。   她这金针过穴之法的奇效,两针刺了,林寒青顿觉奇热减去了不少,心中大感惊奇,暗道:这白惜香果非凡响。只听白惜香柔声说道:“现在怎么样了?”林寒青道:“姑娘妙手回春,纵然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是难以及得。”   白惜香笑道:“夸奖!夸奖!那奇热可是减了一些?”   林寒青道:“减的多了。”   白惜香眨动两下圆大的眼睛,笑道:“今夜月色一定很好。”林寒青抬头看看天色,已是暮色苍茫时分,天际间已亮起几点星光,心中暗暗忖道:天已入夜,何以那阴阳罗刹仍不见来,难道她来过又去了么?想到黠然之处,不禁长长一叹。   白惜香道:   “你叹的什么气?可是因为你要会的人,失约未来么?”说话之间,又拨出一枚金针,刺入林寒青的穴道。   林寒青浅浅一笑,道:   “不错,我是来会一个人。”   白惜香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   林寒青道;   “我不知她的姓名,只知她的绰号。”   白惜香道:   “那你告诉我她的绰号。”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   “她叫阴阳罗刹。”   白惜香凝目说道:   “叫阴阳罗刹,是男的还是女的?”   林寒青道:“女的。”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她可是骑着一匹黑马?”   林寒青道:“不惜啊!你见到她了?”   突然间,心底泛起一缕疑念,暗道:这白惜香怎么会这般的到了此地,守在这荒凉的原野中——   只听白惜香娇声笑道:   “我瞧到了一个长发飘飘,身着黑衣的女子。骑着一匹黑马,绕着这白杨树行了一圈,然后纵骑而去。”   林寒青道:“唉!她定然是来找我了。”   白惜香道:   “她当真是没有一点耐性,如是她肯多等上一刻,岂不是见到你了么?”   林寒青望着白惜香娇美之容,想想那阴阳罗刹的丑怪,不禁黯然一叹,道:   “她不是没有耐性,而是因为她不愿见到你。”   白惜香道:   “为什么?我们无怨无仇,素不相识,她为什么怕见我?”   林寒青道:   “因为她生的太丑,不愿瞧到像你这般漂亮的姑娘。”   白惜香道;   “因为她太丑了,所以,你才很想念她?”   林寒青道:   “就算如此吧!同病相怜,这也是人之情常。”   白惜香又取出一枚金针,刺入了林寒青的身上,道:   “你可知道,当今之世,除了我白惜香,无人能够解得你身上热毒。”   林寒青想到那热毒发作之苦,不禁黯然一叹,道:   “那热毒发作时,虽然痛苦,但在下也不因此失信于人,我已经答应了她。”   白惜香道:   “答应她什么事?”   林寒青道:   “答应和她一起去寻找一位前辈奇人的遗物,学习武功。”   白惜香笑道:   “你不怕她骗了你么?”   林寒青道:   “在下相信她不会骗我。”   白惜香道:   “因她生的太丑了,所以,你就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她?”   林寒青道:   “这个,这个……”   白惜香道:   “不用这个那个了,你说不出第二种理由出来……”她缓缓转过脸去。   待她回头来,已然是变了个人,那妖美的容色,变成了一个淡金色可怖的面孔,笑道:   “我这样,比你那阴阳罗刹如何?”   林寒青凝目望了一阵,道:   “其丑在伯仲之间。”   白惜香道:   “这是一个皮人面具,我可以戴,别人也可以戴,我想不出,还有那一前辈奇人,在人间留下武林秘录。”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话倒也有理,如若那阴阳罗刹戴的人皮面具。   但闻白惜香柔声接道:   “我虽未和你那位罗刹姑娘见过面,但我可以料断她必是戴者人皮面具。”   林寒青道:   “你怎能如此武断?”   白惜香道:   “你如肯听我的话,很容易揭穿个中真象。”   林寒青被她勾动起好奇之心,说道:   “如何揭穿真相,还请姑娘指教。”   白惜香道:   “你只要暗中留心她的生活举动,就不难查出她是伪装。不过,你不能让她发觉了你的存心,一不小心。即将使苦心付于流水。”   林寒青心念一动,无心再听不少,急急说道:   “姑娘之意,那阴阳罗刹,还会来么?”   白惜香道:   “也许我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到,也许她过两三日再和你相会,但你可以放心,你那位罗刹姑娘绝不会抛你而去。”   林寒青只觉那白惜香言中满含玄机,但一时之间,却又思解不透。   白惜香默默取出金针,刺在林寒青各大要穴之上,每刺一针,林寒青就觉着奇热消减了很多,白惜香刺遍了林寒青二十四处大穴。林寒青立时感觉到身上余热,已将散尽,通体舒畅,睡意上涌,不觉间闭上双目。   朦胧中只听白惜香幽幽说道:   “好好的睡一会吧!醒来服下我放在你头边药物,那奇热就会慢慢的消失,至多七日。你就可以复元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接道:   “我一问轻谈生死,虽然我明知死亡之期,但却从未放在心上,只是,现在我却不想死了。”   林寒青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尚未全然入梦,神智犹醒。把白惜香每一句话,都听得十分清楚,听到她不想死了,突然插口接了一句,道;“姑娘能够不死,那是最好不过。”   白惜香缓缓拔下她身上金针,每拔下一枚,林寒青的睡意,就增浓上几分。   林寒青睡意转浓,神智也逐渐的沉迷过去。   隐隐间,只听白惜香说道;   “我要走了,余下的事,自会向那位罗刹姑娘给你善后,要劳她的玉手,来服侍你了,你如想享些艳福,那就装你病势愈重愈好,她会深情款款对待你。”   林寒青朦胧的意识中,隐隐感觉到那声音顿了一顿,又道:   “今日一别,或成永远,你如怀念我,两月内,请到太湖埋花居中找我,记着,太湖埋花居。唉,如是你不愿见我,那就算啦!”   话到此处,消失不闻,林寒青虽然很想挣扎而起,但他却无法抗拒那朦胧的睡意,意念一闪而息,沉沉睡熟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时,景物早变,发觉自己正睡在一张柔软的榻上。   室内布置的十分雅洁,虽然是竹篱茅舍,但却打扫的窗明几净,锦被绣帐上,散发出一股幽淡的清香。   林寒青流目四顾了一阵,突然想起白惜香临去之言,不出伸手问枕下摸去,只觉入手处一片柔软,那里有什么药物,不禁暗暗叹道:我由那荒凉的草地中,移来此地。只怕早已把那白惜香留下来的药物,弃置荒野了,此室幽香淡淡,锦帐绣被,不似男子卧室。   正忖思间,突然一阵娇笑之声,已传了过来:   “林兄好些了么?”娇柔清音,动人至极。   随着那娇脆清音,缓步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好,面貌奇丑的少女,正是那阴阳罗刹。   只见她手中托着一个玉盘,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笑,露出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坐起了身子,道:   “有劳姐姐相救。”   阴阳罗刹笑道:   “快些给我躺下,你病势尚未复元,挣动不得。”   林寒青道:   “我现在觉着很好,全个似有病模样。”   阴阳罗刹叹息一声道:“我因事耽误,直延对深夜二更才赶往约会之处,见兄弟一个人卧在那荒凉的地上,姐姐只好擅作主意,把你扶上马背,弛返姐姐暂居之处。   林寒有急急说道:   “这可是姊姊的闺房么?”   阴阳罗刹道:   “不错,除了你兄弟之外,姊姊这闺房之中,还未曾有过男客。”   林寒青急急说道:   “叫小弟如何能躺在姊姊的香阐之中……”   一面说话,一面挣扎下床。   阴阳罗刹伸手按着林寒青的前胸,笑道:   “你身染重病,不易行动,只好暂时从权了。”   林寒青觉着她按下的力道很重,只好乖乖的躺了下去,说道:   “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心中却暗暗道:白惜香说她早已赶到那约会之处,她却说深夜二更,才赶到约会地点,两相权衡,倒是那白惜香的话,可以相信。   只见那阴阳罗刹,缓缓把手中玉盘,放在榻上,玉盘中放着一只玉杯,杯中满满一杯碧色汁液,也不知是酒是茶,阴阳罗刹伸出纤白的玉手,端起了玉杯,笑道:   “兄弟喝下这杯万应解毒汤,有病医病,无病也可强身。”左手一圈,扶起了林寒青,右手端着玉杯,直向他口中送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杯中究系何物?甚难预料,但眼下形势,又不能不喝,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只觉一股寒凉之气,它深入丹田之中,阴阳罗刹微微一笑,道:   “你好好休息一天,让药力行开,明天咱们就可以上路了。”   林寒青心中愁苦,口里笑道:   “多谢姊姊关怀。”   阴阳罗刹笑道:   “你是我唯一的亲近之人,怎么还是这般客气呢?”   林寒青心中突然一动,问道:   “你可知道我生的什么病么?”   阴阳罗刹道;   “不知道,但我发觉你身上很烫,这病势发作了,定然是全身发热。”   林寒青心中暗道:猜的倒是不错。长叹一声,道:   “你让我服用的药物,可是专解热毒的么?”   阴阳罗刹道:   “何至热毒,而是可解百毒,不论你病势如何沉重,我相信都可一剂除根。”   林寒青道:   “有这等事。”   阴阳罗刹笑道:   “姊姊还会骗你么:唉!我虽然生的很丑,可是一生中,从没有服侍过男人,厨下作羹汤,捧药问郎疾,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侍候过的男人。”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   “可是因为我也生的很丑么?”   阴阳罗刹道: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   “如若不是我的面貌很丑,或是你是的很美丽,咱们就永不可能再一起了。”   阴阳罗刹微微一笑,道:   “你不用想太多了,好好的休息吧,也许有一天咱们能寻得一种奇药,使你我都能改头换面,变一个人,你变得很英俊,我变的很美艳。”   林寒青道:   “真有这么一天,只怕咱们……”突然住口不言。   阴阳罗刹道:   “只怕什么?”   林寒青一直留心着她脸上的神情和肌肉变化,希望能够判定她是否戴着人皮面具。   可是阴阳罗刹那半脸红,半脸白的颜色,掩去了她神色变化,很难看得出来,她是否载有人皮面具。   林寒青长叹一声,道:   “如果有一天,寻得易容药物,咱们都变了一样子,那时,和世人有何不同?面对着世间无数的俊男美女,谁又能保证此心不变,”   阴阳罗刹淡淡一笑,道:   “你是怕我变了心呢?还是怕你自己?”   林寒青道:   “我。”   阴阳罗刹似是陡然间被人在前胸处打了一拳,全身一额,手中玉杯,突战跌落在地上。打得片片粉碎,双目中神光闪动,凝注在林寒青的脸上,道:   “你很自信,为什么你不说我变心?”   林寒青道:   “如是你变了心,由在下承受那相思之若,也还罢了,如是在下变心,岂不有负了姊姊一番关顾情意么?”   阴阳罗刹双目中暴射出奇异的神光,黯然说道:   “咱们萍水相逢,结识不过两日,为什么你耍想得这么多呢?”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   “在下失言,姑娘多多担待。”转过身去.闭目而卧。阴阳罗刹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兄弟,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思。”   突然住口,垂下头去.缓步出室。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来,微启一目望去。   只见一个美好的背影,流露出无限凄凉,逐渐消失在门外不见。   林寒青挺身而起,暗中运气一试,只觉真气顺畅,那内腹中的热毒,亦似是消失不见。暗自奇道:我内腹只毒,也不知是那一个把我医好,看来那造化老人之言,也不过是故作惊人罢了。   但这位充满着神秘的丑怪人,行踪实是有些可疑,必得设法了解她的底细才行。   心念一转,又缓缓躺了下去,心中暗道:他既知我有病,打不索性装出病势模样,看看她如何处置守我?闭上双目,但装睡去。   那知这一装睡,竟又真的沉沉睡去,待他醒来时,房中已燃起烛光。   启目望去,只见一角水案上,红烛融融,阴阳罗刹一手支颈,望着烛火出神。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   “天色很晚了么?”   阴阳罗刹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   “初更刚过,你醒来很久了?”   林寒青道:   “我刚刚醒来、”   阴阳罗刹缓缓站起身子,捧起案上一个王杯,行了过来,说道:   “这一杯冰糖莲子汤,你吃下去。”   林寒青接过玉杯,吃了一口,只觉杯中莲子,半生不熟,不禁一皱眉头。   阴阳罗刹汕讪一笑,道:   “我从来没有煮过食用之物,煮的不好吃,你要多多担待。”   林寒青道:   “煮的很好。”大大两口,完全吃了下去。阴阳罗刹道:   “我煮了一锅饭,下面烧焦了,上面还未煮熟,难吃死啦!”   林寒青道:   “我腹中正感饥俄,快些取来食用。”   阴阳罗刹犹豫了一下,道:   “要是不好吃,可不能骂我。”转身而去,捧来饭菜。   林寒青已然下了木榻,据案大吃起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坏一顿饭菜,一盘鸡妙的一半生,一半熟,一锅饭吃起来一股焦昧,但他腹中饥饿,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放下碗,笑道;“很好吃啊!”   阴阳罗刹娇声笑道:   “我知道你放意让我心里快乐,才这般故作违心之言。”   林寒青道:   “就算我故意要你快乐,但也不能装的一口气连吃三大碗饭。”   阴阳罗刹一笑而起,捧起碗筷,缓步而去。   林寒青好起身来,舒展一下双臂,心中暗道:似这般清静无为的生活,能过得数十年,倒是欢乐的很。   只见阴阳罗刹双手捧了一只玉杯,走了进来,说道:   “吃杯茶吧!”缓缓把茶林放在木案上。   她的举动温柔至极,小心翼翼,生恐惊骇着林寒青一般。   林寒青取过茶杯,喝了一口,登觉满口清香,暗道:不如她在何处?采到这样的茶叶。   阴阳罗刹柔婉一笑,道:   “好喝吗?”   林寒青道:   “好喝得很,在下生平来曾饮过这样好的香茶。”   阴阳罗刹道:   “这是西域天山绝峰的香芝叶,你自然不容易喝到了。”   林寒青道:   “香芝叶,这等珍贵之物,你从那里得来?”   阴阳罗刹笑道:   “比物我收集的很多,如是咱们能够终生相处,足够终身受用。”   林寒青暗道:口气太大了,我终身一世吃茶,岂不要数十斤以上的香芝叶,就算收集丰富,也是难有这许多,心中不信,口却不言,星目顾注,微微一笑。   阴阳罗刹道:   “你笑什么?可是有些不信么?”   林寒青道:“如果不作违心之伦,却有些不大相信。”   阴阳罗刹道:   “哼!你可是认为满杯茶中,尽是香芝叶么?要是如你猜想,那也就不算名贵了,一杯中放上一片,已是满室生香,连吃上三个月,香气深入体内,行经之处,自带有一股袭人的幽香。”   语气微微一顿,笑道:   “可惜你这张脸生的太难看了,如果你生得好看一些,再满身带香气,不知要制造多少风流韵事。”   林寒青道:   “塞翁先马,焉知非福,如不是西门玉霜毁了我的容貌,好何能遇上姐姐呢?”   阴阳罗刹道:   “那西门玉霜这般害你,待你随姊姊学成武功之后,把她杀了就是。”   林寒青道:   “当时我心中虽然恨她入骨,但此刻想起来,却又怨恨尽消了。”   阴阳罗刹道:   “那为什么?”   林寒青道:   “如不是她毁了我的容貌,我如何有此刻这平静的欢愉生活?”   阴阳罗刹道:   “此刻你很快乐?”   林寒青道:   “我生于苦难,长于忧患,自我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片刻平静,欢愉的生活。”   阴阳罗刹起身笑道:   “我要出去一下,天亮之前,回来接你上路,”   林寒青原想追问她深更半夜中到那里去,但话到口边,有忍下去,淡然一笑,道:   “姊姊请便。”   阴阳罗刹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走了出去。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估计那阴阳罗刹已去,扬手一掌,熄去那木案上的烛火,慢慢下了木榻,只觉心中疑案重重,难以自解。   他缓缓在木案旁边坐了下来,忖道:这阳阳罗刹是谁呢?她好像很忙碌,如若她不当真是一位从未和人接触过的孤伶人。如何会这般忙碌?白惜香说得不错,她定然是戴着人皮面具,掩去了本来面目来戏弄于我。   一想起白惜香,突觉脑际中闪起一道灵光,记起了白惜香临行前留下之言,说要见她就到太湖埋花居。   下面还说些什么?林寒青已无法记起,但埋花居三个字已够人想来惊心,为什么这三个字用的是这样不祥。   白惜香柔弱娇躯,恰似那一朵将要凋谢的花,埋花后,岂不是暗示她葬身之地。   一股强烈的冲动,由心底泛升而起。暗道:我一定得去见她,也许去的晚一步。即将成抱恨终身的大憾。   念转意决,霍然站起,暗中运起功力,随手在木案上写道:“我去了”三个大字。   他也不知自己的指力,是否已深刻于木案之中,只是聊尽了告别的心意而已。   一刹那间,阴阳罗刹在他心目中地位,急剧的直线下降代之而起的是那弱不禁风的白惜香。   轻启了微掩的木门,抬头望望满天闪烁星光,林寒青暗中运功戒备,缓步出了蓠门。一路行去,也不见有人拦阻,直待行出了二里之外,林寒青才加快脚步,施展轻功提纵身法,直奔太湖而去,他自知脸上疤痕难看,如是招招过市,必将引起万人侧目,索性昼伏夜行,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径。   这天,天色大明时分,到了太湖岸畔。   抬头看烟波,一片浩瀚,心中暗暗忖道:太湖三万六千顷,水域辽阔,水域辽阔,这埋花居在太湖何处?   他一路上夜行赶路,但此刻却是不得不找人问道了,但想到自己,这丑怪之容,和人搭话,必将吓人,只好掏出一决绢帕,包在脸上,直向那渔舟停泊之处行去。   这时,正是赶赴早市之时,大部渔人都担着鱼担,接踵成队而行。   林寒青借绢帕掩面,守在道旁,见一个年老的渔人行来,抱拳一揖,道:   “借问老丈一声,这太湖附近可有一处‘埋花居’么?”   那老人放下鱼担,望了望杯寒青道:   “埋花居?老朽在太湖打鱼,打了三十多年,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处所在。”   林寒青呆了一呆,抱拳对那老人一揖,道;   “打扰了。”茫然向前行去。   湖边,泊满了渔舟,几个早起的渔家女,已然在炊作早饭,缕缕炊烟升起,又散入茫茫轻雾中,叫人分不出是烟是雾。   林寒青望那方项湖波,呆呆的出神,心中暗暗忖道:埋花居,埋花居,究竟在什么地方啊?千里碧波,浩瀚无涯,要我到那里去找呢?   太阳渐渐升起,金黄色的光芒,照在荡漾的湖波中,闪动起万道霞光。   林寒青一直望着那湖波出神,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突然间,橹声作响,一艘快舟,驰近岸畔,也惊醒了呆呆出神的林寒青。   抬头望去,不禁一阵惊喜。   只见那快船之上,缓步走下来一个全身绿衣的少女,正是那白惜香身边的侍婢素梅,急急站起身子。迎了上去,道:   “素梅姑娘。”   他惊喜之下,忘记了自己容貌被毁,呼叫出声之后,才霍然惊觉。   素梅缓缓转过脸来,望了林寒青一眼,笑道:   “你可是林相公么?”   林寒青道:   “正是在下,姑娘怎……”   素梅接道:   “快请上船吧!有什么话,咱们上船再谈吧!”当先跃回快舟。   林寒青紧随着跃上船去,素梅立时摇橹而行,快舟裂开了一道水浪,直驰湖心。   快舟行入湖中数百丈后,素梅才回头说道:   “我家姑娘吩咐我和香菊,各弛快舟一艘,每日在湖畔巡行,接引相公。”   林寒青道:   “她怎会知道我来的这么快呢?”   素梅摇摇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凡是我家姑娘吩咐的事,准不会错就是。”   林寒青道:   “你家姑娘才慧过人,她的言行,确非咱们凡俗之人所能想到。”   忽听素梅骤然一叹,眼圈一红,两行珠泪儿,簌簌而下,说道:   “这几日,姑娘病的很厉害,进食日减,逐渐消瘦,每日只念你林相公,我和香菊,夜夜对天祈祷。希望你早些赶来。”   第二章     林寒青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   “无道聩聩,不佑才人。”   素梅幽幽说道:   “据小婢和香菊妹妹默察情势,姑娘似是对自己的病情了解甚深,也许她自己早已知道了疗救之法,只是她不肯设法自救,林相公见着她时,还望能好好的劝她一下。”   林寒青道:   “好!在下尽力就是、”   这时,小舟已然行至湖心,素梅突然回过头来,望了林寒青一眼,道:   “林相公,你为什么要用绢帕包住头脸?”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   “我……我有些不舒服。”   素梅道:   “我家姑娘,当真是有着未卜先知之能,她连林相公用绢帕包住头脸的事,都能够预先知道,所以,小婢见到相公之后,不用多问,就知道是你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青天白白,我如不把这样一个丑怪的脸儿也起,岂不是存心要惊世骇俗么?她既知道我面容被毁。预测我包起了头脸,那倒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她能于事前料定,的确是常人难及,口里应道:   “白姑娘一向料事如神,在下素所敬服。”   素梅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全力摇橹,快舟如箭,破浪飞驰。   林寒青抬头望去,只见水波接天,一望无际,忍不往问道:   “姑娘,那埋花居还有很远么?”   素梅道:   “在湖中西洞庭山,最快也还要半个时辰。”   林寒青道:   “可要我帮你摇橹?”   素梅道:   “不用了。”   快艇如飞,直向前面驰去。   林寒青望着湖波,脑际间陡然间泛起一缕莫名的恐惧,打了一个寒颤,全身开始发起抖来。   他自那夜服了造化老人的药物之后,曾经跳入一座水池之中,只道此后,不再怕水,却不料,突然又旧疾复发,对水,由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恐惧愈来愈重,林寒青竟是不敢再望湖水,躲入舱中,闭上双目。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听素梅娇声说道:   “林相公,西洞庭山到了,请上岸吧!”   林寒青步出舱门望去,果见小舟已泊在一片石壁下面。   素梅当先一跃,飞落在一块突出跑大石上,举手相招。   林寒青眼看碧波荡漾,心有余悸,瞧准了素梅站立的位置,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那素梅眼看林寒青飞跃过来,立时纵身而起,跃向一个大石之后,口中说道:   “林相公,上了这大石后面的石级,就是我们姑娘住的埋花居了。”   林寒青脚尖一接力,轻轻一点山石,疾向另一块大石后面飞去。   只见素梅已沿着石后的阶梯,快步向前奔去。   原来这块大石后面,由人工开出了一座石梯。   登上石梯,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削壁上环绕一块亩许大小的盆地,地上栽满了花树,迎面一座用花树植成的篱门,横题着“埋花居”三个大字。   素梅低声对林寒青道:   “不知姑娘睡着没有,咱们放轻着脚步过去,别要惊醒了她。”   林寒青点头应道:   “有劳姑娘带路。”紧随着在素梅身后行去。   穿行过一片花畦,到了一座精致的小楼前面。   素梅轻轻开了两扇木门。低声说道:   “相公请在室外等候片刻,我去瞧瞧姑娘醒了没有。”   林寒青道:   “姑娘尽管请便。”   素梅轻步入室,片刻之后,重又行了回来,道:   “姑娘在楼上相候。”转身带路而行,直登楼上。   这是一座布设精雅的小厅,占去了小楼一半,鄙间似是挂着一幅壁画,但却被垂下的白绫掩住。   林寒青目及了小厅一眼,心中暗道:这布置法清贵,只是有些太过凄凉了。   素梅指指左侧垂下的一道软帘,低声说道:   “那就是姑娘息居之室,你自己进去吧!”   “姑娘的闺房,在下岂可乱闯。”   素梅道:   “小姐病中无力,难道还要她出来接你不成?”   只听那软帘低重的香闺,传出一缕柔柔清音,道:   “来的可是林相公么?”   素梅轻轻推了林寒青一把,道:   “去吧!姑娘在叫你了。”   林寒青应了一声,启帘而入。只见白惜香一身白绫内衣,拥被而卧,一见林寒青走了进来,挣扎坐起,道:“卧病垂死之人,也不用严守男女的礼节了。”   林寒青急急说道:   “姑娘请躺着说话也是一样。”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   “我想到还有两月寿命,所以和你订下了两月之期,却不料回来后,病势转剧,看样子过一个月也难撑得过了。”   林寒青看她双颊,果然是更见消瘦,不禁心头黯然,低声说道:   “姑娘既自知病势剧恶,为什么不肯延医诊治呢?”   白惜香道:   “我自己都医不好,天下哪还有能医我病之人?”   林寒青呆了一呆,默然不语。   白惜香凄婉一笑,接道:   “解开你脸上包的绢帕,坐下来,和我谈谈。”   林寒青依言解下脸上绢帕,说道:   “姑娘才华绝世,医理精博,难道世间当真就无药可医你的病么?”   白惜香叹道:   “油尽之灯,岂能久燃,何况灵药无地,岂是轻易可得。本来我还可以多活一些时间,只要我能够善保生命的潜力,但我却天生的不肯安份,常用金针过穴之法,激发我体能中蕴茂的潜力,唉!我身体本已虚弱,再加上我这般不知爱惜的消耗,那无疑促使我早死之期了。”   林寒青道:   “你既然如此明白,为什么又偏偏明知故犯?”   白惜香突然微微一笑,道:   “如是我终日裹躺在病榻上,就算多活上三年五载,那又有何趣味?”   林寒青叹道:   “如若姑娘不遇上这次徐州英雄大会,或遇上了亦不肯插手过问,也许姑娘还可以多活上一些时日。”   白惜香缓缓移动一下娇躯,说道:   “唉!我原想悄悄而来,默默而去,心胸洁白,了无牵挂,死活的事,早已不入在我的心上了,那知竟是天不从我心愿,就在我将要离开这人间之时,却在我心灵中,留下了一线牵挂。”   林寒青叹道:   “在下自知无能,但却愿尽我之力,为姑娘效劳,你有什未完成心愿,但请吩咐在下,林寒青一日不能办好,我就尽上一日心力,十年不能办完,这十年不休不息,尽我有生之年。必为你完成心愿。”   白惜香苍的的脸色上,泛起了一圈红晕,笑道:   “我身后之事,早有安排,不劳你费心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   “你不陪你那阴阳罗刹,去找一位前辈武林遗物,跑来此地作甚?”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在下来赶赴姑娘之约。”   白惜香笑道:   “嗯!为什么来的这样快?”   林寒青一时间无言可对,只好默然不语。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   “此地无人,只有你我,你心中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不用心存顾忌。”   林寒青心中忖道;不错,我为什么这样早赶来找她呢?是我发觉那阴阳罗刹作伪戏弄于我还是我突然关心到她?   他移目窗外,望着削壁间一株盛开的红花,沉思不言。   白惜香长长吁了一口气,举手理了不一下发边散发,道:   “你可是想不明白么?”   林寒青道:   “在下是素来不喜欢谎言。”   白惜香道:   “我知道,你发觉了那位罗刹姑娘的举动可疑突然间里想到了我,一念冲动,匆匆赶来。”   林寒青心想否认,但又觉着她说的清晰畅明,正是自己心中欲言,又不知如何措词是好,不禁长长一叹,道:   “姑娘说的不错,那经过之情,却是如此,只是……”   白惜香接道:   “只是什么?”   林寒青道;   “在下来此之前,却是曾经三思。”   白惜香道:   “既经三思,必有所求,敢问林兄来此的用心何在?”   这一问,又把个林寒青问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了良久,道:   “姑娘生死,关系武林苍生劫运。”   白惜香道:   “这题目太大了,我只要问你来看我用心何在?”   林寒青道:   “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赶来探望姑娘病情,实乃理所当然。”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   “这么说来,你是很关心我的生死了?”   林寒青道:   “何只在下一人,想那天下群豪,有那个不关心姑娘的生死之事。”   白惜香道:   “不错,有很多人关心我,可是又有谁能够使我多活几年呢?”   林寒青道;   “这个,这个……”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   “我想你心中定有着很多的疑问,趁我此刻神智清醒,还有运用思考能力,快些问吧!”   林寒育道:   “在下此来,主要是探看姑娘病势,并望能为姑娘略效微劳。”   白惜香道:   “我就要死了,你对我这样,有什么用?”   林寒青道:   “姑娘仁心侠风武林巾谁不敬仰,在下只不过千万人之一而且。”   白惜香道:   “你这么说,好像我又在武林中成了名啦!”   林寒青道:   “何止是成名,而且天下武林敬慕感戴。”   白惜香道:   “你也对我很感激了?”   林寒青道:   “受恩如山,铭感五内。”   白惜香脸色微微一变,道:   “你这般对我感恩,如是我要你死,你也不会推辞了?”   林寒青道:   “姑娘尽管吩咐,自当全力以赴,虽万死亦不敢辞。”   白惜香道:   “好!那我托你办件事了。”   林寒青自渐形愧,心中虽有爱慕之意,但却不敢说出口来,把一片爱慕之心,化作了感恩图报之情,肃然说道:   “在下洗耳恭听。”   白惜香道:   “我死之后,你要在这埋花启中替我守墓,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林寒青道:   “好!不过在下要托人送上一封家书,免得家母惦念。”   白惜香叹道:   “为人子者,理该如此。”   林寒青星目转动,看她脸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心中黯然,忖道:此女智慧绝世,貌羞花月,竟然是如此夭寿。   白惜香理了一下头上秀发,柔声说道:   “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道:   “我在想似姑娘这等人才,为什么无不假年,唉!当真天妒红颜。”   白惜香笑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世间哪有福慧人,我如是生的笨些,也许可以多活几年。”   林寒青明知玉人命虽不长,却是苦无良策可求,缓缓站了起来,道:   “姑娘好好休养,在下不打扰了。”转身向外行去。   只听白惜香幽幽说道:   “站住!”   林寒青回过头来,道:   “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白惜香道:   “你可是希望我名活几年么?”   林寒青双目神光一闪,道:   “在了希望姑娘能长命百岁。”   白惜香默然沉思良久,又道:   “算了,算了,纵然我侥幸成功,岂不是落下背信毁诺之名?”林寒青听得茫然一怔,道:   “白姑娘语含玄机,在下实有些听不明白。”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   “不用明白啦!咱们谈谈你那位罗刹姑娘的事,她带你到何处去看武林前辈遗物?”   林寒青道:   “这个,她还未和在下谈过。”   白惜香道:   “你可是发觉她欺骗了你,才悄然出走。到太潮埋花居来找我?”   林寒青道:   “在下遵从姑娘之言,默查她举动,果然发觉了甚多破绽。”   白惜香道:   “你知道她是谁么?”   林寒青道:   “这个,在下还很难下断语。”   白惜香笑道:   “不用多费心机了,她就是毁去你容貌的西门玉霜。”   林寒青道:   “在下亦有此疑,不解的是。她又为何要假扮那阴阳罗刹戏弄于我?”   白惜香道:   “她要和和李中慧赌气,要改变你的心意,使那李中慧尝试一下情场受措之苦。”   她轻轻咳了一声,接道;   “李中慧对你用情很真,但真到何种程度,那就很难说了,就眼下情形而论,你如真的变了心。那李中慧也未必会伤心千回,痛肠百折。但那西门玉霜加诸她的羞辱,却使她难以忍受。”   讲着讲着,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好笑之事,忍不住嗤的一笑,道:   “本来西门玉霜该胜的,但她性子太急了一点,前一阵表演的维妙维肖,十分成功,后面却破绽重重,自参马脚。”   林寒有听得瞠目不知所对,只有默默不语。白借香似是谈到欢乐之处,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笑容,接道:   “那西门玉霜自负武功才华,徐州一败,把一腔怒火,尽都发泄李中慧的身上,可笑的是两个人竟先从情场打起。由假逐步成真。”   林寒青道:   “在下听那李姑娘之言,此事都是白姑娘的安排。”   白惜香道:   “自然是我了,我如不把她意气心机局限于情场之争,双方势都将把心力集中于三月后一场决战,你可想那一场大战之后,武林还会有多少精英留存!”   林寒青道:   “原来如此。”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   “因此,我才想出,这个小花样来。自然,如若那李中慧对你毫无一点爱慕之意,这办法也难行通,巧的是李中慧早已对你有意,再经一番巧言说项,她就答应了下来。”   语声微微一顿,星目流转,望了林寒青一眼,接道:   “我料那西门玉霜好强的性格,什么事都想胜人一筹,而且她耳目灵敏,眼线广布,什么事都别想瞒得过她,何况我们有意放水,果然,这件事很快就被那西门玉霜知道了。”   她娇媚一笑,按道:“你本来生得很英俊,只是那西门玉霜阅人过多。匆匆一眼,无法留下难忘的记忆。经过这么一闹,西门玉霜竟然也效春蚕作茧目缚。”   话至此处,欢容顿失,长长一叹,默然无语。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西门玉霜真迹对我有情,也不会毁去我容貌了。等了很久,仍不闻那白惜香接话下去,忍不住问道:   “姑娘安排此策,于江湖杀戳有何补益?”   白惜香道:   “这件事,应该结束了。如若西门玉霜对你动了真情,她就不致再作出上干天怒的事来,我再传你金针过穴法,候机刺她一处穴道,破了她的瑜珈心术,让她脱离魔道,她那嗜杀冷酷的性格,必将一变为娴静,温柔,而且其温顺、温婉,还将是常人难以及得。”   林寒青道:   “有这等事?”   白惜香道:   “这是一种深奥的医道,也算是一种神奇的武学,听来玄奇莫测,其实说穿了,平常的很又可惜……”忽然又往口不言。   林寒青道:   “可惜什么?”   白惜香面色凝重的说道:   “唉!玩火焚身,古有明训,我原想摆布别人,却不料竟然,竟然……”眨动了一下星目,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   “白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些不舒服?”   白惜香举起衣袖拂试一下脸上泪痕,缓缓说道:   “我很好。”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女孩子家,当真是难以测度,这眼泪有如装在口袋一般,随时随地都可取得出来。想说句慰籍之言,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白惜香缓缓接道:   “我已替那李中慧安排了拒挡西门玉霜之策,使这两人在武林中保持个平分秋色的局势。”   林寒青道:   “你即然帮助了那李中慧,为什么不肯全力助她,使她能一举之间,击败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一对明亮的秋波,盯住在林寒青的脸上,深情一笑,道:   “如是她们两个人不能保持武林平衡之局,你岂不是太不重要了么?”   林寒青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但仍然装糊涂问道:   “这事与我何干?”   白惜香道:   “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假装糊涂?”   林寒青道:   “自然是真不明白。”   白惜香道:   “千年以来,武林大权,大都操在男人手中,其间纵然有几位巾帼奇英,出而主事,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难以长久,但如由二女分治,该局面自是可以长久一些,使天下须眉,自惭形秽,然后再有一个才气纵横的男人,突然出现江湖之上,短短数月之内,降服了两个雄峙江潮的美人使武林大权,又恢复到男人手中,那人岂不是受到所有武林同道的敬重么?”   林寒青道:   “可是放眼当今江湖,又有谁人,具此才能?”   白惜香道: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姑娘可是说的区区在下么?”   白惜香道:   “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么?”   林寒青道:   “在下这点武功,如何能是那西门玉霜之敌?”   白惜香道;   “李中慧也不是,如若单凭武功造诣对敌,别说三月时光,就是给李中慧一年时间,也是无法练成西门玉霜的敌手。”   她急急的喘了两口气,闭上了双目,不再言语。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是白惜香头上汗水突现,不禁吃了一惊,谎急之下,那还顾及到男女之间的礼节,伸手摸去,只觉白惜香右手冰冷,而且还微微抖动。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喊道:   “素梅快来,你们小姐……”话未落口,素梅已冲了进来。   素梅似是十分内行,一进门就扑上床去,抱起了白惜香,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丹丸,挥动双手,在白惜香身上推拿起来。   林寒青呆呆的站在一侧,不对如何出手相助。   那素梅动作熟练,快而不乱,推拿过白惜香身上几处穴道后,放正了白惜香的身子,长长吁一口气。道:   “林相公不用害怕,姑娘常常发病……”忽然看到了林寒那恐怖的面目,不禁啊哟一声惊叫,疾退了两步,定定神说道:   “你是谁?”   林寒青道;   “在下林寒青。”   素梅道:   “那林相公生的英俊潇洒,怎会是你这等丑怪的样子?”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   “在下遭那西门玉霜毁去了容貌,只落得这等丑怪之形。”   素梅道:   “白姑娘早就见过了,她一点也不害怕。”   素梅圆睁着一对大眼睛,盯住在林寒青脸上,瞧了一阵,嗤的一笑,道:   “定是这副五颜六色的奇怪面孔,陡然瞧见,虽然有些害怕,但如瞧的久了,倒是满好玩的。”   林寒青长长叹息一声.默然垂下头去。   素梅似是自知言词太过尖刻,伤到了林寒青,微微一笑道:   “林相公,你肚子一定很饿了,我去给你点碗面吃。”   林寒青确实感觉到腹中有点饥饿,当下说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素梅道:   “不用客气,你在姑娘房里坐坐吧,也许我面没做好,姑娘就会醒过来了。”说完,转身而去。   雅静的香闺中,只余下林寒青一个人。   回头看去,只见白惜香睡的十分香甜。心中暗道: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会吧,我如在室中,只怕要惊扰到她,不如到厅中坐上,缓缓步了过去,顺手提起白绫一角,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来,那白绫之后,竟是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赫然竟是自己的画像。   在那画像旁侧,题着“春闺梦里人”一行草书,下面是:“白惜香绘题”五个字。   林寒青望着那飘逸潇洒的图像,茫然叹息一声,摇摇头,放下白绫,缓步走到另一处白绫前面,顺手提起白绫一角,仔细一瞧,登时呆若木鸡。   敢情那白绫之后,也是一幅自己的画像,妙的是过那画像分侧,也题着“君是春闺梦中人”,下面落款是:“李中慧午夜绘题”。   林寒青放下手中白绫,长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呀,这是怎会一回事呢?”他起手来,换着脸上的疤痕。只觉疑惑重重,百思难解。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身后响起了素梅的声音:   “林相公,吃面啦。”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子,道:   “有劳姑娘。”   素梅手中捧着一个玉盘,盘中放着一碗面,四样小菜,缓步行近一处小几,放下玉盘,笑道:   “小婢不善炊事,相公将就着吃一点吧!”   林寒青腹中甚感饥饿,端起碗来,一口气吃个点滴不剩,放下碗赞道:   “好极了。”   素梅娇媚一笑道:   “小婢有几句话,想和林相公谈谈,但不知当是不当?”   林寒青道:   “尽管清说,但得在下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   “相公未来之前,我家姑娘整日里独居深闺,一天中也难得看到她一次笑,也难得听到她说一句话,但相公来此之后,情形就大大不同了,或许因相公之力,能使我家姑娘多活一些时光。”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白姑娘生死之事,关连天下武林道中正邪消长之机。就算让在下分她一些寿限,亦是心甘情愿。只是在下丝毫不得医理,如何能医得姑娘之症?”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道:   “我家老爷、夫人,为了小姐的病势。访遍了天下的名医。仍是找不出疗治小姐病症之良方。”   林寒青接道:   “天下名医束手,要我一个不解医道之人,如何有此能力。”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妹妹,追随了姑娘数年之久。总觉着姑娘内心之中。深藏一种不为人知的隐密。”   林寒青道:   “你们追随她数年之久,难道就一点不知么?”   素梅道:   “别说小婢了,就是老爷、夫人,只怕也是不知道。”   林寒青问道:   “有这等事?”   素梅道:   “小婢并非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而是言有所倚,还望相公答允赐助才好。”   林寒青道:   “如若我能力所及,万死不辞。”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妹妹综合姑娘平日的言行,经过了数月研讨,发觉了一件极大的隐密。”   林寒青道:   “什么隐密?”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妹妹都觉出姑娘有一种方法(可以医好她的奇症,至少也可以使她多活上十年八年,但却不知何故,她一直不肯自行疗治。”   林寒青道;   “此话当直么?”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都坚信不移。”   林寒青道:   “这就有些奇怪了。”   素梅道:   “姑娘一生中独特奇行不胜枚举,但她对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玩不恭的态度,小婢们从未见过她,真正的关心过一件事,一个人,但她却对林相公有些不同。”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   “有何不同?”   素梅笑道:   “你当真的这么笨么?我们姑娘经营这一座埋花居,除了我和香菊,连老爷、夫人都未来过,但她却约请你林相公到此造访,而且约见闺房,款款深谈,这些举动,岂是对一平常人么?”   林寒青道:   “在下亦有此感,白姑娘的确是对我不错,只是在下却未敢存万非分之想。”   素梅嗤的一笑,道:   “如若你存有非分之想,她也不会对你这样好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我家姑娘虽然身体虚弱,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却有着一种人所难及的清雅之气,楚楚可怜,动人怜爱。不知有过多少人对她倾心,虽然明知她命难长久,随时都可能死去,但仍有无数的人,苦苦相求,纵然是做上一日夫妻,也是心甘情愿,但不知相公对姑娘看法如何?”   林寒青道:   “这个,在下从未想过。”   素梅道:   “不谈这些啦!小婢屈求相公的是,请相公能够劝劝姑娘,要她多活几年。”   林寒青道:   “好吧!不论行与不行,在下都尽力一试。”   素梅深深一礼,道:   “有劳相公,小婢这里先谢过了。”   林寒青道:   “不敢,不敢。”   素梅收拾了碗筷,轻声说道:   “姑娘快要醒了,相公千万不要和她谈起是应小婢之求。”   林寒青道:   “记下了。”   素梅微微一笑,道:   “相公如能劝得姑娘多活几年,小婢和香菊妹妹都终身感激不尽,一辈子侍候你林相公。”   林寒青道:   “言重了。”   素梅嫣然一笑,款步下楼而去。   林寒青伸手摸摸脸上的疤痕,心头泛起一股茫然的感觉,心中暗暗忖道:我林寒青这么一幅奇形怪状的样子,如何能和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们混在一起?但得劝转那白惜香动了求生之念,我就得离开此地才是。   他呆呆的坐着,心中胡思乱想,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只听软帘垂诞的闺房之中,传出来白惜香呼叫素梅的声音。   林寒青本能地奔了进去,一脚踏进门内,不禁一呆。   原来,那白惜香此刻已然坐了起来,身上覆盖的棉被,也已推开,身上的白绫睡衣,也已翻了起来,露出来一双雪白的玉腿。   只听梦呓般的声音,叫道:   “素梅呀!快些过来,我热死了。”   林寒青略一犹豫,快步奔近榻前,伸出手去,抓住白惜香的手臂,道:   “白姑娘,你很热么?”   白惜香道:   “我快要热死了。”反臂一抱,抱住了林寒青。   林寒青只觉一个滑腻的娇躯,扑入了自己的怀中,一阵阵的甜香,迎面扑来。   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怀中抱住这样一个半赤裸的少女,只觉心中怦怦乱跳,全身行血加速,热生双颊,难以自禁。   第三章     但听白惜香接声道:   “快些脱了我的衣服,抱我到浴池里去。”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脱衣服么?这个,在下去叫素梅来。”   白惜香双臂一圈,紧紧的抱住了林寒青,接道:   “快些啦,我已快热死了。”   林寒青定定神,伸手摸摸白惜香的右臂,果然有点发热,但也不至于热得如此厉害。   他想推开白惜香,奔下楼去找素梅来,但觉白惜香那抱在颈下的双臂,愈来愈紧,怕伤到了她,一时间,竟是犹豫难决,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只觉白惜香那柔滑的娇躯上,突然泛出了一身大汗,挥动的手脚,突然安静下来,抱桂林寒青颈上的双臂,忽的放开、口中啊哟的一声,急急拉起棉被,连头也蒙在被子中。   房中突然间安静下来,静的可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林寒青心中暗自责问:林寒青啊!林寒青!你怎么可以这样莽撞的冲进来呢?如今连白姑娘也开罪了,你虽然心无邪念,可是事实俱在,如何解说的清楚呢?   正自引咎自责,突听棉被之中,传出来白惜香的声音,道:   “林相公,我这样放目的举动,定然惊着你了。”   林寒青道:   “是在下的不是,你呼叫素梅,在下实不该冲进房来,哎!我这般冒失行动,实是出于无心,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白借香忽的掀开棉被,露出来一张亦嗔亦喜的脸来,嗤的一笑,道:   “我还怕惊骇着你,原来你在引咎自责,不是害怕。”   林寒青道:   “我在想一件事。”   白惜香道:   “想的什么事?可肯说给我听听么?”   林寒青道:   “自要说给你听了。”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   “说吧,我一生中从没有过着像此刻一般的快乐,好像是我抓到一件什么,生活中充实了很多。”   林寒青道:“可惜,咱们这生活,过不了多久时光!”   白惜香奇道:“为什么?您要走?”   林寒青道:“不是,纵然是在下常留此地,姑娘也难以活多久了。”   白惜香道:“原来如此,如是日日似这般快乐生话,死而何憾。”   忽然转过脸去,低声问道:“林相公,你可相信人死了变鬼的事?”   林寒青道:“这个……很难说。”   白惜香笑道;   “如若是人死了会变鬼,我就每天追着你,我死了岂不是解脱了烦恼?不知相思苦,不知病中疼。”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这等想法,不觉得太自私了么?你如死去了一了百了,但却只对你个人而言,把哀伤留给了别人。”   白惜香接道:“留给了谁?”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壮着胆子说道:“我……”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此话可是当真?”   林寒青想到了素梅咐托之言,说道:“自然是当真了。”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我不相信。”   林寒青想到自己一幅奇形怪貌,心中大是自悲,但话已出口,如箭离弦,再想收回,亦是有所不能,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要如何才能相信?”   