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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绝天香 🥳
妙绝天香
第 一 回 起死回生   寒意料峭,月黑风高。   浙东天台山麓的崎岖小径上,正星飞丸泻般的奔行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影。   直到那两条人影奔行的脚步缓下来后,才看清他们的衣着面貌。   那年老的乱发披肩,胸前长髯,身着灰袍,腋下还夹着一个动也不动的女子.   那年幼的只有七八岁.头挽双髻,蓝色衣裤,生得眉清目秀,—脸乖顺而又慧黠模样。   只听那蓝衣童子叫道:“外公,我们一口气奔行了十几里路,您又带着娘,该休息休息 了吧?”   灰袍老人“嗯”了一声,轻轻把腋下的女子,放在路旁一块大青石上。   这时,月儿已由云层中透出了亮光,照见那女子满身血污,但却掩不住她那曾使天下武 林人人倾倒的绝世姿容。   那女子静静的仰卧在青石上.依然动也不动。   蓝衣童子双眸满噙泪水,情不自禁扑倒在那女子身旁,哀声凄厉的叫道:“娘!快醒 醒,我是翎儿,娘!快睁开眼来看看我!”   灰袍老人长长叹了口气,却并未说什么.   忽见蓝衣童子回身抓住灰袍老人的衣襟道:“外公,娘怎么不说话呢?”   灰袍老人复又叹息道:“傻孩子,你娘已死了,人死那有还会说话的?”   翎儿不由捶胸顿足道:“不!娘没死。她是天下绿林盟主,她若死了,天下绿林又有谁 来领导?”   灰袍老人默然摇摇头道:“她为你养父胡柏龄报仇而死,你昨晚明明在场亲眼看到的, 你养父胡柏龄,当年英雄盖世,还不是照样被人杀死?你娘一个女人,能死得这样壮烈,若 她死后有知,也该瞑目九泉之下了!”   翎儿圆睁着—对愤怒而又伤痛无比的大眼睛,自言自语道:“外公,将来翎儿长大后, 也要替娘报仇!”   灰袍老人惨然一笑道:“傻孩子,你娘这次为你义父胡柏龄报仇,已经酿成天下武林空 前浩劫,多少武林当代高人,都惨死在昨晚一场激战厮杀之中,恩怨情仇,已经无法分清 了!   由于这场激战厮杀,已使黑白两道元气大伤.你还有什么仇可报,又要向谁报仇?”   翎儿神色愈见悲戚,呆了呆道:“外公.你究竟要把我娘的遗体,带到什么地方呢?”   灰袍老人仰望夜空,半晌才道:“外公住在长白山,当然是要把她带回长白山埋葬 罗!”   翎儿眨动一对大眼睛道:“长白山离这里有多远?”   灰袍老人道:“远得很,有好几千里路。”   翎儿吃惊的啊了声道:“外公怎能带着娘走这么远的路?”   灰袍老人面色凝重道:“这是你娘临终前的遗言,要我独力把她的尸体带走,我不能辜 负了她的一番嘱托,等离开天台山我们便雇一辆骡子赶路,到那时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吃力 了.”   翎儿揩了一下额角的汗水道:“外公,我口渴的很,什么地方有水?”   灰袍老人向前一指道:“前面不远有条山涧,我带你去。”   翎儿有些不死心,回头望望躺在大青石上的女子—眼道:“可是娘没有人看守!”   灰袍老人略—犹豫道:“我们马上回来,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人来的.”   说罢,当先为翎儿带路,直向前面不远处的山涧奔去。   这一老一少,果然很快便赶回来。   翎儿走在前面,当他返回原处时,立时失声大叫道:“外公,娘不见了!”   灰袍老人乍听似乎有些不信,直到他奔近前查看过以后,才愕然愣在当地。   那放在大青石上的女子谷寒香,竟真的不见了。   这样短暂的时间,竟然发生如此巨变,她究竟是被什么人带走了呢?……   就在灰袍老人愕然不知所措之际。蓦地,一阵衣襟飘风之声,由远而近,接着大约十条 左右人影,由来时的路上,飞快的奔了过来。   霎时来到眼前。   灰袍老人何等目力,不等对方近前,便已看出这伙人正是谷寒香昔日的心腹亲信,其中 有男有女.   为首的是曾做过副盟主的钟一豪,依次是余亦乐、麦小明、文天生以及江北四龙的出云 龙姜宏、飞天龙何宗辉、多爪龙李杰和喷火龙刘震.   另有两名风韵楚楚,姿色动人的女子,是一身白衣的苗素兰和紫衣紫裙的万映霞。   灰袍老人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谷寒香的遗体是被他们搬走了。   但他却不能就此罢休,因为谷寒香临终前,当众宣布要自己把她的遗体独力带走,再由 翎儿亲手埋葬,他不能辜负她的临终遗言。   还没有等他开口,便见钟一豪抱拳一礼道:“原来是庞老前辈在这里.庞老前辈一路带 着谷盟主遗体,一定很辛苦了?”   灰袍老人哼了一声道:“钟一豪,少来这一套,你们把谷寒香的遗体盗走.却反而装腔 作势来问老夫,简直是猪八戒下山—一倒打一耙.”   此语一出,钟一豪等八男二女,全都为之一怔.   灰袍老人犹自余怒未息,喝道:“快快把谷寒香那丫头遗体交出来,否则,老夫豁上这 条命不要,也要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钟一豪正要上前理论,却被余亦乐一把拉住道:“钟兄稍安勿躁,待兄弟和庞老前辈讲 几句话。”   灰袍老人道:“你有什么话讲?”   余亦乐一向文士打扮,为人也斯文儒雅,深深施了一礼道:“庞老前辈请说实话,谷盟 主的遗体当真不见了么?”   余亦乐这两句话虽然问得不疾不徐,而且颇有礼貌,但听在灰袍老人耳朵里,却不啻火 上加油,当下鬓发怒张,大吼道:“余亦乐,你还敢拿人开心!”   余亦乐算是沉住了气,微微—笑道:“晚辈是正正经经向庞前辈问话,怎说是拿老人家 开心?”   灰袍老人怒不可遏道:“谷寒香的遗体刚才还在这里,明明是被你们盗走了!”   余亦乐神色一怔道:“有这种事?谷盟主的遗体是怎么弄丢的?”   灰袍老人道:”老夫若看到她是被你们盗走的,现在也就用不着多费口舌了?”   余亦乐默了一默,不再理会灰袍老人,目光转注翎儿道:“翎儿,你和庞老前辈在一 起,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翎儿这两三年来,一直和余亦乐等人生活在一起,当然是无话不谈,忙道:“余叔叔, 外公说的不错,他带着我娘和我,由万花宫一口气跑到这里.因为要休息,就把娘放在那大 青石上。”   他说着,还特别抬手一指那块大青石.   余亦乐眉头微皱道:“既然你们在这里休息,人怎会不见了呢?”   翎儿道:“是我口渴,外公带着我到前面小溪找水,当我们回来时,娘就不见啦!”   “你们离开这里有多长时间?”   “只是不大一会工夫。”   余亦乐回头望了望随来的众人一眼,默默不语。   在同来的八男二女当中,麦小明年纪最小,性子也最暴,而且喜怒无常,一向除了谷寒 香的话他不敢不听,可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在众人默默无语之下,他却冷哼一声,突然上前两步,喝道:“庞士冲,你少在这里故 弄玄虚,现在若把谷盟主的遗体交出来便罢,不然的话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庞士冲怒极之下,反而拂髯一笑道:“小娃儿,可能谷寒香那丫头活着之时,把你惯坏 了,今晚老夫倒很想趁这机会教训教训你!”   在钟一豪等八男二女中,虽然钟一豪和余亦乐都是武功高不可测,独当一面的一时之 雄,但纯以武功而论,却以麦小明为最高,他年少气盛,又天生好斗,闻言之下,立刻翻腕 拔出长剑。   还是余亦乐沉着冷静,一见不妙,连忙挡在麦小明身前道:“麦小兄弟,在事情没弄清 楚之前,不可莽撞!”   麦小明叱道:“什么没弄清楚,既然盟主的遗体方才还在这里,咱们为什么没看见,难 道这么短的时间就会被人盗走不成?”   说着拨开余亦乐,喝道:“庞士冲,小爷让你先出手。”   庞士冲嘿嘿一笑道:“老夫早就听说你小子原是天台万花宫的人,先随万花宫主佟公常 学过三招两式,后又改投到神杖翁邓秋门下。   武林中讲究的一人不拜二师,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可见必定是个杂种无疑,小子,用 不着顾忌,尽管动手吧!”   麦小明蓦地腾身而起,直向庞士冲掠去.人尚未到,剑尖已绽开两朵银芒,分刺庞士冲 “将台”、“期门”两处大穴.   动作快得有如电光石火,威势凌厉至极!   庞士冲扎桩如山,脚下并未离开原地.宽大的袍袖一拂,呼的—掌,迎着刺来的剑势拍 了出去。   他含愤出手,这一掌威势有如排山倒海,浪击礁石,带动得地面飞沙走石,连远在两三 丈外的钟一豪等人,都衣袂飘飘,站立不稳。   须知庞士冲的武学造诣,在当今之世,已难得找出几人敢于与他抗衡.更何况麦小明昨 晚早已力战而倦。   他在庞士冲的掌风迎面撞击之下,不但刺出的剑势被迫荡偏,连疾扑向前的身躯,也被 迫后倒退回来。   好在是麦小明,落地之后,并无损伤,若换了一般武林人物,势必被掌力击成重伤。   余亦乐忖度眼下情势,如果他们—伙人展开联手合攻,虽可胜得庞士冲,但却没有把握 将对方制服。   于是余亦乐再度拦向麦小明身前道:“庞老前辈,晚辈就算相信你方才说的话不假,但 你总该对我们有个交代!”   庞士冲双目眨动了一阵道:“老夫对你们还有什么可交代的?”   庞士冲似乎已觉出谷寒香的遗体,并非被对方一伙人盗走,顿了顿道:“这是老夫自己 的事,为什么要向你们交代?”   余亦乐道;“老前辈话不能这么说,晚辈们都是谷盟主生前的忠心属下,若你能完成她 的临终嘱托,把她带回长白山入土为安,我们感谢还来不及。   但是偏偏你却把她的遗体丢失,这让我们这些谷盟主的生前属下,如何能不向你追 究?”   庞士冲被问得有些语塞,干咳了几声道:“如果这事当真不是你们暗中搞鬼,现在唯一 的办法,就是马上展开搜索。”   余亦乐道:“人已被盗,又到哪里搜索?”   庞士冲道:“事情是刚才不久才发生的,那盗尸之人,必不可能走远,现在有各位帮 忙.老夫相信必可找到。”   忽听钟一豪道:“万—找不到谷盟主遗体,庞老前辈必须答应我们一件事!”   庞士冲愣了楞问道:“什么事?”   钟一豪道:“必须把翎儿小兄弟留下!”   庞士冲冷然笑道:“岂有此理!翎儿是老夫的亲外孙,如今谷寒香既然已经不在,在这 世上,唯有老夫是他的唯一亲人.当然要由老夫抚养。”   钟一豪道:“老前辈此言差矣,翎儿小兄弟虽然是你的亲外孙,但谷盟主却并不是你的 女儿,当年若不是谷盟主把他救起带回抚养,他那能活到今天?”   庞士冲哼了一声道:“钟老弟这话固然不错,老夫就是为了谷寒香对翎儿有救命之恩, 又有抚养之情,所以才一直对她暗中相助,但现在终究死了,这继续抚养翎儿的责任,除了 老夫还有哪个?”   钟一豪道:“庞老前辈的话固然不错,但晚辈们是谷盟主的旧部属,谷盟主死了,我们 照样也有责任抚养她的遗孤!”   庞士冲冷笑道:“有老夫在,还轮不到你们!”   余亦乐见事情又要闹僵,很可能再度引起拚搏.只好排众而出,道:“庞老前辈,钟 兄,两位用不着争吵,在下倒有个圆满解决的办法.”   庞士冲不屑的道:“你有什么办法?”   余亦乐道:“办法很简单,也十分公平,不妨让翎儿小兄弟自行决定他要归谁抚养。”   此语一出,钟一豪等七男二女果然情绪都平静下来.所有目光不约而同齐齐集中在翎儿 脸上。   余亦乐这办法显然对他们有利,因为翎儿在四.五岁时,便由谷寒香救回扶养,把钟— 豪等人早就视为亲人。   而庞士冲是他的外公,却是昨夜才知道的事.何况他和庞士冲相处尚不足—天,根本不 可能产生多大感情.   庞士冲何等老辣,当然是明白这办法对自己大大的不利。   但他若是立即反对.却又等于自行认输。无奈之下,只好转过头道:“翎儿,你今年已 经七八岁了,总该有亲疏之分!”   翎儿点点头道:“翎儿自然知道谁亲谁疏.娘在世的时候,以娘最亲。”   他口中之娘,不消说是指他养母谷寒香。   庞士冲顿了一顿道:“那么现在呢?”   这是最大的关键时刻,在场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凝神静听翎儿如何回答。   翎儿睁着一对闪亮的大眼睛,视线先望向庞士冲,然后缓缓转到钟一豪、余亦乐、麦小 明、文天生、苗素兰、江北四龙等八男二女脸上,但却久久不曾开口。   庞士冲心下大急,不得不以充满感情的语气道:“翎儿,你既知亲疏之分,就该明白咱 们中间有着血肉相连之情的,他们虽然也待你不错,却总是外人,更何况……”   庞士冲顿了一顿,又道:“更何况他们从前所以待你很好,只是看在你养母谷寒香的份 上。如今谷寒香已死,你如果跟了他们走,他们今后是否还像以前那般待你,那就很难说 了!”   钟一豪冷笑道:“庞老前辈,现在是翎儿小兄弟自己说心里话的时候.用不着你老人家 施行攻心战术!”   余亦乐也接口道:“钟兄说得对,若庞老前辈临时动之以情,那就不算翎儿小兄弟的自 由决定了,而且更失公平。”   果然,翎儿的视线依然盯在众人检上,却一直不肯开口。   只听苗素兰道:“翎儿,快快说话,用不着害怕!”   苗素兰这句话,照样也是在运用攻心战.   因为.这几年来,翎儿的生活起居,多半是由她协助谷寒香照顾,翎儿对她,几乎也像 对谷寒香一样。   庞士冲担心翎儿被苗素兰打动,他在武林中,不论身份地位,都非比寻常,一旦翎儿开 口不愿跟随自己,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必须认帐。   为了不使翎儿做出决定,庞士冲立即高声说道:“既然翎儿不愿当着众人之面表明心 意,那就用不着逼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回谷寒香的尸体,若为翎儿的事耽误久了,反 而因小失大,依老夫之意,还是马上展开搜寻的好。”   钟—豪道:“就依老前辈的话,咱们马上展开搜索!”   在万花宫地下的山腹密室中,墨玉蒲团上正坐着一位面色红润,五绺长髯的中年儒士。   他就是已年届一百六十高龄的三妙老人。只是由外表看来,仍像一位中年模样的人而 已。   不知过了多久,三妙老人才缓缓由墨玉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向另一间密室。   在三妙老人打坐的石室中,四壁看不到有何洞门,但见他在石壁上轻轻敲了三下,石壁 立刻无声无息的裂开一个洞门。   三妙老人立即迈步而入。   这是另—间范围不入的石室,中间隔着一层杏黄色的布幔。   掀开布幔,一眼就瞥见那张色泛深紫的暖玉床榻,床榻上静静的躺着—个国色天香,姿 容绝世的女子。   她正是在天台山麓被盗走的女尸,天下绿林盟主谷寒香。   三妙老人神情凝重的注视了谷寒香好一阵,才长长叹息一声。   接着他从玉榻旁陈列的十几只玉瓶中,各自倒出一粒丹丸,撬开谷寒香牙关,为她喂了 下去。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谷寒香已鼻息渐浓,胸口微见起伏。   又过了不久.她已缓缓睁开那对亮丽却似无神的双眸。   当她的目光一接触三妙老人,立刻神色一怔,接着啊了一声,发出娇慵无力的微弱声音 道:“师父,原来是你老人家,我怎么会在这里?”   三妙老人深情而又怜惜的道:“你已经在这玉床上躺了七日七夜,我一直担心你不能活 回来,还好,你终于活回来了!”   谷寒香犹如大梦初醒,呆了很久才道:“我真的死过么?”   三妙老人道:“你虽然死了将近两个时辰,但那不是真死,人死不能复活,老夫照样也 无法救你!”   “这……又是怎么回事?”   “日前老夫传授你武功时.已在你体内注入了‘九阳玄罡’之气,再加上你从前已由万 花宫主佟公常处学习得‘三元九灵玄功’,二气在体内合而为一,虽然脉息已经停止,仍可 保持真元与罡气不散,只要不超过一昼夜.老夫就有办法把你救活。”   三妙老人说着,指了指罗列在玉榻一侧的十几只玉瓶道:“更何况这些丹药,都是老夫 费毕生功力炼制而成,几乎每种草药都有起死回生之效,为了救你,老夫也只有拿出来一用 了!”   “多谢师父搭救.大恩大德,弟子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报答!”   谷寒香边说边欲支撑着爬起身来。   三妙老人连忙摇手阻止道:“不可,你的伤势太重.已经伤及内腑,我虽然为你服下了 ‘回天生肌丹’,又敷过‘复骨消炎散’,但却不是七天七夜便能复原的,必须尽量保持静 止,才能好得快些。”   “师父可见过弟子当时是怎么死的?”   “那晚的激战,老夫—直隐身附近暗处,一切都看得清楚。”   “弟子只记得当时亲手杀死三人.最后又自己杀了自己。”   “不错.武当四阳中的紫阳、金阳以及少林的天明和尚,都死在你的剑下.最后你也因 为胸口被金阳刺了一剑,自知无法活命,索性自刺胸膛而亡。”   谷寒香黯然一叹道:“你老人家可知道少林的天明大师,也曾收过我做记名弟子?”   三妙老人摇头道:“老夫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谷寒香道:“当年少林和武当错杀了弟子的大哥,弟子又错杀了天明大师,偏偏你老人 家又限定弟子那晚只能杀四个人,弟子在伤重之下,便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充数!”   三妙老人微微摇头道:“你错了,老夫并没规定你非杀四个人不可,那晚你若不自刺胸 膛,老夫何至耗费七日七夜的工夫救你!”   谷寒香歉然一笑道:“弟子对大哥的大仇已报,唯有一死,才能追随大哥于九泉之下, 若一个人活在世上,生命还有何意义?”   三妙老人脸色愈见凝重,许久才仰头喟然—叹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你的大仇并不 曾报!”   谷寒香吃惊道:“师父这话……?”   三妙老人缓缓说道:“当年真正杀害你夫胡柏龄的人,绝不可能是武当的紫阳、金阳和 少林的天明和尚,纵然胡柏龄是死在这些人手里,也只能算是误杀。”   谷寒香道:“弟子知道.还有一个叫范玉昆的,他自称刺了我大哥致命一剑,可惜那晚 他并不在场,弟子没法杀他!”   “不必再谈这事了,你还是养伤要紧。”   谷寒香只觉有千言万语,不吐不快,因见三妙老人不愿再提那晚之事,注视了这位一代 奇人很久。   她忽然失声道:“师父,你老人家怎能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三妙老人不动声色道:“你可是看出老夫有什么不对?”   谷寒香道:“当年弟子半个月前,初进这地下密室,你老人家正是现在的模样。但后来 您却一天天发须变白,人也显得越来越苍老,最后就……”   “就怎么样?”   谷寒香明明记得三妙老人上次,最后已经安然长逝,却又不敢说出口。   不过这很快她就转念:三妙老人既然连死去的人都能救活,上次的死,也许不是真死, 以他的盖世修为,似乎连控制自身的生死.也并非难事。   三妙老人岂能看不出谷寒香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道:“不错,那些天老夫为了传授你武 功,几乎已耗尽体内真元,不知不觉须发变白。这些天虽然为你疗伤,也忙得日夜不停,但 却不必耗费内力.是以须发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至于你看到我已死去,那不过是故意假死 而已。”   “师父为什么要假死?当时使得弟子几乎伤心欲绝。”   “因为当时你报仇在即,唯有我假装死去,才能使你心无杂念,灵台清纯.否则,你如 何能专心一意对敌?”   谷寒香默然了许久道:“不知弟子这伤势,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复原?”   三妙老人道:“那要看你自己了,如果你能心无杂念,一意静养.十天半月便可复原. 否则,连老夫也难以担保你何时才能恢复.”   “可是有些事情弟子不能不想。”   “什么事能使得你非想不可?”   “弟子身为绿林盟主,手下统辖着不少三山五岳的人物,如今他们在群龙无首的情形 下.势必为争夺继承绿林盟主之位而酿成内战,这正是弟子放心不下的事。”   “绿林明主之位,以年高打德.且武功出众者得之,难道没有你,就无人统御天下绿林 了么?”   谷寒香听出三妙老人的语气,对自己颇有责备之意,但心中所想之事.却又不能不说, 顿了一顿道:“师父的话固然不错,但北岳迷踪谷绿林总寨内人员复杂.弟子若不能回去主 持大局.势必引起内部纷争,另一场流血火拼,必当无法避免。”   三妙老人略一沉吟道:“你且说说看,有哪些人存下了窥视绿林盟主之心?”   谷寒香道:“一叟、二奇、四怪,当年都是黑道巨擘.而心地阴沉险恶.桀傲难驯。当 先夫胡柏龄在世任绿林盟主时,他们慑于先夫的威望和武功,自然不敢兴风作浪。后来弟子 继任绿林盟主,基于某种微妙原因,他们仍不得不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弟子不在,北岳迷踪谷绿林总寨内势必会因他们的争夺绿林盟主之位,而引起一场 空前杀劫。”   “那就把绿林盟主之位让给他们又有何妨?”   “师父可知道,若让这般人登上绿林盟主之位,那就是天下大乱.江湖中的仇杀纷争, 将永无休止之日了!”   “你昔日的部属,是否还有人不服他们?”   “当然有,在北岳谜踪谷绿林总寨内,自先夫胡柏龄创立之初,便分成两大派系,方才 说的那些黑道巨擘,以罗浮一叟霍元伽为首。   另一派则以拥戴先夫胡柏龄的钟一豪和余亦乐为首.两大派系一直明争暗斗,可说从来 不曾停止过。”   三妙老人听到这里.也觉出的确事态严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老夫相信你的话不 假,但你现在内伤未复.根本无法回北岳迷踪谷绿林总寨去。”   谷寒香黯然一叹,不再言语。   三妙老人也转身而去,边走边道:“好好养伤要紧,别胡思乱想.外面的事.不论天翻 地覆.也暂时别放在心上!”   钟一豪、余亦乐、麦小明、文天生、苗素兰、万映霞,以及江北四龙等八男二女.那晚 与庞士冲分头搜索谷寒香遗体。   直到次日天明.始终毫无所获。   当他们八男二女天明会合后,却又不见了庞士冲和翎儿。   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一定是上了庞士冲这老家伙的当。   麦小明首先发言道:“咱们不必找啦!咱们已经中了庞士冲那老小子的调虎离山计 啦!”   文天生较为天真,茫然问道:“麦小侠这话,有什么根据?”   麦小明道:“事情很明显,那老家伙带着谷盟主的遗体赶路,一定走得不快.他料定咱 们必定随后赶来.所以才在咱们到达之前.先把谷盟主的遗体藏起.然后再藉大家展开搜索 的时间偷偷带走。”   文天生颔首道:“麦小侠的话有理,那咱们现在就该再去追赶。”   麦小明一向性情急躁,闻言立即高声道:“对!咱们马上去追那老家伙!”   余亦乐道:“我看不必啦!”   麦小明转头问道:“难道咱们就让那老家伙白白把谷盟主的遗体带走?”   余亦乐不慌不忙的道:“即使谷盟主的遗体真被庞士冲带走,这山上到处都是岔路,时 间又隔了这么久.根本不可能追到他,更何况咱们另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要办。”   麦小明哦了声道:“什么事还有比找回谷盟主遗体更重要的?”   余亦乐扫掠了众人一眼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必须尽快赶回北岳迷踪谷。”   麦小明似是仍未听懂对方话中之意,问道:“急着赶回北岳迷踪谷做什么?”   余亦乐道:“众所周知,罗浮三叟霍元伽早已存下争夺绿林盟主之心,现在谷盟主已 死,在他来说,可谓机会难得。   眼下的情势很明显,咱们和霍元伽两方.谁先回到北岳谜踪谷总寨,谁就多一份希望登 上绿林盟主之位,难道诸位还不明这一步棋?”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都觉出余亦乐的话有理。   余亦乐接着再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罗浮一叟霍元伽和岭南二奇.以及江南四怪一伙 人,早已先咱们赶回北岳迷踪谷,否则咱们不会在路上姑终没碰到他们。”   麦小明还是有点不服气,哼了声道:“照你这样说,咱们就不管谷盟主的遗体了么?”   余亦乐道:“并非不管,而是事有轻重缓急,咱们赶回北岳迷踪谷,拥戴钟兄登上绿林 盟主之位后,再把谷盟主的遗体找回,照样不迟!”   麦小明道:“到那时不知隔了多久,又到哪里去找?”   余亦乐道:“你放心,庞士冲不是坏人,何况谷盟主又是他外孙翎儿的养母,他把谷盟 主的遗体带回长白山,一定会好好安葬,咱们将来派人到长白山,把谷盟主的遗骸迎回,和 胡前盟主的遗骸合葬一处,不也是很好么?”   麦小明无法再反驳,终于安静下来,但却接着又寻上别的话题,鼻孔里冷哼—声道: “你方才说咱们将来回到北岳迷踪谷后,要拥戴谁为绿林盟主?”   余亦乐道:“自然是钟兄钟—豪。”   “为什么一定要拥戴姓钟的?”   “钟兄原来已做过绿林盟主,后来胡柏龄重登绿林盟主之位,钟兄和霍元伽又同为当时 的副盟主,现在胡盟主和谷盟主已不在,由钟兄来继任盟主,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麦小明拍了拍胸脯道:“难道我麦小明就不可以当绿林盟主?”   余亦乐摇摇头道:“你虽然在咱们这伙人中,武功可能最高,但终究年纪太小,也谈不 上江湖经验阅历,由你来做绿林盟主,只怕还不太合适。”   麦小明道:“有什么不合适.胡盟主是我的师兄,谷盟主是我的师嫂,他们死了,自然 应该由我来做!”   余亦乐淡然笑道:“做盟主要有人拥戴才成.你自信有多少人肯拥戴你?”   麦小明道:“你拥不拥戴我?”   余亦乐又是一笑道:“很难说。”   麦小明目光横扫全场道:“你们大家谁拥戴我请举手?”   在场众人并无丝毫反应。   麦小明默了一默.再问道:“反对我当绿林盟主的请举手?”   还是毫无动静。   麦小明虽有些下不了台阶,却还是嘿嘿笑道:“既然大家没说话的,那便表示并不反 对。既然不反对,那我就是未来的绿林盟主啦!”   只听钟一豪冷笑道:“麦小明,你若当上绿林盟主,难道霍元伽也不反对?”   麦小明道:“谁反对我就杀谁,霍元伽那老王八蛋,我早就看着不顺眼啦!”   钟—豪拱拱手道:“既然如此.我钟一豪第一个拥戴你!”   钟一豪这—句话,立刻使得全场皆惊.谁都不相信钟一豪肯乖乖的把绿林盟主宝座.拱 手让给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手中。   只有余亦乐心里有数。   原来钟一豪想到.以己方的力量对付霍元伽那伙人,实感不足。   尤其他与霍元伽数度交手,早知对方武功高不可测,将来与对方争夺绿林宝座的—番激 战……   鹿死谁手,实在难以预料,自己正好利用麦小明代打。而麦小明武功虽高,却又因年幼 缺乏智谋,届时必不费吹灰之力,由自己稳登绿林盟主宝座。   这—着棋.只有余亦乐明白,余亦乐是“智多星”类型的人物,又与钟一豪一向私交甚 密,因之对钟—豪的一番话,才不表异议。   但麦小明却还有些不信,两眼眨动了—阵,道:“钟一豪,你方才的话,可是出于真 心?”   钟一豪不动声色道:“钟某何苦骗你一个小孩子。”   麦小明道:“你就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才觉得容易骗!”   钟一豪反问道:“你要我怎样表示才能相信呢?难道还要对天发誓不成?”   麦小明想了想道:“用不着发誓啦!将来我战胜了霍元伽那老王八蛋,你若不服,只管 再来找我较量。”   接着又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道:“刚才钟一豪的话,你们大家都听见了,将来他若不认 帐,你们大家都要站出来作证!”   众人还是没人答腔。   余亦乐道:“不必再为这事耽误时间了.大家赶快回北岳迷踪谷要紧!”   只见苗素兰望着江北四龙的老大出云龙姜宏道:“姜大侠,在咱们这些人中,霍无伽似 乎对你还没存多大戒心.最好由你雇—匹快马赶回去,以便对我们预作接应。”   姜宏立即同意道:“也好,那么我这就先走了!”   钟一豪等一行九个人,由浙东天台山,不足一个月,便已赶回北岳。   这日。   众人已到达进入迷踪谷的谷口。   北岳迷踪谷的天下绿林总寨,乃是三年前由前任绿林盟主胡柏龄一手策划创建的。   钟一豪等人随胡柏龄谷寒香前后两任盟主,在这里住了两三年,不消说对谷内的地形, 以及各种设施,了如指掌。   但局外人若进入谷内.却绝少不了迷失方向的!   九个人中仍由钟一豪走在前面,刚要进入谷口,便有四名佩刀的汉子.由一侧窜了出 来.阻住了去路。   这四人全都獐头鼠脑,尖嘴猴腮,为首的是个身材矮壮的中年汉子.名叫朱高。   钟一豪等人都认识朱高,知道他是罗浮一叟霍无伽手下喽罗中的一名心腹小头目。   只听朱高喝道:“站住!”   钟一豪为查明真相,不便立即发作,当下依言停下脚步,并回头示意众人也别再继续前 进。   麦小明按捺不住,叫道:“什么***站住,先宰了这王八蛋再说!”   钟一豪担心麦小明太过莽撞坏事,忙道:“麦小兄弟请忍一时之气,这事还是暂时交给 我来处理较好。”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二 回 武争盟主   在这同时,余亦乐也示意麦小明要保持冷静。   麦小明只好暂时隐忍下来。   钟一豪上前两步,语气平和的道:“朱高,你要谁站住?”   朱高斜瞄了一眼道:“自然是要你们站住!”   钟一豪仍未发作,笑道:“你该认识我是谁?”   朱高道:“在下当然认识你是从前的钟副盟主。”   “你既然知道我是自己人,就不该阻住去路。”   “不错,从前你们是自己人,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自己人?”   “这是新任盟主交代的。”   “新盟主是谁?”   “当然是从前的霍副盟主。”   钟一豪等人立刻明白,罗浮一叟霍无伽已经先他们赶回谜踪谷,果真不出所料。   他笑了笑道:“这样说你是奉霍元伽之命,不准我们进谷了?”   朱高冷声道:“既然你们心理有数,就该早早退出谷口!”   钟一豪阴沉一笑道:“好说.我想要你进谷通报霍元伽,要他亲自出来迎接。”   朱高冷笑道:“我们是奉命守谷口的,没有盟主的令谕,谁都不能擅离岗位!”   此刻钟—豪身后众人,早已怒火直冲,尤其是麦小明,更是气得目龇欲裂,情不自禁冲 上前,探臂把钟一豪拨向一边道:“钟一豪.你还婆婆妈妈的跟这王八蛋罗嗦什么.先宰了 他过过隐再说!”   说话间.长剑早已出鞘,麦小明喝道:“你这狗娘养的,刚才说什么?再说—遍给我听 听!”   朱高不知麦小明的厉害.两眼一瞪道:“你这小子骂谁王八蛋?”   麦小明道:“不但你是王八蛋.连你祖宗也是王八蛋!你敢不服气!”   朱高正欲挥动手中的厚背头刀,只见寒光—掠,闪电般直向前胸刺出.连叫都不曾叫 出.便被麦小明刺个前后皆通。   另三名喽罗,见麦小明出手如此辛辣狠毒,立即拔腿向后狂奔。   麦小明岂肯让他们逃脱,双肩一晃.人已腾空而起。   人在空中.宝剑银芒流动,但闻“卟、卟、卟”的三声闷响,三颗人头,已像切西瓜般 的滚下地来。   他一口气连杀四人,仅是眨眼间的工夫,看得不少人都震骇不已。   麦小明还剑入鞘,嘿嘿笑道:“这四个猫头狗耳.居然还敢在咱们面前逞强,真他妈的 是咸鱼放生—--不知死活!”   余亦乐道:“小明,你总该留他们一个。”   麦小明道:“留一个做什么?”   余亦乐道:“留一个让他回去报信,向霍元伽报信,也许霍元伽真会出来迎接咱们。”   麦小明哼了声道:“若让他们回去报信、霍元伽反而有备,咱们现在冲进去.正可杀他 个措手不及。”   余亦乐摇头道:“这条谷道,每隔几十步便有一处关卡,咱们即使冲进去,霍元伽照样 也会早有准备。”   麦小明道:“咱们过一道关卡.便杀他们几个,一直杀到总寨.至少可以削弱霍元伽的 不少兵力。”   忽闻苗素兰道:“姜大侠必定先咱们而到,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他的人影?”   她因是自己让出云龙姜宏先回迷踪谷,负责接应,难免心里着急.万一姜宏出了差错, 等于她自己害了他,是以起上顾虑。   余亦乐吁了口气道:“看情形姜老大很可能凶多吉少!”   麦小明嚷道:“这些事现在用不着讨论,冲进总寨见了霍元伽那老王八蛋自然便知分 晓。”   情势已经如此,钟一豪等人只有开始前进。   奇怪的是一路之上,其余关卡并不见有人把守。   众人有如进无人之境。   钟一豪和余亦乐心里有数,越是这样,越必须提高警觉。   余亦乐边走边道:“小明兄弟.我有几句话,不知你听不听得进去?”   麦小明道:“我的耳朵不聋,怎会听不进话去?”   余亦乐道:“那就好。”   麦小明有些不耐道;“有话就快讲,别耽误时间!”   “我的话很简单,只要求你依从一件事。”   “你这人越来越罗嗦,要说就说,何必穷拖!”   “好,我现在就说,待会儿见了霍元伽.你最好暂时别开口,先由钟兄和我来应付。”   “为什么,只准你们讲话.却不准我开口?”   “因为你的性子最急躁,很可能一开口便坏了大事。”   麦小明一向对余亦乐较为尊敬,其原因不外余亦乐是读书人,足智多谋,连胡柏龄和谷 寒香都对他十分礼遇,自己当然也要敬他三分。   当下,略一沉忖道:“好吧!我听你的,但却不能要我一直不开口。”   余亦乐道:“那是自然,到时间我会示意.要你怎样做的。”   又行了五六里.离总寨已不过数箭之遥,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快到达总寨外的广场时,只见聚议厅大门前,已排列了十几个人。   当先一人.金箍束发,面如淡金,胸垂花白长髯,全身灰衣,脸形奇长.双目暴突,两 太阳穴高高隆起,腰紧一条通体乌黑的蛇头软鞭。   正是生性暴厉.恶毒阴险,凶名昭彰的罗浮一叟霍元伽。   在霍元伽身旁,分站着岭南二奇,左边是身着天蓝长衫,鹰鼻鹞眼的搜魂手巴天义;右 边是心地险狠、生性残暴的拘魄索宋天铎。   再两旁便是江南四怪的山魈毛越、水鬼海登、地虎包通、林魔苗强。   另外几名.也都是武功不弱的霍元伽心腹手下。   钟一豪仍然走在最前.还没等他开口,霍元伽便已越前几步,抱拳高声道:“诸位返回 迷踪谷,老夫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钟一豪在未弄清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之前,只好也双手一拱道:“不敢当,钟某等 人来迟一步,还望霍兄海函。”   霍元伽立刻摆出侧身肃客姿态,抬手往大门内一指道:“酒宴已在聚义厅摆好,钟兄和 诸位快请入席,老夫为诸位接风洗尘。”   钟一豪等九人早已暗中戒备,鱼贯进入大厅。   大厅内.果然已摆好三桌酒席。   酒菜还热气腾腾,显然是刚端上来不久。   钟一豪等人并未立即入席,却在大厅一旁的座位上坐。   谁都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似的聚会,更何况酒菜是否“干净”,也难以预料。   霍元伽嘿嘿连笑几声道:“诸位远途跋涉,一定早就饿了,就该早些入席。”   这老魔头说的不假.钟一豪等人确是早已饥肠辘辘,看了桌上的佳酿美馔.难免馋涎欲 滴。   但此时此地,却又绝不能轻易入席。   钟一豪故意不提酒宴之事,却又拱手道:“恭喜霍兄!恭喜霍兄!”   霍元伽脸色微微—变道:“但不知老夫喜从何来?”   钟一豪心知若时间耽误过久、必定对己方不利,不动声色,一笑道:“方才兄弟在谷 外,听人说霍兄已身任绿林盟主大位,难道还不值得钟某为霍兄庆贺。”   顿时,大厅内变得鸦雀无声。   双方所有的人心理都有数,这是最紧要的关键时刻,霍元伽和钟一豪之间若一言不合, 一场惨烈的火拼便立刻发生。   霍元伽不愧是位老奸巨猾的魔头,脸色瞬息变了几变,接着仰面打个哈哈道:“钟兄, 常言道得好‘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咱们这迷踪谷绿林总寨,当然也不能— 天没人主持。   老夫比钟兄早回来几天,义不容辞的要暂代盟主之位,如今钟兄已经回来,事情就另当 别论了。”   这几句话,说得颇为冠冕堂皇。   使得钟一豪等人,一时之间,大有莫测高深之感。   大厅内沉寂了很久,才听余亦乐道:“照霍副盟主方才话中之意.是否已准备拥立钟副 盟主继任?”   这几句话.等于是先发制人,余亦乐所以抢先开口,不外是觉得钟一豪是当事人.若他 自己出面,难免有失风度,必须有人代为发言.才可赚到便宜。   余亦乐讲过话后,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集中在霍元伽脸上。   谁知霍元伽却只是笑声连连,似乎对余亦乐方才的话,并未听过一般。   这时,紧靠余亦乐而坐的麦小明,却已有些沉不住气,轻轻用肘触了余亦乐一下.低声 道:“你怎么这样问那老王八蛋?”   余亦乐不解麦小明用意.也低声道:“我这样问他有什么不对?”   麦小明道:“咱们在路上已经讲好.将来绿林盟主由我来干.若那老王八蛋答应让给钟 一豪,我还怎好意思再跟他争?”   余亦乐不禁哑然失笑道:“你最好先别提意见,到时候只有你乐的。”   麦小明道:“如果到时候我不好意思和钟一豪讲.你必须代我跟他讲,只要你答应这条 件,我就暂时不开口。”   余亦乐有些啼笑皆非的道:“好吧!我一定不让你吃亏。”   两人这一阵谈话.因声音低.又被霍元伽的笑声掩住,是以其他的人只知他们在说话, 却并未听清究竟说了些什么。   余亦乐忍不住提高声音道:“霍副盟主为什么不回答在下的话?”   霍元伽依然呵呵而笑道:“余兄的话,老夫虽然听到,可惜没办法回答。”   余亦乐道:“余某不解霍副盟主话中之意?”   霍元伽回顾了二奇.四怪等十余人一眼道:“老夫虽是当事人,但若擅自作主.对他们 却总是一种无法交代的事。”   “霍副盟主可否再说明白些?”   “由谁来继任盟主,必须诸位公决,并作老夫一人所可作主,余兄为什么不先征求各位 的意见?”   霍元伽奸猾无比,在场的属于他的心腹手下,至少有十几人之多,而钟一豪等一方,却 只有九人,若付诸公意表决,谁吃亏占便宜自是不难预见。   只见岭南二奇中的搜魂手巴天义首先响应道:“霍盟主说得对,由谁来继任盟主,应该 由在场的所有人公意推举才算公平。”   巴天义居然公然称霍元伽为霍盟主.怎不令钟一豪方面的群豪越发气愤难当。   余亦乐不疾不徐的道:“霍副盟主和巴当家的可认为这样公平么?”   巴天义道:“这样当然最公平不过.难道人家的意见,还赶不上一个人的意见?”   