白惜香停止笑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有好多缺点么?”   林寒青道:“在下看不出来。”   白惜香道:“好!那就告诉你吧!”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我不会者煮饭炒菜,不会理家治事,不会奉养公婆,不会嘘寒问暖,也不能生儿育女。”   咯咯一笑,又道:“够不够?”   林寒青道:“这都是世俗之见,并非是难以弥补的大憾之事。”   白惜香道:“怎么?你自信能够抛去这些世俗之见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若我真的要一个不能养儿生女的妻子,林家一脉,岂不要从我而绝?心念忽然一转,暗暗自责道:林寒青啊!白惜香是何等绝色才女,岂会真的下嫁你一个丑怪之人么?当下说道;“纵然能抛陈世俗之见,姑娘也不……”   话将出口之际,突然感觉到太过冒昧…突然住口不言。   白惜香道:“也不怎样?为什么不说了?”   林寒青尴尬一笑,道:“说了徒费唇舌,不说也罢。”   白惜香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说的。”   林寒青四顾了一眼,忖道:“这闺房之中,别无他人,纵然是被她嘲笑两句,也不要紧,但若能够说服她多活几年,受顿讽嘲,也是值得。”   念头一转壮起胆子说道:“在下之意是说,纵然有人放弃也俗之见,姑娘也未必真会嫁他。”   白惜香道:“你说是那一个?”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譬如拿在下说吧!”   白借香道:“不成,婚姻太事,岂能拿譬喻的么?你就是你,他就是他,要得有名有姓,不可含糊笼统。”   林寒青被白惜香那咄咄声词所迫,只好,挺胸膛,道:   “就是在下林寒青。”   白惜香眨动了一了圆圆的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嫁给你?”   林寒青道:“姑娘才貌绝世,在下这丑怪之容,岂不是一支鲜花插花了牛粪上。”   白惜香笑道:“你在那里学得了这样的比喻,难听死了。”   林寒青道:“虽然说来难听,但却是恰如其实。”   白惜香道:“像我这样多病之躯,实应该找一个丑怪之人嫁他才是,他觉着愧对娇妻,才肯很耐心服侍我。”   林寒青正待答话,突然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素梅气急败坏的奔上楼来,急急说道:“姑娘不得了啦!不得了!”   白惜香道:“什么事?说啊!”   素梅道:“香菊妹妹又带来了一个林相公来。”   白惜香一跃而起,道:“有这等事?”   林寒青急急接道:“那人现在何处?”   素梅道:“就在楼下,有香菊妹妹陪着他。”   林寒青道:“好!我倒要下去瞧瞧什么人竟然会假冒我的姓名?”   白惜香道:   “不要慌,等我穿好衣服,咱们一起去见他。”她脸上那等紧张神情,竟然完全消失,似乎对突来的惊讯,早已了然于胸。   林寒青道:“在下在室外等候姑娘。”急步出了卧室。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软帘启动,白惜香手扶在素梅香肩上,款步行了出来。   她穿了一身白裙、白衫、白绣鞋、脂粉未施.长发披垂。   林寒青正待举步抢先下楼,突听白惜香娇声说道;“不要谎,先把头脸包起来。”伸手递过一条白色绢帕。   此情此景,林寒青只有听凭摆布的份儿,接过绢帕,包上了头脸。   白惜香似是也不焦急,直待林寒青包好头脸,才缓缓说道:“你走在我后面,不要紧,未得示意之前,最好是不要讲话。”   林寒青点点头头道:“悉由姑娘作主。”   白惜香点头一笑,道:“嗯,你很听话。”右手着素梅香肩,当先下楼而去。   林寒青紧随在白惜香身后面行。   楼下是一座敞大的客厅,摆满了各色盆花,香气淡淡,扑鼻泌心。   香菊穿着一身绿,俏立在央厅中间,她大概已听得素梅说过,脸上是一片困惑和茫然之色。   一个白藤编成的椅子,端坐着一个青绢包头,只露出两眼睛的白衣人。   白惜香神态从容,缓缓在对面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理理长垂的秀发,说道:“请教贵姓?”   白衣人两边清朗的眼神一掠,道:“林。”   白惜香嗯了一声,道:“林什么?怎么不说了。”   白衣人道:“姑娘只问的在下姓氏。”   白惜香笑道:“失礼了,请救芳名?”   那人略一沉吟,道:“在下有名不芳,只怕惊骇着了姑娘。”   白惜香道:“是啦!你是阴阳罗刹。”   白衣人突然解开了脸上青绢,露出一张半红半白的阴阳脸来,说道:“姑娘果然博学多才,一猜就中。”   林寒青骇然失声,道:“阴阳罗刹!”   阴阳罗刹笑道:“怎么样?骇着你了?”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千里寻情郎,貌恶心善良,我岂可不尽地主之谊。”   目光一转,低声对二婢说道:“摆酒。”   二婢如坠入五里云雾之中,但对白惜香的吩咐叫却又不敢不遵,缓缓退了下去。   林寒青缓缓解去头上白绢,望着阻阳罗刹冷然说道:“你究竟是谁?”   阴阳罗刹笑道:“白姑娘身体不好,不要吓着了她.咱们私人间,何不和解于闺房之中?”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   “你千里迢迢,追到太湖中来,只是想看看我几时才死?是么?”   阴阳罗刹道:“姑娘太多心了,小妹此来,只不过是迫他回去。”   白惜香咯咯一笑道:   “西门玉霜,你如想看到我白棺黄土,葬身在埋花居中,今后五十年江湖,唯你独尊,并非是绝不可能事,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阴阳罗刹举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丑怪无比的脸庞,突始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娇媚绝世的玉容,林寒青虽也想到了她就是西门玉霜,但见她骤然间现出本来面目,仍是耐不住讶然说道:“果然是你。”   西门玉霜笑道:“不错,小妹西门玉霜。”   目光转注到白惜香的脸上,笑道:“白姑娘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白惜香道:“先不要答应的太快,等我说完你再决定。”   西门玉霜笑道:“小妹洗耳恭听。”   白惜香沉吟了一阵,道:“你可是真的很喜欢林寒青么?”   西门玉霜秋波转动,溜了林寒青一眼,道:“这个很难说,不瞒白姑娘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白惜香笑道:“心中想的事,很难作凭,只要你答应嫁绘他?”   林寒青急急道:“不成,白姑娘。”   白惜香冷冷接道:“不要多嘴好么。”   林寒青呆了一呆,垂首不言。   西门玉霜咯咯一笑,道:“怎么?你还不想娶我,我那里比人差。”   白惜香道:“西门姑娘,咱们在谈条件,你想想着答不答应?”   西门玉箱道:“答应了怎么样?”   白惜香道:“答应了,我就先给你们办喜事,等你们过了洞房花烛夜,成了正式夫妇,接着替我办丧事了。”   西门玉霜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白惜香道:“那你这一趟太湖之行,算是白跑了。”   西门玉霜眼神湛湛,逼视在白借香的脸上,道:“我就算不答应你,只怕你也活不过三个且了。”   白惜香道:“你可是不信我有活下去的能力?”   西门玉霜道:   “你如真有续命延年之能,我就是答应嫁他为妻,你不一祥还活下去?”   白惜香道:   “我玩世不恭轻淡生命,早已不愿生在这混沌的人世间,是以,从没有想过死活的事,可是,自从见了你西门玉霜之后,我才用心思想了想生死的事。”   西门玉霜接道:“为什么?”   白惜香笑道:“你野的像一匹脱缰之马,我如死去,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收拾你?”   西门玉霜道:“还有什么?”   白惜香笑道:“你虽非我敌手,但还可以和我周旋几个回合,许你为一个劲敌,满意了么?”   西门玉霜那美丽的粉脸上,笑容尽敛,代之而起的是一脸冷峻的神色,缓缓说道:“除非是有一种人所难见的奇迹,我该不会看错。”   白惜香举手理一下长垂的秀发,借势取了枚金针,刺入了身后的穴道上,口中却缓缓应道:   “看错什么?”   西门玉霜道:“你除了身罹绝症之外,恐怕还不会武功。”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素梅、香菊,久年追随于白惜香,知她确实不会武功,应时暗中戒备.准备随时出手抢救主人。   林寒青是半信半疑,但也暗中动劝戒备,如若那西门玉霜有所举动,纵然明知非敌,也要出手一拼。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圆圆大眼睛,笑道;   “是啦,若是我不会武功,你就出手杀了我,是么?”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此事有何不可……”目光一和白惜香眼神相触,不禁骇然一震,未完之言,再也接不下去。   原来白惜香一对大眼睛中,突然暴射出湛湛逼人的神光,那分明是身具上乘内功的人,才有那等如夹霜刃的眼神,任何人无法装作出来。   西门玉霜震骇甚大,望着白惜香呆呆出神。   白惜香笑道:“瞧着我干什么?”   西门玉霜缓缓说道:“我实是有些不明白了。”   白惜香道:“什么事?尽管向我请教。”   西门玉霜道:“你究竟是习过武功没有?”   白惜香笑道:“我不愿被你杀了,也不愿让你冒险,还是不谈此事的好。”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不过,你可以放心一件事。到我这里埋花居中来,你是极少数的客人之一,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决然不会杀你。”   西门玉霜仰脸望着一株盛开的盆花,自言自语的说道:   “难道武功登峰造板之后,真能够还我本来,不留痕迹么?”   白惜香接道:   “不能够敛锋藏刃,除去目中光芒,到了不着皮相之境,已是大乘神功,但英华内蕴,神沛气养。以你西门玉霜的武功成就,决不会瞧不出来。”   西门玉霜道:“这么说来,小妹是真得请教了,白姑娘却是瞧不出一点能具武功的征象。”   白惜香道:“此刻呢?”   西门玉霜道:“英华内蕴,自敛光芒,神明气清、分明身具上乘内功。”   白惜香笑道:“如若我不示警于你,此刻,咱们两人之中,已有一人死亡了。”   西门玉霜道:“那岂不是小妹看走眼了?”   白惜香道:“你没看错,只是我有些与众不同。”   西门玉霜道:“愿闻高论。”   白惜香笑道:“这事情最是简单,因为我有着很难治愈的病。”   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说出了一半,似要留下另一半,让那西门玉霜自己猜测。   西门玉霜道:“是啦!因为你身罹绝症,是以虽有上乘内功,形诸于外,却和常人大不相同。”   白惜香道:“就算是吧。”   西门玉霜叹道:“使小妹不解的,一个人身罹了无法治好的绝症,为什么还能修具上乘内功?”   白惜香道:“我可没有说我罹得绝症,只是说我那病势很难医治罢了。”   西门玉霜奇怪的问道:“你既有疗治之能,为什么又迟迟不肯下手,”   白惜香道:“因为我不贪恋生命,一个人受了很久的病魔的折磨,对生命不会像平常那样爱惜、珍视。”   西门玉霜觉她言语之中,似通非确,隐含玄机,耐不住叹道:   “我如是不知你才智绝人,我如是没瞧出你身具武功,似这般牵强附会,似通非通之言,我决不肯相信。”   白惜香娇声笑道:“你最好是别相信,唉!那也可以减去我一个心愿。”   西门玉霜道:“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   白惜香道:“我不信你真知道。”   西门玉霜道:“你想使我发怒,忘去了厉害得失,出手取你,你就可名正言顺的把我杀了。”   白惜香神色一变,冷冷说道:“看起来,我真该杀了你。”   西门玉霜咯咯一笑,道:“你说过,我不动手,你不会先行出手杀人,现在可是后悔了?”   白惜香脸上不见一点笑意,淡然说:“我说过的话,决不后悔。”   西门玉霜神态间十分得意,咯咯娇笑,道:   “不论男女,只要是自负英雄人物,都怕别人猜中了心中的事,连小妹也是一样,如是事事猜中我心里所思,我必然想法把他杀了。”   白惜香冷漠的接道:“西门玉霜,你说完了么?”   西门玉霜站起身子,道:“白姑娘可是要下逐客令?”   白惜香道:“我有生以来,对许出的诺言,从未违背,此刻也不想破坏。”   西门玉霜笑道:“且慢,我再多耽误些时光。”   举起手中青绢,连头连脸的包了起来,笑道:“但得白姑娘多赐爱护,明日午时能我再见一面。”   香菊已等然等的不耐,冷冷的道:“该走了。”   一向刚强急躁的西门玉霜,此刻脾气竟是好的出奇,急急说道:   “来了,来了。”急急奔出室去。   白惜香颜色冷峻地坐着不动,直待那西门玉霜身形消失甚久,估计已经上船行出老远,方伏身椅肘之下,说道:“素梅,快些拔去我后背上的金针,快,快。”   素梅急急奔了过去,抽手拔下金针。   金针一拔,白惜香骤然间变了一个人样,头上汗水如雨,脸色苍白,身子摇了几摇,突然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林寒青吃了一惊,一伏身,接住了白惜香的身子。   白惜香急急的喘两口气,道:“我枕边放有一瓶药物,喂我吃一颗。”   林寒青急急翻开枕头,果然见到一个玉瓶,打开瓶塞,不禁一呆。   原来那玉瓶之中。只余有一粒白色丹丸。   只听白惜香叫道:“快给我吃下去,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一句话中断数次,显是气息微弱,已难支撑。   林寒青急急将手中白色丸药,投入白惜香的口中。   白惜香吞下了药丸,左手紧紧抓住了林寒青,说道:“我要睡一会,坐在旁边陪着我。”   林寒青道:“姑娘放心睡吧!在下坐在这里就是。”   白惜香嘴角间泛起来一缕微笑,安然入梦。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久,白惜香才由甜睡中醒了过来,睁开了惺松睡眼,望望林寒青,笑:“你没有走么?”   林寒青道:“顾娘不让在下离开。”   白惜香瞧瞧自己左手,仍紧紧抓着林寒青的手。不禁忸怩一笑,松开了左手,说道:“人在病痛之时,总希望有一个人陪伴,林兄不要见怪才好。”   林寒青笑道:“承姑娘看得起我,林某是荣幸得很,岂有见怪之理。”   白惜香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西门姑娘只要举手之势,就可以把我击毙掌下。”   林寒青道:“但她智谋不如姑娘,处处为姑娘所制。”   白惜香道:“她心中半信半疑,虽然被唬住一时,但她明午还要再来,只怕就不好对付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她既然能瞧出白惜香身罹绝症,自然也能瞧出白惜香不会武功,只是她想不出白惜香金针过穴之法,能激发生命中潜力,使她看起来到,如具上乘内功,但那西门玉霜亦是自信极强之人,她虽一时被白惜香唬了过去,但心中却仍不甚服气,此人孤傲自负,说不定会冒险一试,那岂不……   只觉由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不敢想下去。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道:“我在想如何对付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道:“如若单以武功而论,素梅、香菊和你三个人联手合力,也不是那西门玉霜的敌手。”   林寒青道:“还得姑娘想个办法才是。”   白惜香笑道:“你可是很怕死么?”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所忌的只有姑娘一人,如若姑娘死伤在她的手中,岂不要大增她的气焰,那时她得意忘形之余,必在江湖上造成一番杀劫。”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她纵然不杀我,我也是活不了多久啦,”   林寒青道:“姑娘纵然是非死不可,也该死一个安安详详,留给西门玉霜一个不解之秘。”   白惜香笑道:“那要如何一个死法呢?”   言来笑容如花,似是全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白惜香当真是有些奇怪,看起来她对死不但是毫无畏惧,而且大有心向往之的样子。   只见白惜香双手一撑,坐了起来,突然说道:“咱们把西门玉霜关起来,好不好?”   林寒青道:“不成,她桀傲不驯,咱们又胜她不过,她如何肯束手就缚,情势所迫,她势必要冒险一拼,岂不是拆穿了姑娘不会武功的事?”   白惜香的精神,忽然间大好起来,一跃下榻,笑道:   “走!我带你瞧瞧去。”   林寒青道:“瞧什么?”   白借香道:“瞧瞧我经营的埋骨所在。”林寒青暗道:大祸临头,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埋骨地方,有什么好瞧的?但以不便推却,只好随她身后行去。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心中好像很忧苦?”   林寒青道:“我为姑娘的生死担忧。”   白惜香笑道:“如若西门玉霜聪明点,她明天会答应嫁给你,那时,我辛苦经营的埋骨之地,只好让你们作洞房了。”   林寒青皱皱眉头,道:“婚姻大事,权在父母,父母健在,我就作不了主意.你岂可擅作决定。”   白惜香笑道:“不要紧,你们成婚之后,我去给令堂讲。”   林寒青道:“你怎知我母亲一定答应?”   白惜香笑道:“我有信心能说服令堂。”   林寒青只觉一股怒、气,由心中泛了起来.冷冷说道:“你最好先把在下说服。”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笑道:“怎么?我替你找了这样一个美艳的媳妇,你不谢谢我,还要发我脾气。”   林寒青但觉一股被羞辱的气怒,直冲上来,怒声喝道:“白姑娘,我林寒青一辈子讨不到妻子,也不用你来费心,盛情心领了,在下就此别过。”抱拳一揖,大步下楼而去。   白惜香急急转身追上叫道:“林相公……”   伸手一把抓住了林寒青。   林寒青心中怒气正大,随手向后一推,大步行去。   他挥手一推之下,心中突然警觉,急易转过身子,但为时已晚,只听蓬然一声,白惜香已被他推的一跤摔到六七尺外。   林寒青吃了一惊,急急奔了过去,一把抓起了白惜香道:“白姑娘!白姑娘!摔伤没有?哎!在下一时失手。”   白惜香嫣然一笑,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林寒青心中大感愧疚,缓缓说道;”在下一时心急,失手摔了姑娘,真是黑该万死。”   白惜香笑道:“不要紧,我一生之中,很少被人这样打过。”   林寒青叹道:“在下实非有意。”   白惜香道:“我知道,不用说了,快些抱我下楼去。”   林寒青暗道;她身体虽然虚弱,但性格倒是固执的很。只好扶着她向前行去。   下了楼梯,穿出客厅,直向一座悬厓行去。   素梅紧随身后追去,说道:“姑娘可要小婢随身服侍?”   白惜香全身重量,大部依在林寒青的怀中而行,一面走,一面答道:   “不用了,有林相公扶侍我,你去厨房烧几样好吃的菜,打开酒窖,取出来迅瓶参芝大还酒,等一下我喝一个烂醉如泥。明天好对付那西门玉霜。”   素梅不敢违拗,应了一声,自行退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这般虚弱之躯,要是喝醉了。只怕两天也难醒得过来。   白惜香突然仰起脸儿,笑道:“你醉过没有?”   林寒青摇摇头,道:“没有。”   白惜香道:“那很好,今日陪我一醉如何?”   第四章     林寒青忖道:“如是在明午之前,咱们醉酒未醒,西门玉霜已找上门来,那要如何是好?”   付思之间,已然行近悬厓。   白惜香一挺柳腰,由林寒青的怀抱里站了起来,伸手在石壁上点了一指,然后转过娇躯,北行七步,又在石壁上点了一指。再缓步行了回来。走到林寒青的身侧,伸手指着壁间一株突出小树,笑道:“把那颗小树扳倒。”   林寒青道:这有何难。”纵身一跃,攀住小树。   树入掌握,已然觉也不对,只觉那小树坚硬无比,入手冰冷,似是生铁铸成之物,正待放手,为时已晚,那铁树已然深陷于石壁之中。   那裂开的石门,突然合了起来。   林寒青定神凝目望去,只见一条石级在向下右方通去。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使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禁黯然一叹,忖道:是啦,我刚才摔了她一跤,她心中忿怒虽消,才设法把我关入石洞之中,既来之,那就索性瞧它一个明白。   顺着石级,向下行去。   深入百丈,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水光耀奇鱼杂陈,如入水晶宫中。   林寒青定定神,仔细瞧去,才发觉眼前是一个很大的石屋,临水一面,大都是透明水晶石,可见室外水中游鱼。   一道室门,早已大开,借水光反映,波晰可见室中景物。   林寒青缓步走进石门,只见靠西首石壁间,放着一张木榻,榻上锦帐绣被,折叠得是分整齐,壁间两扇石窗大开,阵阵清风透入,但却不见天光照下,想是那石窗外,石道曲折,通往悬崖绝壁,故而有风无光。   东首石壁处,紧依临水一面,放着一张木案,文房四宝罗列案上,木案分放着一个书架,架中堆满了书。   林寒青随手在书架取出一本羊皮封面的册子,翻开瞧去,只见封里的白绢之上,用朱砂写着很多似圈非圈,似字非字的奇形文字,瞧了半晌。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他随手把书丢在本案之上,闭上双目,暗暗忖道:她把我关入达地下石室之中,不知用心何在?难道为我无意中摔她一跤?就把我关入这石室中?唉!此地景物。虽然奇幻绚丽,但也非常居之地,何况室中又无食用之物,岂能长居下去?   正行思间,突然一陈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抬头瞧去,只见白惜香满头大汗手扶石壁,缓步走了过来,进了石门,长长嘘了一口气,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林寒青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迎了上去。   白惜香不待他开口说话,当先伸出右手,说道:“扶我到木榻上躺一下,我的腿快要断了。”   林寒青扶着她行近水榻,说是扶,倒不如说抱来得恰当一些,白惜香不知真累的寸步难行,还是故意撒娇,整个娇躯偎依在林寒青的身上。   白惜香登上木榻,举起衣袖,拂拭下头上的汗水,笑道:“你骂我了?”   林寒青奇道:“没有啊!”   白惜香娇声笑道:“一定骂了,要不然,我的耳朵怎么会发热呢?就是没有骂出口!也定是骂在心里,哼!女孩子气度狭小,我无意摔她一跤,就念念不忘,把我关入石牢,女人的心啊!真可怕。”   林寒青笑道:“没有的事。”   白惜香伸展一下双臂,笑道:“我这长眠之处,好是不好?”   林寒青奇道:“什么?这就是你经营的埋骨之地?”   白惜香道:“怎么样?很好吧,我死了,就可以从那水晶石看着到你。”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这地方再加上一些人工,实是一出极好隐居,姑娘厌倦尘世,何不在地下密密之中,经营出另一番天地?何苦定要死呢?”   白惜香道:“你可知,我如要活下去,对别人有多大伤害。”   林寒青接道:“你是说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摇摇头,道:“我查遍天下医书,看完了佛、道两中各类专经,都无法医好我的病,佛度有缘人,药道不完病,可是我白惜香,既然与你无缘。也定法找出那不死灵药。”   林寒青道:“在下听说世间有一种千年参芝.何首乌之类的奇药,可医沉疴,不知是真?是假?”   白惜香道:“不过这种药物,生无时地,一时间那里去找,何况,这些药物,也不适疗我之病。”   林寒奇心中暗道:“那寒月却想尽办法,窃去我千年参丸,难道不是为着医你之病么?”口中说道:“姑娘胸罗玄机,学究天人,想来必知自救之法。”   白惜香道:“你见识过我的金针过穴之法了?”   林寒青道:“见识过了,当真是立竿见影,奇奥莫测!”   白惜香笑道:“功效虽然是奇奥莫测,但手法却是最平常的很,难是难在必需知道人身三百六十四处穴的部位,那些是属于任脉,那些是属于任督,人身有是四经,还有奇经八脉,及很多以外奇穴,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穴道,都有它不同的作用,只要把那些经脉奇穴的作用,熟记在心,认准了穴位所在,一针刺下,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林寒青道:“此事说来容易,要做就不是那样容易了。”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当我知道了自己身罹绝症之后,我就先从医书之上,着手找寻疗治方法,爹娘为我之病。费尽了心机,求遍天下名医,足迹遍及了天下名山大泽,冀求寻得一种灵药,疗我之病,可怜他们奔走了数年之心,也是一无所得。至于,那些医书上记载的奇药,都是些无迹可寻之物,如若把疗病之望寄托于那些奇药之上,那是听命于天了。”   林寒青听她口风已松,急急问道:“姑娘可从医书上找出自救之法了之?”   白惜香道:“医书上的记载,大都是讲究的用药,无药可用,医书是白看了。”   林寒青道:“以后呢?”   白惜香道:“医书上找不出疗治我病势,我就转求于武功上内息之法,我下了三年工夫,看完了世上的武功秘籍,仍是找不出疗救病势的方法。”   她忸怩一笑,接道:“那时间,我很怕死,想到一个人死了之后,很多事物,都不能再见,对死亡实有很大的畏惧,为找不出疗治之法,不知流了多少泪水,在爹娘面前又得装出一副不畏死亡的欢笑。”   林寒青接道:“无怪姑娘博通天下武功,精在医道,原来下过这样的工夫。”心中却是暗自奇道:“你哪这多的医书和武功秘籍可读?”   只听白惜香叹道:“后来,我别走旁门,阅读那些诡奇怪异的秘籍,终于从旁门中找出了一种方法……”   林寒青道:“什么方法?”   白惜香道:“那是种很残酷的方法,也是一种诡异的武功,和西门玉露那‘摄心术’同出一源,且是比摄心术更上一层。”   林寒青道:“这就奇怪了,既可疗治病势,为何又称之为残酷呢?”   白惜香道:“那要牺牲很多人的性命,来疗治我的绝症,明白了么?”   林寒青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白惜香道:“那书上说的明白,这方法,如是对症,可收奇效,七日之内,就可疗好我的病势,但如使用不对,那就要白白牺牲者很多人的性命了。”   林寒青道:“以姑娘之才,难道还不能辨识是否好症么?”   白惜香道:“照那秘发的记载,我患这绝症。叫‘三阴绝脉’大概是不会错了,那书上还提到,患有‘三阴绝脉’的人,最适合练那一种武功,妙是妙在治病习武,合二为一,病医好了,非得习他一门武功不可。”   林寒青道:“唉!这都是从未闻过的事情。”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凡是习那一门武功之人,只要是小有要基,那就得非练下去不可,一生一世,都不能停顿下来。”   林寒青道:“为什么呢?”   白惜香道:“要不然也不能称之为旁门左道了。”   林寒青只觉这位体弱多病的姑娘,胸中所学,浩瀚如海,和她相处在一起,似乎是终生一世,也听不完,当真是句句惊人,忍不住问道:“姑娘2可否说的详尽一些?”   白惜香道:“好吧,说给你听听,也可长些见识,我看那本秘籍叫作‘九魔玄功录’……白惜香道:“九魔玄功录!”   白惜香道:“只听这名字,就够骇人,魔已是足以惊心动魄,何况九魔呢?”   林寒青道;”武林中从未听过有此等武功。”   白惜香道:“据那‘九魔玄功录’上记载,这一本‘玄功录’是九人全著而成,各人录记了一种绝技,故称为‘九魔玄功录’,一个人只要照他们上面记载的方法,开始练,既经入门,那就终身难停,因为那是一种别走蹊跷的武动,进境奇怪,威力亦是惊人,一个人的性格,亦将不知不觉中随着那习练的武功,逐渐改变,武功愈强,功力愈深,性格也变的愈为暴燥,停既不停,练又入魔道,你说说看这武功能不能练呢。”   林寒青道:“有这等事,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白惜香道:“因此我只直是犹豫难决,不知该习那‘九魔玄功录’上的武功?”   林寒青心中暗道:习不得,一个西门玉霜,已然使整个武林闹的风雨飘摇,如若你再习那‘九魔玄功录’上武功,入了魔道,变的暴燥残忍,这江湖岂不变成一座屠场。   只听白惜香接道:“因此,我宁愿拖到病热发作而死。也不肯轻易练那武功。”   林寒青心中想道;可是你如死了,有谁能制服那西门玉霜呢?这件事当真是叫人作难,难作主意,我既不能劝你练,也不能劝你不练,一时间,只觉两面为难,只好黯然不语。   白惜香看他久久不言,忍不住问道:“你替我拿个主意,该不该练?”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实在很难说了,如若姑娘说的是句句实言,实叫人难以代作主意,一方关系着姑娘的生死,一面却关系着江湖的劫运。”   白惜香接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习练了那‘九魔玄功录’上武功之后,变得暴急嗜杀,替江湖带来了一场血雨腥风。”   林寒青道:“如要我凭心而言,正是如此。”   白惜笑道:“你这人很有英雄气概,却是毫无儿女私情,俗语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句话对你是没有用了。”   林寒青突然一挺胸,道:“在下倒有一个方法。不知姑娘是否同意?”   他双目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辉,只看的白惜香不自禁的皱皱眉头,问道:“身么方法?”   林寒青道:“你那金针过穴之法,可心激起一个人生命中的潜力,是么?”   白惜香道:“不错,怎么样?”   林寒青道:“如若姑娘在我身上,刺下几枚金针,在下的功力,是否可以增长很多?”   白惜香道:“嗯!自然可以了。”   林寒青道:“好!那就请姑娘往我身上多刺几枚金针,激发我生命中全部潜力,然后把那西门玉霜诱入这石室之中……”   白惜香咯咯一笑,道:“怎么?你要搏杀那西门玉霜么?”   林寒青道:“我如能搏杀那西门玉霜,报我毁容之仇,那是最好不过,万一我不是那西门玉霜之敌,那就请姑娘发动机关,把我们两人一齐生葬这石穴之中。”   白惜香笑道:“生既难倒罗帐,死了同葬一穴,也算聊慰相思债,可惜的是我这石室之中没有杀人的机关。”   林寒青望着那水晶石壁道:“如若能够把那石壁开上一个小小缺口,湖水一涌入石室。西门玉霜武功再高,也是难逃死亡一途?”   白惜香笑道:“我自己准备葬身之地,让给你们作埋骨之地,岂不是可惜了?”   林寒青道:“如若那西门玉霜一四,姑娘亦可以放心的死了。”   白惜香淡淡一笑,接道:“我在未死之前,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   伸展一下双臂,接道:“我困倦的很,想好好睡一会,别和我讲话了。”言罢,闭目睡去。   说睡就睡,片刻间,进入梦乡。   林寒青摇摇头站起身来,随手又在书架上取出了一本书,只见上面问字曲转回折,竟是一个字也看它不懂,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些奇文异书,如若是普通之物。白惜香决然不会把它收藏到这座石室之中,只可惜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念头转动之间,又伸手拿了一本。   这一本黄缎为面的册子,却是中国文字。只见封面上写着,“不可言传篇“五个大字。   林寒青心中大奇,暗道:“这是什么怪书,起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倒是非得瞧瞧不可。”   揭开封面,只见朱砂写着几个红字,道:“第三十七计。”   林寒青哑然一笑,暗道:“世谓三十六计。此书开章第一页,就脱出世俗,倒是非瞧瞧,何调第三十七计。   抓过第一页,只见,上面写道:‘自欺欺人”。   林寒青暗道:“好啊!只瞧篇名,果然在三十六计之外,凝神看了下去,只见上面写道:   “欺人而不欺己者,恒难一手尽遮夭下人耳目,终必败破,中乘也,自欺而不欺人者,必论庸人自扰之苦,下愚也。自欺而后欺人,始登上乘境界,是所谓若愚。”   林寒青长吁一句气,忖道:“白惜香终日阅读这些奇奇怪怪的书,无怪是行无所宗,行事做人处处莫可预测。正待再看下去,突闻一阵呜咽之声,传了过来,不禁吃了一惊。   转盼望去,只见白惜香满脸泪珠,滚滚而下,似是在熟睡中,梦到了伤心之事,心中忽然警觉,暗道:我偷瞧她架上存书,她如醒来,责问于我,岂不是一件大大尴尬的事?   只听白惜香哭声愈来愈大,全身都开始轻微颤动起来,心中一慌,急急叫道:“白姑娘!白姑娘!”   白惜香霍然坐了起来,娇嘤一声,扑入林寒青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此刻她神志清醒,哭声婉转哀伤,比那梦中呜咽,更觉凄凉。   林寒青本想劝尉于她。但被她这哀哀一哭,竟被闹的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讲不出一句话来。   白惜香在这一哭之中,似尽漏胸中优闷,愈哭愈烈,九曲百转,听得人亦不禁黯然神伤。   林寒青镇定一下心神,说道:“白姑娘有什么伤心之困,尽管说出,或可一泄心中忧苦,你身体虚弱,如何能受得这般折磨?”   白惜香道:“我这梦做的与众不同。”   林寒青道:“有何不同的?”   白惜香道:“梦中情形就是我心中所思之事。”   林寒青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才是正常由很。”   白惜香娇射翻转,仰卧在林寒青的怀中,幽幽说道:“那梦中所见,也就是决定要走的路。”   林寒奇心中暗道:“你白惜香强煞了,也是女孩子,今日我才知道,世间最厉害钓女人,也是胆小的很,被一场恶梦吓成了这个样子。”   他忽然觉得目已堂堂男子,实比女孩子家坚强的多,不禁一挺胸膛,道:   “姑娘可否把梦中所见,告诉在下一遍。我或可代为解去你心中的忧惧。”   白惜香眼角泪痕犹存,人却忽然微微一笑,左手握拳,重重在林寒青胸前捶了两拳,道:   “你很坚强。”   林寒青道:“男子汉大丈夫。纵然遇上了伤心悲苦之事,也不会放声大哭。”   白惜香手上无力,她重重的在林寒青胸前打了两拳,林寒青是若无所觉,白惜香却觉着左手隐隐作痛起来。   她举起右手,理一利散乱的长发,说道:“我梦见西门玉霜披红绫和你交拜天地结作夫妇。可是,我却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林寒青道:“你就是爱胡思乱想。”   白惜香道:“是真的,那西门玉霜喜上眉梢,连瞧也不瞧我一眼,唉!我就死了,她还那样对待我,我气她不过,由病塌上挣扎而起,可怜我病势沉重,站立不稳,由床上一跤摔在实地上。”   林寒青道:“梦中之事,如何能认得真?”   白惜香道:“虽然这是梦境,但经过历历如绘,和我所处境有何不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她的处境倒是和这梦境一般模样。”   只听白惜香接道:“你们喜气洋溢,每人的脸上,都绽开着微微的笑容,但我却孤若无依的躺在地上,满室贺客,无人看我一眼,连那素梅、香菊,也不肯管我,在张罗着给你们办喜事,唉!多年的主仆情意,也弃之不顾了。”   林寒青一皱眉头,道:“没有的事,那素梅、香菊,对你关怀得无微不至,如何能背叛于你?”   白惜香道:“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假如我真的死了话。你们如何对待我,我也不知道了……”   突然一整脸色,接道:“因此,我现在不想死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你是非得练那九魔玄功了?”   但闻白惜香长长叹息一声道:“西门玉霜桀傲不驯,而且机诈异常,她如知晓我不会武功,只怕会立刻下手,如若她当真是反脸动手,你和素梅、香菊联起手来,也不是她的敌手,咱们是谁也不能活了。”   林寒青道:“姑娘可有制她之策?”   白惜香道:“只要我有一口气,西门玉霜决然翻不出我手心。”   林寒青道:“姑娘既有制她之策,何不一举把她杀死,为武林除一大患?”   白惜香笑道:“一个人被迫道死亡之路,势必非再冒险一拼不可,如若她情急出手,那岂不是要得出马脚了?”   林寒青叹道:“在下总觉这样太过冒险,为什么不早些准备一下,万一闹翻动手,咱们也好对付。”   他心中明白,白惜香体弱多病,随时可能死去,白惜香一旦故去,西门玉霜必将江湖上造成一番悲惨的杀劫,而且那西门玉霜生性冷酷,不论对任何人,都不会顾到情谊,反脸无情出手杀人,再加心中存集的毁容之恨,念念不忘杀死西门玉霜,只觉此会不但可报毁容之仇,而且无可救无效武林同道,人虽死去,亦将留传千古。   但林寒青心中明白,再有十年工夫,也难练成杀死西门玉霜的武功,唯一的机会。就是借白惜香之能,杀了西门玉霜。   白惜香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心里是真正恨她,念念不忘杀她,唉!如若西门玉霜没有毁去你的容貌,你是否也这样恨她呢?   林寒青正戴回答,突然一阵轻微的击壁之声,传了过来。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听来却清晰的很,而且还有着一定的节奏。   林寒青心中大感紧张,转前望去。只见白惜香凝神静听,脸上毫无紧张之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光,那击壁之声,突然停了下来,白惜香回顾了林寒青一眼笑道:   “西门玉霜带了一批属下,乘坐艘画舫,在山口徘徊。”   林寒青道:“姑娘如何知道?”   白惜香道:“你可听到了方才那敲击石壁路声音?”   林寒青道:“听到了。”   白惜香道:“那就是我们的传讯之法,我这座准备用作埋骨之地的石室,除你之外,再无别人来过,连那从小侍候我长大的素梅、香菊,也未进过此门,但我有时间在此看书,一住数日,足不出户,她们既不敢擅进这石室找我,但有事也不能不告诉我,我就想出了这个传讯之法,在这室外秘道中,作了一二个机关,只要她们敲打石壁,声音传了进来,我就可从听出什么事了。”   林寒青道:“原来如此,可是姑娘要如何回答她们呢?”   白惜香道:“不用回答,她们只要告诉我什么事,就行了,如是重大之事,我自然会出去处理。”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率领属下高手,是大事还是小事?”   白惜香道:“如她是放船而来,那是大事,她乘舟徘徊,显是难作决定,那就不算大事了。”   林寒青道:“唉!姑娘身患绝症,在下容貌被毁,从此之后,世间再无相识之人,死不足借,那素梅、香菊,年轻轻的,死了岂不是太过可借?”   白惜香道:“她们二人都是长寿之相,活上七、八十岁,不难事,你为什么要咒她们死呢?”   林寒青道:“昔年那诸葛孔朗,空城退敌,一生之中,也不过用上一次,姑娘对那西门玉霜,每次都是处于死地再求生,岂不是太冒险了?何况那西门玉霜带着属下高手同来,分明是心中已动疑。”   白惜香笑道:“嗯!看不出你还有这般见识,请教高明?”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指姑娘安排杀她之策,一举制她死命,至低限度,也要废了她一身武功。”   白惜香长吁一口气,道:“你好狠的心机,废了她一身武功,岂不比杀她更残忍些?”   林寒青道:“她如不死,咱们随时可能被杀。”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严肃的说道:“你当真想杀她?”   林寒青道:“当真想杀她。”   白惜香道:“你将后悔,一个人只能死上一次,死了就永无复生之望。”   林寒青道:“杀了西门玉霜为武林除一大害,乃大仁大勇之行,有什么好后悔的?”   白惜香道:“我如告诉你一件事,你就不会杀她了。”   林寒青道:“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我也要杀她。”   林寒青一心一意想杀西门玉霜,其他的事,根本没有用心去听,说道:   “眼下时机迫促,姑娘先想个对付西门玉霜的办法,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谈。”   白惜香沉吟了良久,叹口气道:“想想,还是不说的好。”   林寒青听她的如此认真。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说吧!”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并没有毁去你的容貌。”   林寒青伸手摸摸疤痕斑斑的怪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白惜香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在下亲耳听闻,亲身所历,如今疤痕犹存,难道还会错么?”   白惜香叹道:“是真的,她只是用药物糊在你的脸上,点了你几处穴道,使你神志有些晕迷,心灵和肉体上,都有着一种被割伤的错觉。”   林寒青摸着脸上的疤痕,说道:“此话当真?”   白惜香道:“你如不信,可以当场试验。”   林寒青道:“怎么试验呢?我已经洗过无数次,脸上疤痕依然未变。”   白惜香道:“如是用水能够洗去,不要说骗不过那李中慧,连你自己也骗不住了。”   林寒青道:“那要如何才能证实?”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涂在你脸上的药物,都是经过特别调制,必需用她调和的药水,才能洗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这不是白说么?”   白惜香缓缓站起身子,理了一下散发,道:“现在还要不要杀她?”   林寒青道:“自然要了。”   白惜香笑道:“口气变了,已不似先前那般坚决。”   只听石壁间又响起蓬蓬之声,连响数十下,才停了下来。   林寒青道:“这又说的什么?”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又乘原舟而去,离开了埋花居。”   林寒青道:“现在什么时光了?”   白惜香道:“大概是夕阳将尽,天尽黄昏的时光,也许更晚一些。”   林寒青道:“咱们出去吧!”   白惜香道:“到哪里去?”   林寒青道:“石室外面。”   白惜香道:“今夜里我不想走了。”   林寒青道:“在下呢?”   白惜香道:“也留在这里。”   林寒青道:“这石室中只有一张木榻,何况孤男寡女,长夜漫漫,只怕难以堵悠悠之口。”   白惜香道:“君子不欺暗室,你如自信是君,那就不用害怕。”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只觉无言可对,缓缓退到石室一角,盘膝坐了下去。   白惜香整整榻上的绣花枕,拉开红绫被,说道:“林寒青,我要睡觉了。”   林寒青道:“姑娘请自安歇,在下在这里打坐一晚,也是一样。”   白惜香笑道:“如是我不离此室,也不让你出去,难道你就在室角打坐十日十夜?”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他虽是内功甚深,但如真要他打坐上十日十夜,自知是力所难及。   白惜香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这木榻很宽广,足可容下咱们两人。   第五章     林寒青急道:“孤男寡女,一室相处,且是不大妥当,这同榻而卧。如何使得?”   白惜香道:“咱们划地为界,互不相犯,有何步可?”   白惜香嫣然一笑,道:“你既不相信自己的定力,我也不勉强了。”探手枕了,摸出一把短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   灯光下,寒芒闪动,冷气森森。   白惜香缓缓把短剑放在木榻中间,笑道:“这鱼肠剑锋利无比,爹爹给我,叫我作防身之用,可惜空有神物利器,却是无能应用……”   语声微微—顿,又遭;“横剑同榻,情欲分明,你要不敢和我睡在一起,那是足证你心中有鬼,睡一榻生邢念,就得留神剑刺伤之险。”   林寒青笑道:“如若在下是那等偷香窃玉之人,姑娘就是再多放两把剑,也是难以阻挡得住。”   白惜香道:“此剑不同常剑,锋利绝世,已具灵性,你那点微末之技,决难当此剑一击,但如你心地光明,发乎情,止乎礼,神剑亦怜多情人,决然是不会伤人。”   林寒青心中虽然有些不信,但想到这白惜香胸罗之能,实非常人能以猜测,言词之间,决是说不过,索沉默不语。   白惜香缓缓脱去身上衣服,钻入被窝中,接道:“你敢和我睡在一起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心无邪念,纵然同榻而卧,有何不敢!”当下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站起身子,行近木榻,和农躺了下去。   白惜香道:“你的胆子不够大,连外衣也不敢脱。”   林寒青忖道:“山腹密室,孤男寡女,一榻同卧,不论心地如何的皎清,也是难以堵人之口,这白惜香既非淫荡之人,何以竟连番出言激我,此女作事,一向是叫人莫测,也许她别有作用。”   只听白惜香笑道:“你把我看作天上的仙女,敬我如神明,或把我看作女妖鬼怪,畏我如蛇蝎,就不会心生邪念了。”   林寒青一跃而起,道:“姑娘活生生的人,但在下自信还有这点自制定力。”解开钮扣,脱去外衣,重又躺了下去。   白惜香道:“熄去桌上的烛火。”   林寒青怔了一怔,但却依言施为,扬手一挥——股暗劲涌了过去,熄去烛火。   只听白惜香咯咯娇笑,道:“此情此景,你有何感想?”   林寒青道:“那很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一生从未和男人睡在一起,但我一点也不害怕。”   林寒青只觉一阵幽香飘了过来,袭人如醉,不禁心波微荡,赶忙运气调息,不敢答话。   只听白惜香说道:“这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如自信能心无邪念,我就可以传你一种功,一夜时光,应该是可以熟记于胸了。”   林寒奇心想答话,但真气正自运转,不敢随便开口。   但闻白惜香接了下去,道:“这是武学上一大奥秘,你有着很好的武功基础,很快的可进大成之境,但如你自知难以使心如止水,那就不能学了。”   林寒青忍不住一闭气,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我传你武功时,难免要肌肤相接,如是心神不宁,真气难以自制,岔了气,固将是要受重伤,而且这武功又是别走跷径的旁门怪学,一个不好,咱们两人都将要毁在今宵。”   林寒青把真气返回丹田,说道:“既然这多凶险,我瞧是不用学了。”   白惜香道:“你可是很怕死?”   林寒青道:“往下是死不足惜,但如果累了姑娘,岂不是死有余恨?”   白惜香道:“我已经心死多年,余下的只是具躯壳,生生死死,对我早已是难以辨识了,你还怕连累我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自幼在病魔、痫苦之中长大,父母、亲人都无能为力把她从病魔中解救出来。父母带着她看遍了天下名医,可也吃尽了苦汁,试想一个人从小吃药长大,日日在死亡边缘挣扎,没有青梅竹马的儿时生活,没有游乐欢笑,长大了,却又知身罹绝症,无药可救。又加重了她一重精神负担,在这等死记博斗中长大,那是无怪她肆念俱灰,必如枯搞,视死如归了,唉!上天付予她绝世无论的才慧,偏偏却给她履弱多病的身躯!”   白惜香久久不闻林寒青回答之言,忍不住咯咯一笑,道:“林寒青,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道:“我在想上天不平,为什会赋予你绝世才表,却吝啬赐你个强健的身体?”   白惜香笑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如若我生的强壮岂不是早成了西门玉霜?”   林寒青呆了呆,忖道:“这话倒也不错,似她这等才慧之人,哪肯甘心长耐寂寞,必将出而争霸江湖,造的罪孽杀劫,只怕是尤甚于西门玉霜。”   但闻白惜香接道:“你可知道,西门玉霜为什么聪慧,却才不如我么?”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她生来就才慧不如姑娘。”   白惜香道:“似她那般聪慧人物,人间已极是少见,她所以智不如我,都是因为她权欲之心太重,灵智受闭,读的书没有我多,行谋用略,总是要比我逊上一筹。”   她嗤的娇笑一声,接道:“这一代武林钟灵之气,全为女子占光了,李中慧、西门玉霜都算得绝慧才女。”   林寒青接道:“不论武功、才智,李中慧都要比西门玉霜逊上一步。”   白惜香笑道:“那是现在的事,三月之后,情形要大为改变,李中慧虽不能凌驾于西门玉霜之上,但也将相差极微,西门玉霜练成的武功太过博杂,已难再进境,李中慧却是师法武学正宗,得我相赠秘赠之后,必将是一日千里的进境,智谋上我要她兼容并蓄,武功上我教她求精求胜。嗯!今后二十年江湖情势,看翠袖红纷,鬓影在香,飞扬于锦绣河山之上,傀煞六尺须眉!主裁大局,行令万里,尽是我巾帼中人。”   林寒青道:“你是说三个月好,那李中慧就可以和西门玉霜对峙于江湖之上了?”   白惜香道:“应该是如此才对,但如她不肯听我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林寒青道:“据在下所知,那李中慧对姑娘十分敬仰,绝对不会有违姑娘之命。”   白惜香道:“但愿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老实的告诉我,不要骗我。”   林寒青道:“在下对姑娘,一向是言出衷诚,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请问吧!”   白惜香道:“你长了这么大,可曾和女孩睡在一榻么?”   林寒青沉吟一阵道:“只有一次,可能也许是姑娘安排的计谋,为了引诱那西门玉霜,也曾和那李中挥同室一榻。”   白惜香接道:“像我们这样同榻并卧?”   林寒青道:“不一样,那时,在下……”   白惜香叹道:“睡觉吧!我已经很累了。”   林寒青毫无睡意,但又怕惊扰了白惜香,小心翼翼,闭目假寝,连身也不敢乱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一群轻微的呜咽之声,传了过来,不知为了何故。白惜香又突然哭了起来。   林寒着感觉到她在尽量使自己的哭声微小,似是很怕惊醒了自己。   他本想劝她几何,但又感觉不妥,暗道:“她既然是怕我知道,又何苦让她不安,倒不如装作不知的好。”   只听被褥悉嗦,白惜香悄然下了木榻。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不知她要做什么?”缓缓侧过脸,微启一目望去。   只见白惜香披起外衣,扶壁而行,轻步向那书架走去。   她的体力,显然更是虚弱,行动之间,十分吃力,而且隐隐可闻喘息之声,那书架距木榻,也就不过是六、六尺遥,但白惜香却在途中停下来休息了两次。   一股强烈的怜惜之心,泛了上来,恨不能跃过去扶着她。   但这念头又被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压了下去。   只见白习香行到书架处,伸手取了几本书,抱在怀中,缓步向木榻走来。   她空手而去,已有着弱不胜力之感,此刻一手抱书,行来更有举步维艰之苦。   只见她一字扶鄙,一面娇喘着走回木榻,缓缓把怀中她的一叠书放在枕呼,手扶木榻,喘息不停。   林寒青暗暗忖道:“她身体虚弱至此,看来真难以再活下去了。”不禁黯然神伤。   白惜香喘息了一阵,举步向榻上跨去,那知刚刚抬起左腿,右腿突然一软,跌摔在木榻下面。   林寒青吃了一惊,再也沉不住气,一挺而起。跃下木榻。   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男女接受不清之嫌,一把抱起了白惜香,道:“白姑娘……白姑娘……”右手连拍她身上三处穴道。   白惜香长叹长息一声,微弱的说道:“不用费心了,我已经……”一阵急咳,打断了未完之言。   林寒青黯然说道:“你不能死,纵然一定要练魔功,那就不妨练吧!”   他为人性格沉稳,素不愿把深藏在心中的情意,形露于外,此刻情急之下,不觉说出口来。   只听白惜香轻声说道:“不要紧,一时间我还死不了,抱我上床去,点起火烛,我有话对你说。”   林寒青抱起白惜香,放在木榻上,然后,点起了案上火烛。   白惜香缓缓转过脸来,苍白的脸上,泛现一缕笑意,樱唇启动,声未出口,突然脸色一变,道:“血!你受伤了?”   林寒青低头一看,只缉拿左胯间鲜血淋淋,染湿了一条腿,锦帐绣被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原来,他挺身跃起木榻时,碰在那鱼肠剑上,那鱼肠剑锋利绝世,虽是轻微相触,但却在林寒青左胯间,划裂了一道数寸深浅的创口。   白惜香多情的接道:“伤的这样重,很痛么?”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只是流血沾污了姑娘的锦帐绣被,倒叫在下难安。”   白惜香探手入怀从枕下摸出一方绢帕,包起了伤口,捡起木榻上的鱼肠剑,放在案上。   白惜香闭起双目,休息了一阵,启目说道:“你刚才都看到了?”   林寒青垂首说道:“看到了,只是不敢惊动姑娘,故而未曾说话。”   白惜香道:“我原想至少还可以活上三天,但现在……现在不行了,我恐怕撑不过明日午时,哎!连你们大喜之事,只怕也看不到了。”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你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死了?”   白惜香道:“我已感觉体内有了变化,那是死亡之征……”   忽然微微一笑,接道:“我生命虽然短促,但什么都看过了,人间的恩怨情仇,婚丧喜事,名山胜水,喜怒哀乐,也算不虚此生,我唯一没有完成的心愿,我已是无愿不偿,死而无憾。”   林寒青暗暗忖道:“看她体力的衰退之状,确似已病情,我必得先设法,使她动了强烈的求生之意,以她胸罗之博,或可挽救垂危之命?”当下叹道:“姑娘死去,可想到你那年迈双亲的痛苦?”   白惜香道:“不要紧,他们早已知道我病情无救,心中已经哀伤了十几年,死亡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   林寒青道:“武林道上的千百生灵,都系于姑娘的安危之上难道你毫不关心?”   白借香道:“这些事,我已有安排,枕畔这几本书,记载着几种武功,每一篇上,都有我参照其他武功录记下的心得,看完了这几本书,照着我录记习练,五年后,你就可以胜过那西门玉霜,那时,她如仍然积恶难返,你就杀了她以谢武林,不用你再用心去逐鹿江湖,自然成一代武学宗师,天下武林同道,都当奉你为达摩祖师后第二奇人。”   林寒香叹道:“我林寒青岂是为了自己成名,才劝姑娘的么?”   白惜香笑道:“你虽无这等用心,但我却是早有此意,今宵咱们又有了同榻之情,我虽然不是你的妻子,但却比你未来的娇妻,占了先着,虽是一点私情,但也是为着天下武林的安危着想……”   长长喘一口气,接道:“在你未能领袖武林之前,江湖上是一个双雌对峙的局面,西门玉霜和李中慧,分割江湖,对峙着,李中慧虽然是较逊一筹,但她有老母依靠,周簧和庞天化等相助,再加上少、武当等庞大的实力。可保个秋色平分之局,一夕同榻情意,我助你成武林一代奇人,公私兼顾,情理并重,这安排,难道还不够圆满么?”   林寒青黯然一叹,垂下头去,石室中一片寂静。   过了有一盏热茶时光,白惜香突然伸出手去。握着林寒青的手腕,柔声说道:“再陪我睡一会吧!让我在死前的时光中,多享受一点情爱滋味。”   林寒青突觉脑际间灵光一闪,想起素梅相托之言,一整脸色,双目凝注白惜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已安排了身后之事,但不知如何安排我林寒青?”   白惜香道:“我不是安排的很好了么?但事情并非是绝无变化。”   林寒青急急问道:“什么变化?”   白惜香道:“明日中午西门玉霜答应嫁给你,如是答应了我这各种安排,自然都是白费心机了。”   林寒青道:“她决然不会答应。”   白惜香接道:“答应不答应,各占一半机会,如是我公正些就事而论,她答应的机会还要多些。”言罢闭上星目,神情黯然!   林寒青略一沉吟,坚决的说道:“纵然她答应了,我也不要娶她!”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眼睛,奇道:“为什么?西门玉霜不是很美丽么?”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不错,她很美丽,但林寒青却未必要以貌取人。”   白惜香道:“难道你一辈子不要娶妻?”   林寒青道:“要,我们林家只有我一脉单传。”   白惜香道:“唉!我知道啦!你要讨一个平平庸庸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要娶一个完全依附于你的女子。”   林寒青摇摇头,道:“那也不是,只要我喜欢她,不论她有才无才,都是一样。”   白惜香道:“嗯!李中慧是么?”   林寒青摇摇头,道:“不是。”   白惜香笑道:“是啦!你现在还没有遇上心目中的娇妻。”   林寒青缓缓说道:“有是有了,只惜人家却未必嫁给我。”   白惜香道:“告诉我,哪一位姑娘,有这样的好福气?”   林寒青双目凝注在白惜香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   白惜香似是陡然之间毒蛇咬了一口,失去神彩的双目,突然泛起来一片神光,缓缓说道:“你说的当真么?”   林寒青道:“句句属实。”   白惜香眨动了一了圆圆的大眼睛,流下了两行清泪,道:“我就要死了,你还要开我玩笑。”   林寒青本无心,但此时此情,却不禁真情激荡,握紧了白惜香右手,说道:“我字字句句,都是出自肺腑之言,只要你肯活下去。”   白惜香接道:“可是,我不能生孩子,你真要娶了我,岂不是绝了你们林家之后?”   林寒青道:“以姑娘才慧,生死之事都难不住你,何况那生儿育女的事。”   白惜香嗤的一笑,道:“这种事不是人力可以决定,但不是无法解决的,我把素梅、香菊一起带过去,我虽不会生儿育女,但素梅却是多子多福之相,替你生上一打小宝宝,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林寒青看她眉宇间洋溢着欢笑之情,心中暗自奇道:“难道她是当真的很喜欢我么?”心中念头转动,人却微笑说道:“要紧的是你必得活下去。”   白惜香脸上欢容顿失,沉吟良久,说不出话。   只听壁间又响一阵噗噗之声。   林寒青凝神听了一阵,道:“这又是说的什么?”   白惜香道:“她说在埋花居外,有一艘可疑的船支驶了过来,在外面徘徊不去。”   林寒青道:“可要我出去瞧瞧。”   白惜香道:“不用了,我已在进入埋花居的水道中,布置下几道机关,如若他们擅自闯了进来,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林寒青道:“如若来人是西门玉霜,你那些布设的机关,也能挡得住她么?”   白惜香道:“我想那西门玉霜决不会黑夜冒险……”   语声微微顿,又道:“如若你发觉我闭目不言,气息微弱,像是死了过去,就拍我背后命门穴,如是还不能醒来,那就是死去了。”   林寒青急急道:“你才是答应我不死了?”   白惜香道:“目下我的生死之事,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此时此情,我随时可以气绝而亡。”   林寒青黯然接道:“那你答应我的婚约,也不算了?”   白惜香摇摇头,道:“我没有答应。”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已有同床共枕之情,白哔虽无暇,但清名已受沾,我心里早已认你是我的丈夫,如果我能活下去,如果我要嫁人,自然一定要嫁给你。”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打断了她未完之言,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林寒青伸手在她鼻息间摸了上一下,只觉气息微弱异常,心中大为震动,暗道:“难道她真的要在今夫晚上死去不成?”   有心想把她身子移动一下,但又党动一下她就可能死去,竟然不敢出手。   一盏孤灯,照着石室,石室中充满着凄凉、悲伤的气氛。   林寒青已是茫然失措,脑中一片混乱,也不知想些什么,望着灯火,呆呆出神。   他木然地坐着,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突然间,石室间又传来一阵噗噗的撞击之声。   这声音惊醒了茫然中的林寒青,也使得混乱的神智,为之一清。   凝神听去,好觉那石壁传过来的声音,忽促异常,和已往大不相同,林寒青虽然无法分辨出那击打石室的音节,含意为何?但却可从那急促的声音中,分辨出必然是紧急的事。   那急促中撞壁声音,突然间,停歇下来,但不过一盏茶工夫,重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更是急促,似是有着十分火急的大事。   转脸望去,只见白惜香星目紧闭,似是睡的十分香甜,想她半夜劳累,一直未得休息,此刻酣然睡去,对她的身体精神,都将大有帮助,无论如何,不能叫醒她。   这眼下的情势,却只使林寒青心乱麻,他用尽了智能,仍是想不出那急促的击壁之声,含意为何?   他长长吁一口气,使那慌急的心情,缓缓的静了下来,开始思索对策,既不能惊醒白惜香,只有二途可循。   一个是设法找出石室机关暗门,也去瞧瞧发生了什么大事?一个是设法使那击壁传讯的人,听出疑点,了然室中人,无法解得她传讯之意。   想那素梅、香距都是很聪明的人,只要略示警光,必可推想出石室中密情景。   林寒青开始在壁间搜寻开启秘门的机关。   他默记着白惜香进入石室地位,仔细的搜寻了良久。仍是一无所获,不禁心中气馁,暗道:“看起来,只有采用第二个办法,也许素梅、香菊,会为我打开秘门。”   心念一转,不再搜寻那秘门机关,暗运掌力,在壁间一阵乱敲。   他自信那击壁之声,既然能传入这石室中来,凭籍自己的掌力,定可把这声音,也传递出去。   果然,壁间那撞击之声,停了下来,石室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大约过有半柱香的时光,石壁间突然响起了一阵轨轧之声,裂开了一座石门。   石门外传入来素梅的声音,道:“林相公,姑娘可是睡熟了么?”   林寒青眼看办法奏效,急急奔了过去,道:“白姑娘睡了,唉!她劳累半夜,困倦之极,姑娘请进来吧!”   素梅道:“不行,我家姑娘有命,小婢等不得擅入石室,还是请相公出来吧。”   林寒青急急行了过去,只见秘室通道之中,站着劲装佩剑的素梅,不禁心中一动,道:“怎么?埋花居出了事么?”   素梅答非所问的说道:“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林寒青道:“她睡的很好。”   素梅长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双掌合十,接道:“皇天有眼,保佑姑娘长命百岁,素梅愿以本身寿限,为姑娘抵充。”言罢,流下两行清泪。   林寒青看她忠于主人之情,心中暗道:“目下埋龙居中,正遇大变,我如说出白惜香危殆之情。素梅、香菊,必将是芳心痛碎,那还有心情余力对付来袭强敌?说不得只好骗她一骗了!”心念一转,勉强一笑,道:“白姑娘和我谈了半夜的活,此刻已然沉沉睡去。”   素梅愁眉一展,用袖拭去脸上泪痕,笑道:“多谢相公,你如能启动我家姑娘求生意志,她必有自救之策,小婢就是变牛变马报答你,也是心甘情愿。”   忽然发觉了林寒青身上鲜血,骇然叫道:“林相公你身有血。”   林寒青微微一笑:“不要紧,我被鱼肠剑划伤了。”   素梅道:“伤的很重么?”   林寒青道:“一点皮肉之伤,不劳姑娘挂怀。”   语言微顿,接道:“你这般劲装佩剑,如临大敌,可是埋花居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素梅道:“一艘快舟,盘绕在埋花居外不去,香菊妹妹已然去卫守水道入口,小婢待来通报姑娘,唉!却不料姑娘睡熟过去。”   林寒青道:“她谈笑半夜,倦极而眠,不用惊动她了,你带我出去瞧瞧。”   素梅眨动一下圆大的眼睛,道:“相公还是留在此地,照顾姑娘,小婢和香菊妹妹,凭仗那水道机关,或可拒挡来人。”   林寒青步出石门道:“她睡的很甜,我留这里也是无用,反么而会惊扰着她,还是去瞧瞧的好。”   素梅道:“好吧!”转身向前行去。   林寒青紧随在素梅身后,沿通道而行,出得通道,停身处是断崖下一处山角。   抬头看去,星光已敛,天色已经大亮。   只听身后蓬然一声大震,一块山石,落了下来,堵住了那秘道洞口。   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际,素梅已推动机关,堵上秘道,林寒青仍然未看到那启闭石门的机关何在。   素梅闭上秘道之门,急急说道:“香菊妹妹一人,卫守水道入口,实叫人放心不下,咱们快去瞧瞧吧!”放腿向前奔去。   林寒青紧随在素梅身后,一口气奔到了那水道入口之处。   只见香菊右手执著长剑,藏在一处大石之后,双目凝注着水道外面。   水道浪花飞溅,果然有一艘梭形快舟,在水道前两盘旋不去。   林寒青放缓了脚步,悄然行到香菊身后,低声说道:“可曾瞧出来什么?”   香菊回目望了林寒青疤痕斑斑的怪脸一眼,忍不住嗤的一笑,道:“瞧不出来,他们大都隐身在船舶之中,只能瞧见两个摇橹的大汉。”   林寒青暗暗奇道:“这会是谁呢?除了西门玉霜之外,又有谁会知道这里埋花居的所在?”   只见那盘旋的梭形快舟,突然慢了下来,缓缓向水道之中行来。   香菊暗骂了一声,道:“自寻死路!”左手按住控制水道的机关,随时准备发动。   只见那梭形快舟,行入水道数尺后。突然停了下来,船舱中缓步走出一面目英俊的少年,淡青劲装,身风宝剑,对着水道,抱拳一礼,道:“有人在么?”   香菊回目望了素梅一眼,道:“姊姊问问他吧。”   素梅横跨一步停在石道中,冷冷说道:“阁下要找何人?”   那少年找量了素梅一眼,道:“在了奉了西门姑娘之命而来。”   素梅接道:“那就原舟返回,上覆那西门玉霜,就说我家姑娘今日不见宾客。”   那少年怔了一怔,道:“西门姑娘之命,曾说已和比地主人约好。”   素梅道:“打什么紧,约好了亦可改期。”   少年无奈何时说道:“好吧,这个在下回复西门姑娘就是,但在下奉命来送上西门姑娘奉送贵东主的薄礼,不知姑娘是否可以作主收下?”   素梅略一沉吟,道:“什么礼物?”   那青衣少年,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纸礼单,迫:“奇花玉钗金钗一件,密函一封,棺木一个、尸体一具。”   素梅怒道:“这棺木、尸体,也能当礼物送人么?尸体抛入湖心,棺木你们留着自己用吧?”   那青衣佩剑少年说道:“在下还有下话未完,姑娘最好是听完之后,自作主张。”   素梅心中怒气未息,但却又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说道:“好!你就说下去吧!”   那青衣佩剑少年道:“西门姑娘交代,奇花玉钗,贵东主可以不受,但那棺木尸体,却是非得收下不可。”   素梅道:“为什么?”   青衣少年道:“西门姑娘交待,贵东主收下棺木尸体,也好稍尽一番孝心。”   素梅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青衣少年道:“贵东主收下棺木尸体,亦算是略尽孝心。”   素梅长长吁了口气,镇静了一下心神,问道:“那棺木内放的何物?尸体又是何人?”   青衣少年道:“这棺木,尸体,听起来虽是两件礼物,但事实上,却是二物合一,棺木内放的尸体是玄衣龙女。”   素梅尖声叫道:“你胡说八道,我家主母,武功何等高强,岂是那西门玉霜伤得。”   青衣佩剑少年一笑,道:“西门姑娘如何交代在下,在下就如何转告,一字不减,一句不加。”   素梅勉强镇静下心神,道:“那棺木现在何处?”   青衣少年道:“现在舟内舱中。”   素梅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们想放作惊人之言,好混进埋花居来,是么?”   青衣少年笑道:“这个西门姑娘也有交代,她说这一段水道之中,定有着很厉害的埋伏,要在下说明内情后,弃船而退。”言罢,纵身一跃,落入水中,急游而去。   只见两个摇橹的大汉,紧随着那青衣少年身后,跃入湖水中急游而去。水道中只余下那艘梭形快舟,随着荡漾的湖水摇动。   香菊望着那梭形快舟,低声对素梅道:“姊姊咱们过去瞧瞧吧!”   素梅道:“咱们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香菊道:“究竟姊姊年纪大些,比我有见识多了,这定然是那西门玉霜的鬼计。”   两个人四道目光,一直瞧看那梭形快舟的动静,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快舟仍是不见动静。   素梅再也忍耐不住,低声说道:“你守在这里,我到舟上瞧瞧,如有什么变化,只管发动机关,不用管我生死。”   香菊道:“那怎么行?”   素梅也不管香菊答不答应,沿级而下,行近快舟,一跃登上小舟。   她小心翼翼,运气戒备而行,缓步进入舱中。   果然小舟上已不见人,舱中却端端正正放着一口棺木。   只见棺木上面写着《玄衣龙女法体》六个大字,棺木已经封了起来。   棺盖上放了一对玉钗,钗后并排着十束奇花。   那一对玉钗莹晶洁白,一望即知是上好的美玉。   第六章     素梅仔细的把舱中搜了一遍,仍是不见人迹,不禁犹豫起来,暗道:这棺木之中,是否是夫人遗体,很难预料,如若不是夫人遗体,我把它运入理在居岂不是中了西门玉霜的诡计,如是弃置不管,又怕是夫人。   她久年追随白惜香,智慧增长甚多,但对西门玉霜此举的用心,仍是无法猜想出来,暗暗叹息一声太学,设庠序,以利于政治统治。著作存《董子文集》、《春   第七章     素梅、香菊二婢心知姑娘病势沉重,死亡不过是早晚之事,但两人又不愿说出一个死字,却用睡眠之称,代替死亡之意。   香菊那红里透白的粉颊上,不觉间也淌下两行泪水,低声说道:“要是姑娘睡着了,我就留在那里陪她了。”   素梅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尽量的拖延时间,直到不能拖,如若那西门玉霜万一离去,我就到石室中去留看你和姑娘。”   这几句听来平淡之言,但却是人性最崇高、最纯真的友爱表现。   林寒青虽然是默默无言,但他内心中却是感慨万分,只觉巾帼中情操友爱,万胜须眉千倍。   香菊举起衣袖,拂拭下脸上的泪水,嘴角泛起了一个平静的微笑,没有畏缩,没有留恋,那该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笑容,充满了真和美。   她微微的摔动了一下衣抽,柔和说道:“梅姊姊,林相公,我去了,你们多多保重。”   缓步登楼而去。   素梅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此刻的言语,已然多余,生离死别之苦,无声胜有声。   林寒青黯然叹息一声,站起身来.道:“我去和那西门玉霜扯谈几句。”   他很想安慰素梅几句,但觉世间所有的言词,都无法表达他的心意。只好忍了下去。整整衣冠,缓步对西门玉霜行去。   西门玉霜端然而坐,微闻双目,目光下只见那粉额泛红。娇艳如花。   她似是已入了忘我之境,林寒青行近了她的身侧,她仍是若无所觉。   林寒青停下脚步,缓缓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低声叫道:“西门姑娘。”   西门玉霜睁动了一下微闭的双目,笑道:“嗯!有何指教?”   林寒青道:“你守在埋花后,坚不离开,可是想看看白姑娘的尸体?”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怎么?她已经死了么?”   林寒青故作轻松的笑道:“还没有,她说过,要为你多活几年。”   西门玉霜道:“我相信她是当代武林第一才人,但我不相信她真能改变变死亡命运。”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武功、才智.无不强我甚多,如是没有一些根据,和她胡诌,只怕要露出马脚,必得说出事实才是,当下说道:“你既然料定那白惜香非死不可,可知她患的什么病?”   西门玉霜怔了一怔,道:“不知道,但那总归是一种绝症,无法救药的绝症。”   林寒青道:“这未免太笼统了,如是姑娘想知道,在下倒可以奉告。”   西门玉霜道:“好吧!我洗耳恭听就是。”   林寒青道:“白姑娘患的是’三阴绝脉’。”   西门玉霜双目圆睁道:“‘三阴绝脉’与生俱来地绝症,纵然华陀重生,扁鹊还魂,也是难以疗治得好。”   微微一笑,接道:“前日我瞧她气色,已然浊透华盖,正是寿限已尽已证。”   林寒青冷冷接道:“西门姑娘的见识来免太过肤浅见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胆子很大.就不怕激怒我么?”   林寒青道:“在下据实而已,有根有据,纵然激怒姑娘,亦是在所不计。”   西门玉霜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倒要听听你的高见了。”   林寒青道:“姑娘说的不错,在所有使书药胁之中,都无疗那“三阴绝脉”之法,但姑娘却忘怀下一件大事。”   西门玉霜道:“什么大事?”   林寒青道:“姑娘何以不肯从武功上去揣摸疗治之法?”   西门玉霜道:“什么武功。”   林寒青道:“有一本武功秘籍,不知姑娘是否读过?”   西门玉霜道:“不用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完吧。”   林寒青要放意造成她的气慎、惊异、焦急,以分散她的心神,掩护那香菊的行动,但又知她才慧超人,太过拖延,恐她生疑,当下接道:“‘九魔玄功录’姑娘可曾知晓?”   西门玉霜柳眉耸扬,凝思片刻,道:“未曾瞧过。”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姑娘可算是孤陋寡闻了。”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似想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就算我孤陋寡闻,就教相公的高明。”   林寒青道:“好说,好说,姑娘顾名思义,就该知晓那九魔玄功录,是由九人合著的一本秘籍,九人各录记一种绝技,但却环环相扣,自成一家,只是那武功太过阴毒,白姑娘且知其密,不愿修习,宁可让病势蔓延而死,但她此刻却又改变了主意。”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林寒青道:“为你!她不愿让你造劫武林,为所欲为,才决心修习魔功,以疗绝症,准备留下性命。观察你的作为,你如敢放手造劫,她就出山卫道,置你死地!”   这些话,都有所本,林寒青说来自然是下场直气壮。   西门玉霜听其言词,察其神色,那是确无半点虚假之情,不由心中不信,心中虽然暗暗惊震,但表面之上,却有能保持着镇静之害,淡淡一笑,道:“白姑娘千算、万算,却有了一处失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若我把握她这一失之机,纵然她巧计千余,你将付之东流化作泡影。”   林寒青吃一惊,心中暗道:不知我那里讲露了嘴,被她听出破绽,这女魔头当真难以划付的很。”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扣是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从来算无遗策,她让你不能证实她死亡之前,决不敢随便害我们,这话对是不对?”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你和那两个丫头,联起来也难挡我十招,杀之不武。留之无害,杀与不杀,也不用费我心思。”   林寒青原想避开白惜香失算之事,但他终又忍耐不住,说道:“不论你心中想法如何,你不敢下手伤害我们,总是事实,白姑娘那里失算了?”   西门玉霜霍然站起,道:“我在她魔动未练成之前,可以搜杀于她。”   林寒青道:“白姑娘早有防备,藏了起来,你如何能够搜得着她?”   西门玉霜道:“埋花居弹丸之地,我就不信搜她不着。”   林寒青道:“不信你就试试看、反正在下和素梅、香菊两位姑娘,已知非你之敌,口含速效毒药,随时可以死亡,你却存心在我们身上逼供,那是白费心机。”   西门玉霜脸上一片严肃,两道税利的目光,四下投注。   林寒青大为提心,暗道:如若被她瞧出香菊的身影,那就完了。   西门玉霜仔细打量了四周形势之后,突然微微一笑,道:“林相公,你可想恢复原来的英俊面貌么?”   林寒青突然纵声大笑道:“怎么?姑娘可是觉得硬来不行,改用软功么?可是我林寒青顶天立地,软硬不吃。”   西门玉霜接道:“我要和你一起离开此地。”   林寒青奇道:“为什么?”   西门玉霜道:“我要运集无数水柴,堆满这埋花居,烧它个三日五夜。”   林寒青吃惊,暗道:这办法果然恶毒,如若浓烟由那洞口透入石室,白惜香柔弱之躯,岂不要活活被那浓烟熏死?   西门玉霜毁去了林寒青的面貌,想不到却为自己带来了一个极大的难题,加她无法从林寒青脸上,瞧出他神情变化,这也是西门工霜始料未及。   但她究竟是聪明绝世之人,良久不闻林寒青讲话,立时冷笑一声,道:“这办法很好吧?”   林寒青道:“好什么?你烧焦了这埋花居的山石,也烧不着白姑娘。”   西门玉霜说:“我不信烧她不死,难道藏在湖水下面么?”   林寒青道:“你……”   突然警觉,住口不言。   西门玉霜笑道:“怎么?我猜的不错吧?”   林寒青心知和她多说一一句话,就可能多泄一点隐密,索性住口不言。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我要调集一百只,一千只木船来,满载石灰,把这埋花居四周的湖水,烧成沸滚,看她还能在那里逃命?”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石堡厚,纵然烧滚了湖水,也无法烧到那白姑娘。”   西门玉霜不闻林寒青答话,心中暗自发急,冷笑一声,接道:“我一面烧山,一面烧湖,不论藏在何处,习练那九魔玄功,也得三五日以上时间,才有小成,三五的时间,已经足够我西门玉霜用。”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白姑娘对你处处宽大,你为什么这样恨她,非要置她死地而甘心?”   西门玉霜道:“改一个字,你们从就说对了。”   林寒青道:“改一个什么字?”   西门玉霜道:“置她死地而后甘心。”   林寒青道:“你很怕白姑娘?”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这样问我?”   林寒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震长空,荡漾在山谷中。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白姑娘当真是料事如神,这些事都在她预料之中。”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外?”   林寒青道:“她告诉在下,你表面对她愈尊敬,杀她之心愈切。当时在下还为西门姑娘解说,唉!想不到此刻在下都亲耳听到姑娘要杀她之言。”   西门玉霜一跃而起,怒声喝道:“你胆子不小,竟然在我面前施诈!”   放腿直向那小楼所在奔去。   林寒青默算时间,那香菊早该进入石室,如若自己随后追去,反将露出马脚,索性坐在地上不动,暗中却留神着那小楼内的举动。   西门玉霜奔入厅中,只见素梅一个人,手捧长剑,当厅面坐,不禁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那丫头那里去了?”   素梅缓缓放下手中长剑,道:“去见我家姑娘去了。”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现在何处?”   素梅道:“天涯海角,天上人间。”   西门玉霜道:“你要作死,还是觉着我不敢杀你?”   素梅道:“不用劳驾.我随时可以咬碎口中毒药。”   素梅、香菊、林寒青这等不畏死亡的勇气,却把个智计百出的四门玉霜,闹的毫无主意,暗中运集功力,准备突然出手。   因为,她只有极短暂的一刹机会,必需在一出手,就点中素梅的要穴,使她没有机会咬碎口中的药物。   素梅似是已瞧透西门玉霜的心意.突然站起身子,纵身一跃,倒退出五尺开外,冷冷说道:“只要你一抬手,我就咬碎口中的药物自绝而死,不用想我会留下性命,受你折磨。”   西门玉霜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白惜香对你们很好么?”   素梅道:“视我们如同姊妹。”   西门玉霜道:“因此你才这般死心竭地的为她效忠。”   素梅道:“何止是我,凡是我家姑娘属下、友人,都甘心为她效命。”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林寒青呢?”   素梅道:“我想他也是如此。”   西门玉霜已知难有下手机会,突然翻身向外奔去。   原来她忽然想到,出其不意的点中林寒青的穴道,再设法严刑迫供,逼他说出白惜香停身之处。   她有着充份的信心,只要有机会能够使他们失去死亡机会,以那惨酷的分筋错骨法,定能迫他们招供,只是阻止他们吞服毒药那一刹时机,却是很难把握得注。   她不能冒险,因为杀死这三个人,毫无补益。徒然和白惜香结下了不解之仇。   付思之间,人已奔近了林寒青。   她尽量使自己变得平静,若无其事,相距林寒青还有丈余左右,就堆下满脸笑容,放缓了脚步。   只听素梅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道:“林相公,小心啊!”   林寒青霉然警觉,一跃而起。冷冷说道:“站住,你如再住前欺进一步,我就立时吞下毒丸。”   西门玉霜停下了脚步,笑道:“你如死了,有谁传惜那白姑娘?”   笑语中暗运指力,陡然点出一指。   林寒青早已有备,西门玉霜一扬手腕。立时向分侧闪去。   他虽然避开了要豁大穴。但右臂却仍然被那西门玉霜的指力点中,踉跄的打了一个转身,左手疾劈一掌,高声说道:“素梅姑娘,多多珍重,告诉白姑娘给我报仇!”   咬碎口中毒丸,吞了下去。   西门玉霜却作是何等迅快,点出一指后,人已跟着冲了上来。但她却被林寒青劈出的一掌力一挡,待她引开林寒青的掌力,林寒青已咬开含在口中的毒丸吞了下去。   西霜玉霜入快如风,柳腰微纵,已冲近了林寒青的身侧,探手一抓,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臂,低声说道:“你吞下了毒丸?”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你鬼计多端,仍是晚了一步,不错,我已经吞下了毒药。”   西门玉霜急急说道:“快些给我吐出来。”   林寒青道:“药已吞入腹中,你来不及了,哈哈!这是快效毒药,片刻之后.我就会很安祥的死去!”   西门玉霜右手伸动,点了点他几处要穴,道:“听我话,引气闭注穴道,我来设法救你。”   林寒青谈淡-笑,道:“你毁了我的容,要了我的命,这笔帐,留着由那白姑娘给你算。”   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头脑十分沉重。心如毒性已发,一闭双目,道:“放开我,我就快要死了。”   西门玉霜一松手道:“这是何苦呢?我不会伤害你,要害你,早就把你杀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只见林寒青身子一阵摇动,仰身向后倒去。   西门玉霜伸手一扶,抓住了林寒青,缓缓把他放在草地上,叹道:“我说要杀你,那都是吓唬人的活,其实,我决然不会伤害你,连毁去你的容貌,也不是真的毁去。”   只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西门玉霜回目望去,只见素梅站在六尺开外,手横长剑。   西门玉霜急急说道:“姑娘啊!快些把解药给我,救了他命,咱们再谈。”   素梅道:“你可是怕我家姑娘为他报仇么?”   西门玉霜摇摇头道:“不是快拿解药来,救命要紧。”   素梅道:“解药已被我毁去抛弃,吞服下此药之后,那是非死不可。”   西门玉霜秀眉一扬,杀机浮动的道:“鬼话连篇,都可是认为我不敢杀人么?哼!惹得我火了起来,我就杀两个给你瞧瞧,”   素梅道:“姑娘虽有杀人之心,也有杀人之能,可是能够却有着不畏死亡的豪气。”   西门玉霜怔了一怔,道:“他当真没有救了么?”   素梅道:“没有救了。”   西门玉霜沉吟了良久,讲不出话,显然足智多谋,机变百出的西门玉霜,已被眼下的情势困扰,想不出适当之策。   但闻素梅冷冷说道:“你走吧!林相公的身后之事,也下用你管了。”   西门玉霜望了素梅一眼,缓缓蹲下身去,伸手摸在林寒青的鼻唇之间,只觉他气息微弱,随时可能逝去,不禁心头黯然,叹息一声,道:“白姑娘如若能够被除万难,重获生机,你就代我西门玉霜向她致贺,如若是她不幸死去,亦请在她墓碑之上。刻上我西门玉霜的名字。”   这转变太过突然,素梅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但仍是有些不信,心中暗道:这女人鬼计多端,别要上了她的当。   只见西门玉霜伏身抱起了林寒青。转过身子,缓缓而去。   素梅吃了一惊,道:“站住!”   西门玉霜陡然间变的温柔起来,停下脚步说道:“什么事?”   素梅道:“你要把林相公的尸体抱到那里去?”   西门玉霜道:“我要去拜访一位名医,疗治他的毒伤。”   素梅道:“你前相信世间当真有续命灵丹,起死妙药?”   西门玉霜道:“世间虽无续命药,但却有除毒灵丹。”素梅急道:“我们姑娘就是当今神医,你留他在此,他或有一线生机。”   西门玉霜道:“你家姑娘,决心求就习练魔功,岂是三五日能够出关,我瞧是不能等她了。”   素梅心中暗道:我如再行强留林相公,只怕她要心中动疑,只有暂时让她带走,等见过姑娘再说、当下不再言语。   西门玉霜又缓缓转过身去,慢步而行,脚履沉重,若看无限心事。   素梅跟随在西门玉霜的身后,直送到那水道出口之处,心中念头转动道:我本可发动机关,把她伤在小道之中,但她抱着林相公。   我如发动机关,林相公亦是难逃性命,只好搬动主钮,使那运转水底轮,停了下来,道:“无船送你,你要如何越过水道?”   西门玉霜道:“不劳费心。”一提真气,施展出登萍渡水绝技,奔入水道。   大概是因为她怀中抱人之故,水浸湿到她足面上。   素梅望着西门玉霜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如此高强,水里纵有机关,只怕也无法伤得了她。”   只见西门玉霜的背影,逐渐远去,转出水道不见。   素梅惘然若失,望着那水道出神,心中暗自忖道;两个时辰,那药物时效,即将消失,林相公亦将自行醒来,这一来,岂不被西门玉霜揭穿了谎言,日后再想欺骗于她,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只听身后传过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素梅姊姊。”   这声音熟悉得很?素梅不用回头,就知是香菊到来。回头望去,果见香菊停身在七八尺外,双目中红肿,泪光隐现,显然,刚经过一场大哭,不禁吃了一骇,道:“姑娘好么?”   香菊长叹一声,道:“姑娘病得很重。”   素梅道:“很危险?”   香菊答非所问的道:“那西门玉霜呢?”   素梅道:“走了,妹妹有什么话,但讲不妨。”   香菊道:“唉!姑娘气若游丝,随时可绝,我在她床边等了有半个时辰,不愧她说一句话。”   素梅道:“你可曾叫过她?”   香菊摇摇头道:“我不敢,我怕惊扰了她。”   素梅一皱眉头,道:“姑娘痛势如此沉重,你不在那里守着她,跑出来做什么?”   香菊道:“我六神无主,越看越慌,就不禁哭了起来,泪水滴到姑娘脸上。”   素梅骂道:“死丫头!这么沉不住气,可惊动了姑娘?”   香菊道:“姑娘被那泪水惊醒,翻了一个身呼叫了一声林相公,又睡熟过去。”   素梅道:“什么?她叫了林相公的名字?”   香菊点点头,道:“不错,她叫的清准楚楚,我一点也没听错。因此,我才跑了出来,找姊姊商量,要不要请林相公……”   素梅黯然接道:“只怕咱们再也瞧不到林相公了。”   香菊急道:“为什么?”   素梅道:“因为林相公已被西门玉霜掳走了。”   香菊奇道:“那林相公是男人,西门天霜是女子,掳走林相公干什么?”   素梅道:“哼!如若林相公是女人,那西门玉霜也不会带他走了。”   香菊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嗯了一声,道:“是啦!咱们姑娘也不会叫他了。”   素梅道:“唉!你长大了不少。”   香菊皱起眉头,道:“西门玉霜既然找准了林寒青,谅她不会再来,姊姊也不用守在外面了,咱们一起到那洞腹密室中去瞧瞧姑娘去吧。”   素梅道:“不行,姑娘之命,不准咱们擅入石室,岂可随便进去。”   香菊道:“我瞧姑娘已近油尽灯干,只怕是难以再活下去了。”   素梅道:“当真的这般严重么?”   香菊道:“难道我还骗你么,咱们得快点去了,也许去晚了一步,就没有……”下面之言多难以再说出口来。   且说那西门玉霜抱着林寒青,踏水而出,绕出水道,紧靠在水道旁,停泊着一艘快艇。   甲板上站着两个青衣美婢,满脸焦急的望着水道,一见西门玉霜,立时露出喜色。   西门工霜行近小艇。飞身而上,直奔舱中,口中吩咐那两个青衣女婢,道:“快些开船。”   两婢女应了一声,起施摇橹,快舟如箭,直向湖心行去。   那船舱虽然不大,但却布置的十分豪华,西门玉霜缓缓把林寒青放在一座矮榻之上,连拍了他数处穴道。   要知林寒青所服的药物。西门玉霜纵然有独步武林的奇异手法,也是难以奏效。   一个小婢,走到舱门口处,说道:“禀报姑娘,要到何处?”   西门玉霜道:“快些靠上岸去。”   那青衣女婢匆匆退了下去,小艇掉转方向,直向岸边驰去。   这时,舱中门窗大开。一阵阵清风吹了进来,飘起了林寒青的衣袂。   西门玉霜圆睁着一双秀目,望着林寒青呆呆出神,又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快艇将靠近岸上时,林寒青那平放领季卿,突然自行伸动了一下。   西门玉霜长长吁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这两个小丫头胆子不小。   只见林寒青双手伸展了一阵,突然坐了起来。   原来他受湖中冷风一吹,提前醒了过来。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口渴么?”   伸出纤纤玉手,递过一杯香茗。   林寒青道:“这是何处?”   西门玉霜道:“船上。”提高了声音接着道:“转回去,驰往湖心。”   林寒青伸展了一下双臂,道:“你救了我?”   西门玉霜又恢复了轻松神态,嫣然一笑,道:“不是?那两个丫头用的迷药,在一定时间内,你自去清醒过来。”   林寒青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微微一顿,接道:“你现在要把我带往何处?”   西门玉霜笑道:“你想到那里去?”   林寒青道:“理花居。”   西门玉霜道:“可是去参加白惜香的葬礼?”   林寒青道:“就算是吧!”   西门玉霜道:“我原想杀了那白惜香,但此刻却又决定了让她自己死去。”   林寒青道:““听你口风似是对那白惜香十分畏惧?”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不说我讨厌她?”   林寒青哈哈大笑了一阵,道:“姑娘只盼望她早些死去,但你见着白姑娘时,却又恭顺异常,难道不是畏惧么?”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道:“我脾气很坏,你如常常逆我,只怕我忍耐不下。”   林寒青道:“忍不下又怎样?”   西门玉霜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滋味很难受。”   林寒青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如是死亡不能威胁我,还有什么事使我害怕?”   西门玉霜双月中神光闪动,似要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下去,淡淡一笑,转过脸去。瞧着船外碧波,不再答理林寒青。   林寒青潜在意识中,对水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这茫茫先际的湖波中,纵然是西门玉霜让他逃走,他也是不敢逐波逃去。   他觉得荡湖绿波,给他的威胁,是精神重于肉体的生死,但却又想不出原因何在。   这时,快艇离岸,愈来愈远,直向湖心驶去。   林寒青看那西门玉霜望着舱外景物,长发在风中飘动,眉梢眼角间喜气洋溢,似是根本漠视了自己的存在,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到何处?”   西门玉霜道:“我答应她三月不伤人的限期,已将届满,必得早作布置,期满之日,来一次惊人的屠杀!”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这又何苦。”   西门玉霜笑道:“扬名立威!”   林寒青道:“你父母被杀,满怀仇恨,只管报仇就是,也用不着把这腔怨忿,迁怒到整个武林道上。很多和你无怨无恨的人,都将伤亡在你这种蛮干之下。他们的儿女,又要找哪个报仇?”   西门玉霜举手理着江风吹飘的长发,笑道:“我想由我们这一代起,应该把江湖上很多仇杀事例事例规矩更改一下才是。”   林寒青心中暗道:江湖道上,确是有很多不合时宜的规矩,需得改变才是,当下说道:“要如何一个政变之法呢?”   西门玉霜笑道:“我想用五年时何,在江湖上创建下一种至高无上权威,有如君临天下,完成武林中空前所未有的一件壮举、大事。”   第八章     林寒青看她神采飞扬,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啊?”   西门玉霜笑道:“我要使武林中人,打消那冤怨相报的传统。”   林寒青接道:“设想虽好,佳策难求。”   西门玉霜道:“简单得很,如若使他们后辈中人觉着死的应该,那就打消了报仇之念。”   林寒青暗道:这话倒是不错,但父母之仇,不共载无,如若杀了一个人的父母,又使他认为父母死的应该,此事岂是容易的么?   但闻西门玉霜接道:“千百年来,武林中有不少自负才能之士,梦寐以求,想统一武林,领袖江湖,但却无一人能得成功,我阅读那些枭雄、才人的遗书手记,或是武功秘籍,有不少确然该有大的成就才对。自他们知宿愿难偿,终归失败,而且有些功败垂成,自处更为痛心了。”   林寒青道:“娘娘可是想继往开来,建立起武林霸业么?”   西门玉霜道:“你可是觉着我难当大任?”   林寒青道:“当年那些枭雄、才人,谋动之初,又何尝不是自觉算计周到,兼及细微,一发动必将成功,但却无一人的能耐得以完成心愿,成就霸业。”   西门玉霜笑道:“那是他们犯下了几椿难逃败亡的大错。”   林寒青道:“姑娘就自知不会犯么?”   西门玉霜笑道:“当然,我借重了他们的经验,自己岂会再犯。”   林寒青道:“时势变迁,今昔不同,姑娘阅古制今,只怕是不合时宜。”   西门玉霜笑道:“看不出你倒是一位胸含韬略的人物……”她格格大笑一阵,道:“不过,不劳代为费心,我早已有所准备,分头并进,各有所专,武林霸业,指日可持。”   林寒青接道:“如若白姑娘看不惯你的狂傲残酷,激起她的怒火,出面和你争霸,你可是相信她当真能修成魔功,延续性命么?”   林寒青道:“那白惜香无所不能,生死大事,只怕也难不了她。”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就算她幸有所成,保得住命,我也不用再怕她了。”   林寒青道:“为什么?”   西门玉霜道:“她胸罗之博,对慧智谋,确然在我之上,但她的武功,难以挡我一击。”   林寒青道:“这个何以见得?”   西门玉霜笑道:“你还要替她掩饰么?”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好不容易,布置了一场英雄大会,使群豪云集徐州,在我预计中,那与会之人,一半被杀,一半为我收胁,但却被白惜香横理插手一搅,使我苦心的计划,毁于一旦,我当时被她处处抢去先机的锐锋一唬,竟然不敢和她为敌。”   林寒青道:“不错啊!她确实比你强的很多。”   西门玉霜笑道:“可惜她身罹绝症,灵药难求,非死不可了,退上一万步讲,就算她修习魔功,确能脱出死亡之动,但也不是三五月可登大成,我有着很从容的布置时间,等她出道江湖,已是时不我与,无可奈何了。”   林寒青暗道:白姑娘当真是算无遗策,传艺李中慧阻扰于她,使她无法快成霸业。   只听西门玉霜接道:“何况,在她魔功未成之前。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搜杀于她。”   林寒青心知此人,心思灵巧,和她说话愈多,漏出的机密也愈多,倒不如多听少言,当下说道:“你和白姑娘,都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人才,斗智、斗力,都非别人可以插手,在下不作态论。”   西门玉霜道:“那该谈谈你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谈我?”   西门玉霜道:“不错,你虽非这一场改造武林之战的主脑,但却是一位不可缺少的人物。”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言重了,咱们为姑娘所擒,杀剐悉听尊便,自是不用谈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的价值如若是一杀了之,那我也不用费尽心血来拢络你了。”   林寒青道:“哈哈!我林寒青还有这大的用处,倒是大出了我意料之外,倒得要领教、领教了。”   西门玉霜道:“好!咱们也不用绕弯子抹角了,干脆说明了,你考虑考虑。”   林寒青道:“好!姑娘尽管清说。”   西门玉霜道:“简单的很,只要你助我一事。”   林寒青道:“那要看什么事了,如是在下应该的事,但凭姑娘吩咐,如是不该的事,纵然姑娘把我林某人粉身碎骨,也别想要我答应。”   西门玉霜笑道:“从没有一个男人,在我西门玉霜面前,像你这般倔强。”   林寒青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我林寒育自知武功、才智难以和姑娘匹敌。但还有点骨气。”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别把话说的太僵了,你可知道,我有无数的方法,可以使你就范。”   林寒青纵声大声,道:“姑娘如是威吓在下,咱们不用谈了,姑娘有什么毒辣手段,尽管施展就是。”   西门玉霜脸色突然一变,冷笑一声,道:“找死!”霍然站起了身子。   林寒青知道她要对自己施下毒手,暗中运气,扬起右掌,只要西门玉霜一有举动,立时将以极快速的举动,自碎天灵要穴而死。   凝目望去,只见西门玉霜满脸怒容,望着舱外。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难道那白姑娘别有安排不成?”   顺着她目光瞧去,只见两艘快艇,裂波分浪而来,不禁纵声而笑。   西门玉霜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看起来,你比起那白姑娘,仍然是棋差一着。”   西门玉霜冷然一晒,道:“你认为来的是白惜香?”   林寒青本在张口大笑,听完活,不禁一怔,再也说不也声。   西门玉霸道:“你何想见识一下我的武功么?”   林寒青暗道:“即然不是白姑娘,不知来的何许人物?”   只听西门玉霜娇声喝道:“停下来。”飞驰中的快艇,突然停了下来,西门玉霜却缓步向舱外行去。   行近舱门边处,突然反手一指,点了过来。   她出手奇快,林寒青警觉不对时,已就是闪避不及,但感肘间“曲池”穴上一麻,右臂软软垂了下来。   西门玉霜快加矢风,身子一转,香风拂面,已到林寒青的身前,一把抓住了林寒青的左腕,笑道:“咱们出船去,会来人。”说完之后,纤指伸出,又点了林寒青背上一处穴道,使他口齿无力,以防他咬舌自尽。   林寒青已全无反抗之能,被人牵着手走出舱门。   这时,风轻波平,水面如镜,两艘快艇,也减缓了行速,逐渐迫近。   西门玉霜神态轻松,依偎在林寒青的肩,俏目转动,流览着四周景物,似是对那逼近的两艘快艇,根本未放心上。   林寒青穴脉受制,无能抗拒,只好任那西门玉霜摆布。   这是一幅很不调利的画面,那西门玉霜星目朱唇,美艳无匹,林寒青却是丑怪的很,脸上五颜六色,疤痕斑斑,相依相偎,一个极丑,一个极美。   两艘快艇已然逼近一丈开外,自动的停了下来,除了可见操舟摇槽的大汉之外,一切都平静异常,不闻半点声息。   林寒青心中暗暗忖道:这两艘驰近的快艇中,不知是何许人物,竟也是这般沉得住气。   他这些日的历练,阅历大增,心知越是临事镇静的人物,越是难以对付的强敌。   凝目望去,只见两艘换艇不但紧闭着舱门,连窗门也用布幔遮起。   西门玉霜目注湖波中反映出人影,微微一笑,道:“林郎,对白惜香从中作媒,要我嫁给你,唉!但那丫头用心难测,我有些惴摸不透。所以,我不敢答应她。”   林寒青被她点了“人迎”、“天鼎”两穴,以防他咬舌自尽,心中虽然有话,却也是说不出口。   只听西门玉霜接道:“林郎,只怕那白惜香尸骨已寒,念在她从中为媒的份上。咱们也该去祭奠她一番才是。”   忽然间,响起了林橹拨水之声,又是两艘快艇由后面弛了过来。   西门玉霜回目一顾,脸色微微一变,但不过一瞬间,又恢复了镇静之容。   四艘快艇,组成了合围之势,把西门玉霜的一艘快艇围在中间。   林寒奇心中暗道;不如何人,安排下这样一个局面,西门玉霜如若不会水底工夫,她武功再强,也是不易对付今日之局。   忖思之间,忽见左首快艇上舱门启动,缓步走出来一个脸黑如铁,颊间带有一道痕发的老人,竟是名震武林的铁面昆伦活报应神判周黄。   西门玉霜目光一掠周簧,恍如不见,娇声说道:“林郎,你被那白惜香囚在埋花居中,一往数日,实叫我牵肠挂肚的放心不下。