余亦乐冷笑道:“在下想请巴当家的.数数彼此那方面人多。”   霍元伽连忙嘿嘿笑道:“余兄这样说话就不对啦!”   余亦乐道:“霍副盟主认为有什么不对?”   霍元伽道:“咱们本是一家人,胡盟主和谷盟主在世时,咱们同是他二人的属下,若余 兄硬要分出彼此.只怕就有破坏团结,挑拨离间之嫌吧?”   余亦乐一向反应敏捷.擅于随机应便,却未料到对方的言语如此犀利.而且无懈可击, 顿了一顿道:“霍副盟主这几句话固然够冠冕堂皇.但是余某却认为大大不然!”   霍元伽阴险地笑了几声道:“余兄认为老夫的话,错在那里?”   余亦乐道:“霍副盟主和钟副盟主一向水火不容,这是人所共知的事.用不着在下多所 费辞.从前迷踪谷虽有英雄盖世的胡盟主和才智出众的胡夫人统辖,但内部却始终未能打成 一片。   目前在霍副盟主身后的这般人,那一个不是你的心腹手下,若现在举行公决.人少的一 方当然吃亏.这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何用在下多说。”   霍元伽笑道:“余兄说的果然有理.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迷踪谷的上千弟兄全数集 合,问问他们该由谁来继任盟主。余兄必定知道这上千弟兄,并不全是老夫的人吧?”   余亦乐当然不肯同意霍元伽这项提议,若在胡柏龄生前,霍元伽的心腹手下,的确最多 只占半数.然而在胡柏龄死后,谷寒香为了替胡柏龄募集报仇的力量,必须离谷遍走三山五 岳。   因之在离谷前,便已把不少手下遣散,偏偏遣散的都是自己的人。   而霍元伽的心腹,却并无人离开。以目前而论,迷踪谷内,胡柏龄的旧部属已经不多, 若齐集所有的人推选继任盟主,定比此刻更为不利。   想到这里,余亦乐立即淡然一笑道:“在下有句话想说,还请霍副盟主千万别说余某有 意渎犯。”   “余兄请说,彼此是一家人,应该是无话不谈才对。”   “余某并非不同意召集谷内所有弟兄公决,而是觉得若如此做,反而容易误了大事。”   “余兄请道其详!”   “迷踪谷有上千之众,意见必定莫衷一是,万一选出个混蛋来继任盟主,请问霍副盟主 是否在场双方,每个人都须下场,一个个的较量?”   余亦乐又道:“这次与三年前霍副盟主和胡前盟主争夺绿林领导权的情势完全不同,那 次群龙无首,自然人人都有争雄称霸之心.而现在的形势却很明显……”   霍元伽不等余亦乐说完,截口道:“余兄认为哪里不同?”   余亦乐道:“眼下在场各位,毫无疑问是以霍副盟主和钟副盟主武功最高,身份地位也 相等,只要两位在武功上能分出胜负就可,何必群起合拼伤了和气。”   霍元伽湛湛目光,转向钟—豪道:“钟兄以为如何?”   钟一豪淡淡一笑道:“既然非走这一步不可.在下也只有在霍兄台前斗胆领教了!”   霍元伽嘿嘿笑道:“如何较量,最好先请余兄划出道儿来!”   钟一豪道:“彼此本来已是—家人,为了免伤和气,最好是做一场不必流血挂彩的较 量。”   霍元伽道:“钟兄请再说明白些?”   钟一豪道:“刀枪无眼,拳脚无情。一旦动手拼搏.难免有所伤亡,彼此就在轻功上见 高下如何?”   霍元加笑道:“很好,如果在轻功上分不出高下,又当如何?”   钟一豪道:“不妨再继续较量其他方面的。”   霍元伽扫视了大厅一眼道:“这聚义厅虽然宽敞,若施展轻功,还是嫌小了些?”   钟一豪当先走出大厅道:“一切悉听尊便,那就到外边来!”   霍元伽随即也跟出大厅之外。   双方人马.也同时起座走出大厅。   大厅外,是一片大约亩许见方的广场,广场四周,有几株巨大的松柏。   钟一豪一抱拳道:“在下不敢占先,霍副盟主先请!”   霍元伽大刺剌的道:“如此老夫就先行献丑了!”   他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双肩微一晃动,人已腾空而起。   衣袂飘飘.像只巨大苍鹰般,一飞冲天,直飞起七八丈高,然后身躯由直升转为平射, 向一棵伞形虬松上落去。   只见他在快接近树顶时,身子忽由倒立变为盘坐,竟然四平八稳的坐在一片松针之上。 而那松针.却仅是微微弯曲了些,树梢半点不曾晃动。   这正是传言上的“坐叶卧花”无上轻功.只看得在场的人都不禁暗暗叫绝,几乎连大气 也无法喘出。   就在这时.霍元伽蓦地张口喷出一粒唾珠,向空中射去!   接着“吧”的—声。   地上竟多了一只死鸟。   霍元伽岂止表演了轻功,等于加—番又显露了一手气功绝技。   只听得钟一豪叫道:“霍副盟主神技莫测,在下算是开了一次眼界!”   钟一毫虽然说得语气轻松.但余亦乐等人却莫不为他大感紧张.   正在这时.突见一只巨大的儿鹰,振翼而来。   只见钟一豪猛一吸气,身形电射般直向那兀鹰掠去。   当众人正在茫然不知,钟一豪为何来之际.却见他双脚已轻轻落在那兀鹰的两翼之上, 并出声喝道:“快飞!”   那兀鹰当真就像懂得人语般.载着钟一豪高大的身躯,环绕广场盘旋起来,足足飞了二 匝!   钟一豪才跃身而下.落在原来站立之处。   当他脚落实地,那兀鹰尚未飞远。   只见他“卟”的一声,张口一道气柱,猛向兀鹰射去。   那兀鹰在他喷出一口气柱之后,顿时身子一偏,险些摔落在地上,直下沉了两三尺.才 稳住双翼,继续飞去。   双方这—阵轻功较技,虽然已到此结束,但谁高谁低,双方观众却看法不—.实在分不 出真正结果。   霍元伽表示风度,望着余亦乐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余兄算是旁观者,老夫也深 信你处事公正公平,依余兄之见,方才这一阵轻功较技,不知是孰优孰劣?”   余亦乐早知霍元伽老奸巨滑,同时也确实难下定论,淡淡—笑道:“依在下观看,方才 这一阵该是个平分秋色之局.不过‘’‘’‘”   霍元伽眉头—皱道:“不过什么?”   余亦乐道:“不过依在下来说,今天却是大大开了一次眼界。”   他说得不疾不徐,一派从容模样。   霍元伽却暗自骂道:“这小子实在可恶,说话还带大喘气的!”   好在他喜怒不形于色,接着视线再转向钟—豪道:“钟兄.既然这头一阵没有结果,咱 们总不能就此罢休吧?”   钟一豪道:“那是自然,霍副盟主不妨说出下—步该如何进行?”   霍元伽道:“听说钟兄在掌、指上的造诣,也非常人可比.可否再比一比掌、指上工 夫?”   钟一豪道,“悉听尊便.”   霍元伽道:“不过为了避免伤害,还是不必近身攻击的好。”   钟—豪道:“那是说仍是表演性质了?霍副盟主可否命人搬张桌了来。桌子上再摆几刀 纸。”   聚义厅内,既有桌子.又有纸张。   在霍元伽的吩咐下.很快便搬来一张桌子和十刀黄纸。   钟一豪微微一笑道:“这次就由在下斗胆占先了!”   说着.右手已轻轻按在那十刀摞在一起的黄纸上。   但见他手掌在纸上不停移动,五指也不住盘搅,大约盏茶功夫.才缩回手来.退立一 侧。   这时,那桌上十刀摞在一起的黄纸,依然原样不变的摆在那里,使得两旁观看的人,几 乎都不明白他在弄什么玄虚。   只听得霍元伽嘿嘿笑道:“钟兄这一手‘搓纸成灰’的指掌神功,果然令老夫佩服!”   钟一豪立即喷出—口气箭,向那十刀黄纸吹去.   顿时,那十刀黄纸,已变成一团黄灰,撤落丈余方圆的一地,而那张桌子.却看不出半 点损伤痕迹。   霍元伽转过头道:“老夫用不着任何道具,就在十步外的那棵虬松的树干上,比划比划 如何?”   钟一豪道:“霍副盟主请!”   霍元伽扬起右臂,“呼”的一掌,遥空直向那虬松的树干上劈去。   奇怪的是他掌力劈出之后,右臂并末撤回,依然平举向前.五指却不住翻搅,久久才收 势退回两步。   只听钟一豪道:“想不到霍副盟主还是位出色的指拳书法家!”   两旁观看的人,猛闻钟一豪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根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就在钟一豪的话刚刚说完,忽听一阵劈啪声响.那虬松的树干,竟然掉下一大片树皮. 同时也显出了数行深入木内的字迹。   钟一豪因离得较近,且又目力过人.依稀看出那几行字,是“若武功难分胜负,则盟主 之位.应以年长者居之。”   但双方其他的人,因相隔较远.虽猜到树干上必定有字,却不知写了些什么。   钟一豪微微一笑,低声道:“年高未必有德,霍副盟主总听说过这句话吧?”   他话声甚低,分明是给霍元伽留了几分情面。   霍元伽脸上—热,担心留下话柄,随手再遥空劈出一掌。正好把那几行字毁去。   他料想这次在指、掌工夫上也不容易分出高下,呵呵笑了一阵道:“看来老夫和钟兄想 就此罢手是不成的啦!”   钟一豪不动声色道:“霍副盟主只管再划出道儿来!”   霍元伽表示谦让,拱了拱手道:“不知钟兄有何高见?”   钟一豪道:“如果霍副盟主仍不愿以兵刃相争,那就比比内功了!”   霍元伽不觉暗喜,忖道:“谁都知道,习武之人,年龄越大,内功越深,这便是所谓的 ‘火候’。若无几十年的修为.绝难达到‘炉火纯青’之境.钟—豪虽然身手高绝,但在内 功上,却难望老夫项背……”   想到这里,立即嘿嘿笑道:“老夫就依钟兄所言.但不知如何比法?”   钟一豪道:“彼此席地而坐.各出双掌互抵,然后再运气逼出内劲,那个不支倒卧下 去,或者先行罢手,就算落败。”   如此比法,越发中了霍元伽心意,当下目光环扫了全场一眼,微笑道:“当着双方众人 之面.在众目睽睽之下,纵然有心想赖,只怕也难以做得出来,钟兄办法高明,实叫老夫心 服口服!”   说完话,当先盘膝坐下,伸出双掌。   钟一豪向前走了两步,在霍元伽对面坐下,也缓缓伸出了双掌。   两人在轻功和掌、指工夫较量之时,已互生戒心。   此时对面而坐.四掌相抵,要以各人内功修为,区分高下,自是不敢大意,满脸现出肃 穆之色.凝神目注对方。   唯有霍元伽因心有所恃.显得较为轻松些。   这是一场硬硬的较劲.虽然外表看似平静,但情势却紧张无比,两人中任何一人一露出 败迹,立刻便要失去天下绿林盟主的宝座。   比武较技.无论是拳掌刀剑,双方过招,可封挡跃避,唯有眼下这种较量之法,全凭真 功实学,半点也勉强不得。   如果一方较差,半途想抽手而退都不能够。   在场双方都是武林高手,岂有不知利害之理,因之在霍元伽和钟—豪坐定后,照样也个 个神色凝重,屏息不动。   二人四掌相抵,起初目光炯炯注视对方,片刻之后,已同时敛收眼神,眼廉低垂,动也 不动。   全场一片寂静。   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只见二人胸腹起伏,鼻息加重,脸上也泛起红润之色。   又过了片刻工夫。   二人红润的脸上,冉冉地透蒸出一股薄薄热气,同时一挺上体,嘴角微动,似是在进吸 真气。   这时双方的人.都将眼光投注在二人手臂之上,但见二人的衣袖.竟然慢慢的鼓胀而 起。   钟—豪因身着劲装,衣袖紧窄,尚看不出什么变化。   那霍元伽因衣袖宽阔,情形便自不同.只见他那衣袖,不但为一股罡气所鼓胀隆起,而 且渐向上翻卷,露出了半截手臂.   同时.二人的衣衫,也起了一阵猛烈的波荡.宛如立身在大风之中.吹得衣带飘拂.   又相持了半盏茶时间,二人面色渐渐赤红,青筋暴突,那霍元伽的手臂也陡然粗壮一 倍。   二人盘坐之处,似是飕飕起—阵旋风,激带得地上的尘土,草叶,围绕着二人翻腾盘 飞。   两旁围观的群豪,虽是江湖成名人物,看到眼下这等情形,也不禁大感惊骇,几乎连大 气也不敢出,瞬也不瞬的凝目注视。   猛然间,场中响起两声长嘘,二人各吐出一口长气.睁开双眼,射露出湛湛精光。霍元 伽颈头微抬.拂胸长髯四处飞扬。   钟一豪也—挺腰躯,双目圆睁。   这两人方才在轻功和指掌上较劲之时,已耗去不少真力,再经过这一阵比拼内功,额角 上已是汗水涔涔。   陡然之间,场中激发出一阵沉闷的冲击之声。   沙土又是一阵翻扬.只见霍元伽、钟一豪二人身躯同时向后一倾,红润的脸色,突转青 白,涔涔汗水,竟如豆粒一般,顺腮而下。   场中群豪见此情形.早知二人又已硬拼了一次.   二人虽是各被对方震得略略后倾,但身躯依然坐在原地不动,四掌倏分即合,轻轻相抵 一起,又同时合上双目。   一阵剧烈的拼搏过后,又暂时恢复了平静。   两人相对而坐,四掌接触,神色间十分平和.   但在场之人,却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大风暴前的—段暂时平静,一场更凶恶的搏斗. 即将紧接展开。   麦小明看到这里,也暗暗忖道;“好在我听了余亦乐的话,暂时不开口不出头,若当真 我和霍元伽这老王八蛋比赛指掌工夫和内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麦小明所想的半点不差,他之所以在武功上,看似胜过钟一豪,只不过是招术奇奥,出 手狠辣,令人莫测高深而已。   若论真正的功力深厚,总是年龄太轻,火候不够,较之钟一豪和霍元伽实在还差上了一 筹。   和麦小明紧靠站立的余亦乐.似乎已看出麦小明在想些什么,轻触了他一下,低声道: “别胡思乱想,他们两个即将进入生死关头,咱们要随时准备出手接应。”   麦小明道:“知道了,我一切听你的。”   这时,霍元伽和钟一豪的脸色,已逐渐恢复正常,相触的四只手掌.缓慢的向后移开。   相距约半尺左右时,忽听霍元伽吐气出声,身子一倾,双掌疾向前吐.掌风过后,地面 沙土,顺着手掌的推动,扬起三、四尺高的一团烟尘。   霍元伽素以雄浑的内力,驰名武林,此时适遇劲敌,又存了非夺下绿林盟主宝座不可之 心。   出掌相搏,自是蓄势而发,—掌推出,倏又收回,接着再度疾推而出.这样连续收推了 四五次。   掌风的激荡,更如怒海狂涛一般.汹涌沸腾,直向钟一豪冲击而去。   这等凶猛浑厚的内力,足能倒碑拔树.只看得双方之人.全都惊心动魄.一齐将目光投 注到钟一豪身上。   只见钟一豪双目圆睁.全神贯注,盯视着霍元伽的动作,也是双掌吐送,不过他的掌 势.与对方恰恰相反。   人推他缩.人收他推,二人一推一送,互相迎合。   两人全是内家高于,一推—送之势,看似轻淡,其实却是全力的相拼,二人目不转睛的 看着对方,收臂送掌,丝毫不敢大意。   就这样.双方推送了约有十个来回,陡然两声闷哼,两人突然同时向后弹震出四五尺 远。   场中群豪,不由一阵骚动,胆小的竟然惊叫出声。   再看二人,虽然各被对方内力震弹出数尺远近,但原坐的身形,却分毫未变,依然原式 不动。   已恢复正常的脸色,此时又转青白,同时二人的嘴唇,也在微微抖颤.双目垂闭。   双方微微睁开眼.互望了一下,一语未发,又自缓缓闭上,手抚丹田,默默调息了一 阵。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之后,霍元伽突然一耸双肩,原坐姿势不变,身躯凌空而起,直向 钟一豪坐身之处撞去。   钟—豪双掌平胸向前—推,立时有一股暗劲随掌风而出,有如一道无形的墙壁般,硬是 把霍元伽撞来的身子挡住。   霍元伽向前疾冲的身子,被那无形劲道一拦,立时又倒飞回去。   钟一豪双掌推出之后,身子也骤然飞起。   霍元伽却原势疾沉而下,身子一着地,立即双掌一齐推出。   这当儿,两人搏击之势大变.钟一豪身悬半空,霍元伽却盘膝坐在地上,两人掌力虚空 的一接.钟一豪陡然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倒飞出七八尺远。   原来两人内力相差不多,那个虚空落掌,那个就难以接得对方掌劲。   霍元伽发出一掌击退钟一豪后,并未趁势追击,却闭上双目休息。   钟一豪翻了一个筋斗之后,仍然原势不变的落在地上,静坐休息。   原来霍元伽自知内力已耗去大半,而且其时对方已落卜地来,   若施袭不成.反而要伤在对方掌下。   衡量利害得失,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决定仍应稳扎稳打,同时他自忖对方内力一定比自 己消耗的更多,只要苦撑下去,最后胜利必定属于自己。   两人又开始运气调息。   经过两次搏击之后.场中之人,都已看出两人功夫在伯仲之间.纵然霍元伽稍深厚些, 也高不出多少。   鹿死惟手,谁也无法瞧得出来,是以个个都越发紧张。   当事双力虽已停下搏斗,但观战之人,仍然个个屏息凝神而立,似乎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得多。   大约又过了顿饭工夫之久,两人又同时睁开眼,相互上望,同时站起身子.向前走了几 步。   面对面再坐下来,各自缓缓伸出双掌,推在一起。   只见两人的脸色,又开始严肃起来,各人头上热气蒸蒸直往上冒,相持不久,两人身躯 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但两人相持之势,仍然保持着平衡,停在原位上。   谁也无法向前推进一寸!   在场之人,已瞧出两人拼搏,这次是真正进入生死关头。   其中只要有一人稍稍不支,另一人立时将会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过去,趋势把对方击 毙。   忽听霍元伽吐气开声,一阵颤动,双掌向前推进了一寸。   这时,场中已不似刚才那般尘土飞扬。   反而异常旷静,尘不扬、草不惊。   钟一豪被霍元伽向前推进一寸之后,立呈不支状态!身躯向后倾斜,胜色变成一片紫 红.   顿时,余亦乐等人全感紧绷的心弦欲断,—个个俱都骇然失色。   但二奇、四怪等一伙人却全都眉飞色舞,几乎要跃身欢呼。   就在这千均一发,胜负立分之际.突然钟一豪大喝一声,双掌疾收复又推出。   在这—声巨震之后,霍元伽和钟一豪同时仰身向后倒去.各自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动也 不动.   群豪一见情形不对,霍元伽一方的搜魂手巴天义和钟一豪一方的文士打扮的余亦乐.不 约而同的急急跃近两人身旁.   只见霍元伽和钟一豪都双目紧闭,嘴角鲜血缓缓流出.   显然.两人全已内力耗尽,昏厥过去.   巴天义和余亦乐都是江湖阅历极深之人,心知若这时把两人扶起,反而会伤了他们的内 腑。因之,虽奔到霍元伽和钟一豪身旁,却谁都没动手搀扶.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三 回 节外生枝   足足盏茶工夫之后,霍元伽和钟一豪才缓缓睁开眼,同时挣扎着坐了起来。   余亦乐凝望了钟一豪一阵道:“钟兄,你感觉如何?”   钟一豪惨然一笑:“只要霍副盟主还有意继续较量,钟某岂能不舍命奉陪!”   他虽然话声无力,但却充满了慷慨、悲壮。   余亦乐再望向霍元伽道:“依霍副盟主之意呢?”   霍元伽咧了咧嘴道:“依老夫之见,若双方再以内功拚搏下去,只怕直到耗尽最后一口 气,也未必能有真正结果。”   钟一豪接口道:“莫非霍副盟主又有了新主意?”   霍元伽道:“咱们先前已把话说明,若轻功,内功和拳掌上难分高下,那就不得不在兵 刃上见个真章。”   余亦乐暗道:“这老家伙内功精纯,体力恢复得可能比钟兄快些,待会儿动起手来,岂 不被他赚了便宜……”   想到这里,忙道:“两位方才连番较技,必定已经大伤元气,如果要在兵刃上见真章, 不妨拖到明天!”   霍元伽却道:“今日事,今日毕,何必拖到明天。”   由此可见,他自信恢复得较钟一豪快.对于最后的胜利甚有把握。   余亦乐暗感心头沉重,还没来得及开口.已听钟一豪道:“余兄不必为我担心,霍副盟 主说得对,今天的事就该今天解决。”   搜魂手巴天义可能已料霍元伽最后一战必胜,为避免钟一豪变卦,随即不声不响的退回 一旁。   他这一起,等下也要余亦乐离开。   这当儿,霍元伽和钟一豪也缓缓站了起来。   钟一豪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霍副盟主想立即动用兵刃呢?还是先比试拳脚?”   霍元伽道:“如果能从拳脚上分出胜负,那就用不着再动用兵刃了,彼此乃是一家人, 不论伤了那个,都不是老夫所愿见的。”   钟—豪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这次,他不再谦逊,最后一个字刚刚落音,便忽的欺身而进,一招“直叩天门”.当胸 直击过去.   霍元伽看他说打就打.余音未绝,拳已逼到,不禁大怒,冷笑—声.横臂出掌,一招 “横架金梁”,潜运内力,硬对拳势。   钟一豪似是存下速战速决之心,避开对方左掌,右臂又加几分劲力,一招“金刚舒 臂”.再击过去。   但闻砰然一震,双方右拳接实,各自被震得退了一步。   钟一豪勇猛剽悍,—退即上,双掌合击,一招“双风贯耳”,疾击过去,右腿同时飞起 “魁星踢斗”,直踢小腹。   霍元伽冷冷一笑,双臂平胸推出,向左右—分,一招“二龙分水”,不但硬接了钟一豪 —招“双风贯耳”,同时右腿平扫而出,猛迎对方踢来右脚。   两人你来我往,转瞬间便对拆了七八招。   其实,二人打来虽然惊险绝伦,却并不激烈,也看不出有何精彩处。   这是因为他们先前已将内力消耗得差不多,体力尚未全复,此刻的激战,只是咬牙苦撑 而已。   眨眼又是十几回合过去.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但冷眼旁观的余亦乐.却已看出若再战下去,钟一豪必定后力不继,而霍元伽却至少有 六成取胜的希望。   他心头大急之下,立即以“传音入密”对麦小明道:“小兄弟.现在该你—显身手的时 候了!”   麦小明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毫不迟疑.探手拔出宝剑,一跃而至霍元伽和钟一豪身 前,大喝道:“住手!”   钟一豪正希望麦小明及时前来接应.立即抢攻一招,把霍元伽稍稍逼退.然后跃退一丈 之外。   霍元伽失去对手.只好也停下身来,一面喝道:“大胆!你这小子捣的什么蛋?”   麦小明嘻嘻一笑道:“在下就捣你这狗蛋!”   霍元伽不觉七窍生烟,大吼道:“再不滚开,老夫就先要了你的狗命!”   原来霍元伽只知麦小明是胡柏龄在两年前收容的一名远支师弟.并不清楚他的身手如 何.因之从来未把他放在眼里。   这也难怪霍元伽有此想法,试想一个十七八岁乳臭未干的孩子.即使武功再高,也高不 了多少。   麦小明反而沉住了气.又是嘻嘻—笑道:“在下是有事找你的,你凭什么叫我滚开?”   霍元伽叱道:“你找老夫什么事?”   麦小明道:“你和我们钟老大,方才是否在争夺绿林盟主之位?”   “废话!”   “既然你们是在争夺绿林盟主之位.那就表示谁胜了谁就是绿林盟主,如果现在有个人 比你们武功更高,要争夺绿林盟主.那该怎么办?”   霍元伽冷笑道:“不知在场之人.还有那一个武功比老夫和钟副盟主更高?”   “就有这么一位。”   “是谁?”   “你远看!”   “用不着远看。”   “那就近观!”   霍元伽脸色一变,须发怒张,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狂小子,竟敢在这种节骨眼上, 来戏耍老夫!”   麦小明眨眼道:“我说的完全是实话,你好像还不信!”   霍元伽不愿再跟麦小明多费口舌,转头道:“巴老弟,把这小子给我拿下,待会儿再听 候发落!”   搜魂手巴天义刚要上前,麦小明却摆手道:“姓巴的别先上来,我和霍副盟主还有话 讲!”   霍元伽只好咳了一声道:“你这小子还有什么话讲?”   麦小明道:“如果我败在巴天义之手,这绿林盟主之位,是否就让给巴天义?”   这句话果然有效.霍元伽总不能把绿林盟主之位让给巴天义。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不计身份地位,亲自出手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无法无天的后生晚辈 了。   以霍元伽的预料,最多三招,便可把麦小明制服,绝对用不到四招。   当下,他兵刃也不取.冷冷一笑道:“老夫就决定破例亲自出手。小子.不必害怕.你 就进招吧!”   麦小明笑道:“老家伙,你怎么不动家伙?”   霍元伽道:“对付你这种毛头小子,哪里还用得着家伙.”   麦小明本想也弃剑不用,来个徒手相搏,但又自忖,仅以掌力相拼,定然不是霍元伽对 手。   是以他不再多言,抖手—剑,绽开朵朵剑花,闪电般向霍元伽前胸刺去。   在场双方观战之人,除钟一豪一方多数知道麦小明,出手奇诡招术难测外,霍元伽的一 方,谁也没把麦小明放在眼里,甚至认为他是活得不耐烦自寻死路.   霍元伽暗运内力,“呼”的一掌,劈出一记刚猛无俦的掌风,排山倒海般直向麦小明撞 去。   在他的预料,这一掌劈出之后,麦小明不死也必重伤.   麦小明果然被霍元伽这一掌迫得拿桩不住,刺出的剑锋也偏向一侧,不由暗道:“这老 小子的掌力果然厉害!”   他心念电转,立即滑步旋身,又是一剑斜斜刺出.   霍元伽发掌之后,眼前却不见了麦小明的踪影。   他本以为麦小明必被掌风震摔出去,正要收势回身,却突然寒芒一闪,麦小明的剑尖已 逼近他的左肋。   原来麦小明是利用“摘星步”闪开了霍无伽的一击,不但卸去了霍元伽的掌风,而且旋 身再进,身法诡异得简直神鬼莫测。   霍元伽一时大意,险些被—剑刺中.   到这时霍元伽才觉出,这小伙子竟真的是莫测高深,心头暗凛之下,只好一松腰中扣 把,掣出了他那通体乌黑的蛇头软鞭.   只听麦小明嘿嘿笑道;“老家伙,到底亮出兵刃来了吧?”   霍元伽早已气得须发怒张,更不答话.一扬腕,抖开蛇头软鞭,犹如乌龙出洞般,一招 “乌龙绞柱”.直向麦小明拦腰扫去.   蛇头软鞭足有八九尺长,一鞭扫出,在他的预料中,麦小明身法再快,也难以躲过的。   被扫中之后,势必拦腰断为两截。   岂知鞭势出手之后,突觉重量加重,这才看出麦小明不知用的什么法术,竟然站在鞭身 之上。   这情景简直是见所未见,钟一豪一方的人,不由齐声喝起采来。   但霍元伽方面的人,却都个个骇然失色。   好在霍元伽并未过份吃惊,心想只要把鞭拼力甩动,并不难把对方摔下鞭来。   偏偏麦小明的双脚,像俘被粘在鞭上一般.霍元伽不论如何甩动.始终无法将他抛出。   而麦小明手执长剑正站在蛇头软鞭中间,四尺左右的距离,只要剑一刺出.必可刺中霍 元伽上盘。   霍元伽大感惊慌之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松手弃鞭。   不过.他暗忖虽然撒手弃鞭是种颇失颜面的事,但这—松手,至少会将麦小明摔得七晕 八素,胜者一方,照样还是归于自己。   岂料松手弃鞭之后,麦小明悬空翻了两个筋斗,竟然毫发未损的站在对面。   好在霍元伽已趁瞬间,翻腕由肩拔出了他的另一兵器“青龙夺”。   青龙夺是一类似鸡爪的奇形兵刃,放眼当今江湖,只有霍元伽使用这种独门兵刃,也是 他赖以成名的趁手武器。   凡是和他交过手的黑白两道人物,莫不对他这青龙夺望而生畏。   霍元伽把青龙夺在手里掂了一掂道:“小子.别得意,现在该是要你命的时候啦!”   麦小明道:“少罗嗦,现在不是你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吹大牛的时候!”   这一次两人交上了手,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霍元伽和麦小明一老一少,一个是功力深厚,出招沉稳辛辣;一个是血气方刚,手法诡 异难测。   两人一口气拼搏了将近百招,起初还是平分秋色之局,但百招过后,霍元伽却已渐感不 支。   而麦小明则愈战愈勇,着着进逼,逼得霍元伽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其实,两人若论功力的深厚,麦小明绝对难望霍元伽项背,但霍元伽因和钟一豪对阵 时,内力已消耗大半,此番出手,已成强弩之末,再加麦小明出招不按牌理出牌,当然被迫 得难以招架。   激战中.突闻麦小明暴吼一声.接着寒芒—敛,剑尖直指霍元伽前胸。   霍元伽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原来这时霍元伽的青龙夺.已被麦小明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击落在地上。   麦小明哈哈一笑道:“老家伙,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绿林盟主该是我的了吧?”   霍元伽面色铁青,像僵尸般站在原地.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麦小明转身大步来到钟—豪身前,淡淡一笑道:“钟老大,你看该怎么办?”   钟一豪弄得似乎难以答话。   麦小明笑道:“你别紧张,这绿林盟主的宝座.还是由你坐的好,我负责保你。”   钟一豪哦了声道:“你为什么要让位给我?”   麦小明道:“我年纪轻,要做绿林盟主,将来机会还很多,你的年纪比我大,智谋也比 我高,所以我早就想过.即使得到绿林盟主之位.也要让给你,这叫‘你做皇帝我保 驾’。”   钟一豪为了表示风度,一皱眉头道:“这绿林盟主之位是你自己争来的,还是你自己坐 的好。”   麦小明道:“你怎么这样罗嗦,其实今天我胜得很侥幸,何况由我来做绿林盟主,必定 有很多人心里不服。”   就在这时,忽听霍元伽喝道:“快过来把这小子拿下!”   接着一个年在三旬左右,一身天蓝长衫,看来十分文弱.但气度却极沉稳的男子,已一 闪来到霍元伽身侧。   麦小明一见之下.不觉脸色骤变,失声叫道:“张师兄,你怎么来到这里?”   那男子目光呆滞,双手各扣着一双金光灿烂的金圈,望了麦小明一眼,似乎有些不相 信。   麦小明心头一震.连忙又叫道:“张师兄,莫非你已服了阴手魔的独门毒药‘向心露’ 了?”   那男子依然并不答话。   原来这人叫张敬安,和麦小明同是神杖翁酆秋的门下弟子,论武功比麦小明又要高出一 筹。   只听霍元伽嘿嘿笑道:“不错.他是被老夫灌下了‘向心露’,一切听命老夫驱使。”   麦小明大感惊诧道:“‘向心露’是阴手一魔的独门毒药,你是怎么得到的?”   霍元伽皮笑肉不笑道:“老夫是怎样得到‘向心露’的,没有必要告诉你,你只要知道 ‘向心露’的厉害就成了。”   麦小明当然明白‘向心露”的厉害,上次谷寒香为了替夫报仇.曾从阴手—魔手中盗来 ‘向心露’给神杖翁酆秋灌下,使酆秋迷失本性.甘心为谷寒香役使,直到谷寒香死前,才 得到解药恢复了理智。   如今张敬安也被灌下了‘向心露’,麦小明怎能不大感震憾。   只听霍元伽冷笑连声道:“小子,连你师父酆秋都无法抵抗‘向心露’的迷毒,你这师 兄张敬安就更不用提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麦小明再望了张敬安一眼道:“你要把他怎样?”   霍元伽阴笑道:“你该问老夫准备把你怎么样。”   “你说要怎么样?”   “我要他杀了你,看这绿林盟主的宝座,到底由谁来座。”麦小明顿时越发不安起来, 方才战败霍元伽的意满志得之情,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见霍元伽望着张敬安道:“老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快把这小子收拾掉!”   张敬安双目呆滞的眨了几眨,立刻跃身—扑,双环齐出.直向麦小明攻去。   麦小明因见对方是自己师兄.不愿自相残杀,急急把身闪向一侧,一面大叫道:“张师 兄,咱们是自己人.你别受那老家伙的摆布!”   须知‘向心露’只能使人迷尖本性,服闭之人在武功上却并不稍减,   麦小明这一战已无法避免,也就只好抡剑迎击,师兄弟二人.立时展开—场激烈搏杀。   起初麦小明难免仍有些顾忌,生怕伤了对方。   但张敬安却始终没有这种心理压力,他的武功.本来就比麦小明略胜一筹,在全力施展 之下,很快便逼使麦小明落入下风。   两人转瞬间对拆了百招以上。   此时.麦小明已退到钟一豪和余亦乐等人身侧,逼得钟一豪和余亦乐等人都纷纷向—侧 闪开。   又缠斗了五六十招后,余亦乐看出麦小明已渐感不支,只得高声叫道:“小明快快退 下!”   麦小明依言向后飘退两丈有余。   张敬安并未追,也随即停下来,痴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霍元伽大步向前,手拂长髯.呵呵笑道:“他们两人正到胜负立分的关头,余先生忽然 出声喝止.不知是何用心?”   余亦乐道:“今日之局.该是霍副盟主和钟兄互争盟主之位,他们两人纵然拼个你死我 活,也于事无益。”   霍元伽森森一笑道:“那很好,老夫情愿继续和钟一豪决一雌雄!”   忽听钟一豪道:“不必了,在下情愿把绿林盟主之位,让与霍副盟主!”   当日晚饭后。   钟一豪.余亦乐.麦小明,文天生,苗素兰、万映霞以及江北四龙中的飞天龙何宗辉、 多爪龙李杰,喷火龙刘震,正集一室在密议大事。   只听飞天龙何宗辉道:“副盟主,你为什么平白答应,把盟主之位让给霍元伽那老王八 蛋?”   钟一豪长长吁口气道:“当时的情势很明显,小明兄弟和张敬安若再战下去.必定落败 无疑.即使我不让,也难以挽回大局。”   何宗辉还是有些不服气道:“即便麦小明落败,我们这些人照样还可以再战,绝对不能 把盟主之位拱手让人!”   钟一豪凄凉一笑道:“这是你的想法,其实咱们谁都应该明白,目前谜踪谷的上千人 中,,可谓绝大多数都是霍元伽的心腹。   即便霍元伽把盟主之位让给咱们.咱们也照样难以发号施令。”   何宗辉哼了声道:“难道副盟主就自屈于霍元伽那王八蛋之下?”   钟一豪不动声色的摇摇头道:“不劳你为我多虑,我已有了打算。”   何宗辉道:“副盟主有什么打算?”   钟一豪道:“我己决定在霍元伽明天就位之前,离开这迷踪谷,从此不再过问这里的 事。”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的人,个个大惊失色。   麦小明抢着大声道:“钟老大.你不能走.你若一走,谁来领导我们?”   何宗辉也连忙接道:“副盟主不能走,还有一件大事.必须由你出面。”   钟一豪哦了一声道:“什么事必须由我出面?”   何宗辉道:“我们姜老大在天台山时.奉命先行回谜踪谷接应,今天却—下没了他出 面,可能巳被霍元伽扣押,或者被他下了毒手,你总该和霍元伽交涉,把他救出来才成。   原来江北四龙原为江北五龙,依序是老大出云龙姜宏、老二入云龙钱柄、老三飞天龙何 宗辉、老四多爪龙李杰、老五喷火龙刘震。   只因老二入云龙钱柄,两年前被张敬安误杀、是以目前只剩下四龙。   钟一豪一楞道:“余兄有何见教?”   余亦乐道:“这迷踪谷是胡前盟主一手创立的基业,后来又由谷前盟主继盟主之位,咱 们都是衷心拥戴胡、谷两位盟主的人,怎可置他们手创的基业于不顾。”   钟一豪道:“可是,目前大权已落入霍元伽之手,咱们还有什么能力重整这胡、谷两位 盟主的基业?”   余亦乐淡淡—笑道:“钟兄这话错啦!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咱们能忍辱负重,何愁不 能把绿林盟主之位,由霍元伽手中夺回。”   “余兄请道其详。”   “大家都知道,在迷踪谷内,当年忠心拥戴胡前盟主的人不少,但在胡前盟主死后,却 几乎全被谷前盟主遣散。咱们就将这些人设法召集回来,龙其崂山三雄,个个武功高不可 测,若他们回来以后.何愁霍元伽不拱手让位。”   钟—豪似是心有所动,略一沉吟道:“余兄能否设法把张敬安这人除去!”   只听麦小明大声道:“不行!张敬安是我师兄,不能除去!”   钟一豪道:“若不能除去,就必须设法找到解药,阴手一魔就住在吕梁山,离北岳不过 旬日路程,现在的问题是不易找到一个和阴手一魔有交情的人。”   钟一豪不觉望向苗素兰。   原来苗素兰曾是阴手一魔的门下弟子,只因爱慕胡柏龄的盖世英豪,才叛离师门.改投 胡柏龄随侍谷寒香,成了谷寒香的莫逆之交。   余亦乐立刻摇头道:“钟兄可是想要苗姑娘前往吕梁山,向阴手—魔求取‘向心露’解 药?”   钟一豪撤回目光道:“除了苗姑娘,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余亦乐摇头道:“你又错啦!阴手一魔早已把苗姑娘恨之入骨,若由苗姑娘到吕梁山, 那就有去无回了!”   只听麦小明道:“我去!”   余亦乐道:“你跟阴手一魔可有交情?”   麦小明道:“没有。”   “那他怎么会给你解药?”   “我可以跟他要.难道讨饭的还要跟被讨的有交情?”   余亦乐笑道:“须知阴手一魔的‘向心露’和解药,是他耗费大半生光阴才研制出来 的,他把这两种药物视同生命,岂肯轻易施舍。”   麦小明转了转眼珠道:“他若不给,我就硬要!”   “什么叫硬要?”   “硬要就是和他干上一架。”   “你自信能打得过他?”   “若打他不过,我就用偷的,办法多得很,不信活人会被尿憋死!”   余亦乐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由你去讨解药。”   麦小明满面得意之色.再道:“是否现在就要动身?”   余亦乐道:“不必急在一时,等明天参加过霍元伽的就职大典不迟,否则明天你不在 场,很容易引起霍元伽的疑心,对你和我们现在场的人.都大大不利。”   麦小明冷哼一声道:“我就是不想见那老王八蛋就职时,扬扬得意的熊样.所以才要现 在动身!”   余亦乐拍拍麦小明肩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忍耐些的好。”   麦小明默了一默道:“好吧,我听你的.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余亦乐道:“什么要求?”   麦小明望了苗素兰—眼道:“要苗姐姐陪我一道去.”   “为什么要苗姑娘一起去?”   “吕梁山那么大.想找到阴手一魔的住处,不是件容易的事,苗姐姐既然做过阴手—魔 的门下.由她带路,自然事情办的会快一些。”   “可是苗姑娘不敢见阴手—魔。”   “她用不着见,只要把我带到地点,她在外面等.我单独进去见阴手一魔就可。”   余亦乐转向苗素兰问道:“这办法苗姑娘是否同意?”   苗素兰道:“既然麦小兄弟要我带路.我就陪他去—趟。”   众人又计议了一阵.才各自散去.回房就寝。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四 回 卧薪尝胆   整个迷踪谷内在上千人中,目前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江湖阅历极深的苗素兰, 一个 是小姑独处的万映霞。   她们仍在原来的居室。   这里是林荫中,有一幢独门独院的宅第,宅门外绿柳成荫,一庭院内修竹压檐.看来越 发高雅幽静。   原来这处庭院,正是谷寒香生前所在.苗素兰和万映霞因为都是谷寒香最亲近之人,所 以也住这里。   霍元伽虽是提前由天台山赶回,在不便过份暴露野心的情形下,他并未派人进入占住。   从前谷寒香住这里时,还有四名丫环,由于人多,再加上有个人见人爱的翎儿,显得并 不寂寞。   