唉!你怎么不说话呢?可是仍在思念那已死去的白惜香么?”   只见右边快艇舱门启动,走出一个长袍佩剑老人,正是六星塘老庄主南疆一剑皇甫长风。   林寒青心中暗道:“好啊!前后这两艘快艇,是周簧和皇甫长风,后面那两艘快艇中,不知来的是何许人物?但想来不会太差。这等水面上交手,那要各凭真才实学才是,花招、诡计,都难施展。”   那周簧和皇甫长风,都还不知,林寒青遭受毁容的事,看那西门玉霜和一个面貌费丑的男人,相依相偎,心中大感奇怪,但两人年高德重,尽管心中奇怪,却也不清多问。   但见后面两艘快艇上舱门大开,走出来一僧一道,那和尚身被黄色架裟,身于干枯瘦小,两道白眉,长过两寸,垂遮双目,两手合十,站在甲舨上。   那道人青色道袍,长髯修躯,手中提着一柄金色的拂尘。   林寒青不识两人,但见这一僧一道举止的凝重,气度沉稳,即知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西门玉霜伸出纤纤玉指,暗自解开林寒青身上的穴道,低声说道:“来人个个武功高强,动起手来,只怕我无能兼顾到你,还你自由,你要自己珍重了。”   只见周簧一抱拳,道:“西门姑娘,还记得老夫么?”   西门玉霜冷然一笑,道:“剥了你的皮,我也认得出来。”   周簧脸色一变,要待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了下去。   皇甫长风道:“区区无名小卒,姑娘想是早忘去了?”   西门玉霜道:“南疆一剑皇甫长风,对么?”   皇甫长风道:“正是在下。”   那身被黄色架裟的枯瘦和尚,道:“久闻姑娘见识广博,不知是否认得贫僧?”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少林寺硕果仅存二僧之一长眉罗汉天平,对是不对?”   天平长叹一声,道:“姑娘果然渊博,老僧已三十年未离篙山本院一步,姑娘竟能一语道出,佩服,佩服。”   那青袍道人道:“姑娘可识很贫道来历?”   西门玉霜冷然一晒,道:“金佛道长,你手中高举标帜,生怕世人不识,哼!不知你害不害羞?”   金拂道长谈谈一笑,道:“姑娘好厉害口齿。”   周簧重重咳了一声,道:“姑娘既能一口道出我等四人来历,足风高明,但不知肯否给我等一个薄面?”   西门玉霜仰望天色,道:“如若我猜功不错,该是还有一个人来。”   周簧道:“什么人?”   西门玉霜:“李中慧。”   周簧微微一怔,还未及答话,西门玉霜又接口道:“别礁这等简单的事,如若不是那李中慧从中主谋,只怕你们还想不出来。”   金拂道长拂动了一下手中的金拂,道:“周兄,这位西门姑娘既是无意和解,那就不用谈了,还是从武功上分出强弱生死。”   西门玉霜道:“好!你们是一齐上呢?还是车轮战法?”   这四人无不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西门玉霜这等讥讽之言。顿使四人面红耳赤,半晌答不出话。   原来,这四人都是受那李中慧安排而来,李中慧事先曾经说明,‘西门工霜武功高强,如若个别和她动手,只怕是难以胜她,但被西门玉霜抢着先机拿话一激,四个人反而不好承认,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应才好。   良久之后,还是周簧接口说道:“如若照那李姑娘的意思……”   西门玉霜道:“你们是一齐出手?但如不照那李中慧意思呢?”   周簧道:“咱们分别领教姑娘武功。”   西门玉霜道:“好!随便你们如何,联手齐战,单打独斗,均无不可,我一概奉陪就是。”   金佛道长冷冷说道:“贫道先来领教姑娘武功。”   纵身一跃,直向西门玉霜的船上抢来。   周簧突然迎空拍出一掌,道:“道兄不可造次。”   金佛道长只觉一股强大的潜力,涌了过来,心中霍然警觉,拂尘一甩,向前疾飞的身躯,陡然间倒向后面跃去,轻飘落在原来的小艇甲板之上。   皇甫长风生恐夜长梦多,双掌挥动,用力一推,湖水中浪涌波翻,直向西门玉霜的小舟冲击过去。   周簧紧接着拍出一掌,内力逼起山般水浪,击向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真力潜运,快艇突然间深隐水中数尺,稳住了惊浪波动的船势,右手一挥,那疾继而整的水浪,忽然向金佛道长打去。   金佛道长挥动手中全拂,迎着水浪一击,涌来的水浪化作满天水珠,泄落了数丈,有如一阵骤雨,洒落水面。   天平大师高空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为挽救武林一场浩劫,纵然落人活柄,那也是无可奈何了,僧袍一拂,潜力山涌,撞向西门玉霜的快艇。   西门玉霜一耸柳眉,反臂劈出一掌。   两股潜力一接,西门玉霜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转身,逼在丹田的一口气,陡然散去。   快艇随着白浪浮起,就猢水中打了两个转身。   林寒青紧依在舱门壁上,哈哈一笑,道:“西门姑娘,今日之局,只怕是凶多吉少,你武功既非天下至尊,我瞧还是和他们和谈算了。”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长长叹一口气,疾沉丹田,那随波沉浮的小船,突然又稳了下来。   周簧等四人,各出一招之后,亦都停了下来,周簧说道:“姑娘功虽然高强,但你不会水中功夫,如是想一面顾船。一面拒敌,只怕是力难所及。西门玉霜目中杀机闪动,但口中仍然微笑说道:“我和那白惜香有过约言,三月内不能杀人。算来离满限之期还有七日时光,但如你们逼得太甚,就算违了约言,也是顾不得了。”   金拂道长正待反唇相讥,但目光一掠天平大师,立时住口不言。   原来,那天平大师自和西门玉霜拼过一掌之后,一直就闭着眼睛,站在甲板上,不言不语。   金佛道长目光是何等锐利,一眼之下,立时瞧出天平正在运气调息,显是受了内伤。   周簧和皇甫长风,都是击浪拒敌,借水传里,真和西门玉霜硬拼内力的,只有天平大师一人。   周簧长叹一声,道:“咱们这四人之中,有三人参与昔年围攻令尊、令堂的往事,姑娘出道江湖,志在复仇,与旁人无涉无干。老朽愿把昔年参与其事的人,全部找来.和姑娘决一死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家父母死了数十年.难道就没有一点利息么?”   周簧道:“令尊、令堂,不过两人。但我等参与其事的人,除了已然故去的不算,还有十余人之多;姑娘如若真能把我等一一杀死,可算是很丰厚的利息了。”   西门玉霜笑道:“如若我不答应呢?”   周簧道:“那就说不得,咱们今日只有不择手段地对付姑娘了,霹雳手段,慈悲心豚,就算是我等联合出手,有沾清名,但大义当头。那只好任他去了。”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们可是很相信自己能够一定胜么?”   周簧道:“至多是一个玉石俱焚之局。”   皇甫长风接道:“我等行将就木,死而无憾。”   西门玉霜道:“只怕未必能如你们之愿。”   周簧冷冷说道:“如是姑娘所乘之舟,遭人破坏。你可信能游出此湖?”   西门玉霜道:“只可惜你们没有下手机会……”突然警觉,语声微顿,道:“你们可是已派了人……”   周簧接道:“不错,姑娘果真聪明的很,此刻在姑娘的船底之下,已有了六个水底英雄,只需老朽传入暗号,他们可以动手,片刻间便可使姑娘船和人齐沉湖底。”   皇甫长风道:“姑娘武功虽强,智谋绝世,只可惜不会水中功夫,不能不算是一件憾事。”   西门玉霜微微一皱眉头,继而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我不住,还有你的四条船……”   周簧哈哈一笑,道:“打开舱门,让西门姑娘瞧瞧。”   只见一个身着水农水靠的大汉,砰然一声,打开了舱门。   凝目望去,只见舱中堆满了木柴,一股强烈的桐油味,迎面扑来。   显然,那木柴都已经用桐油浸过——   周簧笑道:“老朽等已详细查过,姑娘的能耐,的确是少见、初出江湖;已然从各大门派帮会中,吸取百名似上精锐高手。”   西门玉霜道:“不用夸奖,还是谈谈眼下的事。”   周簧道:“不论今尊夫妇昔年的作为如何,但姑娘替父母报仇,总是不能算错,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不度把这股忿怒之气,迁移到无辜苍生身上。老朽一生之中,从未恳求过人,今日破例求你姑娘一次。”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   周簧道:“老朽请姑娘答应不再在武林中兴风作浪,由老朽负责邀请昔年围攻令尊夫妇的武林同道,和姑娘订约决战。如是姑娘能把我们一举尽毙剑下,那么算涉令尊夫妇等报了仇。如是姑娘不幸落败,咱们决不伤姑娘毫发。”   西门玉霜柳眉一扬,道:“你心中好像有很多愧咎,是么?”   周簧道:“老朽这一生中,已然杀了四百九十七人,个个都是个恶不放之徒,但老朽心中并无半点愧疚,只是行将就木,就算老朽不死在姑娘之手,也无好多日子可活。但得以一条老命,挽救了江湖上一次浩劫,岂不是死得心安理得。不论后人如何评议老朽的生平,但老朽却可瞑目九泉了。”   这几句话大义凛然中,却又带着一股英雄老迈的凄凉,连冷面冰心的西门玉霜也听得有些怦然心动。   西门玉霜眉宇掠一种黯然神色,但这神色一瞬即逝,冷冷说道:“如是我不答应呢?”   周簧道:“那是逼我等全力一拼了,就算咱们当真的不是姑娘放手,那也是一个同归于尽,沉尸湖底之局。”   西门玉霜突然格格一笑,道:“你们计算清楚一点,如若能胜得这场,那就不妨一试,如若形势逼得我用杀人不可,纵有承诺。也是无可奈何的了。”伸手抓住了林寒青,奔入了船舱中,回手关上了舱门,松开了林寒青的手腕,拉上窗幔,指指一旁木椅,笑道:“坐下去吧。”   林寒青心知武功和她相去甚远,动起手来难以挡她两招,此时此情,只宜斗智,不宜拼力。   心念转动,依言坐了下去——   只见西门玉霜打开壁间一个木柜,取出一个翠玉瓶来,俩个酒杯,笑道:“患难夫妻最可贵,今月咱们如能挡过这次大难,日后就可一帆风顺,白头偕老了。”说话间,伸出雪白的皓腕,纤纤的玉指,替林寒青斟了酒杯,笑道:“先吃交杯酒。”   轻启樱唇,喝了半杯,送到林寒青的面前,接道:“快些呀!”   林寒青暗道:“此女诡计多端,又不知要耍什么花样,且依了她再说,今日就算拼着一死,能找机会帮周簧等除去江湖上一大祸害,也算是一大善功。”   他心有所谋,变的十分随和,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半伸手递了过去。   西门玉霜接过林寒青手中半杯残酒,格格一笑,道:“但愿郎心如此酒,从此常系贱妾身。”一仰脸,喝下半杯残酒。   但林寒青面前仍然摆着西门玉霜吃过的半杯残酒未动,西门玉霜忍不住说道:“快吃下去啊!”   林寒青缓缓端起半杯残酒,吃下去道:“你好像已有了退敌之策?”   西门玉霜摇摇头,笑道:“我一步失措,遇上此时困局,唉!我一颗心全放在对付白惜香身上,忽略了李中慧的才智谋略。”   林寒青道:“这么说来,咱们要应了那周簧之言,今日要沉尸湖底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很怕么?”   林寒青道:“生死虽然不放在我心上,但如弃尸湖内,却是非我所愿。”   西门玉霜道:“死都死了,管它青山埋骨,还是碧波葬身呢?”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口风如此之紧,竟不肯潜心漏出一点退敌之策,看起来,她对我仍存着三分戒心。”   林寒青故作摸不关心之状,沉吟了一阵,道:“你躲入舱中,不看外面变化,那是他们很好的机会,怎的还不见他们动手?”   西门玉霜笑道:“我愈是沉着,不理不睬他们,他们也就愈是多疑,不知是否该立刻动手。不过时间拖的愈久。对咱们也愈是有利。”   林寒青道:“可是要有援手赶来?”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怎么把这消息传给周簧。   他心中明白,以西门玉霜的武功和机智,如施展传音之术,也是难以瞒得过她。必得想出个她不在意的方法才行。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只要能拖个半个时辰,咱们就胜算在握了。”她说的深情款款,林寒青却听得心头焦急,忖道:“半个时辰,极快就要过去,杀她的时间,如此短促,怎的周簧等还不动手。   他心中虽是急虑,可是一时间交是想不出个传讯之策。   西门玉霜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在记恨我?”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这女人果然厉害,我已经尽我之能,不使这心中所思,形诸于外,竟然仍被她唤了出来。”   急急接道:“没有的事。”   西门玉霜笑道:“不用唬我,我知道你现在在想着……”   林寒青暗提真气,必要时拼死挡她一击,招呼周簧等下手——   但闻西门玉霜接道:“想着白惜香是么?”   林寒青胆气一壮,道:“不错,她温柔识礼,是比你强的多了。”   西门玉霜缓缓垂下头,沉吟了良久,道:“林郎,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没毁去你容貌,等咱们脱了今日之难,我就洗去你脸上彩色。不过,咱们脱险的机会很小。”   林寒青道:“好啊,我还道你真的对我有些情意,原来是明知要死了,要拖我垫背……”   只听西门玉霜接道:“林郎,我从未真心去喜爱过一个男人,一向讨厌男人们那副馋涎欲滴的急色相,但在这大难当头之际,我忽然想嗜试一下情爱滋味,究竟是苦是甜?”   林寒青冷笑一声,道:“姑娘做作虽佳,可惜的是在下知你太深了。”   西门玉霜急急说道:“这次不是做作,而是全心全意的认真……”   缓缓站起娇躯,行至林寒青身前,柔声说道:“信我吧!这一次很认真,不信你就打我一顿,瞧瞧看我还不还手?”   林寒青想到她为人的恶毒,顿时掀起了怒火,右手一挥。甩了过去。   但闻砰然一声脆呼,西门玉霜那娇艳如花的粉颊上,登时泛起了五个清晰的指痕。   林寒青原知她武功高强,这一掌,纵然击中,也不碍事,却不料她竟未运功抗拒,不禁呆了一呆。   西门玉霜眨动一下圆大的眼睛,笑道:“嗯,一个人如果动了情爱,连痛苦也带着甜味。”   林寒青缓缓放下举起的右手,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西门玉霜笑道:“打人和我被打,竟是两种大大不同的滋味。”   语声微微一顿,道:“你恨我甚深,为什么不惜机狠狠的打我一顿,也好出出你心中之气?”   林寒青道:“你不肯还手,我打了你,那也不算英雄行为。”   西门玉霜笑道:“你可知机会多么难得?”   林寒青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既咱们都死定了,纵然对你厌恨,也是不用记在心上了。”   他有意高声呼叫,好使周簧等听得消息,迅速动手。   西门玉霜突然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说道:“你可是想要他们听到,咱们是被困于此,要他们早些动手?”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女忽冷忽热,喜怒无常,既然被她看穿了,只怕她就要施下杀手,机会已然不多,实难再拖延下去了。”   心念转动,接着说道:“半个时辰,咱们的援手才能赶到,可是他们如若出手,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使咱们船毁人亡了。”   这几句话不但说的声音甚高,更见露骨。   西门玉霜脸色微变,似欲发作,但却又突然已变了主意。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他们无能凭籍武功杀我。只有破坏这艘快艇,使船沉人亡。那是连你也难逃一死了。”   林寒青道:“在下是死而无憾。”   西门玉霜道:“这么看来。你对我,实是积怨甚深了?”   林寒青道:“不错,你心如蛇蝎,手段毒辣,自持武功荼毒武林,你死了天下可以太平,在下就算陪上一条命,死而何憾!”   突然蓬然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道,撞了过来,船舱壁板被击了一个大洞,一串水珠飞溅了西门玉霜一身。   西门玉霜,一脸肃穆之色,静静的站着不动,似是忘去了身外的危险。   两道森森的目光,投注在林寒青脸大瞧着。   第9章     林寒青只觉那西门玉霜目光中,若似挟带着无数的毒针、利箭、看得心中大感不安,突然转身向舱外冲去。   只听一声娇叱道:“下去,寒光闪动,一片剑幕,封住了舱门。   林寒青被那绵密的剑光,迫得急跃而退,回落舱中。   西门玉霜突然说道:“不许拦他。”   目光转达到林寒青脸上,道:“婢子无知,林郎不要见怪,快些出能去吧!”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西门玉霜道:“我如要杀你,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林寒青默默无语,船舱中静的可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突然间,船身起了巨大的波浪,挟着两声娇叱。   显然,守在甲板上的二婢已和来人动上了手。   林寒青突然坐了下来,道:“我不走了!”   西门玉霜脸上一片严肃,看不出是喜么是怒?长长叹息一声,道:“为什么?林郎,你知道,今日我取胜的机会很小。”   林寒青道:“你有很多杀我的机会,但你却放过我,我今日舍命陪君子。”   但闻蓬然一声,船舶的壁板,又裂了一个大洞。   耳际间,响起了周簧的声音,道:“西门姑娘,老朽的条件并不苛刻,姑娘如是再不答应,可别怪老朽等要倚多为胜了。”   西门玉霜一坚柳眉儿,道:“林郎,你说我今天要不要破戒杀人?”   林寒青怔了一怔,半晌答不出话。心中却暗暗忖道;如论她眼下的处境,那是非要杀人不可,此情此景,谁也难属守那不开杀戒的诺言,除非愿意坐以待毙。   只听舱外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紧接着扑通一声,似是有人冲上了甲板,和二婢动手相搏,有一人受了伤跌入水中。   林寒青无法判断出什么人跌入了水中,但他却感觉到,西门玉霜的处境,愈来愈是险恶了。   转脸望去.西门玉霜仍然是呆呆的站着,看不出一点惊慌,也瞧不出一点怒意、忧愁。   她像一座雕刻的美丽神像,对生与死的大事,也是那般的无动于衷。   突然船身波动,似是忽的升起很高,紧接着又落下来。   溅飞起的水珠,由那破裂的船壁间,飞了进来,弄湿了西门玉霜的衣衫。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要坐以待毙么?”   西门玉霜冷若冰霜的脸上,似是突然被一股暖流溶化,绽出一缕微笑,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林寒青道:“你应该设法逃走。”话讲出口,突然觉得不对,但已无法更改了。   西门玉霜道:“怎么,你不希望我死了?”   林寒青紧闭嘴巴,不再接口,心中暗道:“不管情势如何,我最好是不要说话了,此情此景,她不仅应该反击,就算因而杀人,那也不能算错,可是,我不能鼓励她……”   快艇外面,情势紧张,四大武林高手,以深厚的内功,催动起重重波浪,冲激着西门玉霜的快艇——   原来,周簧等四人,各和西门玉霜对了一掌。发觉她的武功果然高强,非同小可!四人心中明白。单打独斗起来,那是毫无取胜的机会。眼看西门玉霜进入船舱之后,久久不肯出来,心中更是狐疑不定,不知她又在要什么花招?   船艇内,却是另一番境界,男女相对,彼此都默不作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西门玉霜突然开口说道:“林郎,我不愿就这样死去。”   林寒青眨动了一下眼睛,心中暗道:你死了,江湖上少了一个混世魔王,苍生有福,万人庆幸,那有什么不好,但此活万万说不出口,嗯了一声,仍不接口。   西门玉霜道:“唉!林郎,我平常从未想过的事,在这生死危难之中,竟然都想到了。”   林寒青道:“什么事?”惊觉到不该说话时,话已说出了口。西门玉霜道:“我觉的一个人,不论男人女人,一旦成了人人钦敬的英雄,或是人人痛恨的魔王,那就永远伴随着寂寞,我是如此,白惜香也是如此……”   林寒青嗯了一声,欲言又枝节。   西门玉霜接道:“你不信我的话?”   林寒青道:“那白惜香除素梅、香菊,常守身侧之外,很少和人往来,埋花居有如一座冷藏活人的坟墓,那确实寂寞得很,再加上她体弱多病,如若说她寂寞,确实不错,至于姑娘,也就寂寞,那就是大笑话了,你统率千百部属,人人唯你马首是瞻,一呼百诺,这寂寞由何而来?”   西门玉霜道:“正因如此,我比那白惜香更不如了,那白惜香还有依林寒青怜她、惜她,可是我呢?”   林寒青接道:“你有千百属下,数不清的闺中腻友,你妖媚绝纶,笑倾城国,真不知有多少英雄人物,拜倒你石榴裙下,难道你还不满足么?”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虽是婉和,但却满含着讽刺以讥笑。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你骂吧!骂得不解恨,你就再打我一顿。”   她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表面上我有着千百属下,数十美婢,行踪所至,有如君临天下,受尽了恭维,推崇,但近我之人,对我都是敬畏寒常,他们对我一言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是极尽馅媚。从不敢对我有丝毫的反抗……”   林寒青接道:“好煞气啊!好威风啊!”   西门玉霜凄凉一笑,道:“不要讥讽我,听我说下去,他们不是把我看作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就是把我视如神明一般,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作个人看待。”   林寒青本想再讽刺几句,但见她那满脸黯然忧伤之色,就不忍再说出口了。   西门玉霜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幼小之时,受了孤苦无依之苦,历尽了人世间的艰辛苦难,因此,出道之后,对人伸手,毒辣异常,不论是什么人,我都不愿去信任他,也不敢去信任他,必得想出一个办法,把他置于我控制之下,而后甘心。因而我不择手段的去学习各种武功,平常之日。一呼百诺,为所欲为,也不觉得什么,现在这生死关头之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缺少了些什么东西,现在我才发觉了它,也寻得了它。”   林寒青道:“你发觉了什么?”   西门玉霜道:“发觉了我是一个女人,只有你才把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林寒青纵声大笑,良久不停。   西门玉霜奇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西门姑娘的手段,当真是叫在下佩服,你想要我甘心情的陪你葬身湖底,也用不着这种方法。”   西门玉霜道:“你不信我的话?”   林寒青道:“不信,一字一句也不信,我瞧你还是不用说了。”   西门玉霜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不信我的话?”   林寒青倒是未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   西门玉霜道:“可要我告诉你?”   林寒青道:“好!倒是得领教!领教!”   西门玉霜道:“那是因为我太强了,我的武功智谋,样样都强过了你,所以。不论对你如何真实,你都不肯相信,如是变得弱一点,楚楚可怜,你也许会觉着应该挺身而出,甘心护花……”   林寒青接道:“你若变的弱一点,也不会在江湖上制造事端,惹起风波了。”   西门玉霜长叹一声,道:“这就是英雄的生活,充满着寂寞!”   门听舱外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道:“姑娘多多保重,婢子去了。”   这短短两句话,一个字比一个字低,显然是那婢子受了重伤,拼尽余力,向西门玉霜告别,最后一个字声音微弱,简直难以听到。   西门玉霜黯然说道:“林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走!我送你离开小舟。”伸手牵着林寒青衣袖,直向船外行去。   林寒青道:“我已答应奉陪姑娘。”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如是死后同葬湖底,作了鬼,岂不要天天吵架。”说罢遂掀开软帘,跨出舱门。   只见一个青衣女婢,手舞长剑,正和金拂道长恶斗,打得激烈绝伦。   那青衣女婢,身上已然负伤数处,满身鲜血,但仍是奋勇不退。   板的边红上,横卧着一个青衣美婢,脸上血肉模糊.连五官亦看不清楚。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自负侠义英雄,也手竟是如此毒辣!”   只听西门玉霜低声叱道:“住手!”   那青衣女婢闻声收剑,倒跃而退。   金拂道长攻势正猛,一个收势不住,金拂侧的扫了过来。正中那女婢左臂,一条左臂登时衣袖碎飞,血肉模糊。   那女婢本已身负重伤,全凭一般勇锐之气,苦战不退。如何还能受得惨重的一击,侨胞一降穗动,摔了下去。双目中流爆出无限痛苦,因目望着西门玉霜道:“姑娘,婢子不能……”言意未尽,人已晕了过去。   西门玉霜望望重伤女婢,脸上一片冰冷,缓缓道:“金拂道长,如非她收剑而退,你这一招,何能伤得了她?”   金拂道长脸上微观愧色,略一沉吟,道:“这一招虽是伤不了,但她已难再接十招。”   西门玉霜双目中冷芒暴射,缓缓扫掠周簧等人一眼,轻轻说道:“林郎,你该去了。”   林寒青摇摇头道:“我不走了。”   西门玉霜目光凝注在周簧的脸上,肃然说道:“他不是我梅花门下人,你们和我为敌,不论咱们这一战如何,你们不能伤害他。”   林寒青还未来得及接口,周簧已高声说道:“咱们答应姑娘,决不伤他。”   西门玉霜道:“周大侠,-诺千金,我相信得过。“目光转注到金佛道长身上,道:“你认为十招之内,定然能够杀她么?”   金拂道长道:“不错。”   西门玉霜眉宇间泛起杀机,道:“你可要讲行试试?”   金佛道长奇道:“她已经重伤晕倒,毁去一臂,如何能够再战?”   西门玉霜道:“梅花门的属下,只要有一口气,就有再战之能。”   金拂道长道:“我不信。”   西门玉霜冷冷的说道:“不信就当面试给你看。”突然一挥左手,抓起那青衣女婢,右手迅迅快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两粒红色丹丸,捏开那青衣女婢的牙关,把两粒红色丹丸,投入她的口中。   金拂道长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只见西门玉霜一掌拍在那青衣女婢背心之上,低声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青衣少女突然睁开双目,苍白的脸上,也同时泛起一片艳红之色。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这女婢受伤甚重,难道当真的还能再战成?”   只见那青衣女婢服下两粒药物之后,精神突然振作起来。失去神彩地双目中,也突然泛起了清朗的光芒,缓缓转过脸来,望着西门玉霜道:“姑娘有何差逍?”   西门玉霜伸手一指金佛道长,冷冷说道:“那道长伤了你的身躯,毁了你的前程,你既然要死了,为什么不向他报复?”   那青衣女婢应了一声,道:“姑娘说的是。”伸手捡起了地上长剑。   她脸上泛起异样的红彩,手中横着长剑,满身鲜血,看上去十分恐怖!   金佛道长暗生震骇,暗道:“她受伤如此之重,难道真能再战么?”   付思之间,那青衣女婢,已然欺身而上,长剑一抖,勾起两朵剑花,分刺金佛道长两处大穴。   金佛道长手中金拂横裹扫上,疾向长剑之上卷去。   在他想来,那女婢身受数处要伤,纵然服下了灵丹妙药。也是难当自己金佛一击。这挥尘一卷,定可把她手中长剑震掉。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金拂道长的意料之外,那青衣女婢,竟然不闪不避的硬接一招。   金拂道长腕力一震,那青衣女婢长剑竟然未被震开,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这丫头的力量怎的比未伤之前,大了许多?”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那女婢长剑推出,幻起一片剑花,挡开了那金拂道长的要害。   她的内力也突然增强了甚多。剑风疾急,划空生啸。   金拂道长和那青衣女婢连拼了二十余招,仍是无法取得半点优势,不禁大感奇怪,暗道:“不知她服用的什么药物?怎的内力突然增强如此之多?”   原来那金佛道长微力甚强,金佛尘虽然是柔软之物,但攻出的力道,却是强猛异常,这青衣女婢未受剑伤之前,剑势一和金拂尘相触,必然震荡开去,但她负伤服药之后,力道却突然增加了甚多,竟然能和金拂道长手中兵刃,硬打硬接。   只听西门玉霜口中发出一阵低啸,宛转凄凉,动人心魄。   两人又拼斗了十几招后,双方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那青衣女婢的剑势,却是愈来愈强,功势也逐渐凌厉。   林寒青默察搏斗情势,发觉那青衣女婢手中的剑势,竟然和那西门玉霜口中的低啸之声配合一起。那啸声似是一种隐迷信号,指挥那青衣女婢的剑势。   但见那青衣女婢的剑招,愈来愈见诡奇,而且有时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不计本身的安危,一味攻敌。   金拂道长自是不会作宁为玉碎的打法,只好闪身躲避开去。   进一来,又被那青衣女婢抢去了先机,攻势更见猛恶!   这时,不但金拂道长觉出了不对,就是周簧和皇甫长风等,也觉出清势不对,如若再这样打下去,真要被那青衣女婢抢得上风,说不定还要把金佛道长伤在剑下。   这是医道中的一大奥秘,群豪谁都知是那药物的力量,却是无法了解那类物为何?何以会有这等神奇之力?   凝目望去,只见那青衣女婢原本苍白的脸上,变成了一片猪肝似的颜色。双睛似要突出眼眶之外,面容狰狞可怖。   西门玉霜口中不停地发出低啸,那青衣女婢也愈战愈勇。   这时,金拂道长已被迫的守多攻少人渐落下风。   恶斗中,突闻金拂道长大喝一声,手中拂尘疾攻三招,一片丝影,漫天而下。   只听西门玉霜口中啸声陡然高拔,那青衣女婢手中的长剑,亦随着那高拔的喊声,疾闪而起。勾起了一片银芒。   一阵波波之声响过,剑光和尘影,同时消失不见。   西门玉霜疾快地欺身而上,右手伸出,点了那青衣女婢的穴道,冷然说道:“金拂道长,你可曾算过几招了么?”   金拂道长缓缓说道:“姑娘用的什么药物?”   西门玉霜道:“你可是还要再打下去?”   金拂道长道:“贫道已夸下海口,十招既然无法胜她,不论原因为何?贫道认输就是。”   西门玉霜道:“你既自负是成名人物,认输了该当如何?”   金拂道长道:“姑娘划下道来,贫道尽我之能,接下姑娘的条件就是。”   西门玉霜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立刻退出今日的是非之局。”   金拂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这个……”   西门玉霜道:“这个什么,你如是不愿认输,那就算了。”   要知金拂道长乃是武林极有盛名的人物,虽是事先未曾谈过条件,但依据武林的规矩,这金拂道长既然许出十招伤敌之诺,十招未能伤人,自然就该认输。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急橹拨水声,又是一艘快艇疾驰而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完了,这西门玉霜的援手,已经赶到,可惜啊!可惜!”   转眼望去,只见那快艇头上,站着两个蓝衣女婢,怀中各抱着一只长剑。   只见周簧拂髯笑道:“好啦!金拂道兄,请退回艇上去吧!李姑娘来了,这该战该和的事,不用咱们操心了。”   快艇驰近了西门玉霜小舟八九尺处,陡然缓了下来,舱门呀然大开,缓步走出来全身玄衣的李中慧。   金拂道长拂尘一挥,扫了过来,丝丝尘影,带起了一阵啸风之所。   西门玉霜掌势推出,一股暗劲,逼住了拂尘。右手迅快绝伦的抓向金拂道长的左腕。   金拂道长吃了一惊,暗道:“好快的手法,左腕疾沉,险险避开掌势。”   只见西门玉霜娇躯一幌,无声无息的踢出了一脚,踢中了金拂道长膝间。   那金拂道长只觉膝间一阵剧痛,身躯直向湖中倒去。   西门玉霜动作奇快无比,左手一伸,抓住了金拂道长右腕脉穴,一挫玉腕,硬把金拂道长给拖了起来。   这动作看来很慢。其实快极、飞脚、出手。几乎是一齐动作。   这时,李中慧已然走上船头,微一欠身,笑道:“姑娘别来无恙,小妹该厢有礼了。”   西门玉霜右手挥处,点了金拂道长三处穴道,放开了左手,才缓缓转过身去,说道:“李姑娘久违了。”   李中慧两道目光,凝注在西门五霜的脸上。缓缓说道:“姑娘可否看在小妹份上,先放了金拂道长?”   西门玉霜激微一笑,道:“好!”手掌挥动,拍活了金拂道长被点中的穴道,接道:“看在李姑娘的份上,道长请吧!”   金拂道长说不出是羞是怒,双目圆睁,望着西门玉霜道:“姑娘的武功,似是犹强过故去的令尊、令堂。”   西门玉霜望了一侧的青衣女婢,道:“她可是你杀的么?”   金拂道长道:“不错。”   西门玉霜道:“你可知杀人要偿命么?”   金拂道长道:“贫道已然过七十,死而无憾。”   西门玉霜右手一挥,道:“杀你并非什么难事,但我不愿在许诺期限未满之前,取你性命。你回船去吧。”   金拂道长应了一声,转身一跃,回了自己小艇之上。   李中慧就船头一欠身,道:“谢谢姑娘,给小妹的面子。”   西门玉霜道:“区区小事,用不着多礼了。”   李中慧目光如电,不停在西门玉霜的小艇上搜寻查望,似要找寻什么,口中却温和的说道:“西门姐姐,不在徐州,千里迢迢,跑来这太湖中,不知为了何事?”   西门玉霜道:“李姑娘到此地,又是为了什么?”   李中慧道:“不瞒西门姐姐,小妹等是追踪你西门姐姐而来。”   西门玉霜目光转动,早已不见了林寒青,想是已经躲入了船中。当下淡淡一笑,道:“小妹也是为了追一个人。”   李中慧道”“不知追踪哪个人?”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   李中慧心中一震,道:“白姑娘现在何处?”   西门玉霜笑道:“怎么?李姑娘可是很想见她么?”   李中慧眼珠转了两转,淡淡一笑,道:“见不见都不紧。”   西门玉霜道:“白姑娘那葬身之处么……”回目望了小艇舱内一眼,突然住口不言。   天下事,就是有着这般巧妙的偶合,如不是西门玉霜适才想到林寒青,回顾了船舱一眼,此刻任她表演如何道真,也是骗不过李中慧的,但她那无意的一眼,却已在李中慧心中留下了一个疑团。   原来这李中慧太过聪明。一直暗中留心着西门玉霜的举动。正因为她全心全意的留心着西门玉霜,竟是没有着到林寒青。   阴差阳错,助长了西门玉霜谎言的份量。   李中慧脸色微微一变,道:怎么?那白惜香可是被西门姊妹生擒了么?”   西门玉霜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李姑娘晚来一步,只怕是白费一番心机了。”   周簧和皇甫长风只听得心头大震,暗道:“无怪她竟如此沉得住气,原来她早已生擒了白惜香作为人质,如若击沉她乘坐的小艇,害死了白姑娘,那可是一件终身大憾的事!”   李中慧紧张的神色,逐渐的恢复了镇静,举手理一下被风吹散的秀发,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西门姐姐这一次身陷重伏,求援无路,那也不算什么失颜面的事。”   西门玉霜道:“就目下情势而言,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难预言,退上一步讲,我就算胜不了,却还有突围逃走之力。”   李中慧笑道:“如是在沙地山川之上,小妹是深信西门姐姐的活,可是这是在太湖之中,碧波万顷,一望无涯,西门姑娘武功绝世,只可惜不会水中功夫。”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中慧接道:“环绕在西门姐姐周围的四艘快艇上,藏满了火药、桐油、小妹擅长调理火器。那是天下皆知、四艘快艇如若一齐燃火爆炸,方圆四十丈水域中,尽成一片火海。”   西门玉霜道:“那也未必就能烧死我。”   李中慧道:“虽然未必,但西门姐姐却犯不着冒此大险。”   西门玉霜道:“不碍事,李姑娘如想考验我的功力,不防一试。”   李中慧笑道:“小妹已知西门姐姐之能,深知非敌。但如说你能逃出小妹布下的这一片火海,那就未免有些过于夸大了……”   说脸色突转严肃,按道:“但你能掳来白姑娘作人质,都是大出了小妹意料之外。”   西门玉霜道:“意外之事,只怕永不止此。”   李中慧道:“除此之外,小妹实还想不出西门姐姐还有什么惊人之处?”   西门玉霜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咱们不用叙旧谈情了。李姑娘请划出道子吧!”   李中慧道:“西门姐姐可是想逼迫小妹决一死战么?”   西门玉霜道:“单就目下的情势而论,我好像处于劣势,战与不战的关键,似非操诸我手。”   李中慧听她口气突然软化下来,心中暗叫可惜,好不容易布下了今日的必胜之局,却因白惜香的被擒而生变化,看来这一阵,又输在西门玉霜的手中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里却微微笑道:“如若西门姊姊肯放了白惜香,小妹亦愿恭送姊姊登岸。”   西门玉霜暗道:“鬼丫头果然刁恶,看样子是不见白惜香之面,今日是不会放过我了。”   任她智慧绝世武功过人,但一时间也无法变一个活生生白惜香出来,但形势迫急,多一时考虑,即将增加李中慧一分疑虑,只好淡淡一笑,道:“此事我也难以作得主意,必得去问问白姑娘再说。”身子一侧,进入了船舱之中。   抬头看去,只见林寒青呆呆的坐在船舱之中,望着舱壁出神。   西门玉霜轻轻以后一声,道:“林郎,你可曾看到了她?”   她虽然未提名字,但那林寒青却是早已知她说的是谁,点点头,道:“见到。”   西门玉霜脸色肃穆的说道:“李中慧的话,你都听到了?她说的一点不错,此时此情之下,我几乎已失去了抗拒之力,如是单凭武功,我倒未必就怕他们,但他们安排下那一片火功,却叫我无力抗拒。如其我伤亡在他们手中,倒不如把这件震世骇俗的功劳,记载于你的头伤。”   林寒青道:“什么功劳?”   西门玉霜道:“你可以杀了我,或者点了我的穴道,告诉他们,你杀了或生擒了西门玉霜,岂不是一件惊动武林的大事?”   林寒青双目中神芒闪动,逼视在西门玉霜的脸上,道:“这话可是当真么?”   西门玉霜道:“于真万确,你总是不信任我,现在就可当面证明。”   说罢,闭上双目。   林寒青望着西门玉霜犹带笑容的脸上,心中却矛盾难决,想到这个女魔头留在世间,为害之烈,今日倒是一个除她的机会。   但是,林寒青又觉此举实非君子行径,日后传扬于江湖之上,说是林寒青生擒了西门玉霜,纵然事实俱在,只怕也有很多人不肯相信。   只听西门玉霜梦呓般的声音,道:“林郎啊!你为什么不下手,只要你举手点下,片刻之后,就可以名震天下了。”   林寒青暗道:今日如若稍存儿女心肠,此后,不知要多少武林人物的鲜血、生命,才能补偿我今日之错。   心念转动,一咬牙举手点下。   但见西门玉霜紧闭双目,微笑如花,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手指将要触及西门玉霜身上时,突然停了下来,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一向为所欲为,杀人不眨眼睛,何以此刻突然间变的这般怯弱,”   西门玉霜突然睁开了双目,淡淡一笑,道:“这不是怯弱,这是我生平队未有过的大勇气。束手就截,毫不反抗,对我而言,这该是多么困难的事啊……”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接道:“今日我虽处劣势,但如我要全力反击。他们到少将有半数以上的伤亡。我还有三成的逃走机会。”   林寒青道:“既是如此,你又为什么不和他们拼上一阵呢?”   西门玉霜笑道:“为了你。”   林寒青道:“为我什么?哼!信口开河。”   西门玉霜笑道:“我如逃出了今日之劫,此后所作所为,都是你痛恨、厌恶的事,对是不对?”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不错。”   西门玉霜道:“如若我伤死此地,死在别人手中,心实有所不甘,如是伤死在你的手中,那就不同了。”   林寒青道:“有什么不同,”   西门玉霜黯然一笑,道:“因为伤死在你的手中,我有着以身殉情的感觉。”   林寒青道:“哪有此事,咱们一向是情不投,意不合,岂能牵扯到以身相殉之上?”   西门玉霜接道:“不论你想什么,今日我如伤死在你的手中,不论是白惜香或李中慧,都算是落后了一步,她们也许可以和你白首偕老,但却无法除去我留在你心中伤死前的景像,唉!我一生中从未让人占先过一件事,只有你……”   林寒青接道:“我怎么?须知我邻寒青堂堂六尺之躯。我武功、才智虽是输你们,但也不能受你们丝毫的屈辱,大丈夫可杀不可……”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接道:“这个,不用说了,我已经早知道啦!”   林寒青道:“那很好……”语微微一顿,接道:“你们今日的事,我自知无费多管,我没现有杀惨的能加,决然你不反抗,我不过举手之劳,但此事如是传扬开去,决然不曾有人相信。”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不相像事实俱在,而且有武林德高望重的四大高手为证。”   林寒青摇摇头,道:“感情心领,这等事我作不出来,我无能助你,也不愿助你,但也不愿盗世欺名。”   西门玉霜叹道:“林郎,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快些下手吧。”   只听舱外传入李中慧的声音,道:“西门姐姐,白姑娘可愿和小妹见上一面么?”   西门玉霜道:“如是你有胆气,那就请过船一叙。”   但闻李中慧道:“不瞒西门姊姊你说,小妹对你掳来白姑娘一事,始终是有些不敢相信。”   西门玉霜道:“你不肯相信,那就请过船一叙。”   李中慧道:“小妹以十声锣鸣为准,如是仍不见白姑娘现身出来,小妹即将下令总攻,这十声鸣锣,也等于给你一个思索逃走的机会,至于你能否逃跑,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语声甫落,“咚”的一声鸣锣,传了过来。   第10章     西门玉霜一耸柳眉,低声说道:“李中慧已有了杀我之心,但她唯一能够杀我的办法,就是放火烧去这艘快艇,那时,你也将被活活烧死。”   林寒青还未来得及答话,“咚”的又是一声锣鸣。   转眼从窗缝中望去,只见李中慧指挥着几艘快艇,已然布成了合围之势,奇怪的是西门玉霜乘坐这艘已然残破的小艇,竟然是停在小面上纹病不动,不禁一皱眉头。道:“如是此刻有两舟能手助你,不用十声锣响。你就可以冲出他们的合围之阵。”   西门玉霜笑道:“这小艇已被他们用铁链锁了起来,边在那四艘满储火药和桐油的小艇之上,除非我跳入水中之外,已无逃走之路了。   “咚”的一声,铜锣三响。   林寒青道:“那你准备束手待毙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傍在林寒青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生在世上,满怀仇恨,那是非得杀人不可,倒不如死去,落得一了百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大约已发现无能扭转今日之居,无可奈何,只有装出这副轻谈生死神情了。   付思之间,忽觉一般香气,扑入鼻中,西门玉霜缓缓把娇躯倚偎过来。   林寒青本待伸手推开她,但却忽然发觉她是那么孤独无依,心中大生不忍,暗道:这不可一世的女魔头,陷入了此等绝境,比之虎困铁笼,龙游小溪,那是更为可怜了。反正今日难达一死,何防对她温和一些。   流光如驰,一转眼间,锣声八响。   林寒青侧目望去,只见西门玉霜脸色上一片平静,毫无焦急烦恼,嘴角间带着淡淡的笑,似是己睡熟过去,不禁心中大为佩服,暗暗赞道:她这镇静的工夫,实叫须眉羞愧!   只听李中慧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西门姊姊,还有两声锣响,小妹就要发动火阵,余时不多,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语声甫落,第九响锣声,传了进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李中慧也是可恶的很,你既然处心积虑的要杀她,布下了这等恶毒的水上火阵,使她无法也无能选择上路,也就算了,偏是又这般娇声柔语,满口姐姐,叫的如此阴险。   要知林寒青心知那火势一起之后,自己也要被活活烧死此地,他虽是英雄性格,但面对着残酷的死亡,如说毫无感触,实非所能。   只听李中慧叹息一声道:“西门姊姊.可是白姑娘不愿和小妹见面么?”   原来,西门玉霜这次人意外的镇静,反使李中慧生出惶感不安之感,万一这把火烧死了白惜香,那可是终身难安的大憾之事。   这时,风平浪静,湖面上一片幽寂,一种死亡的恐怖,在的寂中极快蔓延开来。林寒青想到此后。再难见母。恩师之面,不禁黯然一叹!   西门玉霜突然睁开了双目,望了林寒青一眼,低声说道:“林郎,你可是有些害怕了么?”   林寒青叹道:“想不到我林寒青会陪你葬身于这太湖之中!”   西门玉霜笑道:“那你后悔了?”   林寒青道:“一言既出,岂容悔改。”西门玉霜笑道:“林郎,那李中慧不是莽撞之人。她如不及时起来,咱们也许要当真被活活烧死,她这一来,咱们反而得救了。”   林寒青奇道:“为什么?”   西门玉霜笑道:“李中慧虽然才智绝人,但以她辈份年岁而论,实无领袖武林之望,她此刻基础未固,我如是李中慧,也不会放起这一把火。”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李中慧大智大勇,岂肯这般自私?”   西门玉霜笑道:“徐洲大会之前,她确实来一位大智大勇的好姑娘,但此刻情稍不同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竟然在短短岁月之中,步上了武林盟尊之位,再加上她情场失意,一颗心都用在显名之上,自然已今非昔比了。”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我仍是有些不信。”   西门玉霜低声笑道:“那第十响铜锣,早该响过才是,何以此刻竟是不闻锣鸣?”   林寒青暗暗算计那锣声之间的距离,确实时限已到,但却迟迟不闻最后一声锣鸣。   轻启窗幔一角,凝目望去,只见李中慧乘坐的一艘快艇,已然转过头去,悄然驰走。   紧接着,周簧,皇甫长风、天平大师、金拂道长特乘坐的小舟。全部转头而去。   这意外的变化,只瞧的林寒青大感震异,要要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玉霜打开窗幔,五艘快舟身已破渡去远。   林寒青叹道:“又被你料中了。”   西门玉霜却紧颦眉头,沉吟不语。似是对五人这快舟突然撤走一事,亦是有些思解不透。   林寒青从死中,重获生机,心头却是一片惆然不安,缓缓坐下身子。说道:“李中意对姑娘,亦如姑娘对白惜香,不论她胜算机会,是何等严谨、精密、到最后,总归是要败在你的手中……”   他长长吁一口气,又道:“就以今日之居,她们明明是大获全胜之剧,却偏偏中途撤兵。唉!叫人想不透原因何在。”   西门玉霜一挫柳腰,穿出舱门,拍活了那女婢穴道,抱入舱中,又给她服下一粒丹药,放置一侧,低声说道:“操舟二婢,一死一伤,有劳林相公帮忙代我掌舵了。”   林寒青看她话题一直避开了李中慧撤走一事,亦不再追问。大步行出舱外,道:“在下素无掌舵的经验,如是撞上礁石,那可不能怪我。”   西门玉霜似是在想着心事,未听到说的什么,回顾了林寒青一眼,嫣然一笑。   林寒奇心中暗道:“这女魔头,实是留她不得,李中慧甘愿放弃会杀她的机会,只有我林寒青下手了,她既不会水中工夫,我就故意撞碎了这艘快艇,使她淹死在太湖之中。”   林寒青心念一转,大步出船,把舵转向,双手摇橹而行。   小舟缓缓行弛在幽静的湖面上,划起了一道白色的水浪。   西门玉霜一直呆呆的坐着,沉吟不语,显是对李中慧突然撤走一事,亦有茫然难测之感。   且说林寒青把心一横,准备把乘坐的快艇,撞上石礁,好活活把西门玉霜淹死,那知他毫无经验,望来瞧去,找不到何处才有礁石。   正焦急之间,突见垂帘一启,缓步走出那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看了他驰舟去向忍不在一皱眉头,道:“你要到哪里去?”   林寒青道:“茫茫碧波,一望无涯到那里都是一样。”   这时,太阳已经快沉落西山,西门玉霜望得那满天晚霞,笑道:“林郎,轻舟一叶,碧波荡漾,看落霞孤雁,实是人生一大乐事。”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如是这艘船撞在礁石上面,淹死在这太湖之中,岂不是日日夜伴这碧波、孤雁?”   西门玉霜缓步走到林寒青身边坐了下来,笑道:“林郎,你心头好像填满了一腔岔怒。”   林寒青道:“你可是很高兴么?”   西门玉霜道:“咱们轻轻易易的逃过了一次大难,自然是高兴了。你可曾听人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寒青道:“你有福了,可是天下武林人物惨了。”   西门玉霜道:“那是为什么?”   林寒青道:“围为你今日不死,必将在武林中大肆屠杀,岂不是你有福了,别人惨了么?”   西门玉霜道:“至敌限度,你可以和我一般的有福了。”   林寒青冷笑一声,道:“就算你能够横行一时,日后也是难免败亡。”   西门玉霜笑道:“你好又希望我早些死去?”   林寒青道:“死了你一个人,可活千万人,自然想你死了。”   西门玉霜道:“如是你刚才出舱去说一句话,李中慧就算不想杀我。那也是有所不能了;此刻弥纵有杀我之心,却也是时不与你了!”   林寒青道:“我要把这艘船,撞在礁石之上,咱们都淹死在太湖里!”   西门玉霜道:“好啊!生不同枕,死同葬,这一战,我也算胜过那李中慧和白惜香了。”   林寒青暗道:她一向暴急冷酷,对属下严苛无比,动不动就要杀人,此刻不知何以竟对我有着这忍耐工夫?当下说道:“那倒未必,你会淹死,在下说不定还死不了。”   西门玉霜伸出手去,笑道:“我来帮你摇橹,太湖孤舟,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老是要吵架呢?”   林寒青突然松手弃橹,道:“姑娘摇橹,在下想到船舱中去休息一会了。”   西门玉霜也不生气,望着林寒青微微一笑,接过木橹,独自摇了起来。   林寒青举步行入舱中,闭泪调息,心中却盘算着杀死西门玉霜的办法。   他忖来思去,一直是想不出杀死西门玉霜的办法,不论武功、机智,他自知都难以胜过西门玉霜唯一能够杀死西门玉露的只有暗施算计,而而要一击必中要害,但这等卑下的手段,心中又不愿施为。   小舟缓慢行驶在湖面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只听西门玉霜若银铃的声音,传了过来了,道:“林郎,山岸啦。”   