如今只剩下苗素兰和万映霞,难免有些孤单,两人睡不着,直聊到将近二更,才各自回 房休息。   苗素兰闭上房门,为防夜间有动静,只是合衣而卧。   刚朦胧睡去,突闻窗外发出脚步声响,似是有人正向窗下接近。   苗素兰觉出不对,立即由床上跃身而起,正要出声喝问,却忽感喉头干涩,接着一股异 香,扑鼻而来。   随着心神恍惚.一阵头晕眼花,几至失去知觉。   紧接着.有两名黑衣人破窗而入。   此刻苗素兰根本喊叫不出,但她还是拼力的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做什 么?”   她虽然用尽气力,说出这两句.声音却微弱得很,根本无法惊醒住在另一房间的万映 霞。   她哪里知道,住在另一房间的万映霞早已被两名黑衣人用薰香,先行薰昏过去。   只听一名黑衣人道:“先把她点了穴道再说,免得出门时被人暗中看出破绽。”   另一黑衣人立即出手,点了苗素兰的穴道,并把她架下地来。   先前说话那黑衣人.再把床上的被褥叠好,看不出半点零乱痕迹。   然后两人—声不响的.把业已昏迷不醒的苗素兰架出门去。   当苗素兰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是躺在另一个从未到过的房间里。   她摸了摸身上,不觉啊了—声。   原来.此刻已近乎赤身裸体, 下身只有一条内裤,上体也仅仅是一个肚兜.那修长腻 滑的双腿和雪白粉嫩的玉臂.全露在外面。   好在在感觉上,下身还不曾被人蹂躏过。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床上另放着一张矮桌,桌上红烛高烧,并摆着一壶酒,两只空盅和几碟小菜。   她想立即起身,但因找不到衣服,而且四肢无力,只好挣扎着坐了起来.拉过锦被遮住 身子。   正在茫然无措的当儿.门外已有了脚步声。   接着一人推门而入,赫然是满面邪气的霍元伽。   苗素兰立即咬牙切齿道:“霍元伽,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你把我掳到这里来做什么?”   霍元伽涎着脸笑道:“苗姑娘,你说对了,老夫的确做的是好事.目的就是要咱们两个 成就好事!”   苗素兰一口唾味,直啐到霍元伽脸上道:“好个无耻的混账东西,我从前知道你只是阴 狠毒辣,想不到还下流无耻!”   霍元伽毫不动怒,抬手将脸拭干,再嘿嘿笑道:“你要骂只管骂.反正你已是老夫的人 了.老人被你骂得几句.也算不了什么!”   “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难道你心里还不明白?”   “我有什么明白?”   “那么老夫就实对你说,老夫明天就要登上绿林盟主宝座,缺少的就是—位压寨大 人……”   “你想要我做你的压寨夫人?”   “不错,现在你已掌握在我手中.不答应也得答应。”   “如果我不答应,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霍元伽脸色瞬息变了几变。接着手拂长髯.阴森森连笑几声道:“老夫把你弄到这里 来,钟一豪等人全不知情,若现在老夫要你死.照样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你总不会自寻死路 吧?”   苗素兰果然听得暗生凛骇,霍元伽一向心狠手辣,他是说得出,做得到.若就这样平白 送了命,在她来说,确是一件心不甘情不愿的事。   霍元伽继续说道:“老夫杀了你之后.钟一豪那般人的性命,照样也在老夫掌握之 中!”   苗素兰愈加不安。   霜元伽再道:“苗姑娘,跟了老夫,有什么不好,到那时在天下绿林中,你就是一人之 下,万人之上的第二号人物,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除了天上的月亮,你想要什么,老夫都 答应你!”   苗素兰幽幽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一定非要压寨夫人不可?”   霍元伽笑道:“老夫身为天下绿林盟主.必须有个压寨夫人,才算十全十美,而且有前 例可循。”   “什么前例?”   “胡柏龄担任绿林盟主时,谷寒香便是他的压寨夫人,而且压寨夫人被扶为盟主,也是 件很自然的事。”   “这么说你当上绿林盟主以后,很快就要死.你是不是这意思?”   霍元伽呵呵一阵连笑,接着坐上了床,轻轻拍了苗素兰一下香肩道:“小宝贝,你要 骂,尽管骂,老夫绝对不生你的气,只要你肯答应做老夫的乐寨夫人就好!”   苗素兰低首不语.沉吟了半响道:“做你的压寨夫人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 件!”   霍元伽立刻咧嘴而笑道:“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老夫也答应.究竟什么条件? 快说!”   苗素兰道.“必须百日之后,咱们才能同房。”   霍元伽笑容一敛,呆了呆道:“为什么要那么久,老夫哪能等得?”   苗素兰正色道:“你等不得也得等,因为我已对天发过誓。”   “你发过什么誓?”   “谷盟主生前待我如同亲姐妹,为了报答她的知遇之恩,在她死后.我就发誓,要在迷 踪谷为她守孝百日,在这段守孝期间.当然不能和你同房。”   霍元伽立即毫不犹豫地颔首道:“好.老夫就答应你,不过在名义上,明天你就是老夫 的压寨夫人了。”   其实,霍元伽所以答应得这么快,是他早已成竹在胸,只好略施手段.他有办法在三五 天内,便可和苗素兰完成好事。   曲素兰目光掠过桌上的酒菜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霍元伽满面陪笑道:“当然是给你压惊消夜的,来,老夫陪你对饮几盅!”   万映霞醒来时,已是早饭时刻。   连她自己也不解.昨晚为什么这样好睡。   她穿好衣服下床.来到苗素兰房间.准备喊她一起去用饭。   谁知室内并无人影,料想必已先行到了饭厅,便—个人出门再赶往饭厅。   在谷寒香生前,这里有单独的小厨房。   如今只剩下苗素兰和万映霞两人住,不消说必须到钟一豪那伙人的饭厅用饭。   来到饭厅,钟一豪等一伙人早已到齐,正在等候苗素兰和万映霞。   只听麦小明抢着问道:“大家等你们很久了.苗姐姐怎么没来?”   万映霞一愣道:“苗姑娘房里没人,我还以为她先来了呢?”   众人料想到苗素兰必是一早到山上散步去了,所以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接着便开始 用饭。   麦小明不甘寂寞,边吃边道:“余先生,大约早饭后,就是霍元伽那老王八蛋举行就职 大典的时候了,咱们要不要参加?”   余亦乐道:“当然要参加。”   麦小明哼了声道:“眼看那老王八蛋扬扬得意的登上宝座.在咱们来说,实在是件不舒 服的事!”   余亦乐吁了口气道:“不舒服是心里的事,表面上却必须装成高兴的样子。”   麦小明冷声道:“做人要表里一致,口是心非,那算什么?”   余亦乐慢条斯理道:“我在这种年纪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等你人生阅历一多.到了我 这种年纪,可能就不是现在的想法了。”   “你才不过三十出头!”   “不错。所以霍元伽才能称得上老奸巨猾。”   就在这时.岭南二奇中的老大搜魂手巴天义。匆匆走了进来,望着在场众人一抱拳道: “盟主就职大典马上就要举行,诸位用过饭后.就请快些前去!”   钟一豪道:“新任盟主的就职大典不知在哪里举行?”   “就在聚义厅。”   “兄弟这边的人.是否要全体参加。”   巴天义扫掠群豪一眼,笑道:·在场诸位.都是咱们谜踪谷的首要人物.最好能一起参 加.这不但是诸位的光彩,而且新任盟主也有面子。”   巴天义说完话,又做了个环揖,才转身离去。   霍元伽派他手下的第一号心腹大将来通知.总算颇给钟一豪等人面子.否则.他尽可派 一名听差的小喽罗来通知。   钟一豪担心众人议论纷纷,又生事端,匆匆用过饭,站起身道:“大家就请一起到聚义 厅吧!”   众人遂起身。   忽听麦小明嚷道:“可是苗姐姐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办?”   时间已到,众人也顾不得再理会这件事,随即在钟一豪身后,往聚义厅进发。   大典仪式在大厅内举行。   大厅虽大,也只能容纳百人左右而已,囚之,凡是获得参加盛典的,都是迷踪谷内的大 小头目。   钟一豪等人到达时,聚义厅内早已挤满了人。   好在钟一豪等人的席位已预先留置,而且观礼席上最尊的一席.便是钟一豪的座位,这 是因钟一豪是副盟主,在迷踪谷内,除了霍元伽,当然以他最尊。   众人坐下后,才注意到大厅内的布置陈设。   只见正中靠壁处,摆了一张高大木几,木几上高烧着一对儿臂粗细的红烛,另外列了几 瓶花和几碟素果。   木几前再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个大香炉,旁边放一双香筒.另有一大缸洒和几个酒 盅。   最显眼的,还是八仙桌后方,安放在木架上的那只全身染成红色的大猪公.看样子足有 千斤以上重。   在大猪公左右.分放着一个羊头和一个牛头。   司仪赞礼的是巴大义.他站在八仙桌旁.虽然鹰鼻鹞眼,满面阴险凶恶之相.但表现得 却神态肃穆, —副毕恭毕敬模样。   大厅内因人数太多,难免有人交头接耳,喁喁私语,看起来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忽听巴天义高声叫道:“新住盟主到.全体肃立!”   立刻.大厅内鸦雀无声,一个个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钟—豪等人,陈麦小明外,也都依言起立。   麦小明只见有他一个人坐着,无奈之下,随后也只有跟着站起来。   接着,由大厅左侧的屏风后,传来脚步声响.罗浮一叟霍元伽迈着沉稳的八字步, — 摇一摆的进来。   原来大厅左侧的屏风后,另有一道侧门,不需经大门便可进入大厅。   大人物都是由后门走向前台的。   霍元伽今天似是特别经过一番修饰,显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颇有盟主的架势。   霍元伽缓步走到供桌前,肃容站好,低声对巴天义道:“宣读颂词!”   巴天义随即展开早已捏在手中的文稿,高声朗读到:“唯我绿林,天下独尊。统御五 岳.扫荡凶氛。国泰民安,深庆得人。唯我首领,英明无伦。而今而后,一体共钦!”   这篇颂词不知出于何人手笔.够得上冠冕堂皇,但余亦乐等人听后.却都暗笑不已。   霍元伽直等颂词诵完后,才原地摆了个不中不西的无名架式,接着开始上香献礼,历时 半刻.总算完成了就职仪式。   只是在场所有的人,都个知他拜的是谁?   这柱香究竟是为哪一位祖师爷烧的?   有人说是武圣关公。   只因本几后的墙壁挂了一幅红幔,而那红幔却一直不曾掀开。   所以,答案一直并不肯定。   全只是猜测之词。   好在谜题不久后便在霍元伽掀开红幔下,显露答案。   果然是武关公。   霍元伽道:“各位,本盟主除了就职绿林盟主之位外.还有一件天大喜事要宣布。”   他不待其他人发言.已然又道:“本盟主已纳了位压寨夫人,现在就要她出来和各位见 面。”   霍元伽话说完,向巴天义施了个眼色。   巴天义立即高声朗道:“盟主夫人驾到。”   就见大厅左侧屏风后的侧门.袅娜走进一名白衣娇体的少妇。   赫然竟是苗素兰。   麦小明等众人,自是愕住了。   苗素兰入厅后,便神色自若的走向霍元伽身旁。   麦小明不敢置信道:“苗姐姐,你要嫁给霍……”   不待他说完,苗素兰已微笑点头道:“是的。”   麦小明吼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苗素兰道:“能嫁给天下绿林盟主,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根本用不着再说明理由。”   “我不信,你这话是出自真心!”   “你不相信也没办法,老实对你说,当年我就是因为崇拜爱慕胡前盟主的英雄气概,所 以才背叛阴手一魔,跟他来到迷踪谷。   却因胡前盟主已有妻室.而且他的夫人各方面都胜过我很多,逼得我不敢再妄生他 念!”   她语气稍歇.接着继续说道:“如今迷踪谷换了新任盟主,而新盟主又正缺一位压寨夫 人.既能承他看得起,这机会我如何能让它错过。”   霍元伽呵呵笑道:“本盟主有了压寨夫人,在各位同道的协助下.今后有决心必能把迷 踪谷治理得更为出色。”   仪式完成之后,接下去便是共饮“同盟酒”。   原来八仙桌上那—大缸酒.就称为“同盟酒”,桌上有十几双酒盅,由江南四怪中的山 魈毛越和水鬼海登负责倒酒。   所有在场参加大典之人,都要到八仙桌前喝一蛊酒.然后自行离开大厅。   百人以上的绿林好汉,很快便喝过“同盟酒”散去,不过,大厅内仍留下二十几人。   这二十几人,除霍元伽和苗素兰外.便是霍元伽的心腹手下岭南二奇和江南四怪等各级 头目。另一方面则是以钟一豪为首的—伙人。   原来这是霍元伽就职后,所举行的第一次首脑会议。   新官上任三把火,毫无疑问.这是霍元伽的第一把火。   大厅内,这时已把桌椅重新排放。当中两个座位,两侧两排座位.使人想起当年梁山泊 一百零八条好汉在忠父堂上的金交椅。   这情形.似乎也有些差不多。   这时.对钟一豪和余亦乐来说,该是最敏感的一刻.四为他们弄不清中间的两个座位, 除霍元伽外,另一位子究竟由谁坐?   果然不出所料.霍元伽已拉着苗素兰准备就位。   余亦乐立即跨上前两步,冷然高声道:“且慢,等余某把话说完后,盟主再请入座!”   霍元伽不动声色道:“余先生有话请讲!”   余亦乐道:“请问盟主.这当中两个座位是什么人坐的?”   霍元伽呵呵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两个座位.当然是老夫和夫人的。”   余亦乐冷笑道:“如此说来.钟副盟主又坐在哪里?”   霍元伽向两旁上首第一个座位一指道:“老夫早已替钟副盟主留好了位置。”   余亦乐道:“副盟主和盟主虽然在职位上稍有差别,但却理应平起平坐,盟主这种唯我 独尊的安排,总有些说不过去吧?”   只听苗素兰抢着道:“既然如此.不妨由我和钟副盟主互换一下位置。”   霍元伽道:“那怎么可以,如果余先生认为不妥,老夫就把正中改设三个座位。”   一直不曾开口的钟—豪到这时才淡淡一笑道:“那也不必。”   霍元伽道:“莫非钟副盟主还另有高见?”   钟一豪道:“依在下之意.中间的两把交椅,都该空着。”   霍元伽双目湛湛精光闪了几闪道:“老夫这就不明白了?”   钟一豪道:“想这迷踪谷,乃是胡前盟主一手所建立,并由谷盟主继续惨淡经营.才有 今日的规模。为了表示对他们两位前任盟主的尊崇,在下建议把这中间两个座位空起来,除 了纪念前贤,同时也可彰显盟主的谦让风度。”   霍元伽初登位.听过这番话.内心虽然气恼,但为了收卖人心和不便与钟一豪等人马上 反目,只有暂时隐忍不发。   他汉颊一阵抽搐,终于呵呵笑道:“若非钟副盟主提起,老夫倒疏忽了这一点,老夫决 定听从钟副盟主的安排.现在大家就请就座。”   说着率先在右首一排座位的首座坐下.下面依次是苗素兰、岭南二奇、江南四怪等人。   左面一排座位.自然是以钟一豪为首,接下去是余亦乐、麦小明、江北三龙、文天生和 万映霞。   如此—来,双方总算已经平起平坐。   霍元伽道:“老夫首先要宣布的,当年胡前盟主手订的四大戒律.仍然继续有效,老夫 对胡前盟主.一向崇敬有加,所以才决定萧归曹随。今天这第一次会议,只是要听听诸位对 今后应兴应革之事.有何高见?”   余亦乐立即说道:“应兴应革之事.实在太多.不妨集思广益.今后再慢慢提出。目前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设法把谷前盟主的遗骸迎回,以便和胡盟主合葬一处.这样做也算霍盟 主对胡、谷两位死去的盟主.尽了—番心意!”   余亦乐这番话,显然是想使霍元伽和庞士冲引起正面冲突,希望藉庞士冲之手.除去霍 元伽。   因庞士冲的武功,在当今武林.已绝少有人能与之抗衡。   霍元伽岂能不知余亦乐用意.拂髯微微一笑道:“余先生可知谷前盟主的遗体,在什么 人手里?”   余亦乐道:“那天在天台万花宫前,谷前盟主的遗骸被谁带走,霍盟主必定已经亲眼见 过?”   “不错.不但老夫看到,今天在场诸位,可说无人不曾看到。谷前盟主临终前.亲自交 代庞士冲把她的遗体带走,若咱们再去找庞士冲把遗骸迎回,岂不有违谷盟主遗言?”   “霍盟主话虽不错.但谷前盟主死后,不能和胡前盟主夫妻合葬—处.总是件大大憾 事,咱们既然都做过他们忠贞属下,便不能不为他们尽些心力。”   霍元伽阴森森的脸色上抽搐了几下道:“庞士冲远在长白山,要迎回谷前盟主遗骸,也 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这事日后再议如何?”   余亦乐道:“正因为长白山路程遥远,所以才应该及早行动。”   霍元伽颔首道:“也好.老夫初任盟主.百废待兴,必须留在迷踪谷主持一切.就请余 先生挑选几位得力高手,前往长白山把谷前盟主遗骸迎回来如何?”   余亦乐万万想不到.反被霍元伽将了一军,可见这老魔头实在狡猾,连自己这“智多 星”也必未“斗”得过他。   好在钟一豪立即岔开话道:“这事暂时不谈也罢,在下还另有一事,想问问霍盟主 呢!”   霍元伽道:“钟兄有话请讲。”   钟一豪道:“江北四龙中的老大姜宏,当日是由天台山提前赶回迷踪谷,是否已被霍盟 主派遣到外面办事去了。”   霍元伽似是吃了一惊道:“什么.姜老大已经提前回来了?怎么他不曾来见过老夫?”   钟一豪道:“霍盟主真的没见他?”   霍元伽一皱眉头道:“可不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   这时飞天龙何宗辉、多爪龙李杰、喷火龙刘震等三人,都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大有 剑拔弩张之势。   他们几条龙是换帖弟兄, 一向情同手足.料想老大出云龙必定是凶多吉少,虽明知动 不得霍元伽,却无法遏制心中怒火。   余亦乐担心事情闹大,对己方不利,忙向三人暗递眼色,一面语气平和的道:“看来姜 当家的.也许是在路上出了事,若过几天再不回来……”   霍元伽立即接道:“老夫回头就派人传谕大江南北各处分寨分舵.要他们立即展开侦 察!”   一场会议,就这样结束。   钟一豪等人离开聚义厅,一同来到苗素兰和万映霞所住的独立庭院。   经过一阵计议,他们决定全体住进来。   并把这庭院取名“柏龄院”,这样一来.万映霞才放了心.否则让她一个人如何还敢在 这住下去。   接着.众人又谈论起苗素兰做了霍元伽压寨夫人的事.   麦小明道:“苗姐姐居然变了心.背叛了咱们.这倒是件怪事。”   余亦乐道:“万姑娘.苗姑娘昨晚回来后.有什么异状没有?”   万映霞道:“昨晚回来,我和她聊天聊到将近三更,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昨晚我一睡就睡到天亮、起床后.到她房里找她,才知道她已不在。”   “她房间里是否很凌乱?”   “什么都是整整齐齐的,连被褥都叠得好好的。”   余亦乐缄默了半响,不再言语。   