林寒青缓步出舱,只见小舟果已泊岸。西门玉霜早已跃登岸上。   但见西门玉露的身后,排列着数十个灰色不同的武士,为首之人,全身黄衣,身躯高大,左手屈抬,臂膀上放着一个铁架,架上落着打只深灰色的怪鸟,面色一片肃冷。   林寒青吃了一惊,忖道:原来西门玉霜她早已有了布置,只是时间、地点未能把握而已。   心念转动,人却一跃下了小艇。   西门玉霜回头对那驾鸟老者,低言数语,那老者诺诺连声,向后退去。   林寒青仔细打量那排列的武士,分为金黄、银白、铁灰、天蓝四色衣着,每色八人,共作四队,各人的脸上,都带着同一颜色面罩,连头带脸的起包着,只露出一对炯炯闪光的眼睛,看上去十分诡异、恐怖。   只听衣衫飘风之声,两个翠衣婢女,抬着一张软榻,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静立恭候。   但见那四色服装的武士,佩带的兵刃,俱是不同,金黄佩剑,银白挂刀,铁灰的腰围软鞭,天蓝的手执虎叉。   四八三十二人,站在那里纹风不动,月光之下好似泥塑木刻神像。   西门玉霜款移莲步,行到林寒青的身前,低声说道:“林郎,你陪我受惊、担忧,亦算得患难之交,从今之后,我要好好的待你。”   林寒青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此刻你属下迎接已到,大局转危为安,在下也该告辞了。”   西门玉霜怔了怔,道:“你要到哪里去。”   林寒青:“天涯海角,萍踪无定。”   西门玉霜道:“那复容药物,不在我的那里去?”   林寒青接道:“不用了,在下这些目子中,已经习惯丑陋之貌,在下就此别过。”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西门玉霜樱唇启动,欲言又止。   林寒青行出数步,突然又转回身来,说道:“在下有一事请托姑娘,不知……”   西门玉霜叹道:“别说一件了,十件八件,我也答应你。”   林寒青道:“姑娘先别答应太快,此事和你关连甚大。”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这等严重?”   林寒青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到那埋花居去,惊扰白姑娘。”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她病势沉重,我想她十成有九成是活不成啦!”   林寒青道:“她死与活,都和你无关,你只要不去惊扰她也就是了。”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好,我答应你。”   林寒青一抱拳道:“多谢姑娘给在下这个面子,林寒青感激不尽。”转身大步而去。   但闻身后传来了西门玉霜低沉的叹息之声,道:“林郎,咱们的距离,似是愈来愈远了。”   林寒青虽然听得情清楚楚,但却装作未闻,大步行去,头也未回顾一下。   西门玉霜望着林寒青逐渐远去的背影,说然倒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直持林寒青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而去。   且说林寒青一口气,行出了十余里路,方缓缓停下了身子,抬头望着西天明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该到那里去呢?”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重回埋花居去,看看白惜香的生死,一条是回到北岳枫叶谷去,探望母亲、恩师。   但师弟子小龙的失踪,又使他有着羞见母亲、恩师之感。他呆呆的指着,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直待一轮冷月,沉下了西山,他仍是无法决定自己行止。   东方天际,泛起了一片鱼肚白色,又是个夜尽天明。   晨露浸湿了林寒青的衣衫,也使他迷惆的神志为之清醒。   回首望去,只是碧波万顷,鱼舟点点,仍站在太湖旁边。   突然间,传过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湖畔清晨的静寂。   转脸看去,只见一匹健马,风弛电掣而来。   马背上伏着一个人,在向林寒青冲了过来。   林寒青心中大怒,暗道:“这人难道瞎了眼睛么?怎么硬向人身撞了过来,右手一伸,抓住了马缰。   那健马正在奔行之间。吃林寒青这强一拉。突然打了一个转身。   马上人突然一个翻身,跌了下来,率在路边的草地上。   林寒青目光一转,不禁一呆。   只见那人一袭青衫,正是六星塘的少在皇甫岚。   林寒青急奔了过去,伸手抱起了皇甫岚,道:“皇甫兄……”右掌挥动,连拍他身上数处大穴。   皇甫岚缓缓睁开眼来,望了林寒青一眼,茫然道:“阁下何人?”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   皇甫岚呆了一呆,道:“你当真是林兄弟么?”   林寒青道:“正是小弟,难道皇甫兄连小弟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么?”   皇甫岚摇摇头,道:“林兄弟面如冠玉,风度如行云流水潇洒不群,乃翩翩浊世的佳公子,那里会是你这等……”   他本想说那里会是像你这等模样,但话将出口之时,突然想道别人对自己有援手相救之恩,岂可轻言相污。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小弟被那西门玉霜毁去容貌,那是难怪皇甫兄不认识了。”   皇甫岚长长吸一口气,挺身而起,道:“你真是林兄弟么?”   林寒青道:“货真价实的林寒青。”   皇甫岚道:“唉!小兄两世为人,多亏兄弟相救了。”   林寒青道:“咱们兄弟,知已之交,怎的这般见外,不知皇甫兄的伤势如何?可要好好休养一下?”   皇甫岚道:“小兄伤的并不很重,只是为对方一种闭气锁脉手法,伤闭了几处经脉要穴,如非兄弟施救,解开我被闭锁的几处经脉,时间一久,只怕要成为不治之伤。”   林寒青道:“闭气锁脉手,倒是从未听人说过这等武功?”   皇甫岚站了起来,道:“走,咱们得快些去了。”   林寒青奇道:“到那里去?”   皇甫岚道:“南昌府张氏花园。”   林寒青听得心中百糊涂,忍不住道:“到那张氏花园作甚?”   皇甫岚道:“天下英雄和各大门派中高手,都将在张氏花园中聚会,共推一位盟主天下部首领,对付那西门玉霜,此等盛事,百年难得一见,岂可错过。”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又是名位争夺之事,早已看的厌倦,恕小弟不奉陪了。”转身大步行去。   皇甫岚急急叫道:“林兄弟……”   林寒青回转身来,抱拳一礼道:“人各有志,小弟心中实是厌恶此事,对不住皇甫兄,还望多多原谅,咱们兄弟义如青山,情似流水,长在不变、异日会有期。”   皇甫岚长叹一声,道:“林兄弟,你听我说。”   林寒青道:“除了赶往那什么天下英雄大会之外,皇甫兄有何吩咐,小弟是无不遵从。”   皇甫岚道:“这场英雄大会,并非是单纯的名位之事,而是武林中安危所系。”   林寒青道:“小弟看来,不论何人取得那盟主之位,都是一样。”   皇甫岚道:“如是那西门玉霜谴人逐鹿,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白惜香如是死去,当今之世,有谁还能制服那西门玉霜?知是白惜香活下去,魔功有成,那也将性情大变,为善为恶,难以预料,李中慧该是个好人了,但她为了那盟主之位,轻轻放过了西门玉霜,西门玉霜被武林同道现如蛇蝎猛兽,但她对林家青并不坏啊!   只觉是是非非,一团混乱,盘绕脑际。难以辨个明白出来。   皇甫岚看他一直在沉思不言,不知想的什么心事?忍不住问道:“兄弟,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小弟这数月之中、机遇、经历,使小弟深觉到声名很好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好,声誉很坏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坏。”   皇甫岚茫然接道:“这话怎么说呢?”   林寒青道:“如是李中慧取得盟主之位,她未必能造福天下武林同道,挽救一番杀动,如是那西门玉霜取得武林盟主之位,也未必就坏到天下大乱的境界,既是相去不远,咱们又何苦卷入那是非中去。”   皇甫岚呆呆的望着林寒青缓缓说道:“兄弟,你变了,而且变得很多。”   林寒青道:“也许是我变了,但就小弟而言,我只是对江湖的人人事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欲想真正造福武林,必得要别走途径,单单着眼于名位之上,于是何补?”   皇甫岚道:“兄弟息隐之心如此坚决,小兄也不便会劝你了。”   林寒青道:“小弟并无息隐山林之念,只是感到那些虚名利位之争,不但无补大局,而且是徒增纷扰,小弟要……”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不言。皇甫岚也不追问,抱拳说道:“小兄为家遗派,身负重命,不能多停,就此别过了。”   林寒青道:“请恕小弟不送。”   皇甫岚一跃上马,回头说道:“兄弟,咱们何年何日重相见。”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来年中秋节,兄弟在武昌黄鹤楼头候驾。”   皇甫岚道:“好!由晨至暮,不见不散。”带转马头,急奔而去。   林寒青直待皇甫岚的背影,消失不见,转脸望着湖面上一艘渔舟,举手招动。   那渔舟眼看有人周呼,立时驶了过来。   直待驶近丈余,才瞧出林寒青那张五颜六色的怪脸,惊呼一声,掉舟而去。   林寒青一提真气,突然疾飞而起,跃上鱼舟,操舟者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者,眼看林寒青一跃丈余,登上鱼船,心更是害怕,急急说道:“大爷,小老儿打鱼渡日,生活困苦……”   林寒青探手如怀,摸出了一锭黄金,递了过去,道:“老丈不要害怕,在下并非强盗。”   那渔人看那一锭黄金,至少在五两以上,直瞧得眼睛发直,却不敢伸手去接,口中连连说道:“大爷有事,尽管吩咐,你老的钱,小老儿如何敢收。”   林寒青看他垂涎之相,不禁一笑,放下手中黄金,说:“你送我到西洞庭山去,这锭黄金,就作渡费之资,我去舱中休息一会,到了洞庭山叫我一声。”言罢入舱而去,闭目静坐,运气调息。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舱外响起那老者的声音,道:“大爷,西庭山到了。”   林寒青站在船头,指示那操舟老人,行到水道口处,提气叫道:“有人在么?”声音听来不大,但却传播甚远。   片刻工夫,水道石岩后,转出来一身青衣的香菊,只见她愁眉苦脸,一片哀伤,看到林寒青后,突然面现喜色,道:“林相公么?”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香菊急急说道:“林相公来得正好,快些上来。”   林寒青回顾那渔人一眼,道:“你离开此地之后,不许谈起到此之事。”纵身一跃,离舟登岸。   香菊急步迎了上来,道:“姑娘刚刚还在叫你的名字,天可怜你总算及时赶到了。相公去后不久,姑娘就自行出了密室,听说相公被那西门玉霜掳去,一恸而绝,我和素梅姊姊,只吓的惊魂离体,推穴哭叫,忙的一团糟。总算把姑娘给叫了回来。林寒青黯然说道:“姑娘现在何处?”   香菊道:“在那楼上闺房之中。”牵着林寒青的衣袖,放腿奔厅,两人直上二楼,进入了白惜香的闺房。   只见素梅跪在榻前,双手握着白惜香右掌,伏榻抵哭。香菊怔了一怔,道:“素梅姊姊,姑娘她……”   素梅抬起眼来,望了香菊、林寒青一眼,道:“她……她……她……”如鳗在喉,她了半天,她不出个所以然来。   香菊眨动着大眼睛,泪水如泉,涌了两腮,一字一句的说道:“姑娘可是已绝了……气?”   素梅逍:“姑娘不成了。”   香菊尖声叫道:“真的么?”纵身一跃,直向榻上扑去。   林寒青右手一伸,拦住了香菊的身躯,道:“不可自乱章法,她身躯虚弱,纵然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住你这一撞,何况她病的如此沉重。”   在这等紧要当儿,就看出男女之别,林寒青心中虽然也悲苦万分,但却仍能保持镇静。   香菊怔了一怔,道:“林相公说的是。”   林寒青缓步行近榻前,低头看去,只见白惜香脸上一片苍白,双目紧闭,鼻息已绝。   只听素梅黯然说道:“林相公,姑娘的鼻息,已然停了有半柱香的工夫了。”   林寒青轻轻揭开白惜香身上覆盖的丝绒锦被,伸出手去。按在白惜香的前胸之处,只觉她内脏仍然有着轻微的跳动。   林寒青略一沉吟,回顾了素梅和香菊一眼,说道:“白姑娘目前病势,已到是分险恶境界,眼下只有采用紧急办法一试了。”   素梅道:“什么紧急办路?”   林寒青道:“我要以内力催动她身上的行血,带动心脏,使她缓过一口气。”   香菊急急接道:“那很好啊!”林寒青道:“但在下事先必得说明,白姑娘此刻只算是半死状态,随时可能完全死去,也可延续很久,如是依照在下的办法,或许可能会清醒过来。但亦可能立刻心脉静止,完全死去。”   素梅道:“这生死的机会,大小如何?”   林寒青道:“应该是五十对五十,生死各占一半。”   素梅做一沉思,道:“好,林相公请动手吧,我已存了以身殉主之心,姑娘气息一绝,林相公清带香菊妹妹,离开此地,我要发动机关,封闭埋花居,然后把姑娘尸体运入山腹密室中,由我长伴她身侧。”   香菊流泪接道:“我不走,我也要留在这里长陪姑娘阴灵。”   林寒青道:“两位不要为此争执,吉人天相,也许白姑娘,可以清醒过来,左手托起白惜香的身躯,右手一掌,按在白惜香的命门穴上。   只见白惜香那瘦小的身体,突然一阵抖动,启开樱唇,吐出了一口浓痰。林寒青正好转过连来,查看她鼻息是否已恢复,那口浓痰,正好吐在林寒青的脸上。   这时,他正在全力施为,以内功迫行白惜香身上行血,双手并用,无暇拭去,任由浓痰由脸上缓缓流入了口中。白惜香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看到林寒青面颊上唾液缓缓流入口中,仍然不知,忍不住微微一笑。   素梅、香菊,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白惜香的脸上,看到她展露的笑容,喜极而叫:“姑娘醒过来了。”   林寒青长长一口气,缓缓放开按在“命门穴“上的右手,道:“幸未辱命。”   白惜香突然伸出手来,拭去了林寒青脸上的浓痰。道:“你回来了。”   林寒青道:“回来啦。”   白惜香从枕下换出一枚金针,刺入自己身上穴道,登时精神大振,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片瑰红之色,道:“西门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你身体如此虚弱,元气大伤。怎的还用金针过穴之法,激发生命的潜力,岂不是饮鸡止渴?”   白借香道:“告诉我是不是西门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说来话长……”   白惜香道:“不要紧,我去难耐心的听下去。”   林寒青只好把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白惜香果然是很用心的听他说完经过,才微微一笑:“李中慧情场失意,把心意转注到名利之上了。”   林寒青道:“难道她是有意放走了西门玉霜么?”   白惜香道:“如是西门玉霜死了,那李中慧没有了敌手。要想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岂是容易的事?”   林寒青道:“这么说来,那西门玉霜说的是一点不错,唉,看将起来……”突然住口不语。   白惜香道:“看将起来,这人世之间,竟是没有一个可信可靠之人,是么?”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一个人如想摆脱名位纠缠,竟然是如此的不易。那大侠周簧,身受武林同道敬重,实非易事了。”   白惜香笑道:“不错,一个人如果不存私心,谈何容易?李中慧放过西门玉霜,却要借她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后,以盟主身份,号今天下武林,和西门玉霜争霸于江湖之上。不知要用多少武林高手的性命、鲜血来补偿她一念之差。”   第十一章     林寒青道:“唉!妇人之见……”忽然想到白惜香也最女人.赶忙住口不言。   白惜香道:   “别怪李中慧,如是我。我也会放走西门玉霜,她情场挫遮,如若不把一股怨岔之气。用于争名之上,要她如何活下去?”   林寒青长长叹息一声,道:   “人心是这等自私,武林是这般混乱,你实是不该早死。”   白惜香嗤的一笑,道:   “我现在死去,在你心目中,我该是一个样样美好的女孩子,如果我活久了,也会变的和李中慧、西门玉霜等一般的坏。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变吧!武林中充满机诈,没有谁是一个完美的人,也许真正的好人,都不会混迹在武林中来,既然是坏人如此之多,你就变坏了,那吃不打紧啊!一池混水,多上了一滴混水,又有什么关系呢?”   耳际间,响起了白惜香柔和的声音,道:   “林兄,我不知你何时离开了山腹密室,但我醒过来很久了。过去,我酷爱孤独,在那份幽静中,我才能忘怀自己即将是要死的人,可是……可是现在不成了。”   她娇艳的粉颊上,挂下来两行泪珠,接道:“我现在害怕孤独,也害怕死亡。”   林寒青道:“那九魔玄功,不是能助你疗好绝症么?”   白惜香道:“唉!我如练了那九魔玄功,会毁去留在你心中美好的塑像,我会变,变成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女孩子。”   林寒青道:“变就变吧!”   白惜香怔了一怔,道:“那时候,你仍然会娶我么?”   林寒青沉思了一阵,道:“会的。”   白惜香伸出手去,紧紧握作了林寒青的右手,幽幽的说道:   “我不愿练习那九魔玄功,但我又不愿死去,唉!生和死竟然是两个绝对的极端,林兄啊!其间竟然是没有中庸的选择。”   林寒青豪放的笑道:   “你放心练习那九魔亥功吧!我林寒青承诺了,那是永远不悔改的。”   白惜香点点头,道:   “我信得过你,如若那时我真的变得碰坏,你就把着我现在的好处,那不是我的本性啊!”   她似是突然间有了一个决定,脸上泛起一片坚毅之色,接道:   “我会牢牢记着你许下的誓言,但愿我能克服了那九魔玄功加诸人性的桎梏。”   林寒者轻轻握着她纤小的玉掌,笑道:   “以你的才慧,也许能在深入之后,找出一条路来。”   白惜香脸上绽开醉人的笑靥道:“抱抱我。”   林寒青迟疑着,不敢伸手出去。   白惜香道:“你答应过,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还用避什么男女之嫌?”   林寒青道:“说的是。”伸出手去,抱住了白惜香的娇躯。   素梅和香菊,相视一笑,悄然退了出去。   欢乐的时光,永远是那般短促,白惜香闭目偎依在林寒青的怀抱中,不觉过了两个时辰。   她睁开眼来,望望窗外的目光,叹道:“林兄,你该走了。”   林寒青站起身来凝睇着白惜香笑道:“我见时再来看你?”   白惜香道:   “不用来看我了,如若我魔功有成,一年内即可奠定了基础,我自会去找你,如是我难以进入魔境,至多三日内即将永别人世,那时就是你来看我,也难见到。”   林寒青道:“好!我等你,不过,我是行踪无定,你要到那里找我呢?”   白惜香道:“如若我幸脱死亡之运,自会有找你之法。”   林寒青握着白惜香的双手,关怀的说道:“好好的珍重身体。”   白惜香婉然一笑,接道:“如若我能渡过死亡之关,此生都是你所赐。”   林寒青突然想到了和皇甫岚的约会,说道:“来年中秋,在下到黄鹤楼会见一位朋友,如是你魔功有成,妨起往晤。”   白惜香道:“但愿我能如期赶往……”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万一我无能渡过死亡难关,那时亦将会设法告诉你,我死亡凶讯。”   林寒青黯然说道:“但愿月圆人亦圆!”   白惜香含了盈眶热泪,笑道:“林兄海般深情,会助我通过那死亡之关。”   眨动了一下圆大的眼睛,滚落下两行泪水,道:“林兄亦请多多保重、万事忍耐,等着我。”   林寒青道:“好!姑娘寸阴如金,在下就此别过了。”   白惜香高声喝道:“素梅何在?”   素梅应声走了进来,道:“姑娘有何吩咐?”   白惜香道:“你送林相公一程,回来之后,发动机关,封闭理花居。”   素梅应了一声,当先带路,直把林寒青送上了岸,才低声说道:“林相公启动我家姑娘求生之念,那也等于救了我和香菊妹的性命,婢子实在感激不尽。”   林寒青道:“言重了,偏劳姑娘照顾你家姑娘。”   素梅应了一声,掉转小舟而去。   林寒青这次埋花居之行,虽然来去匆匆,但却似办好了重大无比的事,心情甚是快活,信步走去,忽觉肉香扑鼻中,忽然想起了快一天未进饮食。   抬头看去,只见酒帘随风招展,写营“碧云天”三个大字。   林寒青举步入店,直登二楼。   这是紧临太湖的二个市镇,镇虽不大,但却热闹非凡,碧云天小楼雅座,打扫的却是整洁清爽,白壁、白桌单,配着蓝色帘革、蓝色坐垫,看上去。雅而不俗。   只见窗帘起处。缓步走进来一个全身白衣的童子,欠声问道:“客官,吃些什么?”   这童子眉目清秀,举止文雅,毫无店小二的样子。   林寒青:“一壶烧酒,配四样可口小菜。”   林寒青暗道:这人分明不似店家模样,忍不住说道:“小兄弟,请陪在不过点酒食如何?”   那童子道:“小的不敢。”   林寒青道:“四海皆兄弟,天涯如比邻,活中生意不忙,吃杯酒有何要紧?”   那童子道:“小的不会饮酒,客官盛情,小的心领了。”接着一个长揖,转身向外退去。   林寒青低声说道:“小兄弟留步。”   说着话,人已站了起来,拦住去路。   那童子微现惊惧之色,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林寒青道:“小兄弟不似店小二的样子。”   那童子接道:“客官,这店小二有天生而成的么?”身子一侧,向外冲去。   林寒青本来只是觉着他不似店家模样,举止间文雅柔和,大有书香门第一气度,一时间,动了传惜之心,但他等失措的举动,不禁引起了林寒青的怀疑之心,伸手一把,扣住了那童子右腕脉穴,冷冷说道:“你跑什么?”   但林寒青一握之势,是何等紧牢,那盘子如何能够挣脱,不禁急得流下泪来。   林寒青心中更是动疑,怕他呼叫,伸手一指,点了他的哑穴。   这些日子中,他连睹江湖的机作,已使他生出了很高的警觉之心,尤其在荒野遇上那造化老人,误食毒药一事。更是旧创难忘。   是以,这童子的失常举措,立时引起了他的怀疑之心。   他探首帘外,不见有人,立时把那童子抱了过去,放在席位低声说道:“小兄弟,我决无害你之心,不用害怕,如若你有什么为难之苦,尽管对在下说个明白。”   那童子哑穴被点,有口难言,只急的双目泪水如泉,夺眶而出。   林寒青一皱眉头,接道:“我此刻可以解开你的穴道,但你如妄生逃走之念,那可自找苦吃。”   伸出手去,解开了那童子的穴道。   那童子穴道刚刚解开,立时一跃而起,向外冲去。   林寒青右手一挥,疾如电光石火一般,又抓住那童子的右腕。   目光转处,瞥见一个青衣少女,当门而立。   她脸色严肃,眉目间,微泛忿怒之意。   林寒青呆了一呆,疾伸左手,点了那童子的穴道。   只听青衣少女娇声说道:“客官,放开他,他年纪幼小,如有什么得罪客官之处,还望多多原谅。”   她眉目间虽然泛现怒容,但说话声音,仍然保持着柔和。   林寒青低声说道:“他是你什么人?”   那青衣少女道:“是我弟弟。”   林寒青道:“姑娘只管放心,纵然这位小兄弟有什么时不起在下之处,在不亦不会伤害到他。”   那青衣少女突然举步过来,神态间一片严肃。   林寒青暗中运功备,缓缓说道:“这座店可是姑娘开的么?”   那青衣少女长的甚是美丽,只是眉目间有一股肃然、冰冷之气。   只见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开我弟弟,咱们再谈谈。”   林寒奇谈谈一笑,道:“谈完了再放令弟不迟。”   那青衣少女一皱眉头,道:“好!你要谈什么只管问吧!”   林寒青只觉心中涌集了无数疑问,但一时之间,却又是不知从何开口,沉思良久,反而问不出一句话来。   只听那青衣少女冷漠的说道:“客官清问啊。”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座小店之中,可只有你们妹弟二个人么?”   那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还有家兄。”   林寒青道:“令兄现在何处?”   青衣少女道:“捕鱼去了。”   林寒青为之语塞,想了一想,道:“贵店中布置雅致,想是出于姑娘之手了?”   青衣少女道:“客人只是问这些不相干的事么?”   林寒青只觉脸上一热,暗道:惭愧,我这般和一个大姑娘谈话,实是有些失态。   当下举手推活那童子穴道,说道:“姑娘责备的是。”   那童子起身子,望了那少女一眼,奔出室外。   林寒青本待伸手去抓,却被那青衣少女一横娇躯,拦住了去路。   那童子去势很快,一溜烟奔了出去。   林寒青缓缓收回了右手,道:“姑娘为何要拦住在下?”在下无伤害他的用心。   那青衣少女道:“我弟弟年纪幼小,你就放他去吧!有我一个也就够。”   林寒青只听得惑然不解,心中暗道:“果然里面大有文章。”心中虽是团团疑问,外表却是不动声色,则淡淡一笑,道:“姑娘这几日中可有……”只怕问的露出了马脚,故意把“可有”两字拖的很长。   那青衣少女点点头,接道:   “我已使用了药物,留下了两个人,唉!只不知是许你要找的?”   林寒青只觉心头咯咯乱跳,暗道:真是险恶江湖,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座雅洁的小店,弱女幼弟,竟然是江湖人物安排的陷阱。   只听那青衣少女接道:“你可要去瞧瞧?”   林寒青道:“自然要去瞧瞧。”   那青衣少女突然回身走出室外,直向后面行去。   林寒青跟在那青衣少女的身后,登上了一座小楼,撩起衣襟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上铁锁。   林寒青缓步上楼,凝目望去,只见楼上堆满了杂用之物。   青衣少女移开杂物,赫然出现两个被紧紧捆缚的人。左首一个是留着山羊胡子,骨瘦如柴,正是那瘦猴王韩士公。右面一个一袭蓝衫,面目英俊,竟然是黄山世家的李文扬。   林寒青只觉着胸之上,被人重重的打下几拳,呆呆的望着两人,说不出话。   但闻那青衣少女道:“怎么样?这两人可是武林中的人物么?”   幸好他脸上的彩色,掩去了惊怜的神情,使人无法瞧出他心中的震动,举手指拭一下脸上的冷汗,道:“这两人很好,你立了一件大功。”   那青衣少女凄然说道:“但望主人敕降殊,赐妾身解药,免去那三日一疼之苦。”   林寒青应道:“我见着主人之面时,定当代你求情。”青衣少女欢的一声跪了下去,接道:“妾身这里先拜感大恩了。”   林寒青道:“不用客气了,这两人,被你捆在此处几天了?”   那青衣少女道:“大约有三四天。”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两人内功虽深、但身中迷药数日之久,不知是否会影响体能。说道:“有人在此,不妨碍事了,去把解药取来。”   青衣少女满脸茫然之色,道:“解药!那人没有留在这里啊!”   林寒青怔了怔,道:“唉!原来没有留下解药,那他是不信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   “不错,我们好好的卖酒人家,和武林中人。可算得毫无纠葛,被你们强迫我们为非作歹。下药害人,自然是心有不甘。”   林寒青笑道:   “这些话对我说,不要紧,遇上别人,但凭姑娘这句话就要招来杀身之祸。”   青衣少女道:   “我一个人,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长兄、幼弟,你们也不肯放过,手段未免是太辣了!”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两人我带走了。”   青衣少女道:   “我心中虽然不愿,但在你们强迫之下,已经作了害人之事,这两人和我们无怨无机,我却在他的酒菜之中下了你们留下的迷药,这一生一世,就难得安心。”   林寒青道:“事已至此,姑娘纵然悔恨,也是无用了,这两人由我带走。”   青衣少女道:“好吧!他们晕迷了数日夜未醒过,再要留在这里,只怕也没有命了。”   林寒青解去两人身上绳索,扶起两人,下楼而去。   行至店门所在,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如带他们离开此地,那真正主谋之人到来,只怕这姊弟二人,都会有性命之忧,倒不如化他们讲了实话,要他们早些逃命去吧!”   心念一转,重又转了回来,道:“姑娘……”   青衣少女刚锁好了楼上木门,眼见林寒青去而复转,脸色大变,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   林寒青看她目光中充满惊怖之情,不禁黯然一叹,道:   “姑娘不用多疑,在下有几句真实话,奉告姑娘。”   青衣少女奇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在下并非姑娘认为的武林盗匪。”   青衣少女道:“什么?你和那些人不是一帮的么?”   林寒青道:“不是,但这两个晕迷不醒的人,却是在下的朋友。”   青衣少女道:“既是你的朋友,那你就带走吧!”   林寒青道:   “在下为姑娘姊弟担忧,找去之后,他们再来问姑娘要人,姑娘岂不要为在下所害了么?”   青衣少女道:“他们也不知我擒了两人,我不告诉他们就是。”   林寒青道:   “唉!姑娘不是江湖中人,那知江湖上的机诈,他们虽然不知你擒了两人,但交给你的迷魂药物。却是早已有数,如若他们查出了药物少去,不见你擒捉交人,岂不是要动疑心?”   那青衣少女叹道:   “不错,他们交给我们的药物,都是些红色丹丸,限定了一人施用一粒,不许多用……”   她说到此处,目光转投到李文扬和韩士公的身上,接道:“我按他们的吩咐下药,每人一粒,既然把两人给迷了过去。”   林寒青道:“为今之计,姑娘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那青衣少女似是以为林寒青说动,黯然叹道:“那两条路,还望先生指示?”   林寒青道:   “第一条路,姑娘猜立刻携带幼弟逃走,在下愿倾尽所有解囊相助,山河壮矾,天下辽阔,何处不可安身立命?”   青衣少女摇摇头,道:   “不行,我和家兄,都被他们强迫服下了毒药,如是不服解药,十日后,即将毒发而死,这条路,难以行通,你说说第二条路吧!”   林寒青道:“这第二条路,还得姑娘合作才行。”   青衣少女道:“只要能救得家兄、幼弟,逃得死亡之劫,小女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寒穹道:“好!姑娘可知那些人什么时候来此么?”   青衣少女道:“小女子记忆所及,似乎是今日该来。”   林寒青道:   “那是最好不过,姑娘请把在下也捆了起来,放在那小楼之上,如若那些人到了之后,姑娘就把他们引上小楼,自己要立时下楼,千万不可在楼上停留。”   青衣少女道:“那怎么成,如若把你的手脚也捆了起来。岂不是……”   林寒青接道:   “不碍事,这些绳索,还捆绑不住在下,只要他们能上小楼,在下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林寒青又把李文扬等两人抱上小楼,捆上绳索,伸出双手,笑道:   “姑娘请把在下双手也捆起来吧!”   青衣少女轻绕绳索,松松的捆住了林寒青的双手,带上楼门而去。   林寒青待青衣少女去后,立时挺身来了起来,计算了方位角度,决定了出手方式,才盘膝而坐,并逐气调息。   大约有半个时辰之后,突闻楼梯上响起了杂乱步履声,再际间响起青衣女子的声音道:   “一共三个人,都在小楼之上,你们只有两个人,如何能带走三个?”   林寒青暗暗赞道:“这丫头倒是聪明很,连来了几个人,也暗中告诉我。一侧,横卧,运气闭住了呼吸。   只听一个粗厉的声音,说道:   “这倒不用你发愁了。”   但闻轰然一声,尘土横飞,那上木门,竟然被生生撞开。   但闻青衣少女的声音,说道:   “你们把我楼门撞坏,日后再擒到武林中人,要放到那里呢?”   林寒青早已选择好了方位、角度、微后一眼望去,只见两个黑衣大汉,并肩走了过来。   那青衣少女说道:“看到了么?三个人一个不少。”   言罢,匆匆下楼而去。   只见左首一个黑衣大汉,伸手指着韩士公道:“这个人我认识。”   右首那人接道:“名叫韩士公,我也认识。”   左面那大汉伸手一拉,把李交扬转了过来,道:“这个人,你可认得么?”   右首那人道:“此人是黄山世家的三代东主李文扬。”   左前大汉笑道:“这两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般人物,如是擒了回去,定可邀得重赏。”   右首那人叹息一声,道:   “什么黄金、珠宝、明珠、古玩,我也不放心上,但望能和那美人儿小翠,有上一宵之欢,那就不虚此生了。”   左首大汉笑道:   “我瞧你是癫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小翠姑娘。艳若天仙,会看上你这副德行么?”   右首大汉道:   “主人有言在先,谁要能替梅花门立下大功,可以提出任何要求,那小翠虽然看不上我,但如主人有命.她也无可奈何。”   林寒青暗道:果然是梅花门下,西门玉霜这女人,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当真是什么事都能作得出来。   那左首大汉伸手指着林寒青道:   “这小子不知是何许人物?如是名不见经传的人那就把他宰了算啦,免得麻烦。”   林寒青感觉一只手,伸手过来,抓住了自己的左臂,显然是想把自己搬运过去,心想时机已至,听声辩音,算准了两人的方向,突然一跃而起,双手、双足、一齐动作,分向两人袭去。   两个大汉做梦也未料到。一个弱女子,也敢暗弄手脚,应变不及,双双被点中了穴道。   但闻噗通一声,两人栽倒地上。   林寒青右手挥动,点了两人四肢穴道,笑道:“两位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啊。”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那青衣少女突然奔上楼,望了林寒青一眼,喜道:   “你一个人收拾了他们两个?”   林寒青道:“这都是姑娘相助之力。”   那青衣女叹道:“现在虽然把他们两人制住,可是以后还有人来。”   林寒青道:“在下留此,用心就在解除姑娘之危。”   回手两掌,分拍两个大汉背心之上。冷冷说道:“此刻,在下如若要杀死两人,那是易如反掌,不过在不知道两位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两个黑衣大汉,虽然四肢穴道被点。没有了反抗之能,但听得林寒青颂赞之辞,亦是大感受从、不禁微微一笑。   林寒青冷笑一声,接道:   “因此在下,想先找一位出来,让他尝试一下分筋错骨的滋味,但不知两位之中,那一位有此勇气?”   两个黑衣大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呆呆的望着林寒青。   林寒青看两人神态,已然心生畏惧,不再拖延时刻,随手抓过在前面的一个大汉,道:   “阁下先试一下如何?”右手一托,卡登一声,卸了那大汉一条左臂。   那大汉疼的冷哼一声,说道:“那位江兄,武功强我甚多。”   林寒青冷笑一声,道:   “那就让他试试了。”抓过右面大汉,暗用内功。扭断了他的右臂。   这等分筋错骨手法,残酷异常,可人被点数处要穴,无法抗拒,只疼的呻吟不绝。   林寒青冷然一笑,道:   “如是两位自知难能忍下这等分筋错骨之苦,那就快些拿出解药。”   两个大汉齐声说道:“解药现在身上。”   林寒青替两人接上断臂,从怀中找出解药。先让两人试服了一粒,才让韩士公、李文扬各自服了,又迫两人交出那少女服用的解药,说道:“姑娘快去收拾细软,立时逃命去吧!”   那青衣女拜伏于地,道:   “恩公请赐姓名,小女子自知难报大恩,此后当记下恩公姓名,设立供奉,晨昏叩拜。”   林寒青摇头,道:“不用了,姑娘快快请吧。”   那青衣少女拜谢之后,下楼而去。   林寒青静坐相候,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韩士公为李文扬才醒了过来。   韩士公双目始睁,立时吼道:   “那小妞儿胆子不小,敢在酒菜之中下毒,咱老猴儿,非得宰了她不可。”   目光一转,看见了林寒青,不禁一呆,道:“阁下何人?”   林寒青一抱拳,道:“韩兄连小弟的声音也听不出么?”   韩士公道:“声音倒是很熟,可是素昧平生。”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啊。”   韩士公一跃而起,道:“你胡说八道!”右手一伸,抓了过来。   林寒青左碗一缩,避了开去,说道:“韩兄,小弟确是林寒青。”   韩士公怒道:“我那林兄弟,英俊潇洒,有如临风玉树,岂会是你这般模样?”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弟被人毁了容。”   李文扬突然接道:“不错。这是林兄弟的声音,唉!如非林兄弟,别人也不会救咱们了。”   韩士公望着林寒青茫然说道:“林兄弟,什么人毁了你的容?”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   韩士公骂道:“哼!又是那女魔头。”   站起身子,接道:“我去找那妞儿算账,林兄弟,咱们等会再聊,”   林寒青急急道:“韩兄留步。不能怪那位姑娘,她身受迫害,为人所用,一个女孩子家,你要她如何反抗。”   李文扬微微一笑:“韩兄,不要急。你先让林兄说明经过。”   韩士公坐了下来,林寒青仔细将经过说了一遍。   李文扬喃喃叹息一声,道:“莽莽江湖恩怨纠缠,不知儿时才能澄清?”   林寒青本想把李中慧,和西门玉霜太湖相遇之事说出,但继而一想,却又忍了下去。   韩士公望了两个黑衣大汉一眼,道:   “这两个兔崽子,既是西门玉霜的属下,干脆把他们宰了算啦。”   林寒青突然举起手,点了两人几处要穴,道:“留他们一线生机,死活由天就是。”   他眼见白惜香经历病魔折磨之苦,心中惜怜万般,只想多作一些善事,能使那白惜香“安渡险关”。   这是他心中之秘,自是不便出口。   韩士公哈哈一笑,道:   “林兄弟这般仁慈,走江湖只怕要吃大亏,咱们今日不杀两人,也许若干年后,杀咱们的又是他们两人。”   他口中虽如此说,但却并未坚持要把两人处死。   李文扬默默观察,发觉了林寒青意志消沉,已非初见之时的豪放英雄,心中感慨万端,伸出手去,握住林寒青的右腕,说道:   “林兄弟,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在江湖之上行动,讲的是豪放意气,都是不用计较容貌的丑俊。”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多承李兄关怀,兄弟早已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韩士公哈哈一笑,道:   “对,唯大英雄能本色,林兄弟能不为俊容变丑忧苦,老哥儿真是佩服得很,走,咱俩找处酒馆,先痛痛快快的喝他一盅,老哥儿要敬你三杯。”   三人起身下楼,离开了碧云天。   李文扬、韩士公被那药物所迷,饿了数月,未进饮食,腹中是早已饥肠辘辘,放开脚步,向前奔行,希望能早点找到一家酒馆,吃喝一个痛快。   一口气,行出了十余里,到了一座人口繁茂,是以十分热闹,商店酒馆林立。   韩士今当先而行,直奔入一家名叫“朝阳楼”的大客栈。   这是一味兼营酒饭生意的大客栈,韩士公一脚进门,就大声喝道:   “伙计,十斤上好的状元红,三斤熟牛肉,再配几样下酒的菜,越快越好。”   待他选择了一处座位坐下,已经吩咐了要的酒菜。   这时,不过申初光景,午饭已过,晚饭尚早,店中甚是情闲。片刻之间,已把韩士公要的酒菜端上。   韩士公是杯到酒干,连吃下两斤多酒,才放下酒杯,说道:   “林兄弟,老猴儿两度为你所救,咱们这份交情,可说是生死与共了。”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区区小事,韩兄不用挂齿。”   李文扬突然叹息一声,道:   “林兄,这些时日,你到何处去了?舍妹曾经派人,到处寻找林兄,但林兄却如沉海沙石,探不到一点消息。”   林寒青淡淡一笑,接道:   “兄弟这些时日之中,经历了甚多可悲对欢的事,已对江湖中恩怨纠结,永无宁日的生活,大感戾倦,不愿再置身是非漩涡之中。”   第十二章     韩士公一掌拍在桌上,道:   “什么!林兄弟这年纪正是逐鹿江湖的英雄岁月,怎的竟动了退隐之心?”   林寒青叹道:   “江湖上纠结重叠,无休无止,如若人人都不肯相让,岂不是杀劫绵连,清平无日了么?”   李文扬呆了一呆,道:   “林兄短短月余不见,林兄的豪迈之气,尽已消沉,这其间……”   林寒青道:“没有事。”   韩士公哈哈大笑,道:“林兄,你可知道老猴儿和李兄为什么到太湖?受了暗算么?”   林寒青道:“这个,兄弟不知。”   韩士公道:   “为了林兄弟你啊!咱们是奉了那李姑娘之命而来,追查林兄弟行踪,李姑娘雄才大略,已得周大侠和金拂道长等武林高手支持,争取武林盟主之尊。”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西门玉霜说的不错,李中慧果是为了盟主之位。才轻轻放过西门玉霜,竟然不顾日后武林大劫这女人,当真是自私得很。”   李文扬眼看林寒青默然不语,若有所思,忍不住接道:“林兄,今后行止,可已有了打算么?”   林寒青道:“兄弟准备重会徐洲附近,寻找我那师弟下落。”   韩士公笑道:   “林兄弟那位小师弟,有如沉海沙石,一时间,只怕不易寻找,不如先和我等到南昌一行,那里高手云集,天下英雄,大半在场。或可打听出令师弟的下落。”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两位赶往南昌,可是参加推举武林盟主的大会么?”   韩士公道:“不错啊!你已经早知道了?”   林寒青道:“唉!有负两位雅意,兄弟不想去了。”   韩士公眼睛一瞪,道:   “什么?天下英雄,云集南昌府张氏花园,推举盟主。共同对付那西门玉霜,是何等重大的事,兄弟怎可不去?”   林寒青道:“还不是逐名争利,说穿了和那西门玉霜有何不同。”   这两句话说得很重,只听得韩士公和李文扬,同时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韩士公是老江湖,但他生性憨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道:   “林兄弟,咱们数月不见,你好像变了许多?”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李中慧真有为武林除害之心,早已把西门玉霜置于死地了,甩不着去争那盟主之位了。”   李文扬为人沉稳,轻轻叹息一声。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韩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林寒青亦似是自知话说的过重,不再多言。   韩士公突然放下手中酒杯,双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林寒青脸上,道:“奇怪啊!奇怪!”   林寒青茫然说道:“什么事?”   韩士公道:“你是不是真的林寒青?”   林寒青笑道:“小弟面容虽被毁去,难道声音也变了么?”   韩士公冷冷说道:“我那林兄弟,豪迈无论,剑胆侠心,和你这性格不相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形貌大变,和往昔判若两人,这也难怪他心中怀疑。”   但闻韩士公高声说道:“李兄弟.那西门玉霜无所不能,咱们不要中了她的诡计。”   李文扬已从李中慧的口中,知道了林寒青被毁容貌之事,但眼前之人究竟是否是真的林寒青,倒也无法确定。凝目沉思默不作声。   林寒青只觉眼下情势,十分尴尬,站起身子说道:   “两位既然见疑,兄弟就此别过。”转身在向店外走去。   韩士公霍然而起,道:“站住!”伸手抓了过去。   李文扬挥手一挡,道:“韩兄不可造次。”   两人这一攻一拒间,林寒青已加快了脚步,走的踪影不见。   韩士公怒道:“你拦我作甚?”   李文扬轻轻叹息一声,道:   “他是千真万确的林寒青,如是韩兄迫他出手,岂不是伤了自己兄弟们的和气。”   韩士公缓缓坐了下去,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林寒青?如他真的林寒青?如他真是林兄弟,岂会在短短数月之内,性格大变。”   李文扬摇头苦笑道:“不能怪他。”   韩士公道:   “一个年轻人能短短数月之中,便意气消沉,那还有什么出息,就算他真是林兄弟,我老猴儿也不用交他这个朋友了!”   李文扬道:“你可知那西门玉霜之能么?”   韩士公呆了一呆,一拳敲在桌子上,道;   “不错,老猴儿是老糊涂了,他被那西门玉霜毁容之后,又被迫服下了变性毒药。”   站起身子,放腿向外奔去。   李文扬身子一横,拦住了韩士公的去路道:“韩兄要到那里去?”   韩士公道:“林兄弟迫服毒,咱们岂不管?”   李文扬道:“追不上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林兄弟神智清明,纵然是真是被迫取了毒药,药性也是缓而不重,足可有自保之能。”   “那也不成啊!咱们既然知道了,岂可坐视不管?”推开了李文扬,大步追了出去。   此人善恶之念,十分强烈,重义热情,爱恨分明。   李文扬只好付了酒饭钱,大步追了出去。   但见行人熙攘,那里有林寒青的影子。   韩士公放开喉咙,高声喝道:“林兄弟,林兄弟。”放腿向正北追去。   林寒青隐身在一处屋角之后,耳闻目睹韩土公焦急之情,不禁真情激荡,但想此去南昌的名位之争,心中又生厌恶,忍不心去,置之不理。   直待韩土公和李文扬走的踪影不见。林寒青才转向正南行去。   这一下背道而驰,那韩士公纵然退到北海,走遍冰山,也是难以寻到林寒青。   林寒青只觉得心中充满了事端,但又无法理出一个头绪。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幕低垂,四周的景物,都被笼罩在夜色中。   林寒青在夜色中茫然而行。不辨方向,也不知行向何处。不知走了多少时间,突见一处灯光,闪烁在目前。   林寒青顺着那灯光行去,行到近前,才发党原来是一座小小寺院。那灯光,就是从小寺中透了出来。   林寒青举手一推.寺门应手而开。   原来那两扇木门,竟是虚虚掩着。   林寒青大步而行,直门上闯去。   这座寺院.不过有半亩地大小,连两廊大殿。也不过十几间房屋。灯光就在紧临大殿旁边的一个小室中,照射出来。   林寒青行近小屋,推开木门望去,只见一个童颜鹤发,身着道袍的老人,盘膝坐在屋角。   在那老人身侧不远处,坐着一个长发垂地的半裸丽人。两条全身赤红的巨蛇,各自盘成了一盘,分卧在那半裸丽人的身侧。   林寒青看见那白发道袍的老人,只觉似曾相识,但他心目中正自有着无数烦恼,不愿再分心去想别人的事。   正待转身而去,突闻那半裸丽人冷冷说道:“站住!既然闯了进来,难道就想走么?”   林寒青暗暗叹道:眼下那白惜香正在修练魔功,不知是死是活?   他心中在想着白惜香,人却依言停下脚步。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接道:“你如想多活一会,那就乖乖的给我坐在屋角。”   林寒青想也未想,就走到一处屋角坐了下来。   那半裸丽人,料不到他竟是如此听话,手中已从怀中抓起一条青身黑点的小蛇,准备投掷过去,但见林寒青依言坐了下去,只好重又收了小蛇。   那白发道袍的老人,望了林寒青一眼,低声对半裸丽人说道:   “咱们两人的事,与旁人何干,为什么不让他走呢?”   半裸丽人冷漠的说道:   “此地如此荒僻,四处无人,谁要他自己跑了进来,正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何能怪我?”   那道袍老人道:“这笔无心之失,责之未免过苛,你留他在此,有何好处?不如由他去吧!”   那半裸丽人冷哼一声,道:“我要用他作榜样,让你先瞧瞧厉害。”   林寒青隐隐间听出那女人口气,似是要立劾出手惩治于他,不禁心中一动,神志也大为清醒。赶忙运气戒备,道:“你说什么?”   那半裸丽人,微微一笑,道:“我要你尝尝蛇毒攻心的滋味。”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为什么?咱们无怨仇。”   那半裸丽人格格一阵娇笑,道:“不错,咱们无怨无仇,可是世上又有几个和我有怨有恨呢?”   她仰起脸来,长长吁对个口真气,接道:   “我如果不杀死无怨无仇的人,这世界岂不是无人可杀了么?”   林寒青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命关天,是何等重大的事,她竟然把它视成了家常便饭,赏心乐事。”   只觉此女心地恶毒,尤在那西门玉霜之上。   只听那白发长袍老人长叹一声,说道:   “不论你有什么恶毒的方法,尽管请加到我的身上。还望能看在贫道份上,放他去吧!”   林寒青只觉口音很熟,似是在那里听过,仔细瞧了一阵。不禁心头大骇,几乎失声呼叫出天鹤上人来。   原来,那童颜鹤发的老者,正是茅山天鹤上人。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的说道:   “我要让你先尝尝蛇毒攻心之苦。”陡然举手一挥,一条小蛇直向林寒青飞了过去。   林寒青早已说气戒备,突然横里一跃,避开数尺,挥手拍出一掌。一股强猛的掌风直涌过去,击在那小蛇身上。   但闻啪的一声,小蛇落在了地上。   那半裸丽人,一口中咦了一声,道:“看不出,你还有如此武功。”   林寒青一掌拍出之后,探手入怀,取出了参商剑,怒道:   “你这女人,怎的如此恶毒,在下又没得罪过你,怎的出手就要放蛇伤人?”   那半裸丽人冷笑一声,道:   “怎么?你可是觉着你手中的短剑很锋利么?”   天鹤上人,突然接口说道:   “你还不走,等待何时?”袍抽一挥,立对劲风涌出,烛光摇颤而熄。全室中,陡然黑了下来。   但闻那半裸丽人,娇叱一声,室中陡然间腥风扑鼻。   隐隐间,林寒青感觉到几条毒蛇攻了过来,立时挥动短剑,护住了全身。   这参商剑虽非什么千古宝刃,有着削铁如泥之能,但却是精钢合以纯铁冶炼而成,剑刃锋利,可贯坚石。   林寒青只觉护身剑芒中,击中了什么,心中暗道:此剑锋利异常,只怕要伤了她不少毒蛇。   只见室中火光一闪,熄去的烛火,重又燃了起来。   黑暗消退,景物清晰可见。   林寒青仔细看身前,果然有两条被斩断的蛇身,再看那半裸丽人竟然是移到室门口处而坐,想是怕他和天鹅上人逃走。   林寒青缓缓转过头去,望望屋角旁边的天鹤上人,目光到处,不禁一愕。   只见一条儿臂粗细的红色巨蛇,重重的缠在天鹤上人身上。两条手臂,也被蛇身缠住,蛇口中红信伸缩,就在天鹤上人下颚附近。   林寒青瞧了两眼,突觉心中一寒,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道:似受这等之苦,倒还不如一刀杀了来得痛快。   但那天鹤上人,却仍然神态从容,若无其事,对那缠在身上的毒蛇,望也不望一眼,紧闭着双目,肃然端坐。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说道:   “你自巳已是朝不保夕,随时可以死去,竟然。要管别人的闲事。”   天鹤上人缓缓启开双目,淡然说道:“贫道有一句,奉劝姑娘。”   那半裸丽人奇道:“什么话?”   天鹤上人道:“在这座小寺之中,除了你和贫道二人,还有一位……”   那半裸丽人一指林寒青接道:“还有这位丑八怪了。”   天鹤上人道:“他挺胸昂首,站在那里,谁都可以瞧见,贫道所指,自然不是他了。”   那半裸丽人奇道:“不是说他,难道还有第四个人么?”   天鹤上人道:   “不错,贫道说的正是另外一位,那人武功高强,脾气很坏,加非是贫道暗中相劝,只怕你早好伤在他的手下了。”   那半裸丽人冷笑一声,道:“有这等事?”   天鹤上人道:“你可是有些不信么?”   那半裸丽人道:“要他出来瞧瞧,我才肯信。”   天鹤上人道:“他如现出身来,只怕不会再听贫道相劝之言,如若向你下手……”   半裸丽人怒道:“你不用吓唬我,这室中根本没第四个人。”   天鹤上人道:   “贫道早已被你放的赤练蛇,缠住了双臂,那执剑人,又顾不暇,你守在门口,什么人点起了室中的烛火?”   这一问,只向的那半裸丽人瞪目结舌,半晌答不出活,两道目光,不住在室中寻望着。   林寒奇心中忖道:不错,他双臂被大蛇缠着,我没有点燃烛火,那半裸丽人,更是不会去点,这室中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自然是还有第四个人了。   转眼望去,只见空中除了那张放着烛台的本案之外,别无可隐身之处。   但那木台下一片空阔,一目了然,不似藏的有人。   那半裸丽人,目光扫望全室之后,冷冷说道:“你一向鬼计多端,我不信你的话。”   天鹤上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贫道昔年一步失措,致有今日之劫,已不愿再带下去了,姑娘不肯听信贫道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语声刚落,室中烛光摇颤,终然间,现出一个童颜白发的老者。   林寒青心中暗道:原来他藏在门后的横壁之上。   只见他双拿一阵互搓,举起右掌,对着抓半裸丽人,扬了扬,道: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武功么?”   那半裸丽人望了望那手掌,失声而呼道:“三阳神掌!”   白发老者道:“不错.这是三阳神掌。”   林寒青在连云庐上,曾经见过此人,知他就是玄衣龙女之夫,白惜香之父,白奇虹。   只听白奇虹冷冷说道:“你既然从出三阳神掌,定然明白老夫有杀你之能。”   那半裸丽人缓缓说道:“咱们在未动手前,还难说鹿死谁手。”   白奇虹双目中精光一闪,冷冷说道:“你这是硬道老夫出说了。”缓缓扬起手掌。   只听天鹤上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不要伤她,我因昔年一时冲动,造城大错,如今后悔已迟,你今日如此杀人,岂不是让为兄这个赎罪的机会也没有么?”   白奇虹轻轻叹息一声,收了掌势,道:   “一个人在一生之中,难免没有错误,知错能改,也就是了,那有这般的折磨自己?”   天鹤上人肃然说道:   “这其间的得失,很难说得明底,唉!只有我那惜香侄女知我苦心。”   白奇虹道:“可怜的她行踪不明,消息全无,拙妻为此已然快要急得发疯了!”   天鹤上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震荡,全身颤动了一下,道:   “难道我那惜香侄女,没有冲破死亡之关?”   白奇虹接道:   “生不闻讯,死不见尸,唉!最可恨的是连素梅、香菊两个丫头,也没有了消息。”   林寒青暗暗的忖道:原来白惜香隐居埋花居一事,连她父母均不却情。   天鹤上人道:“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才冠当今,她必在克制死亡之法。”   白奇虹叹息一声,道:   “这些年来,我们二老,为她已受尽了痛苦,她如真的死了,那也罢了,只是消息全无,生死不知,实叫人难以安心。”   天鹤上人笑道:   “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女早已有了自救之法,只是她不愿多活下去罢了,但是她真的面临到死亡之时,必然会想到你们二老钟爱之深,还有我这个作伯伯的,在五毒宫中受罪,那就不忍心死了。”   林寒青心中答道:你只算请对了一半,她虽有自救之法,但也不没有必成的把握。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说道:“天鹤上人,你如自信他就救得了你,那就不妨试试。”   白奇虹怒道:   “我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我却不愿有违故友之心,你如有罗罗嗦嗦,激怒于我,那就勿怪哉要你性命。”   说罢,举掌拍了过去。   只见那半裸丽人身前一条红色巨蛇,突然打了两个转身,僵卧地上死去。   林寒青心中大为震动,暗道:这三阳神掌,竟然如此厉害!   那半裸丽人仗侍的就是带的几条毒蛇,但见他掌势如此厉害,心知难以抗拒,如再多言,当真要招来杀身之祸,只好一语不发。   白奇虹眼看那半裸丽人已为自己的三阳神掌震住,回头对天鹤上人道:   “你可见过那五毒宫主?”   天鹤上人道:“见过了。”   白奇虹道:“他说些什么?”   天鹤上人长叹一声,道:“他念念不忘着年之恨。”转脸望着林寒青,往口不言。   白奇虹目光转注到林寒青的身上,冷然问道:“你在此作甚?”   林寒青心中忖道:这人脾气如此之坏,轻轻咳了一声,应道:   “在下路过此地准备在此住宿一宵。”   白奇虹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子,道:“好吧!”大步向外走去。   但见那半裸丽人,当门而坐,只好停下脚步。   白奇虹怒声喝道:“让开路。”   那半裸丽人缓缓站了起来,让到一侧,显然已被白奇虹威猛之势震住。   林寒青缓步出了室门,心中暗忖道:那白惜香温柔、和霭,想不道她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脾气暴急之人。   此刻,他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也不再关怀。只觉碌碌人世,都是逐名争利的人,利之所在,大义可灭,江湖生涯,如是而已。   于是,他不再关心何人统治武林,不论是西门玉霜,或是李中慧,似乎都没有很大的差别。   唯一能使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白惜香的生死,这些日子来,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团,希望能找个答案出来,但他明白这些事,如若要自己去想,也许要想上三年五载,才能想出一个结果,只有白惜香的才慧,才能释去他心中的疑团。   这不过是他心中的想法,其实,那白惜香情爱之丝,早已系紧了他的心,那楚楚可怜的体态,那春水一般的柔情,已然深植在他脑际、心中。   那美丽的倩影,如花笑容,已然占据了他所有的回忆。   他茫然的向前走着,不知何去何从?   从此,他开始了流浪生涯,不知岁月之易逝,似水年华。   这日,来到了一座广大的市镇上,只觉腹中饥饿,信步走上了一座酒楼。   正是午饭时光,酒楼上挤满了人。   林寒青这些日子中,独来独往,一直在想着心事,对身外事端,早已漠不关心,处闹肆如坐枯禅,任何事物,也引不起他注意。   他找到屋角一处室位上,坐了下来。要了酒菜,独自吃喝起来。   楼中人出出入入,紧张异常,他却是视若无睹。   不知过去了好多时光,突听一个声音起自身侧,道:“客官,你吃好了么?”   林寒青神志一清,才发觉挤满了客人的馆楼,不知何时。已走的一个不剩。   看壶中余酒,还有一半,摇摇头,道:“我壶中存酒,尚未用完。”   那店小二急的脸上汗水直冒,但见林寒青脸上那五颜六色的怪样,又不敢发作,只好躬身一个长揖,道:“大爷,请你让让位子好么?”   林寒青笑道:“好。”提起酒壷,换了一位子。   那店小二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大爷,你若不急,小的是急的要发疯了。”   林寒青奇道:“什么事啊?”   那店小二呆了一呆,道:“怎么?刚才我们掌柜的叫了半天,你老没有听到。”   林寒青摇头道:“没有,一句一字,也没有听到。”   那店小二兜头一揖,道:“你若不用寻小的开心了,趁时间还来得及,你老走吧。”   林寒青道:“什么事啊?”   那店小二道:“你若真不知道。”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还会是假的不成。”   店小二一面用手拭着脸上汗水,一面说道:   “咱们这座酒楼,今儿被刘大爷包下来啦,时间就要到了,你老再不走……”   话还未完,只听蹄声得得,四匹快马,直弛到店门前面。马背上四个劲装大汉,一跃而下,大步而入。   店小二急赶:“惨了,大爷……”   四个劲装大汉,直对林寒青行了过来,那当先一人,望了林寒青一眼,冷冷对那店小二道:   “咱们庄主不是全包了你们这应酒楼么?”   店小二哈腰打躬的道:“这位大爷还有小半壷酒,吃了就走。”   那大汉冷哼一声,道:“咱们讲过的话,算是白说了,是么?”   店小二一脸惶急之态,道:   “此事怪不得,你老多多包涵,小的这里给你叩头了。”噗通一声,当真的叩了下去。   林寒青早已豪气尽消,全无急竞之心,如是那大汉,直接找他,就算是给他两拳,他也未必还手,但见店小二可怜模样,心中大生不忍,冷然接道:   “四位不用为难店小二,有话尽管找在下说。”   那大汉突然转过头来,道;   “你口气很大,定也是位练家子了。”伸手抓起林寒青桌上酒壶,呼然一声,摔在地上。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摔得好啊!”   那大汉更是恼怒,道:“你可是笑我有敢打人么?”   林寒青道:“咱们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出手打人?”   那大汉右手一伸,抓过来,道:“大爷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林寒青右手轻轻一挥,挡开那大汉抓来的右手,道:“岂能这般无理!”   那大汉吃林寒青一掌挡开,震的他向后退了两步,不禁一愕。”   另外三人,眼看同伴吃了亏,立时蜂涌而上,手叉子和匕首,全部出笼,纷纷直袭林寒青的要害大穴。   林寒青怒道:“青天白日下,众目睽睽之地,竟然动起刀子伤人。”突然挥手反击,拳打脚踢,片刻间伤了三人。   四个神气活现的大汉,片刻间变成耗子一般,抱头鼠窜而去。   那店小二似是料不到林寒青竟有着如此武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怕,长长叹息一声,道:“大爷,你这个祸可闯大了。”   林寒青道:“什么祸?”   那店小二道:“适才四人,都是那刘大爷手下的管事家丁,此事……”   只听店外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是那个武林朋友,和我刘某人开这等玩笑?”   林寒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大汉,身着青缎子长衫,外罩黑色团桃大马褂,头上戴着青色呢帽,黑脸、浓眉、环眉、方口。满脸怒容的走了过来。   店小二虽然害怕,心中又报林寒青招惹出这场麻烦,但他适才承得林寒青出手相救,心中又十分感激,当下对那中年大汉抱拳一揖,道:“刘大爷,你老……”   那青衣中年左手一挥,店小二哎唷一声,一个跟斗翻出了六七尺外,半晌才爬起身子。   林寒青看他出手一击的威势不弱,不禁一提真气,暗作戒备。   只听那大汉冷冷说道:“朋友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林寒青想了一阵,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那青衣中年怒道:“朋友是故意和我刘某人为难?还是真的不知?”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   忽见一匹快马弛奔到店门前,马上人翻身而下,急步行了过来,道:   “盟主的大驾,已到了不足二里之处。”   青衣中年,右手一挥,道:“再去探过。”   回目望着林寒青接道:“你现在知道了吧?”   林寒青道:“什么盟主?”   那青衣中年急道:“武林盟主,你老兄究竟是走过江湖没有?”   林寒青正待再问武林盟主是谁?又是一匹快马驰来店外。那人连下马报告的工夫也没有,就马上高声喝道:“盟主大驾已到,庄主快快迎接。”   那青衣中年哪还有工夫和林寒青吵架,急急吩咐店小二道:“把这位大驾请到屋角席位,算是我请的客人。”也不容店小二和林寒青答话,匆匆出店而去。   那被摔了一跤的店小二,跛着一条腿,走了过来,道:   “大爷,你瞧着小的伤了这一条腿的面子,请到那面坐位去如何?”   林寒青微微一笑,起身行到当门处一张桌位上,道:“这里最好不过。”   店小二已然见过了他的武功,几个大汉,被他挥手投足间,打个落花流水?如是惹他动了怒火,那可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只见后外传出一个宏亮昨声音,道:“皖南刘崇,恭接盟主大骂。”   但闻平和的声音,说道:“刘兄不用多礼,午餐可曾备好?”   刘崇道:“在下已为诸位包下一座客栈,饭菜早已齐备。随时可以吩咐开上。”   但见四个骑着健马的大汉,行至后门处,翻身而下,肃然排列在店门口处。   紧随数十个身份各异,衣着不同的大汉,环绕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驰来。   第十三章     林寒青看那些环伺马车前后左右的人,竟是无所不包,和尚、道士.各色都有。   马车前面,走着一个身着蓝衫的书生人物,不停的指手画脚,指挥四下的人群。   一面杏黄旗迎风招展,写着“武林盟主”四个大字。   车行至店前,缓缓停下,环伺在车前的群豪,突然聚列两侧。   车帘起处,走个身佩黄缎披风的美丽少女,发挽宫髻,怀抱盟主旗,顾盼生姿,仪态万千。   林寒青目光,已瞧出是李中慧,不禁一惊,悄然起身溜到屋角处,面壁而坐,心中暗自忖道:她终于取得了武林盟主之位,看这份威风、荣耀,无怪是武林中人,大都上旬寐以求此位。   但闻身后,履声交错,登楼而去。   足足有一盏势茶工夫,那步履声,才停了下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缓缓回头望去只见四个背插单刀的大汉,罗列于店门前面,不禁一皱眉头想道:难到武林盟主食宿之地,连普通之人出入,都不行么?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站了起来,向外行去。   他自知脸上奇怪的颜色,最易引人注目,低下头,匆匆疾行,那守门大汉,也未拦阻于他。   一口气走出了十几里路,才放缓了脚步,长长吁一口气,总觉腹中十分饥饿。   原来他适才自斟自饮,一面想着心事,只喝了小半壶酒,这一阵急走之后,腹中立生饥饿之感。   转目四顾,一片绿野,西北方二三里处,一株大树,高挑着酒帘儿。   林寒青这些日子里,真是过的流浪生活,随遇而安,不论是荒野、古寺;食用之物,那更是简单之极,有时遇酒店客栈,随便进些饮食,有时四野荒原凉,不临村店,都就随手打些野兔之类,烧烤饮食,有时,采些松子充饥。   他似是对世间任何事,都不再关心.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唯一难忘的是,那白惜香款款柔情,和那相约的誓言。   李中慧取得盟主之位后的神气,虽然也给林寒青一些刺激,担却似投在水中的另一颗石子,荡起一阵涟漪,很快平复下来。   那武林盟的荣耀,并未激起他和人争胜的雄心。   数里行程,片刻而至。   只见一个竹子搭成的茅舍,矗立在道旁,背后紧靠着一片树林。   一颗高大的白李树,耸立在茅舍前面。   那酒帘儿,就吊在白杨树,随风飘飞。   两张白木桌子,八个竹椅,构成一个简陋的小酒店。   林寒青缓步入室,靠窗子坐了下来,高声说道:“有人在么?”   这虽是一家僻处责野的简陋小店,但却打扫得十分是服,木桌、竹椅上,纤尘不染。   只听一个娇甜的声音应道:“来了!”软帘启动,缓步走出一个篮布衣裤的少女。   林寒青目光一转,瞧了那少女一眼,不禁心中动,暗道:“这等荒僻之地,怎的会有这等美丽的姑娘呢。”   只见他,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直垂在腰下,高卷着两双袖管儿,露出一双雪般的手腕,柳眉杏眼,樱后微启,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着走过来,道:“客官吃点什么?”   她本是笑着行来,但看清了林寒青那五颜六色的一张怪脸,突然收敛起笑容,凝立不动。   林寒青有些自渐形秽,垂下头去,说道:“来一壶酒,配上四样菜。”   他垂下头去,有若自言自语,不敢抬头看那少女一眼。   片刻工夫,那少女捧上酒菜,放在木桌上,一语不发,转头而去。   林寒青本来还想多要些饭饼之类,但想到那少女对他的厌恶之情,实不愿再多开口,匆匆食过酒菜,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正待转身而去,突觉眼睛一花,摔到在地上。   只见那蓝布衣裤的美丽少女,缓缓走了过来右中紧握着一把短刀,左手中拿着一条坚牢助索绳。   林寒青人虽摔倒在地上,但他神智并未完全晕迷,双手撑地,挣扎坐起,道:   “姑娘,咱们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在这酒菜之中下毒?”   他心中茫然,不知这荒凉的小酒店中一位少女,为何竟和自己结下了仇。   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那父母、兄长……”   那酒菜之中的药性十分的强烈,林寒情凭仗武功、强自支持,亦难持久,只觉药毒上冲,双手力道忽失,砰然摔在地上,晕了过去,那少女说些什么,已是无法听到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坐在一座囚笼之中,四面铁栏环绕,双手双足,都被牛筋捆牢,缚在那铁柱之上。   耳际问轮声辘辘,车身颤动甚烈,似是正行在崎岖的山道。   林寒青镇静了一下心神,凝聚目力望去,发觉自己被捆缚的囚车。是置放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上。四面都恩厚厚的黑布蒙遮,无法瞧到外面景物。   只听左侧响起了一个宏亮声音,骂道:   “亲就杀,要剐就剐,把老子这等不死不活的囚在此地,那就不要怪我开口骂人了。”   -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阁下,如是不想皮肉受苦,那就规矩一些,再要胡喝乱叫,咱们只有堵上你的嘴巴了。”   林寒青暗暗忖道:“好啊!原来还有人陪我在此!”   眼瞧去,只见一个铁笼和囚围自己的铁笼,井然而放,里面坐着一个全身黑衣大汉。   那黑衣大汉,似是早已知晓林寒奇被囚于此,见他转眼,说道:“你几时醒过来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很易产生出相惜之情,林寒青虽对其人印象不佳,但仍然平和的答道:   “在下醒来不久。”   那大汉道:“你可是梅花门下?”   林寒青微微一怔,忖道:难道那位酒店中地姑娘误认我是梅花门中的人,才在酒菜中下毒。   心中念转,口中应道:“在下并非梅花门中人。”   那大汉道:“这就奇怪了,你既非梅花门下人,他们何以会把你囚于此处?”   林寒青苦笑了一下,道:“也许在下这份长相太过奇特,引人生疑,误把我认作梅花门下人了。”   那黑衣大汉突然放低了声音,道:   “你当真不是梅花门中的人么?”声音低微的,林寒青也只是隐隐可闻。   林寒青摇摇头道:“当真不是。”   那黑衣大汉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休寒青。   林寒青只觉心中疑窦重重,很想问他几句,但见那大汉一股冷冰冰的神情,只好忍了下去。   好在这些时日中,他对任何事物,都养成了漠不关心的态度,转过脸去,不再瞧那大汉。   但闻轮声辘辘,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蓬幔启动,一片阳光透了进来。   紧接着,行近来一个全身劲衣大汉,先打开囚禁林寒青的铁笼.取出一方黑帕,蒙在林寒青的脸上,牵着他下了马车,向前行去。   林寒青虽然脸上被黑巾蒙起,但觉风势甚大,衣袂飘动。似是正行在一片荒凉的郊野中。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冷冷声音道:“坐下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坐下就坐下。依言坐下身子。   只见四周已无风势,想是已经进入了室中。   只听另一威重的声音说道:“你如是不想皮肉受苦,最好是据实回答。”   林寒青心中奇道:要我回答什么话呢?   念头还未转完,那声音重又入耳际,道:“你们一行几人?”   林寒青道:“只有在下一个。”   那声音又道:“胡说,我们已然生擒了四人之多,怎的只是你一人?分明……”   只听两声惨叫传来,突然寂静下来。   林寒青警觉到已有大变,但他双手双足,都被牛筋紧紧的捆住,眼睛上又被黑布蒙起,手足既难挣动,双臂亦难视物,只好坐以待毙了。   只觉一双手伸了过来,解开了脸上的黑布。   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停身之处,正是一座小庙,两个尸体,横陈在神案之前。   一个青色大汉,和一个带着面纱的黑衣少女,正自低声交谈。   林寒青这些日子来,从未用心想过江湖中事,想此刻的形势,却迫着他不得不用心去想。   目下的江湖上,似是正展开着一场残酷的暗杀,双方似是都派出无数高手,在剪除对方的耳目、羽翼,这等尖锐的博斗之中,自然要牵扯到很多无辜的武林同道。   只见青衣大汉,缓缓转过脸来,两道锐利的目光,扫掠了林寒青一眼。突然挥动起手中匕首,制去了捆缚他手足的牛筋。   林寒青舒展了一下手足,心中暗自忖道:这真是一场糊涂的经过,糊糊涂阔的被人擒住,装入囚车,又糊糊涂涂的被人救了,死里逃生。   抬目望去,只见那青衣大汉抓起一具尸体,脱去他身上衣服,迅快的穿好。   林寒青冷眼旁观,表面不动身色。心中却大为震骇,暗道:原来双方已经是短兵相接,而且各尽所能,不择手段。   只听那戴着面纱的少女说道:“你记熟了他的身世姓名了么?”   那青衣大汉道:“记熟了。”   那黑衣少女说道:“讲来给我听听。”   那青衣大汉欠声说道:“姓潘名高,山东蓬莱人。”   那少女点点头,接道:“小心去吧。”   那青衣人欠身一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林寒青望着那人背影忖道:这人冒替的名字叫潘高,我要牢牢记着。   忽听耳际间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道:“起来把这两具尸体,移到神像后面。”   林寒青回过脸去,望了那黑衣小女一眼。道:“姑娘可是对在下说话么?”   那黑衣女子怒道:   “不是对你说,是对两个死人说的不成。你是何人手下?这等笨头笨脑的没有用处。”   林寒青被她申斥一顿,心中大感难过。暗道:我林寒青堂堂男子,岂肯受一个女孩子这般呼来喝去。随口待骂。   一种波烈的反抗意识,自心底泛升而起。忖道:看将起来,一个人实是无法摆脱人群,跳出是非圈子,除非你离群独居,永不和人见面。   那黑衣女眼看林寒青仍是静静的站着不动,不禁大怒,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林寒青骤不及防,被她一掌拍个正着,身不由主向前冲了两步,撞在了墙壁上。   他心中已动反抗之意,再受比一击,不禁怒火高烧,正待翻身反击,突觉“命门穴”上一麻,已被那黑衣少女紧紧按往了穴道。   这“命门穴”乃人身要害大穴,只要对方掌力外吐,立时可震断林寒青的心脉。   这一瞬间,生与死的念头,在他脑际之间盘转数周,暗自忖道:我此刻只要一句回答不对,她立刻可把我震毙掌下,这般死去,那是太不值得了。   但闻那黑衣女子冷冷说道:“你是何人手下?快说!”   林寒青心中急,终于急出了一句话来。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听差。”   他无法确定那黑衣女的身份,只是凭籍判断,她可能是那梅花主人的手下?这一句随口答出之言,立刻就要决定他的命运,是生是死。   只觉背后“命门穴”上一松,耳际响起那黑衣女娇笑之声,道:   “原来你是翠姑娘的手下,小妹适才冒昧侵犯,远望多多原谅。”   林寒青转过脸来望去,只见那黑衣女已然解去了蒙面黑纱,眉目间春意荡漾,樱唇微启,想出来一排整齐的牙齿。   这女人并不很美,但却有一股莫可抗拒的诱惑的魅力,林寒青瞧了一阵,不禁心头一震,赶快别过头去,道:“不知者不罪。”   那黑衣女微微一笑道:“你贵姓啊?”   林寒青心中暗道:难道她心中又动了怀疑不成,随口应道:“在下姓白。”   他心中日日夜夜想念着白惜香,随口应答,不禁说出白惜香的姓来。   那黑衣女笑道:“白兄在翠姑娘手下很久了么?”   林寒青心中暗自打转道:看来她已动疑,我如畏约缩缩,势将增加她的怀疑之心。当下冷冷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已有二年之久了。”   那黑衣女脸也娇媚笑容,突然间敛失不见,一对灵活的眼睛,不停的眨动,望着林寒青道:   “这样久了么?那小妹该应认识白兄才是。”   林寒青暗道:要糟,她要节节盘问下去,势必非要露出马脚不可,情势迫急,只有吓唬她一下。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你在何人手下?”   黑衣女沉吟了一阵,道:“小妹是八媚中人。”   林寒青暗道,无怪她看去妖里妖气,只有西门玉霜,才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出来。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是八媚中人物,那是无怪有此武功了。”   黑衣女道:“白兄过奖了。”   林寒青道:“在下蒙姑娘相救之情,日后见着翠姑娘。定当据实相告。”   黑衣女笑道:“小妹在八媚之中,排行第六,白兄见着翠姑娘只发要一提,她就熟记了。”   林寒青道:“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就此别过。”抱拳一礼,大步而去。   黑衣女望着林寒青的背影。欲言又止。   林寒青步出庙门,急奔而去,找一处草丛。隐起了身子。   果然,那黑衣女急快的追了出来,流目四顾了一阵。急急向正北奔去。   林寒青长长吁一口气,暗道:“江湖风波,步步杀机,你不犯人,人要犯你。看起来,要想摆脱江湖上是非恩怨,实是大不容易之事,既是无能摆脱,那倒不如置身其中了,念转心动,豪气顿生。   这些日子,林寒青一直意气消沉,逃避江湖上非恩怨。不愿涉入漩涡之中。   他学会了人所不能忍受的气,漠视武林中日渐扩大的尖锐冲突,他想置身室外,不闻其事。   可是事与愿违,武林中日渐扩大的的冲突,已把他卷入其间,在这场轰动江湖的大变乱中,似是无一人能够置身事外。   连番的凶险际遇,已使他消沉豪气,逐渐地振奋起来。   刹那间心回念转,精神大振,一反近日的消沉神态,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   流目四顾,四周寂然,那囚笼马车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四处是一片幽寂荒凉。   林寒青只觉豪气振发,长啸一声,放步向前奔去。   过去他想逃避事端,却偏巧逢上了无数的麻烦,此刻他意气飞扬,希望能找一点是非出来,却偏是毫无所遇,直走到日色西沉,冬夜喜低垂。仍是未遇一点麻烦。   这时,他正在一座村落之中。   目光转处,瞥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放在一座的巨大的宅院门口。   广大的宅院,矗立在这等偏僻的乡村之中。显然是有些不伦不类。   林寒青望着被高大的宅院,和那华丽的马车,心中突然间动了怀疑。暗道:我既是不再畏缩是非缠身,那也不用顾虑什么了,何不冲入这宅院只中瞧瞧。   心念一转,直向那大宅院中行去。   两扇黑漆大门,竟然是虚虚的掩着,林寒青用掌一推。两扇大门,应手而开。   大门内是一座广敞的院落,摆满了各色盆花,奇怪的是竟不见一个人影。   林寒青略一沉思,穿过那盆花庭院,直向二门行去。   二门竟也是虚虚的掩着。   林寒青推开门,只见一道白石铺成的大道,直通一座大厅,两侧满植花树,打扫的十分干净,门窗紧闭,不见人影。   这一份幽静,令人油生恐怖之感,林寒青不禁心头一阵跳动。他站在二门前犹豫了一阵,放步向前行去,一面却运功戒备。   这些日子来,他连经凶险,已然生出深深的戒心。   走完了白石大道,登上五层石阶,到了紧闭的厅门前面。   林寒青一路行来,所有的门户。都是虚虚的掩着,想来这座厅门,定也是虚掩的了,伸出手去,轻轻一推。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意料之外.这厅门竟全是由里面紧紧的拴着。   显然是这大厅之内有人。   林寒青略一沉思,高声说道:“有人在么?”   他一连呼叫数声,竞不闻厅内有人相应。   这又是一个意外的变化,使人有着莫测高深的感觉。   林寒青略一刹,暗道:既来之,总该瞧了水落石出才是,当下凝聚内力,陡然一推厅门。   这座厅门,筑造得紧牢异常,林寒青用力一推,少说点,也有五百斤以上气力,那水门竟然是丝毫未动。   林寒青心中大奇,暗道:这厅中如是有人,我这般高声呼叫,应该是有所反应才对,如是无人,怎会由里面栓了起来?   他意想念觉奇怪,好奇之心大动,探看之心,也更觉坚定,当个说道:   “诸位,这般的置诸不理,在下要打进去了!”后退两步,运气行功,陡然向那木门上撞了过去。   其实他这般喝问,自知多余,但觉着多问一声,心中似是有了籍口。   只听砰然一声,厅门陡然大开。   林寒青这些日子中,连经凶险,闻历大增,撞开木门,并未立刻进厅,反而向后退了两步,静待变化。   此时夜色已深,厅内更是一片黑暗,看不清厅内景物。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之久,不见动静,才缓步向厅中行上。   一面暗暗忖道:在江湖之上行动,实该准备些应用之物。此刻,如有火折子,即可照见室中事物了。   凝目望去,不禁骇然一震,疾快的后退了两步,道:“什么人?”   原来,他突然发觉那大厅正中,一张方桌子四周,坐了很多的人。饶是林寒青胆子大,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   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你不用害怕……那桌上有烛、有火……你点起来吧!”   林寒青听那声音,若断若续,分明那说话人受了很重的伤。   他镇定一下心神,缓缓向前行近木桌,果然发现桌中放着一只火烛,四个人挺胸昂首,僵直的分坐在方桌四面。   林寒青轻轻叫了一声,正待出口喝问。   那微弱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   “他们都被点了穴,也许……都已经死去了……你……不……用怕。”   林寒青心中疑念横生,但却伸手出去,在桌上果然寻得一支火折子,一幌而燃,点起了桌上的火烛。   凝目望去,只见四个僵直而坐的人,脸上神情各异,有的张着嘴巴,有的瞪着眼睛,极为恐怖。   细察四人之状,都不似那讲话之人。   只听那微弱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我在这里。”   林寒青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衣老人,端坐一张靠壁而放的木椅之上。   烛光下,只见那老人胸口处,插着一柄短刀。   林寒青急步奔了过去,伸手抓住刀柄,道:“在下替你拔出短刀。”   只见那老人口齿启动.道:“拔不得。”   林寒青放开手,道:“为什么?”   那黄衣老人道:“此刻,老朽只余下这最后一口气了,我以数十年精修的闪功,护守着一点元气不散,你如拔出短刀,老朽即将立时气绝死去。”   林寒青道:“这个晚辈明白了。”   那黄衣老人道:   “这一刀直中要害,老朽不愿死去,就是要等待人来,果然是被我等着了。”   林寒青看着他说话之时,胸前刀柄颤动,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兀的痛苦,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道:“先请运气调息一下,再说话不迟。”   那黄衣老人道:   “等不及了,老朽已和死亡抗拒了两个时辰,我不敢挣动,不敢拔刀,就是希望能多支撑一些时间。”   他睁动一下失去神彩的双目,接道:“你是那梅花主人的属下?”   林寒青听得心中了动,接道:“店中少女,把我当作了梅花主人的属下,这老人也把我看作梅花门下,不知是何道理。”   正待出言反问。那黄衣老人,已然接了下去,道:“不论你是何身份,老朽已无选择的余地了。”   林寒青道:“在下并非是梅花门下,阁下有什么活,尽管说吧。”   那黄衣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道:   “你是何人门下都不关紧要,只要你答应……”   突然急咳一声,口鼻之中,呛出了一片鲜血,双目闭起,头也软软向下垂去,看样子似是已撑不下去了。   林寒青急急行近两步,拖动木椅,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   那黄衣老人被林寒青击在背上的掌势内力直攻入内腹促使那停息的血脉,突然间又流动起来。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在下当尽我之能,全力以赴,完成老前辈示完的遗志!”   那黄衣老人抬起头来,望着林寒青道:   “黄鹤楼下,卖面人……”艰苦异常的说出七个字,双目一闭,气绝而亡。   林寒青不惜耗消内力,连试数次,以内力攻入那老人的内腹,始终难再启动他的生机。   熊熊烛光,照着布设古雅的客厅,但这堂皇富俪韵大厅中。却僵坐着五区尸体——   林寒青试行以内力施救另外四个大汉,但四人全都已经僵硬,气绝已久了。   他望着那黄农老人,黯然叹道:这老人拼尽了数十年的内为,使生命延续两个时辰。只望能把那心中的话,说个明白,可是这最后的心愿。竟是未能得偿。”   他无法了解这五人的身份,也未知他们是否是这宅院中的主人。   他呆呆的望着那火烛,燃烧去半截有余,仍是想不出处理这五具尸体的法子,只好长叹一声,抱拳一揖。道:   “诸位故世的老兄一对不起了,这室中没有存棺,不能收殓诚位又在下就此别过。”转身出了大厅,带上室门,大步而去。   只见那辆华丽的马车,仍然停在大门旁侧,车帘低垂,看不清车中景物。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这马车如为那故去的五人所乘。当可在马车之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如果不是五人所乘,这豪华马车的来历,就有些可疑了。   心念一转,缓步向车前行去。   只见两匹拉车的健马,竖耳昂首,神态骏发,但却如木雕泥塑一般。站着不动。   林寒青轻轻掀开车帘。只见车中端坐着一个车夫模样的大汉,心中大感奇怪,正待出言喝问,那车夫竟是抢先开口道:“动身了么?”   林寒有心中一动,举步踏上马车,道:“动身吧!”   那车夫衣着的大汉突然跨一步。行出帘外,一抖手中缰绳,健马突然放蹄如飞,向前奔去。   林寒青坐在车中,心中念头百转,但都始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此刻意气飞扬,心中充满新奇之感,将错就错的,任这马车拉着自己,暗自忖道:我倒要瞧瞧这马车把我拉往何处?   只觉车行如飞,虽乘快马,亦难比拟,生平之中。从未坐过这般快速的马车。   不知车行好久时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林寒青轻启车帘一角,向外瞧去。只见马车停在另一座高大宅院的门口。   只见那赶车大汉,一跃而下,缓缓说道:“请在此地稍候在下去通报一声。”   林寒青道:“兄台请便。”   那大汉本已回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行到车前低声说道:“你得手了么?”   林寒青回想那厅中情景.心中大是纳闷,暗道:这马车,和那巨宅凶案,关连一起,那是不会错了,但我在老院中等待甚久,亦未见有何动静,难道是凶手来此车而去,得手之后,逃往了他处不成?   一时心念回转,却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只听那大汉冷冷道:“得手了么?”   林寒青听他语气不对,赶忙运气戒备,凝神望去,才发现那大汉双目紧闭,站在车前,脸色木然,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此人是个瞎子不成?   只听那大汉微带怒意的问道:“我问你得手没有?”   林寒青暗道:不管问的什么,先应他一句再说。当下道:“得手了!”   余音未绝,瞥见那大汉右手一伸,疾如闪电一般,抓了过来。   五指如钩,直扣林寒青右腕脉穴。   林寒青右腕一缩,避开一击。   那大汉一抓未着,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原来林寒青回答那人一句话,竞然被他听出来回音不对。   林寒青道:“在下姓林,阁下早该听此我是冒充—-”   那大汉怒声喝道:“好啊!你敢戏弄老子。”双掌齐挥,直向车中击来。   他掌力雄厚,只听一阵蓬蓬乱响,那车蓬、木栏,竟被他掌力击坏,四下乱飞。   林寒青接他两招,只觉他掌沉力猛,心中暗自吃惊,忖道:看掌势的偏错,分明是瞎子,倒也不用和他一般见识了。   当下右手一挥,硬接一掌,借势跃飞起身,落下马车。   但见人影闪动,合围而来,七八个手执单刀的大汉,竟然由四周涌来,团团把林寒青围了起来。   但闻那赶车的大汉叫道:“这小子可恶得很,不能放过他。”   林寒青眼看四面去路,都已被人堵起。不经一场恶战,又极是难以脱身,当下一撩衣襟,取出参商剑,冷冷说道:   “诸位,可知兵刃无眼,如若迫我出手,只怕难免要造成流血惨局。”   除了那瞎子外,四周共有八个大汉,分堵四面,但却一语不发,对那林寒青喝问之言,恍如不闻。   林寒青默查四周形势,那八个大汉,站的方位,正好分站了八卦之位,不论林寒青以何等快速身法,都无法闪出重围。   只听那瞎子车夫,高声叫道:“你们用八卦方位困住他,这小子很扎手。”   八个执刀大汉,仍是一语不发。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这些人难道是哑子不成,怎的连自己人,也不理不睬。   心念未完,突然一个童子口音,说道:“瞎大哥,你胡叫什么?”   林寒青只觉口音很熟,只听得心头一跳。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全身劲装,背插长剑的童子,由那巨宅门中走了出来。   只闻那车夫应道:“是龙哥儿么?”   那童子道:“好啊!你连我的口音,都断不出来了么?”   那瞎子车夫叹道:“瞎子今天栽到家了啦!我把一个混小子给拉了过来。”   那童子道:“什么样的混小子?我去瞧瞧。”直对林寒青走了过来。   此人年纪虽然幼小,但身份却是不低,行到乾位之上。那守在乾位的执刀大汉,立时让出了一条路来。   林寒青目力过人,虽在暗淡夜色中,仍然看清楚那童子就是于小龙。   只觉前胸之上,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几乎失声叫出。   但见于小龙一翻腕,拔出背上长剑,道:“你们都给我闪开,我要一个人生擒他。”   林寒青镇定了一下激动的心神,心中暗暗村道:他被那造化老人药物所迷,想必已投入了造化门下,我此刻如若招呼,他或可听出我的声音,只不知对他是否有不利之处?   但觉心念回转,不知是否该出口呼他之名?   于小龙已然欺身而上,一挥手中长剑,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林寒青瞪着一双圆大的眼睛,盯住在于小龙脸上瞧着,却是不肯回答。   于小龙怒道,“你这人老是盯着瞧我干吗?”呼的一剑,刺了过来。   林寒青身子一闪避开,不肯还手。   于小龙望着林寒青手中短剑,道:   “你手中这柄剑不错啊!”唰、唰、唰一连三剑。尽都刺向林寒青的要害。   林寒青避开三剑,仍是未还一招。   于小龙心中大感奇怪,眉头耸动,喝道:“你怎么不还手呢?”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我要瞧瞧你的剑法如何?”   于小龙怒道:“你可是当真的想见识见识么?”手中长剑宛然一紧,迫攻过去。   他年纪虽小,但手中剑势。就是老辣得很,剑芒流转,变化万端。   林寒青手中短剑之利,本可硬接他的剑势,削去他手中兵刃,但他却处处避开,不和他剑势相触。   他见这位自幼一堂学艺的小师弟,剑术大进,心中甚是高兴。   两人比剑相搏,但却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林寒青是心头充满了友爱之情,处处相让,于小龙却是剑招诡奇,攻势凌厉无比。眨眼工夫,双方已搏斗了上千余招,激斗中,林寒青目光一转,见四周观战之人,愈来愈多,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如这般和他打下去,只怕要被别人瞧出破绽,此时此情,要想带他同去,事非可能,只往暂时退去,再涂图设法,告诉他内情,好在已知他安好无恙,托身于造化门下,日后不难找得到他了。   心念一转,突然反击两招。   这两招,乃天龙八剑中的招数,这天龙八剑,他虽然尚未学得熟练,但已把于小龙迫的连连到退。   林寒青两剑得手,纵身而起,一连两个飞跃,人已到三丈开外。   四周观战之人,一直眼看于小龙占了上风全无戒备之心,林宗青陡然反击,破围而去,待要阻拦,已来不及了。   但见人影闪动,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于小龙已被林寒青反击的两剑震住,直待林寒青去的远了,才想起追赶的事。   且说林寒青一口气奔出了六七里路,不见有人追赶,才停了下来,略一运气调息,又悄然依照原路溜了回去。   这次,他的举动,小心异常,距那宅院,尚有六七丈,就停了下来。隐身暗处,查过了四周景物,默记于心,以备他日再来之便。   正待起身离去时,突然蹄声得得,十几匹快马,护着一顶小轿,疾驰而至,直奔那大宅院。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来人气派非凡,如若是造化老人归来,怎么坐着一顶小轿?   心念还未转完,又是一阵急骤的蹄声传来。   这一次人数较多,不下二十余匹快马。   但见快马驰近巨宅之后,停了下来,迅快的散布开去,暗淡夜色,只见那些散布开的骑马人,散状跃下马背。二十余匹健马分由三人牵走,余下的人迅快的隐身暗处。   林寒青暗暗忖道:看情形,这些人是寻事生非而来,不知何人有此胆量,敢和造化门下作对。   第十四章     眼看一场激烈的大战,立刻就要爆发,这些人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不是好惹人物,想那造化老人武功之强,这一场恶战定然凶残绝伦,不忍卒睹。   正待起身而去,突然想到了于小龙,在这场恶战之中,不知能否保得无恙。   一缕深深的关怀,泛上心头,暗暗叹息一声道:我不能走,我必得留在这里想法子助他一臂之力,使他逃出这才次凶险之战。   凝目望去,只见那一片阴暗的大宅院中,火光闪动,片刻间灯火通明。   林寒青心中暗自纳闷道:奇怪呀!难道这标恶战,还要点起灯火来打不成。   他等待足有顿饭工夫之久,仍是不闻有打斗的动静,心正感奇怪,突然四个青年童子,高举着四条纱灯,走了出来,分列大门两侧。   紧接着十几个大汉,手中备牵着一匹快马,大步行了出来。   灯光下看得清楚,那些大汉,分穿着各种不同颜色的衣服。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些人颇似西门玉霜的手下,难道刚才那乘坐小轿的人,竟是西门玉霜不成?   付思之间,果见西门玉霜缓步走了出来,身后紧随一个身着八卦道袍的老人。   那夜匆匆一面,林寒青对那造化老人的面貌,印象并不深刻,无法从那像貌中判断出这人是否就是那造化老人,但见他那一身奇怪的装束,大概不会错了。   只见西门玉霜和那老人,在大门前面,低言数语,上轿而去。   片刻之后,全宅中通明的灯水,一齐熄去。   这时,那埋伏在四财暗影的大汉,也一齐现出身来,跃上快马,仍由来路而去。   一场预期中的大战,就这般消再于无形之中。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这西门玉霜果然厉害,看那造化老人的恭顺之态,显然这造化老人已为西门玉霜收服。   突然,他又想到了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的李中慧,这两方似是已经短兵相接,一场主宰江湖命运的大战,已然迫在眉睫。   只觉西门玉霜和李中慧的影子,交替在脑际之中轮转,他几乎无法确定,自己应该站在那边才对。   想了一阵,只觉这场恶战,除了私人恩怨之外,就是几人的名位之争,但就目前形势而论,这造化门却是两大之门另一股巨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合入那一方,即增加了不少势力。   西门玉霜深夜亲率高手而来,显然,存了先礼后兵之心,如是说不服那造化老人,将一鼓气把造化门全数歼灭,免得为李中慧派人收用。   另一个显著的变化是,西门玉霜似是已放弃了飘忽的诡秘行动,以本来面目出现江湖,似是准备堂堂正正和李中慧为首的各大门派,一决生死。   就日下人数声势而论,李中慧得九大门派相援,和黄山世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似是仍占优势,但西门玉霜的行动,却比李中慧快速果决,单看她这迅雷手法,一举间收眼了造化门,就非李中意所能比拟。   林寒青一度想跳出武林中是非之外,但他在不知不觉中,又被卷入了是非之中,只一涉足。立时陷入泥沿,难似启拔;正在暗自付想,分析武林中的形势,突所蹄声得得,又是一阵急促马蹄之声,传了过来。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骑着健马的大汉,高举着两盏纱灯急奔而来。   在那高举的纱灯之后。紧接着白马被篷,怀抱盟主旗的李中慧。   李中慧身后,紧随十几个疾服劲装的大汉。   灯光下,隐隙可以瞧出,紧追李中留身后用两匹快马上,坐的是皇甫岚和李丈扬。   一行人,直奔向那大宅院。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李中意居然也知道造化门住于此地,而且也能亲自赶来此处,只可惜仍比那西门玉霜晚了一步。   只见那个几匹健马,奔到那巨大宅院门前,一齐停了下来,一个劲装大汉,越过李中慧,直趋门前,举手扣动门上洞环。   这和西门玉霜直冲而的情形有些不同,双方相较,李中慧似是正大一些,但就兵贵神速而论,李中慧又似输了一筹。   那门环足足响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两扇木门,才陡然大开。   相距不远,林寒青无法看清楚那开门的是何许人物,只见李中慧和随来三人,一齐跃下马背,鱼贯进入那宅院中去。   大门外只有两个牵马守望的大汉。   林寒青暗自忖道:那造化老人鬼计多端,如是李中慧毫无防备,只怕要中他暗算,怎生想个法子,通知她一声才是。   越想越觉得不错,缓缓站起身子。行至大门口处。选择了一片草丛,隐起身子。施展传音之术,对那两个牵马守望的大汉说道:   “两位兄台,劳请分出一人,通禀盟主一声。就说那造化老人,鬼计多端,善用各种药物,要盟主干万小心,不要中了他的鬼计。”   那大汉似都是久走江湖之人,十分沉得住气,缓缓转过脸来,四道目光,一齐盯注道旁草丛中。   显然是,两人已从传音之中,发觉了林寒青藏身之地。但既未喝问,亦未过来找寻。   林寒青心中暗:李中慧果有识人之能,只瞧她选带这两个看马人的沉想神态,就非泛泛之辈可比。   当下继续说道:“两位见台不用多疑,在下确是至诚之心,只属此刻不便现身现见,才劳两位转告告盟主一声。   左首那大汉亦施展传音之术。说道:   “朋友高名大姓,在下等禀告盟主之后。也好有个籍口。”   林第青“在下姓名,就难奉告,兄台请告以青云故友,她就明白了。   那左面点头说道:“在下即刻转告盟主,朋友请恕我们不送了。   林寒青疾跃而走。直向正东奔去。   一口气奔行了四五里路,心中突然想起于小龙来,万一双方闹翻动手,于小龙势必参入混战,李文扬虽然和他见过几面,但时隔久远。不知是否还认识他,必得设法混入那造化老人府中瞧瞧才行,如是万一双方闹翻动,也好趁机会把于小龙救出来。   只是自己脸上这五颜六色的模样。太过醒目,任何人一见难忘。不但骗不过李中慧,只怕那造化老人,也会认识自己。   付思之间,又听得马蹄之声传来。   林寒青疾快闪入道旁一株大树之后,隐起身子。凝目望去,只见两骑快马疾驰而过。   第一匹健马上一位老者黑面如铁,正是武林宵小闻名丧胆的铁面昆仑活报应神周簧。   第二匹快马上,竟是四像林避尘山庄庄主,参仙庞天化。   这两大武林高手,同时在此地出现。显是那李中慧早已有了安排。   周簧威镇江湖,以铁腕惩凶,驰誉武林,江湖上宵小之徒,闻他之名,无不退避三舍。   庞天化被人誉称参仙,医学精博,善解各称奇毒,这两人随后赶来。足见李中慧顾虑局稳布置严密。其人之才,比起西门玉霜,实无逊色,只是失之过份谨慎,才处处落后西门玉霜一步。   只见那两匹快马,去如飘风,消失夜色之中不见。   只见随后,跟着四名徒步少女,正以轻功身法,尾随其后。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只瞧这四女快速的身法,分明是身怀上乘武功,弃马不乘,显是有意追踪周簧和庞天化。   情势突然间变得复杂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至此论断,西门玉霜的才能。又似高过李中慧甚多了。   情势的变化,突然激起了林寒青的豪壮之气。暗道:今日之局,李中慧显是已处于劣势,李中慧虽然自私,但她终是站在维护武林正义一面。旨在救人。   西门玉霜个人员未必就坏,但她的作为十却是造劫江湖,一已私仇,迁怒整个武林,这两人比较起来,自己又该助那李中慧一臂之力才是。   这一问题,数月以来,一直在他脑际之间,缠夹不清,直到此刻,才算找到了一个答案。   念转志决,闪身而出,又向那造化门居留的巨宅奔去。   