麦小明道:“不管苗姑娘做了霍元伽那老王八蛋的压寨夫人.是自愿还是被迫的,反正 第一个受害人是我!”   余亦乐道:“你受的什么害?”   麦小明道:“到吕梁山没有带路的,怎能说不受害。”   只听钟一豪道:“大家不必讨论这事了,我提议咱们是否该到雪峰去祭拜胡前盟主?”   他这提议.立刻得到在场所有人的共同响应。众人随即带了香烛纸箔,往雪峰而来。   雪峰就在迷踪谷,谷后数里路程.是笔直的一座陡峻绝峰。   峰顶终年积雪不融。当年胡柏龄被误伤致死后,谷寒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奇异力量,竟 能抱着胡柏龄的遗体,乘夜独力攀上这座绝峰。然后在钟—豪的协助下.把胡柏龄掩埋在冰 雪之中。   谷寒香所以要把胡柏龄的遗体,埋在终年不融的冰雪之中.不外是要他遗体不坏,以便 日后仍有机会瞻仰到他的遗容。   可惜在胡柏龄去世后,谷寒香为报夫仇,列处奔走,一直没再到过雪峰。   至于胡怕龄的埋尸之处,也只有谷寒香和钟一豪两人知道。   群豪们在冰雪前.焚香化纸.祭拜了一番之后。   忽然万映霞提议,刨开冰雪.供大家再度瞻仰一次胡柏龄的遗容!   在同来的群豪中,如果苗素兰也在,最怀念胡柏龄的,自然是她。   因为她对胡柏龄有种不可告人的特殊感情.否则当年她就个会背叛师门.随胡柏龄来到 迷踪谷了。   除了苗素兰外,和胡柏龄最亲的.便是万映霞,因为她的父亲神鞭飞梭万晓光,是胡柏 龄的结义盟兄。   万晓光死后.幸赖胡柏龄收容了她,待她有如亲生儿女一般.因之,她才提议要瞻仰胡 柏龄的遗容。   这提议立刻得到所有人的同意,于是各自掏出兵刃,开始在冰雪中展开挖掘。   岂知当将那座冰雪堆挖到已近地面,胡柏龄的遗体竟然不知去向。   这处峰顶范围极小,只不过数丈方圆,钟一豪又明明记得胡柏龄的掩埋之处,尸体却已 不见!   怎能不说是一大怪事?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怔在当地。   莫非已被霍元伽所盗?   霍元伽盗尸体又有何居心?   在无法解开悬疑谜团之下,群豪只好把挖开的冰雪.重新移回原处, 下山而去。   就在当日下午。   麦小明独自一人离开迷踪谷,往吕梁山而来.   刚出谷口不久.忽见一名全身白衣的美艳少妇,迎面而来。   麦小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少妇赫然是苗素兰。   苗素兰拦住麦小明的去路道:“你要到哪里去?”   麦小明不觉情绪激动.双目紧盯着苗素兰的脸色道:“苗姐姐,现在四下无人.不妨说 实话,你投靠了霍元伽那个老王八蛋,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谁知苗素兰竟嫣然一笑道:“当然是出于我的自愿,你问这些做什么?”   麦小明呆了一呆道:“什么?你竟真的做出背叛我们大家的事?”   苗素兰依然笑容末敛道:“小明兄弟,你错啦!我何曾背叛你们?”   麦小明一咬牙,冷声道:“想当年我师兄胡柏龄和师嫂谷寒香待你不薄,而霍元伽却一 直是他们两位的心腹之患,现在你甘做霍元伽的妻子.怎能不说是背叛了他们,也背叛了我 们?”   麦小明因是酆秋的弟子,而酆秋又是胡柏龄的师叔.是以胡柏龄和谷寒香生前.他对两 人都是以师兄和师嫂相称。   苗素兰摇头道:“你又错啦!现在钟副盟主和你们几位,仍是迷踪谷绿林总寨的人.而 霍元伽是盟主,你们大家怎可不拥戴他?我跟他又有什么不对?”   麦小明几乎气昏,猛一跺脚道:“想不到你竟说出这种话来。苗姑娘.再见啦!”   说完话,他由苗素兰身旁擦身而过,快步向前疾奔而去。   麦小明自幼无父无母.先被天台万花宫主佟公常收养,后来又改投酆秋门下,因之.对 比他年长且又姿容秀丽的女子,特别具有好感。   从前,他对谷寒香便私下爱慕不已,正因如此,他在迷踪谷,除了服胡柏龄外.在谷寒 香面前,也是百依百顺。   连带的也对苗素兰具有好感,所以昨日他才要求苗素兰和他一起到吕梁山。   但如今苗素兰变了,变得使他由爱慕而生妒恨.然而仍然不忍心伤害她,只有负气不再 和她搭讪。   谁知刚走几步,便听身后叫道:“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讲!”   麦小明止步回身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现在已是霍元伽那老王八蛋的人了.跟我还 有什么话可讲?”   苗素兰忽然蛾眉一耸,满面冰霜,叱道:“住嘴,霍盟主可是你随便骂的?”   麦小明吼道:“我偏要骂那老王八蛋,你准备怎么样?”   苗素兰轻咳一声,正色道:“要知道咱们绿林之中,所以会被少林、武当等自喻为正大 门派中人看不起,主要就是因为互不相容,各自占山为王。   如今霍元伽已是绿林盟主.我们正该对他一体拥戴,若再勾心斗角,岂不自取灭亡。”   麦小明哼了声道:“你想来教训我?苗姑娘.你一个投降变节已经够了.用不着再讲别 的废话,今天若不看在胡、谷两位前盟主的份上,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杀了你!这里四下无人.我要杀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苗素兰竟真的抬起两只白似玉软如绵的纤纤玉手、解开领口间的衣钮,露出晶莹粉嫩的 玉颈道:“小明,既要杀我,就过来杀吧!”   麦小明轻按剑把,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几转,却又摇头道:“你是霍元伽的老婆.将来 总有一天会死在那老王八蛋的手里,用不着我来杀。”   “你既不杀我,就该回答我的话!”   “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苗素兰皱眉道:“你出谷做什么?”   麦小明冷笑道:“可有必要告诉你!”   “我是盟主夫人,有权过问。”   “连霍元伽那老王八蛋都没问,你何必多管闲事!”   “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是到吕梁山求取‘向心露’解药。”   “你既然知道,那就更不该明知故问。”   苗素兰缄默了半响道:“我劝你别去了!”   麦小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素兰道:“我曾做过阴手一魔的门下,当然明了阴手一魔的为人,他住的那处山洞, 机关重重,他本人又阴险毒辣,你若当真前去,只怕凶多吉少,等于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 回。”   麦小明绽颜一笑,露出雪白而又整齐的前齿道:“原来你还关心我?”   苗素兰道:“你曾是胡、谷两位前盟主的得力手下,曾为他们出过不少力,我当然关心 你。”   麦小明又是微微一笑道:“你若心里还有胡、谷两位盟主,就不该嫁给霍元伽那老王八 蛋!”   “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那有这种两回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好,我只求你别到吕梁山去。”   “我已经去定了,你再说也是废话。”   “小明,听我的话,此去实在太危险了,你还年轻,凭你的武功,将来在武林中不难有 出头之日,说不定连盟主也有你干的,若这样把性命平白送在阴手一魔手里.实在是件可惜 的事情!”   “我明白你阻拦我去的原因?”   “你说.什么原因?”   “你担心我取回解药,救了张师兄.那时霍元伽的盟主就干不成,霍元伽垮了台,你也 干不成盟主夫人,对么?”   苗素兰皱眉一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麦小明道:“一点也不多.别看我年纪轻,只要你翅膀一动,我就知道要往哪里飞 啦!”   苗素兰无奈的摇摇头道:“既然无法劝阻你,那就由你去吧.但愿以后还能再看到了 你!”   “你不必看我啦!我哪里有霍元伽那老八蛋好看!”   “他哪里好看?”   “他比我多了几样东西,当然好看。”   “比你多什么?”   “我没有胡子.也没皱纹,他却满脸横肉.我是个无名小卒,他却是堂堂的天下绿林盟 主,这还不够么?”   麦小明说完话,头也不回,疾奔而去。   麦小明一口气奔行了好几里路才停下脚来。   他虽然倔强成性,但对苗素兰那番话,却也不能无动于衷。   阴手—魔那老魔头,的确阴险毒辣,恶名昭彰.   当年若不是苗素兰舍命暗中相助,连胡柏龄那样盖世英雄的人物,都差一点栽在他手 里。   麦小明虽然自忖自己的武功不凡,但若和胡柏龄相比,不论武功和机智,实在还差得太 远。   一路晓行夜宿,七八天后,已到达吕粱山。   吕梁山绵延数百里,纵走于黄、汾两河之间,北接云中山,在晋省山脉中,平均最高.   麦小明在入山之前,特地带了些干粮,入山之后,自晨至午,竟然没发现一户人家.更 别说能遇到路人。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五 回 独闯魔洞   麦小明一个人在重山叠嶂中,跋涉奔波着。   他看看太阳即将西沉,依然毫无所获。   面对无尽的山峦旷野.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有些胆怯起来。   四野茫茫.连夜晚住宿之处,也难以寻觅。   正在徘徊无主之时,忽听前面岗峦转脚处,传来脚步声响。   麦小明顿时如获救星,急步向脚步声处奔去。   来人很快便出现在转角处。   麦小明不觉眼前一亮,来人竟是位姿容绝佳,风韵楚楚的白衣女郎。   说来也怪.麦小明对这白衣女郎竟有些似曾相识的面熟感觉。   原来这白衣女郎,不论面貌、身材和穿着,都颇似苗素兰。   麦小明因对苗素兰早就私下爱慕,自然对眼前的白衣女郎也颇有好感。   看这白衣女郎的气质和穿着.绝不似山中居民家人。   这时,两人已经走近,麦小明刚要开口,那白衣女郎已啊了一声,抢先问道:“你可是 北岳恒山迷踪谷的人?怎么来到这里?”   麦小明怔了怔道:“姑娘怎会认识我?”   白衣女郎笑道:“因为我曾见过你。”   麦小明茫然,道:“姑娘在哪儿见过我?”   白衣女郎道:“上个月,在天台山万花宫前,我曾看到你跟随在绿林盟主谷寒香的身 旁。”   麦小明立即也轻哦—声道:“莫非姑娘也参加过那次惨绝人寰的大会战?”   白衣女郎点点头道:“我虽然当时在场.但却不曾动过手,只能算是—名袖手旁观 者。”   “不知姑娘是哪门哪派的门下?”   “我无门无派.当时是师父去的。”   “令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白衣女郎似是颇感为难地顿了一顿道:“你何必问那么多?”   麦小明冲口叫道:“令师可是阴手一魔老前辈?”   只因阴手一魔至今无人知道他的真正姓名,当着他的弟子面前,虽然径称“阴手一魔” 不太礼貌,但又找不到别的代名词。   白衣女郎蹙了蹙黛眉道:“你怎么知道,找是他老人家的门下?”   麦小明道:“阴手老前辈住在吕梁山.这里正是吕梁山,姑娘在山上出现,我当然猜得 到。”   白衣女郎道:“算是被你猜中了。”   这真是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句话,麦小明顿时欣喜若狂。   只听白衣女郎道:“你还没讲,到吕梁山来做什么?”   麦小明道:“正是来求见令师阴手老前辈,幸好遇见了姑娘。”   白衣女郎眨了眨星眸道:“你求见家师,必定有重要事情了?”   麦小明暗道:“阴手一魔和我师父可能有交情,若不把师父酆秋抬出来,他可能不肯接 见。”   想到这里,随即装模作样的道:“在下是奉家师之命,来求见令师的。”   “你师父又是谁?”   “家师人称神杖翁.姓酆名秋.”   “原来你是鄂老前辈的弟子,失礼失礼!”   “姑娘可否为我带路?”   “既然你是奉令师之命来见家师.我当然要替你带路,那就随我走吧!”   白衣女郎说着.转身往前走去。   麦小明边走边问道:“请问姑娘上姓芳名?”   白衣女郎道:“你该先告诉我、姓什么叫什么才好。”   麦小明道:“我叫麦小明。”   白衣女郎道:“我记下了。”   “可是姑娘还没告知芳名?”   “我只负责替你带路,至于姓什么叫什么,你不必知道。”   “姑娘真是不吃亏啊!”   “这有什么吃亏不吃亏,我知道你的名字,是为了向家师通报,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 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得不对么?”   麦小明只好再问别的道:“贵处离这里还有多少路程?”   白衣女郎道:“这也用不着我告诉你。”   麦小明一愣道:“为什么?”   白衣女郎道:“我告诉你是那么多路,不告诉你也是那么多路,反正必须你走到了才能 算数,我告诉了你是不是毫无用处?”   麦小明连碰两个钉子,而且碰得简直啼笑皆非,但现在是有求于人,又发不得脾气,只 好不再言语,跟着走路。   转过几道山岗,进入一条狭谷。   狭谷尽头,出现一个洞口,洞口上方的一块大石板上,赫然写着“九天玄洞”八个黑漆 大字,似乎也有着—种莫名的阴森之感。   难怪这魔头被称为阴手一魔,连住处的名称也阴气森森。   足足一盏热茶工夫,那白女郎才由洞内走出。   这时天色已晚,洞内又—片漆黑,若非麦小明视力异于常人,根本看不清走出来的是白 衣女郎。   白衣女郎道:“随我来吧!”   “令师可是要接见我?”   “废话.他老人家若不接见你,我会要你进去么?”   进入洞内.越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由脚步声发出的嗡嗡回响.不难判断出通道必定很 深。   麦小明搭讪道:“为什么不点灯?”   白衣女郎冷声道:“如果点灯,怎能称为玄阴洞府?”   “还有多远?”   “该到的时候就到了。”   白衣女郎接着道:“注意对正我的身后走.免得碰上禁制。”   麦小明心头一震道:“莫非这通道上还有什么机关设置?”   白衣女郎道:“这是机密,我不能随便讲,只要你对正我身后走,就不会吃亏。”   果然,白衣女郎行进间并非直走,而是三步一弯,两步一转的不规则走法。   麦小明只得在后面照样跟进。   这条通道实在够长,足足前进了二三十丈距离,仍未到达尽头。   麦小明为避免再碰钉子,想问却又不方便问。   又前进了几十步,通道中出现了岔路,但因光线太暗,根本无法观察岔路内是何景象。   麦小明暗道:“这山洞如此深而复杂,必定住着不少人,看来阴手一魔老魔头,在吕梁 山也算得是占山为王了!”   这时通道早已转折方向,而且频频都是弯道,简直有些九弯十八转,转得麦小明晕头转 向。   只听白衣女郎停下脚步道:“到啦!你还是要在外面稍等,我进去通报。”   这次白衣女郎出来的很快.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进入一道石门.石门内仍是暗黑如漆。   石门内是石室.直穿过三道石门,也穿过三间石室,白衣女郎才道:“这里就是家师的 居室,你现任就可拜见他老人家啦!”   麦小明只听得坠入五里雾中.石室内依然一片阴暗,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阴手一魔 习惯了暗无天日的生活,总不该连接见客人时.也不点灯。   “令师究竟在哪里?”   “家师就坐在靠壁处的石床上。”   麦小明凝目向前看去,仍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只好闭上眼睛,稍过了—会睁开再看,经验告诉他,这样比较容易在暗中见物。   这次果然发现前方丈余外,有张石床,床上隐然坐着一个人影。   在床前两旁,赫然又各有两个站立的白色人影.   白色人影看得较为清晰.分明是四名白衣白裙的妙龄少女。   麦小明这才恍然而悟,阴手一魔的手下人为什么都喜欢穿白衣,原来是为了在暗黑如漆 的洞穴中.易于辨认之故。   连叛离阴手一魔的苗素兰,到如今仍习以为常穿着白色衣裙。   他素闻阴手一魔最好女色,因之,连服侍他的,也非年轻貌美的女子不可.收徒更是只 收女徒.不收男弟子。   尤其阴手—魔对待女弟子,一向亦徒亦妾,大逆常伦。   此刻看来,果然有些话不虚传。   当下麦小明恭恭敬敬的拱手一礼道:“晚辈麦小明,拜见阴老前辈。”   他话出口后,才觉得称呼有些不妥。   果然,阴手一魔立即冷哼—声道:“好小子,老夫并不姓阴,你口称阴老前辈,简直是 岂有此理!”   麦小明道:“老前辈可否将尊姓大名赐告?”   阴手一魔怒道:“放肆.普天之下.老夫从不曾对任何人告知名讳.你不过一个后生晚 辈,居然提出这种要求.简自是秃子打伞一--无法无天!”   “既然如此,晚辈便就不便再问了!”   “你可是酆秋的门下?”   “晚辈正是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老前辈的。”   “废话!如果你不是奉酆秋之命,够什么资格来见老夫!”   麦小明万没料到,对方和自己见面之后的这几句话.居然如此傲慢无礼,若依他以往的 性子,即使拚着一死.也要顶撞上几句。   但他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只听阴手一魔开门见山的问道:“酆秋打发你来做什么?”   麦小明道:“晚辈奉家师之命.来向老前辈求取解药。”   阴手一魔哼了声道:“老夫与令师虽曾相识,却谈不上什么交情,他要向老夫讨的什么 解药?”   麦小明道:“‘向心露’的解药。”   阴手一魔冷冷笑道:“酆秋也太不知度德量力,想那‘向心露’解药,乃是老夫穷尽大 半生精力才研制而成,他凭什么向老夫取!”   麦小明顿时像被浇了一头冷水,自己由北岳迢迢数百里,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见到阴 手—魔。   如若他的希望成空,让他有何面目回去,再见钟一豪等人呢?   麦小明呆了半响,才又抱拳一礼道:“家师的确急待‘向心露’解药一用,还望老前辈 不吝慨赐。”   谁知他话未说完,突感一缕刚猛中而又带着阴柔的暗劲,自向前胸‘璇玑穴’袭来。   麦小明在毫无戒备之下.闪身已来不及.被阴手一魔‘阴风指’点个正着。   这一指点得他顿时全身劲力全失,而且体内寒彻心脾,好在人尚依然清醒。   麦小明大叫道:“老前辈,要给就给,不给就罢,出手伤人,这算什么?”   阴手一魔喝道:“把这小子押到‘寒冰室’!”   先前带路的那白衣女郎, 立即上前架住麦小明一条胳膊道:“跟我走!”   麦小明已经无力反抗,只好任人摆布。   离开阴手一魔的居室,又回到来时的通道,转弯拐角,很快便来到一处石门前。   白衣女郎道:“这里面就是‘寒冰室’,随我进去!凉快凉快吧!”   原来,进入那洞门之后,却是一层一层向下的石级,起初还不觉得怎样,但走下十余级 后,便已开始寒气袭人。   然后每下一级,便觉得寒气加重了些.当走到近百级时,简直已像进入了冰窖。   及至到达最底一层,已是砭骨刺肌,全身发抖,手脚僵硬,想像中即使是冰天雪地的北 极,也不可能寒冷到这种程度。   奇怪的是白衣女郎却行动如常,似是丝毫不要影响。   