他此刻心灵清明,行动之间,更是小心,弃路不走,借草丛禾苗掩护,奔行在田埂之间。   数里行程,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即到,只见那阴森的巨宅之中,又燃起了无数灯火。   林寒青距那巨宅七八丈处停了下来,流目四顾,搜寻那四个玄衣少女的隐身之处,他仔细按望,足足一刻工夫之久,仍厥不见那四个玄衣佩剑的少女的停身之处,但林寒青心中又确知,在这巨宅四周,隐藏着四个玄衣佩剑的少女。   正自焦急之间,突见五丈多高的树上有人影飘然落地,竟是听不到一点声息。   双方相距过远,林寒青无法看清楚那人形貌,但从那娇小的体型上判断,八成是那四个玄衣少女之-。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那人虽有极佳的轻功身手,但想这等闯入那巨大宅院中,不为发现,只怕也非易事,此刻,那巨宅之中,正自杂乱之间,我如能小心一些,混水摸鱼的大步而入,也许还较容易一些。   心念一转,陡然起身,缓步移近路中,放腿向前疾奔而去。   这时,那大门口处,站着四个人,两个是李中慧留下的人,两个是造化门中人物。   林寒青左手一挥,和右面两人打个招呼。右手却平胸伸出,和左面两人招呼,人却加快脚步奔了进去。   造化门下弟子,只道他是李中慧的随行之人,李中慧留守在门口之人,看他双手举动怪里怪气。定然是造化门下的人。   双方都未拦阻,也未喝问,林寒青就这般简简单单的冲入了戒备森严的大门之内。   大厅外是一个广大的院子。大院一角,用竹子临时搭起了一个草棚,用作饲马之用。   林寒奇心中暗道:我这奇怪的脸色,瞒不过李中慧,也瞒不过李文扬和是皇甫岚,必得先行设法掩饰才是。   心意一转,缓步行入那马棚之中,只见两个大汉,正在马棚中给群马加添饲料。   一角处火辎中,架着一只铁锅,不知在煮些什么。   林寒青提气戒备,轻步行了过去,取了一些锅灰,涂在脸上,又悄然离仆马棚,直入二门,向厅中行去。   那两个添加饲料的大汉,为群马的食用草料之声,扰乱了耳目,竟是毫无所觉。   林寒青行近大厅,凝目向厅中望去,只见八支儿宽粗细的红烛,高高燃起,照得厅中通明。   李中慧怀抱盟主旗,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李文扬、皇甫岚,分立在她身后两侧。   八个黑色劲装的武士,站在李中慧坐椅后面三尺处,一字排开。   林寒青愈行愈近,瞧得更是清楚,竟然发现那八个劲装武士中,有四人竟然是桀傲不驯的神、煞、鬼、魂,四大凶人。   此刻,四人循规守矩的,垂手肃然而立,和昔日那等悍凶狂之态,判若两人。   林寒青暗暗赞道;李中慧当真是有着降龙伏虎的手段,竟然四大凶人,改变滑如此服贴。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李盟主之情,老朽是感激不尽,不过,我造化门中武功,和中原清大门派,全不相同。老朽虽无争霸武林,求得盟主之心,但亦不愿依附人下。”   但闻李中慧冷冷的接道:“那么,阁下的用心呢?”   那清冷的声音接道:   “老朽之意,我造化门在江湖独树一帜,至于李盟主和那梅花门下的事,老朽不顾多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李盟主和梅花门,都不把惹我造化门,老朽亦不相犯两位就是。”   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   “老前辈之见,实非洽当之论,需知武林盟主之位.非一门一派之盟主,令旗所指,凡我武林向道,都得受其调遣,遵其令喻,造化门何能独自例外?”   这声音林寒青熟悉异常,一闻之下,立时辨出是李文扬在说诉,当下又急急向前行了几步,侧目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八卦道施的老者,坐在一张太麻椅上,淡淡一笑,道:   “梅花门又何以能独行其是?老朽为何不能例外?”   李文扬道:“梅花门下不遵纵盟主令喻,才引起这场纷争形同叛徒,武林中各门处派,都将群起而攻。”   那造化老突然哈哈大笑,道:“阁下何人,说话怎生无礼?”   李文扬道:“老前辈不用追问在下姓名来历,当今武林盟主既然在座,兄弟之言,又可代盟主心意了。”   造化老人道:“如果老朽不肯听从,是否亦算得背背叛李盟主?”   李中慧冷然接道:“造化门如不肯听我令喻,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造化老人道:“那两条路?”   李中慧道:“昭告江湖,造化门从此解散。”   造化老人道:“敢问李盟主这第二条路呢?”   李中慧道:“如不肯退出江湖,宣告解散,本座只好在今诛绝你造化门下了。”   造化老人道:“不知是否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李中慧坚决的说道:“没有第三条路,你心意如何?还望能尽快答复本座。”   那造化老人起身说道:“好!容老朽考虑、考虑,明日午时之前,再答覆李盟主。”   李文扬冷冷说道:   “明日午时,未免太长了,其实阁下心意如何。片刻可决,用不到拖延时光。”   造化老人怒道:   “那推盟主大会,我造化门又无一人参加。如何能够约束我造化门中行动?”   李文扬冷冷说道:“不教而众为之疟,在动手之前,在下等必得先说清楚。”   造化老人哈哈一笑,道:“老朽洗耳恭听。”   李文扬道:   “眼下这巨宅四周,都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一动手,贵门弟子,别想能逃走一人。”   造化老人笑道:“这个已早在老朽意料之中。”   李中慧霍然站起身子,道:“阁下决宁宁战不降了么?”   造化老人脸色一变,道:“老夫一向是不受威吓。”   李中慧一挥怀中盟主旗,身后八个黑衣人,四个纵身而起,跃飞而出,正是那神、煞、鬼、魂,四大凶人。   造化老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怒鬼厉声喝道:“什么事想不到?”   造化老人道:   “大名鼎鼎的四大凶人,竟甘为人奴役,作人的贴身护卫,岂不是想不到的事情,”   怨魂身躯微微闪动,避开一剑。反手一掌拍了过去,掌势带起了啸风之声。   林寒青看那执剑童子,正是于小龙,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忖道:这四大凶人,个个武功高强。于小龙岂是敌手。心中一急,不自觉的又向前移动身体,直趋厅前。   但见于小龙剑势轮转,片刻之间,连攻八剑。林寒青默察他的剑路,诡奇多变,和首年所学。大不相同。心中暗道:原来他已学得了造化门下武功。   眼见于小龙功夫大进,林寒青却无法说出心中是忧是喜。   怨魂原想一个小小童子,还不是三两招之内就可夺起他的兵刃,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人意料之外,这童子年纪虽轻,但手中剑招却是老辣得很,两人交手七人回合,怨魂不但未能夺入对方兵刃,而且被于小龙变化莫测的剑势,迫的连退两步。   过一来,激起怨魂药凶性,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   刹那间拳影如山。四座生风,大厅中烛影摇红。明灭不定。   那于小龙剑上招数虽妙,但亦无法挡得怨魂数十年精修内功的奇猛掌力,不过三合,已被那怨魂魂掌力迫的剑势激乱,险象环生。   林寒青只瞧的大为担心,暗道:看情形于小龙难再撑过十合。   正自焦急间,突闻造化老人怒声喝道:“住手。”袍袖一挥,一股潜力直逼过去。   怨魂那被翻浪涌的掌力,吃那造化老人袍袖拂出的内力一挡,重起的掌影,陡然间现出一个空隙。刁蛮的于小龙疾快的刺出一剑,乘虚而入。   怨魂匆忙间一沉右腕,冷芒掠过,划破了怨魂右臂衣袖。   于小龙却借势一倒跃,退到那造化老人身后。   怨魂只气得双目圆睁。直似要喷出火来,怒声喝道:   “小娃儿给我滚出来,你能再接四大爷十招,我就从此退出江湖。”   林寒青暗道:贼性难改,四大凶人仍然是这般粗野。   只听那造化老人冷冷的说道:   “以你们神、煞、鬼、魂享誉江湖数十年的凶名,纵然能胜过一个年不足十五的童子,那也不算得什么荣耀的事。”   怨魂怒道:“你年纪不小,为什么不亲身临阵,和我一决胜负?”   林寒青暗道:叫得好!如是这造化老人亲自出手,就算胜过.神、鬼、魂四大凶人,还有李文扬,和那后接的周簧、庞天化等几人,只要这造化老人被制,整个故造化门,就算土崩瓦解。   哪知造化老人竟是不肯亲自临阵,冷笑一声,道:“你还不配和老夫动手。”   突然起身,举手一招,道:“金护法何在?”   但闻一个沉闷的声音,道:“弟子在此。”   大厅一角处,软帘启动,缓步走出一个全身黄衣的大汉。   怨魂目光一略那人,不禁微退一尺。   只见那大汉双目圆睁、凶光暴射,举动十分缓慢,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那怨魂生相已经十分凶恶,但那金护法却更给人一种恐怖阴森之感。只见他脸上肌肉僵硬、全身挺直,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活人。   凶神一皱眉头,低声说道:“老四小心,这人有些奇怪,必然练有特殊武功。”   那黄衣大汉一步一步,直向怨魂迫来,双目盯住在怨魂脸上,一眨不眨。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怨魂,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怖之感,大喝一声,劈出一掌。一股强猛的掌风,直向那黄衣大汉撞了过去。   那黄衣大汉眼看掌力直袭过来,不避不躲,硬受一击。   怨魂劈出的潜力暗劲,撞在那黄衣人的身上,有如击在铁石之上,只不过把那黄衣人向前行进之势一挡,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我这一掌,少说点,也有四五百斤气力,纵然是武功高强之人,受此一击,亦是不堪承受,怎的那人竟是若无其事一般。   幸好我这一掌,只用出三成内力,如是全力出手,必将为他强猛反震所伤。   他心中念头还未转完,那黄衣人已然逼近身来,双手缓缓伸出,直向怨魂抓来。   这人动作缓慢笨拙,平常之人看来,十分可笑,别说身具武功之人了,就是一个全然不解武功之人,也能轻而易举的闪开。   但在行家眼中,却又是一种看法,只觉地双手伸张的角度,笼罩了数个方位,如是他陡然而来,还可随机应变,闪让一侧,他这缓慢来势,更使人有无所适从之感。   如若让他逐渐接近的双手,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内,那时再想让开,就十分不易了。   这人动作虽然笨拙,但却给人一种恐怖的畏惧。   怨缓只觉他取逼近自己,双手的笼罩的方向愈大,除了后退之外,已是别无闪避之策。   要知道厅中地方狭小,又站满了人,飞跃跳纵的身法,极不适用。   怨魂心中大急,不觉间激发了凶性,大喝一声,右手五指,突然向那黄农人胸前抓了过去。   那黄衣人伸张的右手,突然加快,疾向怨魂手腕之上抓来。   待那怨魂右手五指接近那黄衣人前胸之时,那大汉右手也接近了怨魂的右手腕。   只听那黄衣大汉吐气出声,右手突然一紧,扣住了怨魂手腕。   怨魂只觉右腕上一阵麻木,骨疼如裂,全身的劲力,忽然失去。   凶神站在一侧,疾快的伸出右手,一指点向黄在大汉脉门。   但见那黄衣大汉空着的左手,突然向外一翻,向凶神右腕抓去。   凶神的武功,在四大凶人之中,最是高强,又眼见怨魂吃了苦头.好里还能容他得手,右腕疾况,避过一击,反臂一掌,横里击出。   这一掌变化奇幻,快得有如迅雷惊电,那黄衣大汉变手动作虽快,但身体移动之间,仍然是拙笨的很。   但闻呼啸一声,击个正着。   经凶神的功力,这一击直可以裂碑碎石,那黄衣大汉纵有金钟罩、铁布衫等苦练的功力,也是承受不起。   那知凶神一拳击中那黄衣大汉之后,突然大喝一声,向后退出两步。   凝目望去,只见凶神右拳上皮开肉裂,鲜血淋漓。   但那黄衣人也吃了凶神一拳震得向后退出无步,紧握怨魂脉穴助五指,微微一松。怨魂借机挣脱。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凶神大喝道:“老四不可,他身上藏有铁甲利刃。”   第十五章     怨魂出脚,迅快无比,凶神虽然及时喝叫.仍是晚了一步.怨魂飞起的一脚,正中了那黄衣人的小腹,但闻怨魂大叫一声,急急收回右脚。   只听造比老人哈哈一笑,道:   “不错,他身上藏的有利刃的铁甲.可惜的是,两位知道的晚了一步。”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恶煞、怒鬼、双双出手,各发一记劈空拳力,击向那黄衣大汉。   那大汉虽有铁甲护身,但也挡不住这四大凶人强猛的内力反击,内腑受了重伤.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摇了几摇,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造化老人冷冷接道:   “老夫这宅院之中,共有十二位铁甲勇士,诸位如有能耐,尽管出手就是,说完话,举手一挥,四个穿着青衣、举动笨拙的大汉,齐步走了出来。   李中慧低声说道:“亮兵刀,不要用拳脚和他们动手。”   但闻凶神大喝一声,一跤跌摔在地上。   紧接着怨魂,也一跤摔倒。   恶煞、怒鬼大吃一惊,怒声喝道:   “你这老区大,当真是阴毒的很,竟在那铁甲利力上,喂有巨毒。”   造化老人冷冷说道:   “不错,那铁甲利刃上喂有巨毒,除了老夫的独门解药之外,别无解救之法。”   他伸手纵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道:“解药在此,只要你们四大凶人,肯投入我造化门下。”   恶煞不容那造化老人说完,立时飞身而起,直向那造化老人冲了过去。   左手遥发劈空掌力,击向那造化老人胸前,右手去抢那造化老人手中药瓶。   造化老冷笑一声,右手一挥,迎着恶煞拍出。一股强猛的掌力,迎着恶煞撞来。   两股暗涌的潜力,撞在一起,激旋起一股强风。   烛影摇动,灯颤复明。   恶煞冲身那造化老人的身子,生生被撞了回来。   怒鬼暗发内力,一扎那恶煞身子,才使急退难止的恶煞,稳下身躯。   造化老人虽然一掌把恶煞震退,身躯也不禁摇了摇。   李中慧冷目注视造化老人,暴射出森冷的寒光,道:“当今武林,已成双方对垒之势,你这造化门,想在两大对垒中独树一帜,那是自取灭亡,你仔细想我的话,是否有理?”   造化老人冷笑一声,道:“如你迫我过甚,那是逼我投入梅花门下。”   李中慧脸色一变,道:“你如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手段狠辣了?”   说完话,举起手中的盟主旗,微微一挥。   皇甫岚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啸如龙吟,直冲九霄。   李中慧冷冷接道:   “时间不多了,你如仍不及时悔改,一场残忍的屠杀,将使你造化门从此绝迹江湖。”   但闻四外啸声传来,一起响应。   李中慧接道:“在这巨宅四周,我埋伏百余高手,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将立刻出手,火焚此宅,片瓦不存。”   造化老人仔细分辨那长啸之声,果是分由四面传来,脸色微变,沉吟不语。   林寒青心中暗道:“李中慧这番吓唬,看来要使那造化老人就范了。”   付思之间,突闻衣袂飘风之声,两条人影,由屋面上落了下来。   林寒青目光一转,已瞧出是庞天化和周簧,不可想而知大急,忖道:“我如守在此地,必将引起两人怀疑,看将起来,还是老法子,混水摸鱼的进入厅中才是。   心念转动,举步而入。   李中慧秀目转动,望了林寒青一眼,正待出言喝问,庞天化和神判周簧,已然联决而入。   参仙庞天化,眼看凶神、怨魂,全都倒卧在地上,立时欠身对李中慧一礼,道:   “敢问盟主,这两位可是受了伤?”   李中慧点点头。道:“他们中了造化门下的暗算。”   庞天化大步行了过去,伏下身子,仔细瞧过凶神、怨魂的伤势,道:   “伤势不足制命,但中毒即是很深。”   李中慧一螫秀眉,道:“有救么?”   庞天化微微一笑,道:“我庞某在此,如若让他们中毒而死,还有何颜以对盟主?”   造化老人道:“我不信你能解得了我造化门秘制奇毒。”   庞天化道:“不信咱们就当面试过。”   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白玉瓶来,倒出红色解药,接道:   “我庞某不用再配药物,但凭随身这除毒灵丹,就可解了他们身受之毒。”   造化老人道:“这个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庞天化不再言语,抓起山神,捏开他的牙关,把一粒粒红色丹丸,投入了凶神口中,随手一掌击在凶神背心上。   紧接抓起怨魂,如法泡制,也在他背上击了一掌。   全室中,突然静寂下来.所有之久的目光,都很注在凶神、怨魂身上,瞧着他们的反应。   这是庞天化一生声望投注的赌注,他事先夸下海口,如是这两粒丹丸,疗治不好凶神、怨魂,对他享誉江湖数十年的参仙之名,影响非浅。   李中慧也被吸引会心神,忽略了林寒青。   林寒青籍机退到门后面,站在校略之处,以免引人注目。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时光,凶神首先醒了过来,霍然坐起身子。   他天性凶残,虽得李中慧驯化去不少恶性,但受此挫折,不觉间又激发起他先天中的凶性,双手一探,抓着那黄农大汉双腿,大喝一声,当作兵刃,向造化老人打去。   造化老人心知属下身穿铁甲上锋刃喂有奇毒,不敢封架,一闪避开。   李中慧喝道:“住手!”   那凶神为人虽然凶残,但对李中慧却是敬取无比,听得她呼叫之声,立时纵身而退。   庞天化淡淡一笑,目注造化老人,说道:“庞某人,不是信口开河的吧?”   造化老人仰望大厅外,一株高大的白杨树,默不作声。   他似是瞧的十分出神,对庞天化讥讽之言,浑如不闻。   李中慧何等精明,略一沉吟,立时低声对身侧的皇甫岚道:   “厅外白杨树上,隐有暗中主持全局的敌人,快去逼他现出身来。”   皇甫岚应了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剑.陡然纵身一跃,飞出厅外,抬头望白杨树.道:“武林盟主在此,何方朋友,还不现身拜见?”   只听那白杨树上,响起了一阵格格的娇笑。道:“哟!李家妹子,好神气嘛!”   随着语言,飘身落下来一个玄色劲装,外罩婴披风的美貌少女。   皇甫岚一见来人,不禁驻然退了两步。   但闻李中慧的声音,由大厅中传了出来。道:“来的可是那西门姑娘么?”   皇甫岚道:“不错,正是那梅花主人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望也不望皇甫岚一眼,大步直向厅中行去。   李中慧随来群豪,都为之心弦震动,侧的一声,抽出兵刃。   只有李中慧和周簧还可保持着镇静神情,原地未动。   西门玉霜目光转动,扫掠了厅中群豪一眼,笑道:   “李姑娘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李中急道:“西门姊姊夸奖了。”   西门玉霜笑道:“李姑娘来晚了一步,造化门已然归附我梅花门下,又要你白费一番心机了。”   李中慧微微一怔,目光凝注到造化老人的脸上,道:“此事当真么?”   造化老人一面严肃之色,说道:“不错。”   李中慧淡然一笑,道:“西门姊姊处处占先小妹一步,实叫小妹佩服。”   西门玉霜道:“但愿你言出衷诚,不要口是心非。”   李中慧道:“自是由衷的赞美,不过……”   西门玉霜道:“不过什么?”   李中慧道:“区区一个造化门,也未必就能决定了江湖大势。”   西门玉霜笑道:“你如想今宵好来好散,武林大势咱们最好别谈。”   李中慧道:“西门姊姊今宵既无恶意,小妹从此告别。”   西门玉霜道:“不要慌。”   李中慧脸色一变,道:“还有什么指教?”   西门玉霜笑道:“有一桩很坏的消息,告诉李盟主。”   李中慧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举手理着鬓边散发,笑道:“关于白惜香,白姑娘……”   李中慧柳眉耸动,道:“白姑娘怎么了?”   西门玉霜道:“死了。”   李中慧怒声喝道:“你杀了她?”   西门玉霜笑道:“不是,她自己病死的,不过,你如要把这笔帐记在我的头上,我是十万分乐意承受。”   李中慧只觉心神震颤,几难自恃,呆了半晌才道:“我不信。”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白惜香已经死去,再也不会复生。”   李中慧暗中一提其气,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白姑娘才气、智慧,比起你西门玉霜如何!”   西门玉霜笑道:“略胜一筹。”   李中慧道:“何止略胜一筹,据小妹的看法,只怕是强过甚多。”   西门玉霜笑道:“看法不同,李姑娘如若是认定如此,那也由得你了……”   语高微微一顿,接道:“就算她强我甚多吧!但已是明日黄花,今生今世,你再也见不到白惜香了。”   李中慧心神逐渐静了下来,说道:“白姑娘和小妹分手之时,从未变过她的病势,那是说她根本末把区区病势,放在心上了。”   西门玉霜冷冷道:   “我虽大亲眼看到她气绝而逝,但却看到她垂死的神情,别说是我西门玉霜了,就是稍通武功、医道,也能看出她必死之怔,此事信不信全由得你,咱们用不着为此始杠。”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一件对你十分重要的事,也和白惜香有关。”   李中慧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关于那林寒青……”故意顿口不言。   李中慧果然沉不注气,说道:“林寒青怎么样了?”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横刀夺爱,抢了林寒青,也许你仍不肯相信。”   李中慧只觉眼前一黑,胸中气血浮动,几乎晕倒过去。   但她却强自镇静下来,谈谈一笑,道:“如若是真的,小妹又该替她恭贺一番了。”   西门玉霜两道目光,盯住在李中慧脸上瞧了一阵,道:“怎么?你当真一点也不痛苦么?”   李中慧笑道;   “自然是当真了,林相公坦荡君子,白姑娘绝世才女,小妹替他门高兴还来不及。”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却不是由衷之言吧?”   李中慧强自振起精神笑道:“西门姐姐念念不忘林寒青,心中对他,定然怀念很深了。”   西门玉霜道:“不错,我很怀念他,不像你李中慧口是心非。”   李中慧笑道:“原来如此,那就无怪你要咒那白姑娘早些死了。”   西门玉霜道:“用不着咒她,此刻她尸骨已寒。”   李中慧突然站起身子,道:“西门姐姐要讲的话讲完了吧?”   西门玉霜道:“没有,前面说的是私情,现在该谈公事了。”   李中慧目光微转,不见西门玉霜带有帮手,心中一宽,暗道:“如若她未带人手,单枪匹马而来,就算加上造化门,我们也勉强可以对付。”   心中暗作盘算,口中却冷冷喝道:“谈公事,小妹是洗耳恭听。”   西门玉霜脸色一整,严肃地说:“你已经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一个人的荣耀,到了巅岭之后,就该激流勇退,天下英雄肯受你李中慧之命,大半是为了对付我西门玉霜……”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不论你是否承认,但你该心中明白,当你争盟主之位时,我并未全力破坏,我要你过过盟主之瘾,如今是李中慧三个字天下皆知了。”   李中慧接道:“你错了,黄山世家的招牌,比起那武林盟主之位,该是毫无逊色。”   西门玉霜道:“难道你真敢和我作对?”   李中慧道:“小妹无此用心,要得西门姐姐的作法了,”   西门玉霜道:“我要报杀害父母的大仇,那里不对了?”   李中慧道:“如你愿叙事论事,召集天下英雄,公定是非,小妹倒愿相助一臂之力。”   西门玉霜怒道:“我自己的事,还要你来相助……”   她双目中光芒闪动,直似要喷出火来,语声微微一顿,冷漠的接道:“我不愿你卷入漩涡.才这般好言相劝你激流勇退,你如认为我怕你,那可是估计错误了。”   李中慧道:“西门姊姊的盛情,小妹心领了,小妹既蒙天下英雄推为盟主,岂可袖由旁观,任你纵横自如,造劫于武林之中。”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道:“白惜香死去之后,你已无撑腰之人,如是这般执迷不悟,可别怪我西门玉霜心根手辣了。”   李中慧道:“如是西门姊姊不肯罢手,定要在江湖造成杀劫,小妹只有和你周旋到底了。”   西门玉霜脸色铁青,呆了一阵,突然格格大小起来,道:“好!天亮之后,咱们就变成生死对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中慧道:“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今夜我放过造化门……”   目光转到造化老人的脸上,冷然接道:“天亮之后,你造化门中,已成了武林中公敌。”   造化老人笑道:“愈多愈好,老夫一大心愿,就是要我造化门的武功,宏扬武林之上。”   李中意一挥手中盟上旗,道:“咱们走!“当先举步向厅外行去。   李文扬突然加快两步,低声对李中慧道:“造化门最先出手的一位年轻弟子,颇似林寒青苦寻不见的失踪的师弟。”   李中慧人已行出厅门,问言停了下来,道:“不会看错人么?”   李文扬道:“错不了。”   李中慧缓回过脸去,目光凝注在西门玉霜的脸上,道:“西门姊姊,小妹有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   李中慧道:“我想请姊姊代我向造化门要一个人。”   任她西门玉霜的机智绝世,也不禁听得一呆.缓缓说道:“要一个人?”   李中慧道:“他不过是造化门下一名弟子,不论他属于那一边,都是无足轻重。”   西门玉霜心中暗道:“这丫头不知要闹什么鬼?口中却冷冷说道:   “既是无足轻重,你为什么要他?”   李中慧道:“理由简单得很。”   西门玉霜道:“说来听听。”   李中慧道:“因为他是我一位远门亲戚的子弟,被那造化老人掳了过去,收归门下。”   西门玉霜秀目转动,瞧了造化老人一眼,口中却对李中慧道:“是那一个?”   李中慧道:“你先说答不答应.如是不肯答应.小妹说了也是白说,那还是不说的好。”   西门玉霜沉吟了良久,道:“如是你没有骗我,我就答应你。”   李中慧罢,转过脸去,正待指从,李文扬却抢先说道:“就是那造化老从身旁的劲装童子。”   西门玉霜缓步行近于小龙的身侧,伸手指着于小龙道:“是他么?”   李文扬道:“不错。”   西门玉霜望了于小龙一眼,缓缓说道:“小兄弟,你姓什么?”   于小龙道:“我姓于。”   西门玉霜柔声说道:“你认识那位李姑娘?”   于小龙早已服过了造化门中药物,除了知道姓于之外,过去之事,早已立的干干净净,瞪着眼睛望着李中慧,瞧了半晌,道:“不认识。”   西门玉霜目注造化老人道:“他是谁?”   于小龙道:“是我师父。”   李中慧道:“你不能这样问.他年纪幼小,自然是记不得我了。”   庞天化道:“纵然是年纪再大一些,但他服用了造化门中药物,也将忘记过去的事!”   西门玉霜目注造化老人,道:“可以让他们带走么?”   造化老人满脸痛苦之情,说道:   “老朽诸多弟子中,以此子资质最好,我正准备要全力培育他,授我的绝技,承我衣钵,让他们带走了,岂不可惜?”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再替物色一个传撑衣钵的弟子……”   目光转注李中慧接道:“好好看顾他。”   伸出手去,轻轻在于小龙的头上拍了两掌。   李中慧是何等聪慧人物,心中立时生出警觉,但却隐忍不言,只听西门玉霜柔和的说道:“小兄弟跟那位姊姊去吧!”   于小龙回顾了造化老人和西门玉霜一眼,脸是一片茫然神色,依言举步,直对李中慧走了过去。李中慧伸出左手,拉住了于小龙。右手突然点了于小龙两处穴道,交给李文扬,低声说:“背着他走。”   目光一转,望着西门玉霜道:“姊姊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盟主未免是太多疑了,此等小心眼,如何能够率领人下英雄?”   李中慧道:“这倒不劳姊姊费心,小妹就此别过,”转向外行去。   西门玉霜笑道:“那位小兄弟已经服这造化门下特制的造化丹,你要小心待他。”   桀傲不驯的造化老人,对西门玉霜的一切决定,丝毫不敢违抗,站在一侧,呆呆出神。   周簧、庞天化断后而行,暗中运动改备,保护着李中慧离开了大厅。   林寒青深知这身装着,已业引起李中慧的怀疑,决然瞒不过西门玉霜,只要行入灯光之下,势必被西门玉霜认出不可,眼见李中慧等带了于小龙而去,心中大是焦急,暗道:此刻既无法混出大厅,只有先找一处可资藏身之处.暂时躲避片刻,等西门玉霜去后,再行设法混出此宅。   但厅中烛火辉煌,除了自己停身的门后,有些暗影,可资安身之外,别无藏身之处。正目焦急之间,突见西门玉霜举步直行过来,冷冷喝道:“什么人?”   林寒青心中暗道:“糟了,既然被发觉了,只怕是难躲过今日这危,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他心知多讲上一句话,就可能被西门霜听出声音,索性默然不言,一个大转身,跃出厅外,直向李中慧追去。   这时,李中慧不过刚出二门,周簧和庞天化,还在二门之内。林寒青一跃出厅,大出了西门玉霜意外。略一出神,林寒青已到了两丈外。   突然一挫柳腰,低声叱道:   “站住!”喝声出口,人已追到了林寒青只觉右臂一麻,一条臂顿然失去了作用。但他咬牙忍受,未哼出声,全力向前一跃,飞出一丈开外。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如影随形,疾追而至。   她轻功绝佳,速度之快,自非林寒青能够及得,再加上林寒青右臂受伤,飞跃之势,大受影响西门玉霜一跃之下,已然追到林寒青的身后,举掌拍下。   但两人这几度飞跃,已然接近二门。   神判周簧一直在运劝戒备,眼看林寒青说要伤在西门玉霜掌下,立时扬手拍出一股劈空掌力,口中却大声喝道:“姑娘不可伤人!”   掌力如啸,直撞过去。   西门玉霜如若不计自身安危,固可一掌把林寒青伤在手下,但自己亦将伤在周簧强猛绝伦的掌力之下。   形势迫得她不得不回身自保,击向林寒青的右掌突然一翻,接下了周簧一掌。   神判周簧早已知是西门玉霜,是以劈出的一记掌风,用出八成真力。   西门玉霜武功虽高,但她身悬半空,仓促应变,力道难以用实,接下了周簧一掌,连在空中打了两个转,身子飘落实地。   林寒青借两人互拼掌力时,一换气疾跃而起,登上屋面,疾奔而去。   这时,已出二门的李中慧,闻得身后呼叫只声,带着李文扬,重又走了回来。   西门玉霜目往周簧,冷冷说道:“你发掌力救他,可知连他是谁么?”   周簧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西门姑娘要杀他,那自然不是姑娘的手下和造化门中的人。”   西门玉霜一颦柳眉儿,道:“是不是你们带来的人?”   李中慧环顾了身侧随行群豪一眼,摇摇头,道:“不是我带的人,我李中慧光明正大而来,还不屑故弄玄虚。”   西门玉霜冷冷说话道:“在你我对垒之下,能有一个造化门,难道就没其他的独立门户,想从其间坐收渔利么?”   李中慧抬头望去,只见一片夜色,那里还有林寒青的踪影,当下淡然一笑,道:   “可是造化门已归服西门姊姊的手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论他是何人,但已走的不见踪影,那也不用追究了。”   西门玉霜冷然说道:“李中慧,明天太阳出山.咱们的一点情义,就算随着今夜消失,此后各凭手段,强存弱亡,你们去吧!”   李中慧和西门玉霜两个人。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缓缓举起右手。   李中慧目光一瞥,只见西门玉霜五个纤巧的王指,突然粗了甚多,不禁心中一惊。   但她神色间仍然保持着镇静,说:“此刻,天还未亮,咱们还有一个多时展的姊妹情义。”   西门玉霜脸上是一片严肃之色,举起的右手,又缓缓放了下去,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中慧道:“就算那白惜香真的死了,你也赢不了这一战。”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可是因为你李中慧还活在人世上么?”   “以你武功,杀我并非易事,不过,杀了我一个李中慧,还会有更多人出头来和你为难,千百年来,武林中,有着无数的风暴、变乱,但千百年后,武林中仍然是这个样,没任何一个身怀绝才大慧的人,该变了江湖。姐姐强煞了也是是一个人,由我李中慧起,武林可以死去十个盟主,但你西门玉霜,却只是一个,你死了,一切都随时间消失。”   西门玉霜冷漠的接道:“你要教训我?”   李中慧慧道:“小妹是诚心相劝。”   西门玉霜道:“盛情心领,不敢承教。”   李中慧道:“那是小妹多言了。”   西门玉霜目光抬望李中慧的头上,道:“你左鬓上,戴的什么?”   李中慧道:“一支金钗。”   西门玉霜道:“可否借我瞧瞧?”   李中慧伸手取下头上金钗,递了过去,道:“姐姐如若喜爱,小妹奉送就是。”   西门玉霜左手接过金钗,放在右手之上,用力一握,冷冷说道:“原物奉还。”   伸开五指,把金钗高托于掌心之上。   李中慧凝目望大,金钗仍然是完好无缺,略一沉吟,缓缓伸出手去,取过金钗。   那金钗离开了西门玉霜手掌,突然片片碎裂,洒落一地。   李中慧欠身一笑.道:“多谢姊姊手下留情。”   西门玉霜道:“明天日出之后,你就要多加小心。”   李中慧道:“姊姊也要多多保重。”转过身子,大步出门而去。   且说林寒青用出了全身气力,放腿一阵狂奔,一口气跑出十余里路,才停了下来。   抬头看上,自己上停在一处荒凉的郊野里。   这一阵急奔,他只顾逃命,忘记了臂上伤势。此刻停了下来,只觉一条右臂全部麻木,一抬左臂,竟是难以抬得起来,不禁心中大骇,暗自忖道:“我林寒青若再坏了一条右臂,当真是残废无用的人了。”   他这些日中,到处流浪,生来的一份骄傲之气,早已消磨了大半,经过一阵沉思之后,竟然恢复了镇静。   这时,存在他心中的,只有几件未了心愿,容毁臂伤,已使他豪气顿消,此刻,只想到设法通知干小龙一声,要他了解到自己的来历,然后去黄鹤楼,看看白惜香是否真如西门玉霜所言,已经死去,或是魔功有成,大病已愈。再回家看看白发老母。此生的心愿,可说算完了,此后,当找一处人迹罕至之处,了此残生。   他仰脸望望天上的星辰,茫然向前行去。连番的悲惨际遇、打击,已使他变的随遇而安,不再想过去和未来。   他茫然的走着,不知行向何处?   突然间,由身后传来一个娇若银铃的少声,道:“林寒青。”   林寒青似是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认识他的人来,停下脚步,回头去,茫然说道:   “叫我么?”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了过来,道:“果然是你!”   暗淡的星光下,缓步走过来西门玉霜。   林寒青看清了来人之后,茫然的神志,陡然一清,不禁怒火大起,冷冷说道:   “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么?”   西门玉霜缓缓伸出手去,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臂,柔声说道:   “我用拂脉手法伤了你的右臂,如不早些疗治,只怕要成残废。”   林寒青一挫腕,夺回右臂,冷冷说道:“残了一条臂,有什么要紧,我林寒青早已不在平了。”   西门玉霜清澈的双目,凝注在林寒青的脸上,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我深觉对你不住。”   林寒青道:   “不要紧。天下英雄,都是你的仇人,你要杀尽了他们,而后甘心,区区算得什么?”   西门玉霜道:“那不同,他们和你毫无关系,我不用对他门怜悯、同情、抱疚,但对你……”   林寒青道:“我林寒青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也不用你来同情。”   西门玉霜道:“这不是同情,而是一份无法表达的愧咎。”   林寒青奇道:“你也会有愧疚之心,这倒是一大奇闻!”   西门玉霜道:“你与众不同,因为你是君子。”   林寒青道:“多承夸奖,在下是担当不起。”   西门玉霜道:“我是由衷之言,你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信与不信,有何要紧,姑娘多珍重了。”一个大转身,换了一个方向行去。   但见眼前人影一闪,香风拂面,西门玉霜又拦在了身前,说道:   “不论你是否同意,我都要疗好你的伤臂,然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林寒青心知无法和她抗拒,伸出右臂,道:“盛情却之不恭,那就有劳了。”   西门玉霜柔嫩、纤巧的双手,缓缓在他的臂上推拿,该是一个充满柔情密意的画面才是,但林寒青抬头望着星辰的冷漠态度,显得这画面是那样不调和。   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西门玉霜才缓缓放开了林寒青的右臂,道:   “好了,血道已畅。”   林寒青冷冷接道:“多谢姑娘费心了。”   放步向前行去。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站住!”   林寒青停下脚步,转过脸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西门玉霜缓缓由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道:“这瓶中药水,可洗去你脸上的色彩,恢复你俊秀之容。”   林寒青伸出手去,接过玉瓶,道:“多谢赐药。”   西门玉霜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但你听了之后,不要难过。”   林寒青突觉心中一阵跳动,道:“可是那白惜香死去了?”   西门玉霜道:   “不错,她病入膏肓,纵然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无法疗好她的病疾。”   林寒青突然转过脸来,两道目光,直逼在西门玉霜的脸上,道:“你杀了她?”   西门玉霜缓缓垂下头去,道:“我确然有此用心。”   林寒青厉声接道:“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为什么言而无信?”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一天不死,我就一日食不甘味,席难长枕,不过,我没有出手伤她,我去到那埋花居时,正赶上香菊、素梅.埋葬她的尸体。”   林寒青一呆,道:“当真么?”   西门玉霜道:“不错,我亲手打开了棺盖,看过了她的遗容,素花锡箔,奠拜过她的坟墓。”   林寒青怒声道:“是你逼死了她?”   西门玉霜摇摇头,举手理着鬓边散发,说道:   “我去那里确实准备要置她死地,但我去的晚了一步,已没有我出手的机会。”   她长长叹息一声,道:“虽然不是我杀了她,但对你我仍然有深深的愧疚。”   林寒青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恨不得一剑把西门玉霜劈成两半,但双方武功悬殊,自知无法和人为敌,只好强自忍耐下去,冷然说道:   “你虽然没有杀她,但她被你逼的无路可走,才这样自绝而死。”   西门玉霜道:   “你错了,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病死的,唉!那绝症,强如白惜香,亦无法把自己从死亡中解救出来。”   林寒青道:“你既然没伤她一发一毫,对我又有什么愧疚?”   西门玉霜道:   “我虽然没有动手杀她,但却动了杀她之心,背弃信诺,赶到埋花居,如是她没有死,我是决不会放过她,如今她死了……”   林寒青冷冷接道:   “你可以高忧无忧了,纵横七海,睥睨九洲了,天下英雄再无你西门玉霜的敌手了。”   西门玉霜道:“正和你说的刚刚相反,我心中有些后悔。”   林寒青纵声大笑道:“白惜香已作古人,西门姑娘也不用假慈悲了。”   西门玉霜黯然叹道:“是真的,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对你失去一次信诺,但将答应三件事,作为补偿,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出你之口,我都将为你办到。”   林寒青接道:“白姑娘已经死了,就是答应我三百件、三万件,又有何用?”   西门玉霜呆了一呆,道:“你很喜爱她?”   林寒青道:   “不错,在我心目之中,只有白姑娘一个人。”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话未说完,人却转身疾奔而去。   西门玉霜高声说道:“林寒青请留步片刻,我还有两句话说。”   林寒青虽然听得她呼叫之声,但人却奔行更快,连头也未回顾一下。   西门玉霜呆呆望着林寒青的背影,直待消失在夜色之中,才黯然叹息一声,回身缓步而去。   林寒青也不知奔跑了多少时间,也不行出了多少里路,东方天际,已泛起了一片鱼肚白色,才放慢了脚步树行。   白惜香在世之日,他还未觉得什么,但听闻到白惜香的死讯,才发觉那柔弱多病,清丽绝俗的少女,在他心目中占的地位是边样重要,份量是那样沉重。   西门玉霜那肯定的口气,使林寒青深信不疑。原无存在心中的一份希望,也为之完全消散。   他抖抖衣服上的露珠,又举步向前行去,历练和折磨,已使他变的十分坚强,白措香死讯的打击虽然惨重,但他仍然能撑得住。   想重回理花居,但转念想到如是回到埋花居去,瞧到白惜香理骨新坟,绝难再支撑得住,万一她没有死,正在练习魔功,自己这一去,又将惊优于她,到不如利用此刻时光,把几桩未完之事办好,然后再去那埋花居,那时,她如还活着,魔功已然有成,自然是可以和自己相见,如是果已死去,就在她坟前奠拜一番,再定行止不迟。   这般一想,精神一振,伸手摸着怀中的玉瓶,忖道:“西门玉霜赠我这药物,可洗去脸上的五颜六色,不论真假,何不一试。”   当放步急行,找到一条小溪,摸出怀中玉瓶,正待倒出药物,洗去脸上的色彩,心中是一动,忖道:“白惜香如若当真死去,我复容又有何用?女为悦已容,我林寒青为白惜香留下着终生标帜,一张奇丑的怪脸,有何不可。   心念一转,收起药物,大步向前行去。   他有了数次的经验,心知西门玉霜和李中慧的搏斗,已然扩展到酒栈之中,必得小心一些才行。   他易容改装,暗中观察,果然发觉了江湖上,到处都充满着张的气氛,无数的劲衣骏马、佩刀带剑的武林人物,匆急的奔来奔去,一批向西,南来北往,东奔西跑,显然都是匆急弛援的高手。   这等形势上查看,李中慧和西门玉霜,已然是短兵相接,戈刃相见,展开了恶战、屠杀。   经验累积,使林寒青改装易容之术,和做作表情,登入了惟妙惟肖之境,虽然常和武林中人相见,却无人怀疑到他。   这是,中午时分,林寒青扮了一个卖水果的老儿,担着一担水果,行在一处十字路口。   只见地上血迹斑斑,旁侧田中,躺着两个死去的装大汉,一匹重伤健马,倒卧路侧,仍然不住的挣扎低嘶。   这是一幅凄惨的画面,只瞧行林寒青感慨万千。   他放下担子,长长叹息一声,暗道:“武林道上,正面临着空前的浩劫,找林寒青堂堂七己之躯,难道真的要置身事外,袖手不问,眼看着这等惨事,一幕接一幕的,不停上演么?”   正忖思间,突闻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狂奔驰而来。   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满身鲜血的人,伏在马背上,快马如飞,向前狂奔。在那快马之后,紧追着两个执刀大汉,合骑一匹健马。衔尾急迫。   林寒青心中忖道:“这人已受重伤.两人竟然还不肯放过了他,难道非要置地死地,而后甘心么?   只觉一股不平之气,泛上心头,陡然松开两边水果,手横扁担,放过了那受伤之人,大喝一言,一招“横江截浪”疾扫过去。   那两个街尾疾边的大汉,料不到一个卖水果的老人,竟然放卷入江湖仇杀是非中,更出入意外的是,伸出手一击,竟然是凌厉无情.一时间躲避不及。   只听一声惨叫,方首一个大汉,首当锐锋,吃林寒青一扁担击在腰间,只打的离马腾空.飞了起来,摔到一丈开外。   左首那执刀大汉,快马如箭,就在林寒青击中右首同仁的一刹时光,已然掠着林寒青的身侧而过。   林寒青回目一掠,只见那人马鞍之上,挂着血淋淋的四颗人头,不禁怒火大起,暗道:“这人已经杀了四个人,还不肯放过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当下双臂用力,向前一送,手中扁担,脱手飞出,直向那人后背击了过去。   那人求功心切,不顾同伴生死,一心猎取那受伤人的首级,暗厉裆劲,一个动步。已冲到那受伤大汉身后,正待举刀劈下,却下料林寒青飞击过来的扁担,先他而到,正击在背心之上,惨叫一声,连人带刀摔了下去。   林寒青出手奇重,两个人虽未死去,但都已受了重伤。   那原先受伤亡人消势甚重,死里逃生,全然不觉,快马如飞,眨眼间奔跑的踪影不见。   林寒青回顾了两位落马大汉一眼,挽好水果担子,放步而去。   那后被击中的执刀大汉,伤势较轻。等了片刻,坐起身来但闻四外空寂,那里还有人踪。   他运气调息一下,缓缓站这身子,行列同伴身侧,扶他起来。   那人挣扎两起,疼的哇哇直叫。   原来,林寒青横里一击,打断了他五根肋骨。   两人相搀相扶的上马而去。   第十六章     且说林寒青挑起水果担子,一口气奔行了六七里路,才放缓脚步。   但闻马嘶传来,迎面奔过来十几匹快马,风驰电掣。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好一场悲惨的江湖浩劫,转身绕入一条小径上,缓步向前行去。   天色逐渐的黑了厂来,林寒青正行彷一座浅坡下的小农村中。   这座农村,只不过五六户人家,茅舍数盈,但却打扫的十分干净。   林寒青打量了四周一眼,暗道:“这村中住的人家,家家收拾的如此清洁,不似普通的人家。”   心中念头转动,放下水果担子,举步直门一座茅舍之中走去。   只见两扇大门,紧紧闭着,举手一推,两扇大门忽的呀然大开,敢情那林门未关闭。   一条手臂突然伸了过来,疾向林寒青右腕之上抓去。   林寒青正待反手还击,心中突然一动,停止反击,任那伸来的五指,抓在右腕之上。   只觉一股力量,向前一带,硬把自己拖入室中。   林寒青装作不会武功模样。任人摆布,口中说道:“小老儿不知诸位英雄好汉在此,还望多多恕罪。”   只听一个粗豪的出音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林寒青道:“小老地卖水果为生。”   另一个声音喝道:“深更半夜.那里还有人买你水果,分叫是梅花门下奸细。”   林寒青急道:“小老儿在途中遇上了变故。”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什么变故?”   林寒青道:“两方好汉厮杀。”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接道:“不管他是何来历,一刀把他宰了就是。”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他们如要出置我死,那是非得出手反抗不可了。”   但闻另一个声音接道:“先点了他穴道再说。”   林寒青突觉腰间一麻,穴道已被人点中。   这八人约信了林寒青的话,误认他不会武功,是以出手甚轻。   林寒青借势装腔,一侧身朝下倒去。   林寒青暗中运气,冲开穴道,启目望去。只见这茅舍厅中,坐满了身着劲装、身佩兵刀的大汉.高高矮矮.不下十余人。   林寒青心大为奇怪,暗道:“这座茅舍中,坐了许多武林人物,想那乃外两座茅舍中。定然也藏有不少高手。这许多武林人物,藏在这样一座小小山村之中,不知是问用心?”   心中念头转动之间,突闻室外啊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那梅花门的马车已到,诸位要小戒备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乘车而来,敢情是那西门玉霜亲身到此。   只见室中群豪,齐齐拔出兵刃,列成两队,两个手执强弓。腰挂雕翎的大汉,行向窗口处。   林寒奇心中暗道:“十余人中,还两个弓箭手,显得这恶毒布置。是很用心机了。   细看那十余大汉的面貌,竟是一个也不认识。   大约达了一走热茶时光,静夜中,果然传来辚辚车声。只听轮声愈来愈近,显然马车已进入了村中。   林寒青暗叹息一声,道:“双方似是已到不择手段的境界,以多凌寡,暗布陷阱,无所不用其极。   只听一声大喝,传了进来,道:   “阁下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四周有无数强弓利箭,对准马车,只要我一声令下,立时将万弩齐发。”   轮声顿住,马车似是依言停了下来。林寒青一股强烈的冲动。由心底泛了起来,恨不得冲出室外,瞧个清楚。但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有所举动,室中十余个手执兵刃的大汉,立时将群起围攻。   情势迫人,只好暂时忍耐,索性垂下头去,暗中运气调息。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又响起一个宠亮的声音,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肯依言停车。那是足见高明,此刻请启帘下车。”   林寒青凝神倾听,不闻有人相应。心中大奇,暗道:以西门玉霜为人孤傲自负,如何肯受此屈辱,难道不是西门玉霜么?   但闻那宏亮的高音又道:   “在下由一数到五,阁下如仍是不肯下车受缚,那就别怪我要下令放箭了。”   马车中的人,竟有着无比的沉着。任那人呼喝吓唬,始终是置之不理。   那宏亮的高音果然一、二;三、四。的数了下去,在待数到五字,仍然不闻车中之人答话。   嗤的一声,箭啸破空,不如何人当先放出一箭,紧接着箭风不绝于耳。   林寒青静坐厅去,除了闻得一阵怒马悲嘶之外,始终不闻其他声音。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箭风颇寂。紧接着两扇木门大开,十几个手执兵刃的大汉,两行并出,冲出茅舍。   林寒青转眼四顾。室中之人,已然全奔出去,立时站起身子,轻步行到窗外,凝目向外望去。   只见数十个手执兵刀的黑衣大汉,团团把马车围起来。   昏黄的星光下,隐隐可见那拖车健马,身上中箭如猬,半跪半卧的死在地上。   篷车的四周,也钉满了长箭。   车帘低垂。听不到一点声息,似乎是篷车中,根本没有坐人。   林寒青暗自忖道:“如若这是一辆空车,李中慧着回劳师动众,在这里埋伏如此众多人手,岂不要今西门玉霜笑掉了大牙。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突闻那马车中传出一声冷笑,道:“只有这点人手么?”   垂帘起处,缓缓起出一个全身绿衣佩剑的少女。   她的动作优美沉着,很慢的下了马车。   林寒青瞧着那绿衣少女,心中暗道:“这丫头颇似西门玉霜的宠婢小翠。”   他和小翠,只不过匆匆照过两面,自是无法认得清楚。   只见她缓缓举起手来,纤巧的五指,握了剑把.