底层是一间两丈方圆的石室。   白衣女郎终于点起石室一角的一盏油灯,这是麦小明进入“九天玄洞府”所见的唯一光 亮。   石室内仅有一张石床.床上光秃秃的并无被褥,地上也并无桌椅摆设.   此刻.麦小明已冻得脸色发青,几乎连呼出的雾气,都要在空气中打结。   白衣女郎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过两个时辰后,我再来看看你。”   麦小明冻得嘴里嘶嘶啦啦地道:“你不必来啦!”   白衣女郎茫然道:“为什么?”   麦小明道:“两个时辰以后,我必定冻死.死人还有什么好看的?”   白衣女郎笑道:“我想你还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麦小明咬了咬牙道:“我已经冻成这样子,姑娘还在笑,看来姑娘的心肠和令师—样狠 毒!”   白衣女郎道:“这种事情我看得多啦,怎可能单独可怜你!”   说完话.又抿嘴一笑道:“我该走啦!你好好的休息,别胡思乱想。”   麦小明忙道:“慢走,我还有话要问?”   “你想问什么?”   “令师不给解药就算了.为什么这样处置我?”   “这事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当时不问他!”   ”那老……”   麦小明本想说“那老王八蛋”.好在及时收住.没再说下去。   白衣女郎道:“你要说什么?”   麦小明道:“我是说令师老前辈太不讲理了,他根本不给我问明原因的机会。”   白衣女郎似是不愿久待,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就在这时. 一阵轧轧之声过后,竟然由石壁间冒出一面石门,生生把出口的—面封住 了。   如此一来,麦小明等于是被封在一个密不通风的石室中。   麦小明本想在白衣女郎走后.偷偷登上石级最上一层避寒,现在连这希望也成泡影。   身上越来越冷,冷得他只好在原地跑步。   这种方法果然有效.不久,寒意已减轻了许多。   但他总不能一直跑下去.更何况‘璇玑穴’被点之后,全身无力.跑久了势必无法支 持。   麦小明一向骄横成性.很少怕过谁.但此时此地,他却不由得越想越怕。   现在他等于身在天罗地网之中,要想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这样小小年纪死去, 任谁也不甘心情愿。   原地跑直跑了顿饭工夫.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停下来休息。   岂知一停下来.就又冻得全身发抖。   正要苦着再跑,忽听轧轧之声又起。   接着,石门打开.白衣女郎走了进来。   这在麦小明来说,似乎又出现了一线中机。   “姑娘.好像还不到两个时辰吧?”   白衣女郎板着面孔,咛了声道:“那有那么快的,连半个时辰也不到!”   麦小明道:“姑娘提前来了,必定有什么事?”   白衣女郎道:“我奉命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姑娘快请说明!”   “你死定了!”   麦小明啊了声道:“你听谁说的?”   白衣女郎道:“家师说的,难道还不算数?”   “他为什么要这样处置我?”   “因为你骗了他老人家。”   “我那里骗过他?”   “你虽然曾在酆秋门下过,但后来却改投了胡柏龄和谷寒香,目前是北岳迷踪谷的人。 家师对迷踪谷方面,一向最痛恨不过,将来有机会, 一定要铲平你们那绿林总寨,你是迷 踪谷的人、又欺骗他,他当然恨你。”   麦小明吁了口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白衣女郎道:“想要你死,那还不简单.只要把你囚在‘寒冰室’里不管,休很快就会 冻死.不过……”   “如果把你冻死.那未免太便宜你啦!他明天再传你问话,然后再亲手杀你。”   “要杀就杀好啦.何必还再问话!”   “你如果不高兴他问,不妨现在由我代问.我再回禀他老人家.”   麦小明缄默了半响道:“好吧,你要问什么只管问!”   白衣女郎道:“迷踪谷有个叫苗素兰的女人,你一定知道吧?”   麦小明心中一动.暗道:“苗素兰当初也是阴手一魔的弟子,我若说迷踪谷没有此人, 一定瞒他不过……”   只听白衣女郎催促道:“为什么不肯回答我的话?”   麦小明立刻答道:“不错.迷踪谷有个叫苗素兰的。”   白衣女郎似是颇为关切的道:“她现在怎么样?”   麦小明道:“很好。”   “你可知道她的出身来历?”   “听说她从前也是令师的门下,算来该是你的师姐。”   “不错,她从前是我的师姐,可却叛离师门,这段经过.不知你清不清楚?”   “这种事我何必清楚!”   “那我就告诉你.三年前,家师设计把当时绿林盟主胡柏龄诱到南昌城南药王庙……”   “令师为什么要把胡前盟主诱到那里?”   “当然是准备把他除去。”   “后来?”   “胡柏龄眼看就要中计,谁想苗素兰却对他暗中相助,以至家师功亏一蒉,没能达到除 去胡柏龄的心愿。”   “可是胡前盟主从南昌药王庙回来.不到半年,便因被人误杀而去世.令师的目的也算 达到啦!”   “可是家师目前最恨的是苗素兰,当然也恨你们迷踪谷的人,这就是他老人家要把你处 死的原因。”   麦小明漠然一笑道:“这样说该是苗素兰害了我?我把苗素兰捉来交给令师.他会不会 给我‘向心露’解药?”   白衣女郎似是神色—变,眨了眨眼眸道:“你自信有能力把她捉来?”   麦小明道:“苗素兰虽然武功不错,但她却绝不是我的对手!”   白衣女郎道:“这样说你的武功—定很高了?”   麦小明道:“我现在已经被令帅制住,不想再老王卖瓜,你还要问什么?就快些问,我 还要跑步。”   白衣女郎愣了愣道:“跑步做什么?”   麦小明道:“自然是跑步驱寒,方才我已跑了很久,不然早就僵了。”   白衣女郎微微一笑,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道:“纸包里是粒‘暖心丹’你服下后就 不冷了。”   麦小明伸手接过道:“谢谢姑娘,想不到你会对我这样好!”   谁知白衣女郎却哼了声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好.这是家师要我送给你的。”   麦小明大大一怔道:“他不是要杀我么?”   白衣女郎道:“不错。”   “那他为什么又要救人?”   “他决定明天亲手杀你,因为担心你会冻死,所以才要暂时保住你的命.如果你今夜冻 死,他还杀什么?”   麦小明苦笑了一下.道:“令师果然想的用到,还是请姑娘代我谢谢他。”   白衣女郎道:“你服下‘暖心丹’就不会再冷,我现在该走啦!”   “可是我肚子饿。”   “你不是自己带着干粮么?”   “干粮太冷太硬,我想吃点热的。”   “叫人就要死啦!不吃也没关系。”   “姑娘错啦!犯人临刑前、都有大吃大喝一顿的规矩、难道我还比不上—个死囚?”   “那我就到厨房看看,如果还有剩饭剩菜,马上就替你送来。”   白衣女郎走后,麦小明随即打开纸包,把那粒‘暖心丹’服下。   本来,他原想干脆冻死算了.免得再被阴手一魔活宰.   但又觉得冻死一定要很久时间,比被杀更要受罪,何况也不一定百分之百就非死不可, 总会有一线生机。   服下‘暖心丹’,果然不到顿饭工夫.便寒意尽除。   又过不久,白友女郎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麦小明喜出望外,因为食盒里的菜饭都是热的,而且还有半壶酒。   白衣女郎把饭菜在地上摆好道:“快吃吧!免得凉了。”   白衣女郎道:“你不是方才说过,罪犯临刑前都要喝酒么?所以我不得不替你准备 酒。”   麦小明不想和对方斗嘴,匆匆用过酒饭,道:“姑娘,我有件事,不方便启齿。”   “你只有一夜好活.还有什么不方便启齿的?”   “如果要方便怎么办?”   “你忍一忍不成么?”   “那怎么忍得住!”   白衣女郎抬手向壁角—指道:“那里有块大石板,掀开石板,下面是个大洞,不论大方 便小方便都可以。”   麦小明抽了抽鼻子道:“‘寒冰室’里似乎闻不到臭味。”   白衣女郎茫然道:“‘寒冰室’里怎么会有臭味?”   麦小明道:“下面那个坑洞如果满了,怎会不臭?”   白衣女郎笑道:“掀开石板你就知道啦!那坑洞下面的山涧,脏东西落下去.马上就被 涧水冲走,那里还能留下气味。”   麦小明内心一动道:“由坑通到下面山涧,不知有多深?”   白衣女郎道:“总有三五丈深吧!你问这些做什么?”   麦小明道:“不过随便问问。”   白衣女郎等麦小明吃完.把碗盘收进食盒.临走时回头望了望麦小明一眼道:“方便时 最好谨慎些,万一摔下去,不是闹着玩的!”   麦小明等白衣女郎走后,立即掀开壁角间地上的石板。   这是他唯一逃生的出路,想不到白衣女郎竟肯对他泄露这项机密.否则,他又怎会想到 由此逃生的。   那坑洞大约尺许方圆,以麦小明的身材,足可通过,下面也果然是透空的,因为一掀开 石板,便有一阵风涌了上来。   只是此时.正值深夜.目光再好,也无法看清下面的景物.更无法看出离山涧究竟有多 深。   其实,若换了普通人,即使看清下面的景象,也不敢下去,若真是三五丈的深度,掉下 去岂有活命之理。   但麦小明却用不着顾虑这些,以他的身手和轻功,即使十丈八丈的深度,跃下去也可毫 发不伤.   偏偏他已被阴手一魔点了穴道,全身劲力尽失,若此刻由坑洞跳下去,照样也是死路一 条.   他明白.以一般点穴手法而论,最多两个时辰.穴道便会不解自开,但若使用的是独门 特别手法.那就很难讲了。   估计时间.眼下大约是二更左右。   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只要阴手一魔用的是普通点穴手法,他就用不着着急.可以断定 的是,阴手一魔绝不可能在天亮前杀他。   不管如何,他还是希望穴道能越快解开越好,于是,他盘腿坐在地上,暗运丹田之气, 希望能提前冲开穴道。   岂知穴道已经被点.丹田之气无法集中.根本不能着力运气,说得明白一点.就是使不 上劲来。   他在颓然无奈之下.虽然不再运气冲穴.内心却越发急躁起来。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穴道不解自开。   麦小明当真大喜过望.立即由地上跃身而起.正要由坑洞跃下时,却忽然转念道:“我 何不等天色黎明时,看清下面景象后再下去.反正阴手一魔那老王八蛋已决定天亮后再杀掉 我。   在天亮之前,他不可能前来.即使他打开石门进来时,我再跳下去也来得及。”   他所以做此决定,不外是担心受了白衣女郎的骗,万一下面是万丈无底的深渊,即使轻 功已到达登峰造极之境.只怕仍难以保住性命。   在感觉上,今夜确是最长的一夜,称得上是“度夜如年”.   坑洞下方的景物,终于渐渐清晰起来,半点不错,下面是一处深沟巨壑.深度也正如白 衣女郎所言.大约三五丈的光景。   由此可见,这处‘寒冰室’正在一块巨大的突岩上.若再向外挖掘,那就要透空了。   麦小明不想再等,当即双手桉住坑洞两旁,双腿先行悬空沉下,然后双手一松,直落而 下。   当落下大约一丈距离后,已可接触到崖壁。   接着运起轻功,转瞬便落下来。   虽然他的轻功,已到达落花飘叶,寸草不惊的境地,但因以这种方式降落不易控制.落 下之后,双脚仍然陷入涧中半截。   他一跃出水上岸.此刻的欢愉之情,不难想见,像死囚逢到了大赦,死里逃生.到现在 他才领会到生命的可贵。   他打量形势,心知只要顺着涧水的下游走,不难找到道路。   这条山谷极长,足足走了顿饭工夫,才到达谷口。   刚出了谷口,突见一抹白影,由路旁掠出。   麦小明闪电般掣出长剑.正欲出手迎敌。   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别出手!是我!”   麦小明急急收回剑势,愣了愣道:“姑娘怎么在这里?”   原来由路旁闪出之人,竟是白衣女郎。   白衣女郎嫣然一笑道:“难道我就不可以和你再见一面么?”   麦小明自昨日和白衣女郎见面后,暗见她人长得很美,而且颇似苗素兰.却总觉得她过 于冷酷无情。   此刻,她这嫣然一笑,终于使他感觉到她的美丽动人,似乎也有温柔多情的一面。   “姑娘又有什么事见我.莫非要捉我回去?”   “你真的以为我是要捉你回去?”   “你是阴手一魔那个老王八蛋的人,我私自逃走,毫无疑问的你是来捉我回去.可 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即使现在阴手一魔那个老王八蛋来了,我也未必就怕他 啊!”   白衣女郎又是一笑,这一笑笑得有如春花绽放,缓缓说道:“我若要捉你,又何必放 你!”   麦小明哦了声道:“我怎会是你放的?”   白衣女郎道:“‘寒冰室’下那石板的秘密,是谁告诉你的?昨夜我在‘寒冰室’临走 时,还特别提醒了你一句,你是聪明人,不该会不过意来?”   其实.麦小明早就有所警悟,只是难免心中纳闷而已.此刻听白衣女郎一说,终于完全 恍然而悟。   白衣女郎再道:“实对你讲,连那‘暖心丹’也是我偷偷给你的,家师根本不知道。”   麦小明大为感动,抱拳深深—礼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必当后报。只是 在下担心回去之后,阴手一魔那老王八蛋必定放不过你。”   “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说是我连累姑娘了,姑娘为了救我而牺牲,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我自己。”   “姑娘这话?…”   白衣女郎淡淡一笑道:“难道我必须再回‘九天玄阴洞府’不可么?”   麦小明连忙颔首道:“对,姑娘大可不必再回去,只是我想知道你准备到哪里去,至少 我该护送你一程。”   白衣女郎道:“我要到哪里,你该心里有数。”   麦小明不觉喜道:“原来姑娘是要随我到北岳迷踪谷?”   “算被你猜对了,不然我何必救你。”   “那太好了,至少我们绿林总寨又添了一份力量.”   “你可知道我要到北岳迷踪谷的原因?”   “姑娘请说明白。”   “你昨天不是问过我的姓名么,我现在告诉你,当你知道我是谁,自然就知道我要离开 ‘九天玄阴洞府’的原因了.”   “姑娘请快说出芳名!”   “我叫苗素苓!”   “莫非和苗素兰是姐妹?”   “不错.她是我姐姐!”   麦小明越发喜出望外,难怪她的模样.和苗素兰十分相似,也难怪她会背叛阴手—魔, 改投迷踪谷。   苗素苓幽幽一叹,继续说道:“自从三年前姐姐随胡柏龄而走后,我就受家师百般监 视,而且差一点被他处死。”   麦小明道:“可是.现在那老王八蛋好像对你很信任。”   苗素苓道:“这完全是我对他的忠贞表现所争取的。”   她说着,回到路旁拎起一个行囊道:“这是我的随身贵重之物,有话慢慢再说.现在最 要紧的便是快快离开此地.若被他追上,你我就全活不成了!”   麦小明道:“我对这里不熟.就请姑娘前面带路!”   于是,两人—前一后,急急向前奔行。   离开谷口不远处,前面便是一片丛林。   就在他们快接近那片丛林时.突然由里面姗姗走出四名绿衣小婢。   苗素苓猛见那四名绿衣小婢,立刻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六 回 力救佳人   麦小明也觉得不妙,急急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苗素苓尚未来得及开口。   一个发挽道髻.手执拂尘,脸长如马.双颧高突.胸垂白髯,身披黑袍,满面死灰的瘦 高老者,缓缓由林内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名震武林的一代魔头阴手一魔。   苗素苓越发神色惨变,几乎僵在当地。   阴手一魔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睛,闪射着湛湛精光,边走边嘿嘿冷笑道:“贱婢,现在还 有什么话说?”   苗素苓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阴手一魔又冷笑了一阵,笑得有如鬼域里吹来一阵阴风,接道:“自从苗素兰那贱婢叛 离师门后,老夫就有意把你处死!   偏你这贱婢竟能在老夫面前,表现得百依百顺,骗得老夫居然相信,你是真的忠贞不 贰!   想不到你终于现出了原形,自己逃走不算,还胆敢放走姓麦的小子,你自己说,要怎么 死法?”   只见麦小明一挺胸,长剑已经出鞘。   麦小明大声喝道:“阴手一魔,你用不着发威,苗姑娘会怕你,在下我却怕不了你 呀!”   阴手—魔两眼斜瞄了几眼道:“小子,别急,老夫先宰了她以后,难道还会留下子 你!”   麦小明双目圆睁道:“有小爷在.你这老混蛋就别想动苗姑娘—根汗毛!”   阴手一魔两颊一阵抽搐道:“你骂谁老混蛋?”   麦小明道:“当然是骂你,叫你老混蛋,是对你客气。”   “如果不客气呢?”   “你就是老王八蛋!”   麦小明虽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刻难免也想到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因为他早听说过,当年连胡柏龄都险些栽在这老魔头手里,自己武功再高,也高不过胡 柏龄.   因之,麦小明开口就骂,除了藉以壮胆外,另一个想法,就是能痛痛快快骂上一顿.总 是赚到的。   阴手一魔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只见他肩不晃动,腿不屈膝,倏忽间已到了麦小明的跟 前.   右手拂尘一扬,一招“倒转阴阳”疾扫而下。   麦小明顿感一股刚猛无俦的阴冷劲风,有如惊涛骇浪般直向自己撞来。   他猛吸一口真气,一面暗运内力,凝聚罡气护身。   接着,麦小明纵身而起.头上脚下.施出了一式“迅雷击顶”,闪电般攻向阴手—魔上 盘。   阴手一魔冷冷一笑道:“好小子,你想找死!”   一面“呼”的一声.   又拍出一掌。   这一掌掌风之猛,更胜方才拂尘扫出的“倒转阴阳”,使得麦小明凌空的身子,生生震 摔回来.   所幸麦小明轻功佳妙,落地之后,仍能不摇不晃.   如果换了一般武林人物,至少会摔个连滚带爬。   阴手一魔见拂尘和掌力,居然都没伤着麦小明,他不觉也暗暗地为对方的身手称赞不 已!   麦小明功夫无法与阴手一魔抗衡.既然硬拼不成,便只求能设法脱身。   好在阴手一魔并不追袭.却站在原地,左臂平伸,掌势微扬,五指箕张,不大一会,手 臂几乎粗了—倍。   掌指之间,也霎时颜色变黑,而且发出咯咯声响。   麦小明只看得心头暗凛,忖道:“传说中,这老王八蛋已练就阴风掌,莫非要发出阴风 掌力?”   只听阴手一魔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可敢过来接老夫一掌?”   麦小明冷哼一声道:“老王八蛋,你若自信阴风掌厉害,何不原地发出一掌来试试 吧!”   阴手一魔道:“好吧!你就试试看。”   说罢,果然原地不动.左掌一扬一推.   掌风挟着风沙走石,直撞过来!   这时,双方相距至少两丈开外,麦小明仍有些站脚不住。   尤其那掌风犹如从冰窖中涌出来的一股寒风,直能侵肌刺骨,使得麦小明一面急急跃 退,一面连打几个寒颤。   