突然一振手腕,长剑出鞘,疾快在身前划出了一圈银虹,轮转的寒芒,带着一片轻微的啸风之声。剑光敛消,场中已有四个玄色劲装的少女,手中各横着一支长剑,排列那绿衣女的身后。   这诸多变化,也就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双方都已是刀出鞘,剑在手,大战一触即发。   只听好绿衣女冷笑一声,道:“你们还有多少人手,一齐请出来吧!”   只听正东方位上,一个手执斩虎刀的大汉,道:“在下飞刀手段平,姑娘如何称呼?”   绿衣女道:“你可是这群人中的首脑么?”   段平道:“那是盟主的指命,兄弟只好承担起了。”   绿衣女冷笑一声,道:“谁要和你谈古叙旧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的名字是翠大娘。”   段平道:“翠大娘,翠大娘……不对,不对.你这不是骂人么?”   林寒青暗道:果然是小翠了,这丫头如此刁蛮。   只听小翠说道:“你爱叫不叫。”突然一振手腕.长剑回向左侧刺去。   但闻一声惨叫传来,一个执刀黑衣大汉,突然向后退了两步,一跤倒在地上。   林寒青只礁的心中升起来一股寒意,忖道:“好快好毒的手法,颇有西门玉霜之风,但阴毒似尤过之。   段平眼看一个同伴倒了下去,风气得哇哇大叫,道:“好恶毒的臭丫头,出手竟是这等阴狠。”   小翠道:“你们在这山村之中,埋伏下人手,暗施伏击,那也算不得光明的事。”   段平一扬斩虎刀,高声说道:   “盟主有令,和梅花门下的人,不用讲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道义。”挥刀一招一“横断云山”.拦腰向小翠斩去。   小翠手中剑一招“乘龙引凤”,巧妙绝伦的把段平的轨虎刀引向一侧,剑势陡然一变,上撩去。   这一剑由项龙引凤“变作”金丝缠腕“,说来并不稀奇,但她把这两招漠不相关剑招,连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奇奥,闪避不易了。   段平手中斩虎对被小翠剑势封入外门,一时间收不回来。匆急之间,急急挫腕,向后让开。   小翠剑势奇速,去如流星,寒芒一闪间,段平的右腕已被剑势划破。   小翠一剑划破了段平的右腕。并未再挥剑施袭.却疾快的向后退了两步,高声喝道:   “住手,先看你们这位带队首脑的际遇,你们再动手不迟。”   她说话的声音甚高,尖厉刺与,分围在四周的黑衣大汉,正要挥动兵刃动手,却被小翠这声尖叫阻止。   转眼望去,只见段平手中的轨虎刀,突然垂了下来,脸上神情惊布,全身抖动不息。   这时,天上鸟云已散。星光照射下,景物隐隐可辨。   林寒青亦瞧的大为奇怪,暗道:“这段平为人,英雄气概甚浓,就算小翠一剑,划断了他腕上的经脉,也不致如此气馁——   只听小翠冷冷说道:“我梅花门下的绝世剑法,岂是一般人所能抗拒。”   只听段平大喝十六岁挥动手中的斩虎刀,突然向外闯去。   群豪料不到他舍如此,被他挥抡的刀势,连伤了两人;只好纷让开。   段平冲出了群豪,该回狂奔而去。   小翠放声一降格格大笑,道:“你们都瞧见了?”   但闻远处,传过来段平尖锐的嚎叫之声,静夜中,只听得人毛骨悚然。   小翠冷冷的接道:“你们听那声音。”   群豪默然,无言相应。   小翠淡淡一笑,接道:“他跑地太远了,你们无法瞧到他那死时的凄凉之状,那是世间最痛苦的惨状。”   语声激激一顿,厉声接道:“凡是为我梅龙门剑所伤,人人际遇如此。”   林寒青暗道:“就算小翠那一剑,斩了那段平半个手腕,也伤不到他的中枢要穴,如何能使他神智疯狂呢?”   小翠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道:“那个不相信,请来一试如何?”   段平的惨叫悲豪声,再加上小翠这几句唬人之言,果然四周群豪,让出了畏惧之心,一时间,竟无人出言接口。   林寒青心中暗道:李中慧在此埋伏的人手虽然不少,但却无领导群豪的人才,只有一个段平,伤亡之后,再无接替之人,实是大大的失策了。   付思之间,遥闻一声长笑传来道:“梅花门下人,果是阴毒,竟然在封上淬有剧毒。”   短短风句话,揭穿了小翠的一番骗局。   林寒青只觉话声十分耳熟,凝目看去,两条人影疾奔而来,正是李文扬和韩士公。   小翠冷笑一声,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你李文扬。”   李文扬道:“我正是区区,姑娘好眼光。”   小翠目光转动,环顾了四周一眼,道:   “不错,我这剑上,淬有剧毒,只要被我剑势点中,那是别想有幸生之心。”   这时,李文扬已然越豪迈到了小翠身前,冷然一笑,道:“在下领教一下姑娘的淬毒剑招。”   左手拔出肩上插的把扇,霍然张开,右手却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剑,把扇平胸,守住门户,短剑却蓄势待敌。   原来,他默查形势。发觉了群豪已为小翠出手两剑连伤两人的夺入先声所摄,只有自己率先出手,当可激厉起群豪的战志。   小翠冷冷说道:“久闻黄山世家的武功,博兼天下之长,今宵倒要领教,领教了。”   语声甫落,突然振腕一划,刺了过去。   李文扬早已有备,左手指肩一挥,幻起一片扇影。护住了身子。   右手短剑,却疾起一招“百花吐蕊”扇影中幻起了点点寒芒,攻向小翠。   这是黄山世家中独创之学,扇中套剑,极是不易防守。   小翠果然被这反击一剑,迫的退了两步。   李文扬高声说道:“这就是黄山世家剑招之一。姑娘评价如何?”   四周雅豪眼看李文扬出手一剑,就把小翠迫退,不禁心神振奋,齐齐挥动兵刃,准备合围而上。   小翠怒声喝道:“不过尔尔。”长剑起处,疾扑而上。   这次,她已不敢再存轻敌之心,剑转如轮,寒芒电掣,猛向李文扬攻了过去。   李文扬心知梅花门下剑招诡奇,才把轻易不用的,扇中套剑之学,用出对敌,小心翼翼,接下了小翠的剑势。   这时,排列在小翠身后的四个玄衣劲装少女,已在小翠身后,布成一个半圆的阵势,护住了小翠左右两翼。   李文扬和小翠恶斗了四十余合,一直,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小翠一路抢攻,李文扬却是一直采取守势。   四周围观的群豪本待要出手助战,但见两人恶斗激烈,无法插手,只好袖手旁观了。   梅花门的剑势,本以恶毒凌厉见长,极是不易招架,但黄山世家的武功。却是以机变在武林独树一帜。   且说林寒青悄然行出茅舍,攀登在一棵大树之上.居高临下,看江湖上两家特殊门户的武功之长。   表面上看去,小翠的剑势飞舞,奇招绵连,似是占尽优势,李文扬一直是陷入被动,被迫还手,但久战之下,就看出黄山世家武功特殊之处。   任何一门、一派的武功,都走着一定的路子,有以刚猛见称,有以阴柔见长,纵然是功力深厚,可达刚柔互济之境,但出手的路道,却是不会有何大变。   可是黄山世家的武功,却是与众不同,遇刚刚柔。遇柔则刚,明明被小翠剑势迫落下风。但三五招后,忽然又恢复原状。保待了不败之局。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黄山世家,能够名掩武林各派,实非侥幸,武功确有它独到之处,梅花门下剑招,虽然诡奇、恶毒,但要想胜过黄山世家,并非易事。   双方又恶斗了二十余合,仍是个小翠当胜未胜,李文扬当败未败的局面。   小翠久战不能胜敌,似已大感不耐,娇叱一声,剑法陡然一变。   只见她一剑连一剑。快速无比,有如十余长剑连环攻出一般。   李文扬被小翠突然转变的快速剑势,连连逼迫,退后了两步,招数微见散乱。   林寒青看的明白,心中大为担心。暗道;此刻小翠丫头,正值激忿难耐之时,李文扬如是被她逼迫,决难逃死亡之危。   正忖思间,瞥见李文扬剑扇交转,三五招后,又把劣势稳住。   小翠剑法一变,又是一路剑法攻来。   这次剑招,似守实攻。只见倒转的剑光。绕身飞旋,觅机飞旋,觅机乘隙,不攻时已,攻必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这套剑法,恶毒无比,李文扬接得三封,已被迫的手忙脚乱起来。   林寒青局高观战,瞧的更是清楚,初见小翠的剑法,攻中有攻,变中有变,有如附骨之俎。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心中大为惊骇,暗道:这是什么剑法,如此恶毒。   但仔细瞧了个阵,忽然大悟。   原来,那小翠出手的剑把,亦是一般的招术,只是剑招变化迅快,随实在对方的封挡之势,机变再攻,上撩下削,使对方没有缓气变招的余地。   这时,李文扬摺扇套剑的招术,已然无法封架得住小翠的机变快攻,被迫得连连后退。   林寒青心中暗道:今夜之局,如是李文扬伤败在小翠手下,这丫头必将要大施辣手。尽屠群豪,必得设法暗助李文扬一臂才是。   他和白惜香相处时日,虽然不长,但却获益非浅,曾听那白惜香说过武学变化虽多,总不外奇正二字,奇变虽然凌厉恶毒,但其缺陷亦多,只要找细心默察,定可找出它的缺陷。   林寒青默黯两人搏斗并非李文扬技不如人,只因被小翠那奇变的剑法,抢去先机,李文扬虽有一身武功,已是无法施展。   就在他心念转动的当儿,场中形势,只有了大变。   小翠步步逼近,李文扬节节败退。   韩士公已然沉不气,双掌一错,准备出手合攻。   林寒青暗施传音之术,说道:“李兄,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可一味防守,放手和她抢攻。”   李文扬正感应接不暇,随时都有伤亡在对方可能之时,突然听得林寒青的传活之声,不禁精神一振。左手措词连挥,挡住小翠剑势,右手短剑邮展开了攻势,一招“帘卷西风”,幻起一片剑影,反击过去。   他原来使用扇中套剑的招术,二物合一对敌,此刻却突然分开,把扇、短剑各成一路。   果然,小翠这套恶毒剑法中最大的缺陷,就是缺少防守,李文扬剑扇一分,攻出一招,迫得小翠不得不撤剑防守。   这一来,李文扬险恶的处境,立时转危为安。   小翠眼看取胜在即,决不料李文扬突然改变了打法,又把劣势稳住,只气得脸色大变,陡然一收长剑。向后跃退八尺。   李文扬冷笑道:“梅花门下的剑法,也不过如此而已。”   小翠冷冷说道:“李文扬少说风凉话,咱们两人今日总有个横尸此地。”   李文扬目睹小翠缓缓举起手中宝剑,双目却凝注在剑身之上,脸色是一片严肃。心想她这一剑击来,必将是全身功力之所聚,凌厉绝伦。赶忙凝神运气,左手平举把扇、右手短剑平胸,全神戒备。   只听小翠冷冷说道:“李文扬,你可要见识一下梅花门下的真才实学么?”   李丈扬握足了十成功力,全神将敌,口中却故作轻松,淡淡一笑,道:   “在下领教姑娘绝学。”   小翠道:“你要小心了。”突然一挥手中宝剑,连人带剑,同时飞起,身剑合一,直向李文扬撞了过去。   黄山世家,博兼天下之长,李文扬一见小翠攻来之势,正是剑道中最上乘双剑术中的初步身法,那时还敢大意,摺扇疾挥,先抡起一片扇影,一挡来势,右手短剑疾快推出,剑花朵朵,护住了身子。   但见小翠疾飞而来的剑势,向李文扬那护身剑花一触,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寒光突敛,人影乍现。但这时场中的形势,已另是一番景象。   只听李文扬喘息不停,争中摺扇,已然落在了地上。   小翠这挥剑一击,也似是用尽了气力,长剑垂地,支撑着身躯。   双方这对拼一招中,似都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韩士公突然向前一步,走近李文扬身侧,低声说道:“李兄弟,受了伤么?”   李文扬苦笑一下,道:“勉强接下她一剑。”   韩士公目光一掠小翠说道:   “那丫头也强不过李兄弟、看她疲累之情,似不在兄弟之下。”   只见小翠突然一振精神,举起手中宝剑。冷冷说道:   “李文扬,你可有自信,再接我一剑么?”   韩士公一挺胸,道:“老夫领教姑娘武功。”   李文扬一提真气,道:“不敢有劳韩兄。”   目光转滚到小翠的脸上.道:“姑娘如仍有再攻之力,在下倒是极愿再接一剑。”   小翠道:“好。”缓缓又举起手中的宝剑。   李文扬强自振起精神,短剑也平胸举起。   林寒青藏在树上,瞧得明白,眼看两人都在强振精神,准备硬拼。   如是让他们两人再行硬拼。必将有一人要伤在剑下,那伤亡的机会,李文扬又大过小翠甚多。   林寒青想阻止这一场惨局,只有在他们未动手前设法喝止。   林寒青默察形势。主攻全在小翠,只有先设法阴止小翠,不让她出手。   心念一转,暗施传音之术。说道:   “小翠强敌后援,立可赶到,你如伤了李文扬,决难脱出此困,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可造次出手。”   果然,这几句话,发生了奇大的效力。小翠举起手中长剑,突然又放了下来。   只见小翠抬起头来,四下礁了一阵,说道:“什么人?”   林寒青又雄传音之术,道:   “我此刻隐身暗处,不便多言,再如多说。势必启人疑窦。此刻情势,暂以维持现状,不要再闹出流血惨剧。”   韩士公的江湖闻历,是何等广博,一见小翠神情,立时对李文扬道:   “五丈之内,自流有梅花门下高手?”   李文扬心知那人是林知青,但一时间又不便说出口来,只好轻轻了一声,道:   “咱们后援就到,纵然暗中隐有强敌,也不要紧。”   这几句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小翠却听得十分清楚。   她为人多疑,虽然林寒青暗施传音之术唬住,但心中却仍是有些不信,正自推索之间,又既得了李文扬和韩士公对答之言。两下里一印证,一点怀疑之心,顿时扫除。   原来,李文扬自知难以再接小翠一剑,但势成骑虎。无法推托,只好硬起头皮,准备再接一剑。   小翠突然间放下了举起的剑势,李文扬心中已明白是林寒青在暗中捣鬼,也就顺水推舟,放下了手中短剑。   林寒青眼看计谋得逞,阻止了一场敢见惨局,也算是救了李文扬一条命,但这等对峙形势,决难拖延下去,必得想个法子,让小翠率领四女。脱围而去才是。   心念一转,又施传音之术,道:   “李兄弟,那丫头和四个属下,个个剑术高强,如是动起手来,兄方虽占人数优势,只怕也难把五人困住,至多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惨局,兄弟之意,不如放五人离开此地,如是同意兄弟之言,那就原姿不动,如不同意,请举起手中短剑。”   过了片刻,李文扬静站未动,显然是同意林寒青的安排。   林寒育道:“李见既然同意了兄弟之见,不可全力栏阻五女。”   语声微顿,又施传音之术,说道:   “小翠强敌手已快赶到,破围而去的机会,为时不多了。”   小翠抬头望望天色,仍是凝立不动。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不把她骗的信服,只怕她不肯相信,心念一转,接道:   “你们突出围困之后,请在正东方十里之外相见。”   小翠眉头微微一耸,仍是站过不动。   林寒青心中暗道:十里之外,地面是何等辽阔,既未说明见面之地,她自然仍是不肯信了。当下接道:   “十里之外,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可容你们五人存身,你们在庙中等我就是。”   他随口说来,心中甚是不安,十里之外,是否有一个土地庙,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这一次,那小翠却似被他说的相信了,一挥手中长剑,疾向外面闯去。   李文扬早已与林寒青暗中约定,略一阻拦,放过五人。   其实五女剑光边续,有如一道长虹,攻势锐猛无比,如是李文扬等,真要拦阻纵然有很大的伤亡,也未必能拦得住。   小翠等五人联袂去势,奇速异常,片刻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李文场目睹小翠去远,立时高声叫道:“林兄弟,林兄弟……”   他一连呼叫数声,始终不闻林寒青回应之声。韩士公道:“如是老哥的判断不错,林兄弟应该身在三丈外那株大树之上。”   李文扬道:“他容貌被毁,雄心尽消,年纪轻轻,竟然存了隐息逃世之心。”   韩士公哈哈一笑,接道:   “李兄弟,林兄弟如是当真的存了逃世之心,那也不会藏在树上,暗中帮助咱们了。”   李文扬喜道:“不错,啊……”   突然脸色一变,接道:“他如愿和咱们相见,也该自行现身出来了。”   韩士公道:“老朽一直留心着那株大树,如是他当真的隐身在大树上,此刻还未走去,咱们去找他下来。”   林寒青隐在树上,听得甚是清楚,暗道:他们如搜此大树,势必被他们受现不可。但此刻。他们已留心到此树之上,走动来不及了。   略一付思,立刻脱下了身上衣服.挂在停身之处。然后,一提真气,直向树梢处攀登上去。   他不过刚刚挂好衣服,李文扬、韩士公、已攀上大树。   林寒青藏在一丛树叶茂密之处,屏息凝神,闭上双目倾耳听去。   只听李文扬叫道:“韩兄,在这里了。”   紧接着听到李文扬的叹息声,道:“他留下衣服而去,不知是何用心?”   韩士公叹道:“他留衣服,不和咱们见面,难道要和咱们绝交么?”   耳际间响起了李文扬一声长长叹息。道:   “不论他用心何在,但他不愿和咱们相见,那总是不会错,唉!人各有志,咱们也不能勉强他,这件衣服咱们代他收起日后如若能够见面,再还给他,如是不能见面,咱们保存件衣眼,也好留作纪念。”   林寒青只听得心中大为感动,几乎要挺身而出。但他终于忍了下去。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想是两人已去。   林寒青又等了一刻工夫。才分开树枝,向下瞧去。   那数丈外聚集的武林人物,早已走得踪影不见。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跃下大树,直向正东奔去。一面心中想道:如是那十里处,当真有一个小庙,小翠和四女真在庙中等候,我又将该当如何呢?要是那地方一片草原,或是一个村落。那小翠必知上了大当,率人而去,自是不会再在那里等候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但脚下却仍是奔走如飞。估计约十里左右,停了下来。   观望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爬上一棵大树。   凝自寻望,不禁心头一跳。   原来,就在那东北方七八丈,矗立着一座孤腴的房屋。   星光暗淡,无法看清楚那座房屋是否农舍,但就情势估计,这四外一片荒凉所在,不似住的房子。   难道那真是一座庙不成?   一股强烈的好奇,由心底直泛起来。暗道:不管是什么所在。先去瞧瞧再说。   跃下大树,向前行去。   他的举动十分小心。一面又运功戒备。   短短十丈左右的距离。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光之久,却到了那房屋前面。   仔细瞧去,只见门上一块长匾写道:“天女庙”三个大字。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我随口胡诌了一句,竟然说对了,只不知小翠和四女是否真在庙中等候?   付思之间,突听庙中传出一个女子声音,道:“翠姑娘,我瞧他不会来了。”   林寒青吃了一惊,忖道:果然在这里了,赶忙隐入庙外一丛荒草之中。   凝神听去,果然那庙中传出来小翠的声音,道:   “也许他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变化,咱们多等一会就是。”另一个阳生的声音,接道:   “翠姑娘说的不错,如若那人是骗咱们的,如何会知道这里有一座荒凉的天女庙呢,定然是他早已瞧过,才会约咱们在此地相会了。”   林寒青暗道:世间事情,真有这等巧法不成,看将起来,她们恐怕要在此等下去了,兵不厌许,愈诈念好,既是彼此用计,那也谈不上什么道义承诺了。   他到此地来,只不这是一时好奇心,想不到竟然真的有着这样一座庙。   正持起身离去,突然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翠姑娘,咱们进门时,我好像瞧以了一个木牌,那牌上写了几个字。”   小翠道:“写的什么?”   那声音接道:“写着“非请莫入,强闯招祸’八个字。”   但闻另一个女子声音接道:   “定是爱开玩笑的人随手写的,四妹也未免太过小心了,如说没有什么山魅木客之流,有翠姑娘在这里咱们也不用害怕。”   只听小翠的声音,说道:“那木牌现在何处?”   一个女子声音应道:“钉在右面的门上。”   小翠道:“咱们出去瞧瞧吧!”   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走出来两个少女。   林寒青隐在暗处,瞧的明白,只见那当先一人,正是小翠,后面紧随着一个玄衣少女。   两人走出了庙门,那玄衣少女,随手带上了木门。   林寒青运定了目力望去,果见那木门挂上着一个木牌,但因相隔过远,夜色幽暗,无法瞧清楚牌上字迹。   小翠随手取下木牌,托在手,行入星光之下,瞧了一阵,道:   “这木牌挂在这里很久了。”   玄衣少女接道:“这就不像是有人开玩笑了。”   小翠道:“木牌上在字迹,娟秀清丽,不似男子手笔。”   玄衣少女道:“这座庙叫天女庙,那些臭男人们,自是不能随便进来。”   小翠道:“这木牌之上的字迹,从未指明,限制男子,那是连女子也包括在内了。”   玄衣少女道:“依据字面推想,姑娘说的不错。”   小翠道:“咱们进入庙中有多长时间了?”   小翠道:“如果这木牌之上的留言,确有其事,早已有所反应了。”   语声甫落,突闻两声尖锐的惨叫之声,传了过来。   小翠右腕一拥。抽出了背上长剑正待跃入,瞥见一条黑影,疾冲而来。   那黑影来势猛快,直向小翠的身上撞了过来。   小翠娇躯一闪,让到旁侧。那黑影直飞丈余之外,蓬然一声,摔在草地上。   第十七章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见那黑影竟是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女,身上背的宝剑,早已不见,只余下一个空的剑鞘。   这一跤大概是掉的很重,摔倒之后,就未再见她掐动过一下。   这突然的大变,显然使那机智沉着的小翠。也有些张惶失措,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   但闻砰然一声,两扇庙门,突然关了起来。   一个冰冷的声音,隔着木门传了出来,道:“那大门之上。早已留下警语,尔等不肯遵从,那是自取其祸了。”   那声音阴森得有如从地狱中吹出来的寒风,听得人毛发悚然。   小翠举手一挥,示意身侧的玄农少女不可乱动,缓步走了下来,直行到那一个玄衣女跌伏的草丛之中。缓缓蹲下身去,附耳在那少女前胸之上听了一阵,突然伸手点了她三处穴道。   只听那玄衣少女长长吁了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道:“好厉害啊!”   小翠道:“不用害怕,仔细的把经过之情,说给我听。”   那少女凝目思索了一阵,似是在回忆经过之情,但良久之后,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翠愠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那玄衣少女道:“属下想不出从何说起,唉!变化实在太快!”   小翠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道:“嗯人是男是女,是何形貌?”   玄衣少女摇摇头道:“不知道,属下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   小翠怒道:“那你怎么会被人摔了出来?”   那玄衣少女道:“姑娘带四妹出来,我和两们姐姐,还说四妹胆子虽然小些,但为人最是心细,难得她竟然瞧到了那块木牌。”   小翠接道:“我只要问你事情的变化,不用讲这些闻事。”   那玄衣少女道:“我们正谈得起劲,突听两声尖历的惨叫之声!”   小翠道:“哪惨叫之声,咳是大娇、二娇两们姊姊所发。”   林寒青就隐身在两人三尺左右,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但闻小翠道:“以后呢?”   玄衣少女道:“大姐、二姐尖叫一声之后。突然双双倒掉地。”   小翠吃了一惊,道:“死了?”   玄衣少女余悸犹存的打丁一个冷头颤,道:“我不知道,就在两位姐姐惨叫跌倒,我一怔神间。突然觉着被抓了起来,摔出门外。”   小翠道:“你被人抓起,就没胆回头瞧瞧,抓你的是位什么人么?”   玄衣少女道:“我没有回头。”   小翠怒道:“蠢丫头!这般没用,哼!”   那随在小翠的身后,另外一个玄衣少女道:“三姐,不用害怕。有翠姑娘在此,你慢慢想想再说。”   原来,那四个玄衣少女,分以大娇、二娇、三娇、四娇命名。   只听三娇说道:“当时我被两位姐姐尖叫之声吓的一怔,就在瞬间工夫.我已被抓了起来……”   小翠道:“就算你被人抓住。那边,该有足够的时间,回头瞧瞧啊!”   三娇道:“他们抓住了我的穴道,我全身力道,都已失去,哪里还能回过头去。”   小翠默然沉思了一阵,道:“那人出其不意.点了大娇、二娇的大道,在你惊愕之下,出手抓住了你的穴道,使你身不能动,然后再把你抛了出来?”   四娇突然接口说道:“翠姑娘.如是那人点了大姐、二姐,又把三姐抛了出来.武功定然不弱。”   小翠冷笑道:“你可是很害怕么?”   四娇道:“不怕,和翠姑娘在一起,自然不用害怕了。”   小翠道:“你照顾你的三姊姊,我过去瞧瞧。”   四娇接道:“姑娘千金之躯,如何可以涉险,还是由小婢过去看看吧!”   小翠道:“你比你三位姊姊的武功如何?”   四娇道:“不如三位姊姊。”   小翠道:“这就是了,你的伤势如何?”   三娇运气一试.道:“伤的不重。”   小翠道:“那好,我进入庙中,一盏热茶时光后还不出来,你们就立刻回报西门姑娘。”站起身子,手执淬毒剑,大步向庙中行去。   林寒青暗暗忖道:这丫头胆子倒是很大。   小翠行到那木门前面,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只听蓬然一声,木门大开。   小翠执剑戒备,站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仍不闻一点声息。   似是这庙中,根本就没有人。   但刚才关门和说话,还不过一顿饭时光,难道那人暗算了大娇、二娇,抛出三娇之后,又悄然走了不成。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平剑护身。移步向前行去。   三娇已然挣扎而起,和四娇并肩而立,四娇已拔剑在手,激神戒备,望着小翠的背影。   只见小翠的身子,缓将被墙壁挡去不见。   一阵夜风吹来,摇动门外的枯草,响起了一片沙沙之声,大开的庙门,也被那夜风吹的开了起来,更增加了天女庙的神泌.也增加了夜的恐怖。   三娇轻轻叹息一声,道:“四妹,我有些害怕。”   四娇道:“怕什么?”   三娇道:“如是我知道什么,那也不用害怕了。”   四娇道:“三姐姐,你这不信也上有鬼?”   三娇道:“过去我不相信。”   四娇道:“现在呢?”   三娇道:“现在,我不知道了,如是那个把我摔出来的人是人,我相信我一定能看到他。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见到。”   四娇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有些替翠姑娘担心了,咱们进去瞧瞧吧!”   三娇摇摇头,道:“我不敢去。”   四娇道:“那你守在庙外,我进去瞧瞧看。”举步向前行去。   她刚刚举步行到门前,突问一声尖叫,传了出来,声音尖锐刺耳,难听至极。   三娇失声叫道:“是翠姑娘的声音。”   四娇骇然而退,牵起三娇,回身就跑。   二女去势甚速,眨眼走的的踪影不见。   恐怖的天女庙外,荒凉的郊野,只余下了林寒青一个人。   他缓缓站起身来,长长吁一口气,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冷汗,望着那被夜风吹的不住幌动的庙门,心中泛上来好奇的冲动。暗道:那几个玄衣少女的武功力如何?不去管它,但那小翠的武功,实不在我之下。何以,都这般轻而易举的为人所伤,难道这山界上真的有鬼不成。   想到鬼字,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林寒青心中的惊怕、畏惧、并不在三娇、四娇之下,他却被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掩去。   他探手入怀,摸出了参商剑,举步向前行去。   正待进入庙门,心中突然一动,她们都是从门里进去,我何不换个方向。   心念一转,绕到西南角上,暗中提聚真气,飞身一跃,落在瓦面之上,探首向下瞧去。   这座庙的规模不大,方圆不过三四丈。   星光下,只见大殿前面的天井院中,横卧着三个人。   两个身着玄装的少女,仰面而卧,小翠却伏卧在两人身侧,宝剑跌落在三尺以外,想是当她伏下身子,查看二女伤势时,被人由身后施表,一击而中。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三人被袭的地方,都在那小小的天井院中,我伏在屋面之上查看,不下去,除非他由外面绕到我身后,非要和我照面不可。   尽管他好奇之心十分强烈,也无法完全掩去心中的恐惊之感,冷汗淋漓,从头上直滴下来,不断飞落下天井院中。   大约过去了一顿饭工夫,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细小的声音,道:“你认为你伏在那屋面之上,我就瞧不到你了么,瞧瞧你身后,是什么人?”   那声音虽然细小,但却直钻入耳际之中,林寒青闻声回望,只见四外空寂,那有人影。   就这一瞬工夫,突觉身侧一股强力袭来,惊得全身疾向一侧滚去。   身子刚刚滚离瓦面,突闻砰然一声大震,适才停身屋面上,瓦砾横飞,如是再晚片刻离开,心被那一击重伤不可。   林寒青凝目记去,只见黑影一闪,似是一双怪手,疾快提收了回去。   就在这一怔神间,一条人影,疾飞而至,疾由林寒青身侧掠过,顺手一把,抓起了林寒青。一个飞跃,越过屋面而去,落到了庙外草地上。   紧接着两个飞跃,人已到七八丈外。   这人的动作、身法.快速到了极点.而且手抓处又是林寒青上的要穴,林寒青全身难以转动,无法看到那人一眼。   只见她一身劲装,黑帕包头,身上插着一支宝剑。正是梅花主人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面带微笑,缓缓说道:“林兄无恙么?”   林寒青道:“还好。”   西门玉霜道:“适才妾身仓促发掌,推开林兄,只怕失手上到了你。”   林寒青道:“幸好没有伤到,多承姑娘相救,在下还未拜谢救命之恩。”   西门玉霜道:“不用谢了。”   林寒青道:“姑娘还有三位属下,陷落在那天井院中,可要救她们出来么?”   西门玉霜道:“自然要救。不过。要等天亮之后再说。”   林寒青道:“姑娘可看清了那击在瓦面上的一双怪手么?”   西门玉霜道:“那只是一双形似人手的暗器。”   林寒青奇道:“是暗器?”   西门玉霜道:“不错,飞抓之类的暗器,生面用细绳系着。练到火候,可以收发随心,那人的火候,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林寒青道:“姑娘遇了三娇、四娇么?”   西门玉霜道:“遇见了,如非见到她们,我岂能这般赶巧的找来此地。”   林寒青道:“你听她们说过了详细的经过之情?”   西门玉霜道:“听过了。”   林寒青道:“这就不对了。”   西门玉霜道:“那里不对?”   林寒青道:“在下隐在草丛之中,曾听三娇对小翠述说经过之情,大娇、二娇同时被击,三娇被人抓起摔了出来,如是那人用的飞抓之类的暗器,如何能有这等快速的手法,就算是他能使用两双飞抓,也不能把三桥抓起来,摔出室外?”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如若我判断不错,这天女庙中,决非一人。”   林寒青道:“如若是人,又有着如此高强的武功,为什么又要居于这天女庙一隅之地?”   西门玉霜仰脸望着天上的星辰,道:“这就是疑问了,现在,就想法子解开这个疑结。”   林寒青道:“姑娘可是准备要进入庙中去探个明白?”   西门玉霜道:“不错,但要等天亮之后再说。”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姑娘最好能找几个武功高强的属下一起进去。”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这个倒不劳阁下费心,贱妾自有道理。”   林寒青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在下这里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西门玉霜还了礼,道:“贱妾这里还礼了。”   林寒青道:“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别过。”转身大步而去。   西门玉霜道:“站住。”   林寒青回过头,道:“姑娘还有何见教?”   西门玉霜道:“这该是一桩很大的武林稳秘,你难道没有兴致揭穿这桩隐秘么?”   林寒青道:“如果姑娘不来,在下就算冒万死之险,也要带去瞧瞧。”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我来了,你就不管了?”   林寒青道:“姑娘武功、机智,在下难及万-,如何能够帮得上忙?”   西门玉霜笑道:“你不要太过自谦,其实你的武功,早该列名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了。”   林寒青道:“姑娘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要我如何帮忙,姑娘先请吩咐一声,在下自量一下。才能答应。”   西门玉霜道:“咱们两人一起进入天女庙中,破去这一件江湖上的隐密,不知林兄的意下如何?”   林寒青道:“只有咱们两个么?”   西门玉霜道:“难道还不够么?”   林寒青道:“好吧!在下追随姑娘,听凭差谴就是。”   西门玉霜道:“这话说的大客气了,叫贱妾如何敢当?”   林寒青抬起头来,一对眼神,不停的在西门玉霜的脸上打量。   西门玉霜忽现扭怩之态,说道:“瞧什么?难道我这等丑陋之貌,还值得你这般打量么?”   林寒青道:“你好像有点变了?”   西门工霜微微一笑。道:“那里变了?”   林寒青道:“变的客气。谦虚,不似过去那般冷傲自负。”   西门玉霜摇摇头,道:“那要看对什么人了,西门玉霜仍然是西门霜,冷傲依旧,目空四海,睥睨江湖,但对你林寒青,却是唯一的例外。”   林寒青岔开话题,说道:“姑娘有三位属下,陷落在天女庙中,如若等到天亮去救,只怕是……”   西门玉霜道:“不用怕,如若她们要死,那就早该死了,如是被人点了穴道,天亮去也是一样。”   林寒青道:“在下心中有些不明。”   西门玉霜道:“不明什么?”   林寒青道:“为什么一定要到天亮才去。”   西门玉霜点点头,道:“问的好,凭我们此刻的目力,就算晚上也是一样,如能适时的投进去几个火把,或可平敌暗我明之势,不过,我料断他们在这天女庙中,心中其他机关布置,庙中太过幽暗,一个失神,受人暗算,那就不如忍耐一二。等到天明了,另外我还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林寒青道:“什么想法?”   西门玉霜道:“我想那天女庙中人,可能长于夜战,不习惯白昼对敌。”   林寒青想了一阵,道:“也许姑娘料断不错。”   西门玉霜笑道:“李中慧设下了十路埋伏,想把我一举杀死,但她却做梦也想不到我西门玉霜今宵陪着她心上情郎,在这荒凉萧索之处,促膝谈心,对坐达旦……”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接造:“不过,咱们今宵这般长夜时坐却是在研究谋略,李中慧如若是得知内情,决不见怪于你。”   林寒青道:“在下只能听命行事。”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别说的这般可怜,男子汉该有丈夫气概。”   她抬起头来望望天色,挥袖排扶一下草上积尘,当下坐下去,接道:“此刻时间还早,咱们先私后公。讲一些风月情怀,再研究拒敌之策不迟。”   林寒青道:“运筹帷幄,在下不如姑娘甚多,风水月事在下也一窃不通,倒叫姑娘失望了。”   西门玉霜伸出五掌,拍着草地说:“漫堤长夜,难道你要站到天亮不成,坐下来再谈如何。”   林寒青缓缓坐下去,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他心知不论武功智谋、口才都难和西门玉霜比拟,最好不开口为妙。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林兄,妾身想请问了事,不知林兄能否相告。”   林寒青睁开双目,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关于那白惜香……”   听得白惜香三个字,林寒青不由得精神一振,道:“白惜香怎么样?”   西门玉霜一对清澈的秀目,盯注在林寒青的脸上,嘴角泛现出娇媚的笑容,道:“长夜漫漫,距天明还在两个更次,咱们谈话时间还多,林兄不用太紧张了。”   林寒青只觉脸上一热,讪讪一笑,却不知如何接口。   西门玉霜道:“我一向说话尖刻成习,林兄不要见怪才好。”   林寒青道:“姑娘言重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白姑娘已作古人,林兄今后作何打算?”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值;“打算二字,倒谈不上,在下想到那白姑娘坟前莫拜一番,然后……”   西门玉霜接道:“然后怎么样?”   林寒青道:“然后回归故居,从此摆脱江湖是非。”   西门玉霜道:“林兄,准备那一天去奠拜白姑娘的坟墓?”   林寒青道:“在下打算在重九之后,”   西门玉霜道:“林兄一个人么?”   林寒青道:“不错。”   西门玉霜笑道:“万里独行,凭吊玉人,情意虽然是深原子隆重。但却未免太过凄凉,何况埋花居早已经面目全非,不复昔年旧貌.林兄一人,只怕也不易找到白姑娘灵墓,如不嫌弃,妾身奉陪一行如何?”   林寒青突然哈哈大笑道:“咱们说的太多了,也想的太长了。”   西门玉霜道:“什么太多了?”   林寒青道:“如是咱们明天进入那天女庙中,在下被杀了,谈了这样多的事。岂不是多余之言。”   西门玉霜道:“你为什么不肯信任我,若是把我换了白惜香。你是否会信心强些。”   林寒青道:“白惜否已作古人,咱们不用谈她了。”说罢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武功难和姑娘相比,必得运气调息一阵,才能应付明日的险恶之局。”   西门玉霜道:“既是如此,贱妾也不打扰你了。”   林寒青不再说话。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他这些时日中奔走劳碌,一直未得好好休息,这一座息入定,直到天光大亮才醒了过来。   睁眼望去,只见西门玉霜卓然而立,望着那座天女庙呆呆出神。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道:“姑娘早醒了。”   西门玉霜回眸一笑,道:“嗯!这座庙有些奇怪。”   林寒青仔细看去,只见庙门大开,一眼间,可以看到大殿神像,香烟飘渺,显然是有人烧过早香。   除此之外,谁也瞧不出有何奇怪之处。   当下轻轻咳了声,说道:“姑娘可是说那大殿飘渺的香烟?”   西门玉霜道:“那不过是怪异之一,你瞧那神像是否有些奇怪?”   林寒青暗道:“该死。我早该留心瞧瞧神像才是,怎的老是输她一着。”   仔细看去,只见正中,座高大的神像,修筑的金碧辉煌,和这破落的天女庙,似乎有些不配。   那是座身披彩衣的女神。一手执花、一手平放胸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林寒青瞧了半天,除了那座仙女神像.似是新塑之外,再也瞧不出可疑之处。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你瞧出可疑的地方么?”   林寒青道:“那仙女彩身,金碧辉煌,和这破地的庙宇有些不衬。”   西门玉霜道:“还有么?”   林寒青道:“还有在下就瞧不出来了。”   西门玉霜道:“那双平入胸前的手。”   林寒青道:“那双手怎么着?”   西门玉霜道:“很像是睡眠夜击向屋间的怪手。”   林寒青道:“你是说那彩衣仙女神像是活的么?”   西门玉霜道:“贱妾不信她是活的,但那双手可以取下来当作兵刃使用,咱们进庙时,要特别留心那座仙女像。”   林寒青道:“多谢姑娘指教。”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你要准备了,咱们就要进庙。”   林寒青道:“好!在下走在前面,姑娘随后跟进,也好随时出手救应。”   西门玉霜笑道:“咱们并肩而进,如何?”   林寒青道:“好!就依姑娘之见。”   西门玉霜笑道:“对啊!咱们是平坐平行,假如妾身说话有什么不对之和,你尽管反对就是。”   林寒青道:“姑娘也不用客气了。”   举步向前行去。   西门玉霜快行两步,走在林寒青的右侧,接道:“走路有规矩,男左女右。”   林寒青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这时,两人已然行近庙门,西门玉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一般,一拉林寒青的衣袖,停了下来,说道:“贱妾给你的药物,林兄怎未施用?”   林寒青道:“在下已然习惯了这等丑怪之容,颇有不忍洗去之感。”   心中却是暗自急道:“快要进庙了,你还讲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西门玉霜脸色突然一整,长长吸一口气,道:“小心了,贱妾为林兄开道。”一提气,身子陡然飞起,落入门内的天进院中。   林寒青想到昨夜见中暗袭的险恶处境,那里敢丝毫大意,暗中运劝戒备,缓步向前行去。   进得庙门,目光立时转向小翠等倒卧之处望去。   只见一片空地,那里还有三人的影子,不禁啊了一声,道:“三人昨夜明明倒卧此地,怎的忽然不见了?”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哼!被他们藏起来了。”   突然转过身子,双目直逼那彩衣仙女像之上,接道:“如若你们伤了我的属下,我把这座天女庙拆一个片瓦不存。”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仙女像乃泥塑木雕之物,你问她。她也不能说话啊!”   付思之间,忽见那执花仙女的右手,手中鲜花,无风自动。   西门玉霜拉一拉林寒青,低声说道:“小心了。”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   林寒青茫然的说道:“什么事?”西门玉霜道:“他们可能借那鲜花摇动,暗中放毒。”   林寒青暗暗赞道:“这西门玉霜果然是警觉奇高,人所难及。”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林兄,身上带有暗器么?”   林寒青摇摇头道:“在下素来不用暗器。”   西门玉霜突然回手一指,击在壁上,红砖砌成的墙壁,突然粉碎一块。   她虽是回手击壁,但两道目光却上直盯注在那彩衣仙女像之上。   只见她随手取出了一块碎砖,突然一振玉腕,直向那仙女像击了过去。   只听砰然一声,正击在那仙女像握花的右手之上,有如击在些铁之上一般,一片砖块撞成碎粉而落。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好坚率的神像,不知是何物雕成?”   西门玉霜道:“钢铁所铸。”   语声微微一顿,道:“林兄,请紧随在我的身后,谨防身后暗器。”举步直对那神像行去。   林寒青心知自己武功,难和西门玉霜相比,看她小心翼翼之状,立时一撩衣襟,取出了参商宝剑,握在手中,紧随西门玉霜身后,向前行去。   那知事情又出了两人的意料之外,一直行到那神像之前,竟是未遇到任何阻力。   凝目望去,只见那神像之前的香炉之中,残香还余下半寸左右,仍然在继续燃烧。   西门玉霜目光一转,只风这大殿两侧,各有一个小门,紧紧的关闭着。   除了那两个紧闭的林门之外,大殿中的景物一目了然,再无可资容人藏身之处。   林寒青道:“姑娘,咱们可要播开大殿两侧的木门瞧瞧?”   西门玉霜道:“不用慌,先对付了这彩衣神像再说。暗中一提真气,举起右掌,说道:“林兄小心中毒。”   右手一挥,疾向那神像拍去。   一股强猛的力道,直向那神像撞了过去。她内功惊人,这一击,力道何止千斤,只见那彩衣神像应手而倒.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西门玉霜掌势拍出后,拉起林寒青向后倒退数尺,以备应变。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尘土消落。   凝目望去,只见大殿景物依旧,除了那高大的神像倒卧在地上之外,别无异征。   西门玉霜一颦柳眉儿,道:“奇怪呀!”   林寒青道:“奇怪什么呀。”   西门玉霜道:“这彩衣女神分明是机关的枢纽,既被击倒,也该有些反应才是?”   林寒青道:“也许这神像只是他们用来惑人耳目之用。”   林寒青心中暗道:见微知著,这西门玉霜之能,果非常人能及了。   当下说道:“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西门玉霜道:“先等片刻,如无变化,再作主意。”林寒青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暗忖道:“这我不佩服。”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数十年来,从无人敢在天女庙中,这般撒野,尔等竟敢袭倒天女神像,需知报应就在眼前了。”   西门玉霜锐利的目光,四下流顾,但却一言不发。   林寒青听那声音,似是就在那神坛之后,当下低声说道:“姑娘替我掠阵,我到神坛之后瞧瞧。”   举步向前行去。   西门玉霜道:“不可造次。”   林寒青停下脚步.“道:“难道咱就这样和他对峙下去不成?”   西门玉霜道:“他在神坛之后,设下埋伏,想故意引诱咱们入伏,此等雕虫小技,也要卖弄,岂不可笑极了么?”   林寒青一皱眉头,退回原处。   只听那冰冷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老夫如不现身,谅你们也无法找到才老夫。”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一个大男人家,鬼鬼祟祟的躲到天女庙中,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沉寂延续了一刻工夫,竟不闻有人答言。   西门玉霜一扬秀眉儿,接道:“你以为我们擦在庙中搜寻你么?除非你现出身来,咱们凭籍武功打个胜负出来……”   西门玉霜继续说道:“如想袭这庙中埋,暗施算计,那是白费心机了,我已传今属下,运集于把干柴,堆积于这天女庙中,烧上你三天三夜,纵然烧不死你,也将你活活烤死。”   只听一冰冷的女子声音接道:“你如果想在武功上一分高下,今夜三更再来,我等准时候驾。”   林寒青道:“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动手,难道你们见不得天日么?”   那冰冷的女子声音道:“老身等亲不喜爱白日。”   林寒青道:“在下却是不喜黑夜。”   那冰冷的女子声音道:“你这丑八怪模样,还不如夜晚出来好些。”   西门玉霜哧的一笑,接道:“对敌决胜,各凭开功才智,丑与不丑,打什么紧?”   林寒青目光转动,四下搜寻,心中暗暗忖道:“她既是能说出我形貌丑怪,那是足让她已经瞧到找了,她既然能瞧到。我如若留心一些,自然是也可以瞧到她了。耳际问突然响起了西门玉霜细微的声音,道:“林兄,情形有此不对。这殿中狭小,极易放毒,咱们不能在此久停。早些退出去吧!林兄先请,贱妾断后。”   林寒青对她才谋、武功,早生敬佩,知她必有所见,才施“传音入密‘之术,暗中传警,心中暗道:这西门玉霜武功那般商强.做事仍然是如此谨慎小心、骄狂中细密入微。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疾向庙外奔上。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西门玉霜也随着飞跃而起,穿出庙外。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两扇大开的庙门,突然关了起来。林寒青道:“好快的身法。”   西门玉霜却冷笑一声,道:“他们在停身之处,装有控制这庙门关。”   林寒青只觉脸一热,道:“姑娘高见。”   心中暗自责道:“我怎么想不到这一层呢?”   西门玉霜抬起头来,望望天色,突然一拉林寒青,悄然向庙后绕去。   庙后就是大殿的后背,一目了然。   林寒青低声问道:“姑娘瞧什么?”   西门玉霜道:“我要瞧瞧他们的藏身之处。”   林寒青心中忖道:奇怪呀!他们明明在庙内大殿之中,到庙后瞧什么呢?”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林兄,你可曾听出他们说话的声音吗。”   林寒青道:“听到了。”   西门玉霜道:“有何感党。”   林寒青道:“男女各居一方,似是不在一起。”   西门玉霜道:“除此之外呢?”   林寒青道:“在下就听不出来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可注意到他们的声音,经常是游动不定么?”   林寒青略一付思,道:“不错。”   西门玉霜道:“贱妾到庙后来,就是估计一下,他们大殿中是否造有夹壁。”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我怎么竟未想到此处。”   只听的西门玉霜说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座天女庙,经过他们改装,叫人想不通的是这些人,既是具有此等身手武功,何以会选中这座天女庙,作为栖身之地?”   林寒青新中一动,暗道:“不错啊,一个人有着很高强的武功,为什么会居住于这一座荒凉的天女庙中,而且住在那暗无天日的夹壁之中,这情形确属可疑。”   但见西门玉霜仰脸望着天上的一片白云,柳眉微耸,显是正在权利力推索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一个身负有高强武功之人,偏偏会住这弹丸之地的天女庙中?林寒青也正全心全意的推想。   沉默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西门玉霜突然自言自语的说道:“定是如此了。”   目光转到林寒青的脸上,道:“林兄,可曾想到了么?”   林寒青道:“想到什么?”   西门玉霜道:“那些人何以居此?”   林寒青摇摇头,道:“这个,兄弟还未想起。”   西门玉霜道:“他们阴居于这天女庙中,那是显然有着逃世之心,可是天下尽多名山胜水,为何偏要住在这地方?”   林寒青道:“不错啊。”   西门玉霜笑道:“这要从两面推想了,一种是他们志愿居此,心有所图,另一种则是被人囚禁于此,不得不尔。”   林寒青道:“嗯!姑娘看他们哪样居多?”   西门玉霜道:“前者居多。”   林寒青道:“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