岂知刚刚躲过一掌,阴手一魔的第二掌又已袭来。   麦小明连忙叫道:“苗姑娘,咱们快走!”   虽然眼下已是在谷口之外,但两旁仍是悬崖峭壁,而且必须穿过前面那片林才可脱离险 境。   好在麦小明料定阴手一魔的轻功.必不可能胜过了自己,因之,并不担心会被对方捉 住.   那知刚掠出四五丈后,便听到身后苗素苓的尖叫声。   麦小明急急回头看去!   只见苗素苓已被阴手一魔捉住,正像提小鸡般提在手里。   苗素苓曾救过麦小明,麦小明见此情形,岂能单独逃走。   他立即停步止身,高叫道:“阴手一魔,昨夜是我自己设法逃脱的,不干苗姑娘的事。 你有本领只管找我,拿苗姑娘出气,算什么东西!”   阴手一魔根本不理会麦小明,喝令身后的四名绿衣小婢道:“把‘断肠销骨汤’给这叛 帅灭祖的贱婢灌下!”   只听苗素苓颤声惨叫道:“师父饶命,师父饶命.弟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阴手一魔森森笑道:“哪里还有下次。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灌!”   四名绿衣小婢中的一人,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紫色瓷瓶,拔开瓶塞,来到苗 素苓跟前。   苗素苓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体似筛糠般抖个不停。   她跟阴手一魔多年.当然知道“断肠销骨汤”的厉害。   麦小明只感体内—股热血直冲,大喝道:“住手!”   阴手一魔嘿嘿笑道:“小子.才不过一夜时间,你就对她这么关心。老夫这‘断肠销骨 汤’灌下之后,不消片刻,这贱婢便要肠断骨摧,化成一团血水。你如果喜欢她,最好趁现 在多看她几眼.再过片刻,就别想再看到她了!”   阴手一魔边说边探出左手,捏住苗素苓下颚,使得苗素苓非张开嘴不可。   那手持紫色瓷瓶的绿衣小婢,立即近前两步,瓶口对正苗素苓的嘴向下倒去。   麦小明看到这里,那顾一切,连人带剑.一掠而至!   直向阴手一魔撞去!   麦小明这一记连人带剑,向阴手—魔一闪而至的攻击,分明是武学中最难习成的“御剑 术”。   阴手一魔乍见麦小明小小年纪居然在剑术上有此造诣,也不免暗暗吃惊,惊得他只好松 开捏住苗素苓下颚的左手。   趁势仰腕,劈出一掌,但这次劈出的掌力,并未将对方阻住。   这是因为阴手一魔伧促出手,以致力道未能用实之故。   阴手一魔大怒之下,虽然右手拂尘,接着挥出,但左腰衣服还是被刺了一个大洞,若非 他闪避得快,很可能就吃上大亏。   这老魔头立即脸上青筋暴起.不得不放下苗素苓。   麦小明自知功力无法与对方相抗.然而为了救苗素苓性命,却又不得不和阴手—魔力拼 到底。   此刻.麦小明只能仗着灵巧的身法,以及师门绝技“摘星步”,和阴手一魔展开了游 斗!   麦小明的这种豁出性命,全力迎上的打法.居然能够一口气和阴手一魔苦撑了二三十 招.   阴手一魔虽然打得占尽上风,却始终无法将麦小明制服。   又拼斗了二三十招!   麦小明终于渐感不支,但为了救苗素苓,却又不能不强自苦撑.和阴手一魔硬拼了下 去。   就在这时。   突听林内响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   接着两名灰衣僧人和两名中年道士,已由林内闪身而出.   两名僧人各执戒刀,两名道士分持长剑,在阴手一魔和麦小明激战之处的两丈开外站住 了。   四人都面色凝重,看不出任何表情。   阴手一魔和麦小明在这种情形下,不得不自动停下来。   阴手一魔是在黑道上走了大半生的邪门人物,一向对武林中正大门派的少林、武当人物 不具好感。   此刻,虽弄不清两僧两道的身份来历,却已预知必对自己不利,正要出声喝问,只见林 中缓缓走出一僧一道。   走在前面的僧人,年约六旬,方面大耳,慈眉善目,身披黄色袈裟,身躯高大,神态和 蔼中带着威严。   后面的那名道长,年在五旬左右,五绺长髯,身着藏青色道袍,背插长剑,手执拂尘, 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这—僧一道的出现,顿使阴手—魔心生凛骇。   阴手一魔当然认识他们一僧一道,前面的黄袍僧人,正是少林派的掌门人天禅大师,后 面那道人,则是武当四阳中的青阳道长。   只听得天禅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天台万花宫一别,不觉又将两个月,今日路过宝山 尚未趋府拜晤,便已又与阴手施主相会,可谓有缘了!”   阴手一魔只好拱手为礼,却未开口说话.   天禅大师回头望了麦小明一眼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是那位高人的门下,方才居然能和 阴手施主拼斗数十回合,仍余勇可当。若将来假以时日,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   麦小明先后受艺于万花宫主佟公常和神杖翁,这两人虽不算大奸大恶,却也是正少邪 多。   再加上胡柏龄和谷寒香之死,也都与少林、武当两派有关,因之,闻言冷哼一声道: “老和尚,在下用不着你问,也用不着你夸!”   天禅大师拂须一笑道:“好个倔强的少年,你虽然一身武功,已算出类拔萃,但目前却 绝非阴手施主对手。再斗下去,势必吃亏不可,老衲及时赶来,也许对你大有帮助”。   只听阴手一魔阴森森一笑道:“天禅和尚,你可是要帮那小子来对付老夫?”   天禅大师又宣了声佛号道:“老纳自上次经过天台万花宫一场武林浩劫,已发誓不再轻 开杀戒。根本不想帮忙阴手施主,或这小兄弟任何一方!”   阴手一魔道:“既然你不想多管闹事.那就最好走开!”   天禅大师摇头道:“老衲虽不想帮助你们任何一方,现在却还不能走开.”   阴手一魔道:“不知老和尚还有什么贵干?”   天禅大师视线缓缓转向呆在那里不知所错的苗素苓道:“不知这姑娘犯了什么罪过,惹 得阴手施主要为她灌下毒药?”   “方才的事你看到了?”   天禅大师道:“老衲和青阳道兄隐身在林内,已经看了很久了,若非为了救人,也就不 出来了。”   “这是老夫自家的事,只怕你还管不着。”   天禅大师道:“杀人害命.非同小可,老衲虽与此事无关,但既已遇上,却也不能袖手 旁观不管。”   麦小明看到这里,暗道:“看来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救出苗姑娘的.为了救人,此刻 必须求助于天禅和青阳才成!”   想到这里,麦小明立即高声道:“老禅师,那位姑娘姓苗,她是阴手老魔头的门下弟 子。”   天禅大师哦了声道:“原来阴手施主是要处死自己的门下弟子,却是为何?”   麦小明道:“这位苗姑娘看不惯阴手老魔头的阴险邪恶,决定逃出他那‘九天玄阴洞 府’,不想被阴手老魔头半路截住,所以才要用‘断肠销骨汤’把她毒死。”   天禅大师略一沉吟,再问道:“那么小兄弟.为什么和阴手施主打了起来?”   麦小明道:“晚辈昨晚被阴手老魔囚禁了一夜,多亏苗姑娘搭救.才得死里逃生.如 今,阴手老魔头要杀苗姑娘.晚辈岂能坐视不管.”   天禅大师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小兄弟知恩图报.十分难得,老衲决定帮助你, 救出苗姑娘。”   麦小明连忙抱了抱拳道:“多谢老禅师相助,现在晚辈才知道少林、武当确实是武林中 两大光明门派!”   麦小明这话确实是发自内心.此刻不但不再敌视少林、武当,而且,还充满了感激之 情。   阴手一魔忖度目前情势,如果不答应对方的要求,双方必定又起拼战,天禅大师身为少 林掌门,一向领袖天下武林.   他乃当代武林大宗师身份,武功盖世,更加有武当四阳之一的青阳相助,一旦闹反,吃 亏的毫无疑问必定是自己.   但阴手一魔却不便太过示弱,哼了一声道:“老夫处置自己的门下弟子,老和尚插手过 问,不觉得太多事了么?”   天禅大师双目神光一闪,面生微愠道:“苗姑娘纵然有叛离师门之心,也罪不至死,老 朽岂能见死不救?”   阴手一魔嘿嘿—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情愿买你老和尚一个面子,把她带回洞府, 再行处置。”   天禅大师道:“送佛送上天,老衲既然要救这位苗姑娘,岂能眼看她再入虎口。”   “老和尚放心,老夫绝不杀她就是。”   忽见青阳道长翻腕拔出长剑,脸色一沉,喝道:“大师用不着再和他唠唠叨叨,他若不 肯放下苗姑娘,就由贫道和他见个高低!”   原来武当四阳.除前任掌门紫阳外,另三阳便是金阳.青阳和白阳。   天台万花宫一战,紫阳、金阳和白阳全已惨死,四阳中目前只剩下青阳一人。   因之,目前的青阳,在回到武当三元观后,已继任师兄紫阳接任了武当掌门。   他年纪较轻,涵养亦不及天禅大师深厚,是以很容易便被激怒.   只听麦小明叫道:“道长说得对,阴手—魔那老王八蛋.天生贱骨头,对付他动用武 力.才能解决问题。您请快快出手,我也马上下场帮忙。”   阴手—魔一见不妙,不得不见风转舵,于笑了几声道:“既然你们少林、武当看好了这 贱婢,老夫就送个顺水人情,又有何不可.”   麦小明担心阴手—魔逐下毒手,立刻大叫道:“苗姑娘,还不快过来!”   苗素苓随即快步向麦小明停身之处奔来。   阴手一魔可能已无颜待在当场.向四名绿衣小婢一挥手道:“咱们走!”   转瞬间,五人已入谷口。   麦小明道:“苗姑娘还不快快拜谢天禅大师和青阳道长!”   苗素苓依言望着天禅大师和青阳道长跪拜下去。   天禅大师单掌立胸答礼道:“姑娘请起,不知姑娘要去何处?”   麦小明抢着答道:“就对老禅师实说了吧!苗姑娘要随晚辈到北岳迷踪谷。”   天掸大师双目神光一闪道:“怪不得老衲对小兄弟似曾相识,上次大台山万花宫激战 时,你可是随在谷寒香盟主身旁?”   “不错,胡前盟主是晚辈师兄,谷前盟主是晚辈师嫂。”   “小兄弟回到北岳迷踪谷多久了?”   “已有半个多月了。”   “目前由什么人继任绿林盟主?”   “大禅师不提也罢!”   天禅大师微微一怔道:“听小兄弟语气,似乎对新任盟主………”   麦小明叹口气道:“新任盟主是霍元伽那老王八蛋,老掸师—定也认得他。”   天禅大师神色微变,默了一默道:“你们为什么要推举霍元伽,由他继任绿林盟主?”   麦小明道:“谁会推举霍元伽呢?是经过—番比武决斗后,才由他坐上了绿林盟主的宝 座。”   “难道迷踪谷就以霍元伽武功最高?老衲听说胡、谷两位盟主的手下中,有位叫钟—豪 的.另有位叫余亦乐的都武功不弱。   他们两人为人也正派些,若是由他们两人其中之—继任绿林盟主,总比霍元伽要好得多 了。”   “老禅师说得对极啦!可是霍元伽那老王八蛋早有预谋,他不知那里盗来的‘响心 露’,竟然有高手听他驱使。”   麦小明接着把当时争夺绿林盟主的经过,说了一遍。   天禅大师沉吟了半响,长长吁了口气道:“霍元伽继任绿林盟主.只怕不久之后,绿林 中又要掀起—场浩劫了!”   麦小明不觉心中一动道:“晚辈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老禅师肯不肯答应帮忙 呢?”   天禅大师道:“小兄弟请说说看?”   麦小明道:“老禅师的武功盖世,不如由老禅师您亲率少林高手,到北岳迷踪谷走一 趟。”   “老衲去做什么?”   麦小明道:“凭老禅师的武功来说,定可杀了霍元伽,岂不也消弭了绿林中的—场浩 劫。”   “那由谁来继任绿林盟主呢?”   麦小明道:“如果老禅师客气,就让给钟一豪干,若老禅师自己想干,我们就拥戴你 干。”   天禅大师不由呵呵大笑道:“小兄弟说得太天真了,老衲身为佛门弟子,岂能再混身绿 林,这不是天大笑话么?”   麦小明转了转眼珠道:“那就让给钟一豪干,他虽然赶不上我胡师兄和谷师嫂.至少也 算个人才。”   天禅大师道:“话虽这样说,但佛门规戒.老衲不得不遵。”   “老禅师说的是什么规戒?”   天禅大师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霍元伽犯上少林,否则老衲绝不应主动过问 绿林之事。”   “老禅师这话错了!”   “错在哪里?”   “方才老禅师主动救了苗姑娘.可是阴手—魔并没犯您!”   天禅大师有些语塞,顿了一顿道:“话不能一概而论,事情是被老衲凑巧遇上了,老衲 岂能见死不救?”   忽听青阳道长道:“大师.既然已经救了这位姑娘,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天禅大师颔首道:“小兄弟就请回北岳迷踪谷去,彼此后会有期,”   接着目注苗素苓道:“老衲情愿带这姑娘离开吕梁山,不知苗姑娘是否同意?”   麦小明急急抢着道:“苗姑娘是要随我到北岳迷踪谷的.老禅师为什么要带苗姑娘走 呢?”   天禅大师道:“老衲看苗姑娘慧根天生,资质不错,想替峨嵋掌门收她为记名弟子,更 何况她若随小兄弟回北岳迷踪谷去,很可能吃霍元伽的亏,到那时候只怕小兄弟也难以保护 她的安全。”   麦小明虽然内心大不情愿,但苗素苓的一条命,却又是天禅大师救下的,他要带她走, 麦小明总是不便加以阻拦的.   麦小明只好问苗素苓道:“姑娘可愿随老禅师去?”   苗素苓似是也大感为难,她看看麦小明,再看看天禅大师, 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回 答才好.   只听青阳道长朗声道:“姑娘还不快快叩谢,天禅大师是一派大宗师身份.他肯替你推 荐名师,这等机会,岂可错过!”   苗素苓稍稍犹豫了一下。   她立即口称大师,倒身盈盈拜了下去。   天禅大师微微一笑道:“起来随老衲走吧!”   麦小明内心一阵怅惘空虚之后,连忙向天禅大师抱拳—礼道:“老禅师,晚辈先走一步 了!”   麦小明—口气奔出了丛林。   他又奔行了四五里路才放缓脚步。   他内心确是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已深深爱上了苗素苓,麦小明小小年纪,居然会为情所困 啊。   这在从前.是他连做梦也想不利的事。   说起来,这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因为在此以前,麦小明内心一直对苗索兰有种莫名的爱慕,只因为两人年龄相差甚多, 不敢表明自己而已。   如今苗素苓既是苗素兰的妹妹.模样也颇为近似,虽然对方的年纪仍比自己大,却也大 不了几岁。   麦小明又怎能不对苗素苓一见钟情呢?   偏偏天禅大师却又把苗素苓带走了,这是多么煞风景的事!   麦小明一路急急奔行。   两日后,他便已到达太原。   太原又名阳曲,因黄河十里一曲,又居其阳而得名。   位于汾河上游.五代时刘知远曾在此称帝,隋末李渊也是起兵于此,因此,而得到了天 下。   因之,太原在山西称得上是第一名城。   麦小明来到了太原,天色已晚。   他决定在城内投宿暂住一晚。   他住的这家客栈,就叫阳曲老栈,门面极大.   足有几十间客房,另有两处清幽跨院,专供富商巨贾住宿之用。   麦小明因所带盘缠甚多,又喜欢摆派头,也住在跨院上房内。   麦小明刚刚进入上房不久,他便听到天井中,有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正和店小二在讲 话。   这声音是多么熟悉。   麦小明急急由窗内向外望去。   顿时使麦小明一阵惊喜!   这说话的女子,赫然正是他两日来魂牵梦萦的苗素苓。   麦小明情不自禁,由室内冲了出来。   他大叫道:“苗姑娘!你怎么来了,我在这里!”   苗素苓也顿感一阵惊喜,忙道:“太好了,我终于追上你了!”   麦小明那里还等得,急急拉苗素苓的手道:“快跟我到屋里去,咱们到里面再说吧!”   进入房内,麦小明连忙沏了一盅茶递上。   麦小明一向桀傲难训,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如今他竟然对苗素苓献殷勤.   苗素苓接过茶道:“公子就在这间上房?”   麦小明道:“快别叫我公子,改个称呼好不好?”   苗素苓羞答答的道:“那我叫你什么呢?”   麦小明道:“就叫我的名字好啦,我以后就叫你苗姐姐。”   苗素苓不觉脸上红晕飞颊,低下头道:“这样好吗?”   “当然好,这样咱们就会显得亲……”   “亲什么?”   麦小明本来要说:“就会显得亲热些”,只好改了一个字:“亲……亲切些!你比我年 长,我以后就叫你苗蛆姐吧。”   苗索苓道:“还是叫我苗姑娘好啦!虽然我的年纪可能比你大些,可也还不至亲切到做 姐姐的地步。”   麦小明这时也想到,不能把对方称呼得过分亲热.以免回到北岳迷踪谷后,被人拿来做 取笑的话柄。   麦小明眼见苗素苓把一蛊茶喝完,才迫不及待的道:“你还没说,是怎么来到了太原 的,天禅老禅师他们呢,莫非也住进了这家客栈?”   苗素苓道:“大师和青阳道长在今天上午,便在路上和我分手了。”   “是天禅大师放你走的?”   “大师若不放我.我怎敢随便离开他。”   “他不是要把你带到峨嵋吗?”   “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改变主意,我和大师分手后,便一路急赶,希望能追到 你.还好,终于在客栈遇上了你。”   “天禅大师和青阳道长到哪里去了?”   “他们没讲,我也不方便问.看样子他们可能有什么急事,也许不方便带我同行,所以 才会中道改变了主意。”   这时店小二又提了一壶茶进来,麦小明交待再为苗素苓准备间上房。   店小二道:“这位姑娘定得正好,客房刚好只剩下一间了.若再来晚些,其他的客人住 进,姑娘就只好到别家客栈去啦!”   空下的一间上房,正好在麦小明的房间隔壁,苗素苓进去之后,麦小明想到她一路辛 苦.需要上床休息,便不再打扰,好在来日方长,今后见面机会多得很。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七 回 夜探妖女   时间才晚饭刚过,麦小明不想太早就寝,便在跨院中散起步来.   这处跨院十分幽静,墙边花圃中还种着不少花草。   微风徐来,花芳扑鼻.   如果能有三五好友在庭中小酌—番,倒不失是桩赏心乐事!   就在这时,忽听前面柜台上.有人吵了起来。   而且,其中有一人嗓门奇大。只听那人道:“俺入你奶奶的,老子们辛辛苦苦一大早赶 路赶到现在,好不容易进了城,找到你们这家客栈,却又说没有住处.既然没有住处,你们 他奶奶的还开的什么客栈!”   另—个陪着小心声音道:“大爷,小号的客房,确实住满了.”   先前说话的那大嗓门道:“去你奶奶的,把掌柜的找来,他如果再说没上房,俺就宰了 他!”   接着又—人的声音道:“老三,刚才伙计说过有两个跨院,咱们且到跨院看看!”   那大嗓门道:“伙计!给老子们带路!”   伙计颤着声音道:“不瞒三位大爷,跨院也客满了!”   那大嗓门吼道:“满你娘个熊,你只管给老子带路!”   这时,麦小明早听出大嗓门的口音,十分耳熟。   只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是谁?   刚要到柜台看看,对方却已进了跨院.   来人是三名身佩兵刃的大汉.一名店小二在旁恭恭敬敬的陪着。   这三个都四旬上下年纪。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矮胖,步履沉稳。   在矮胖男子的身后,则是个骨瘦如柴,犹如竹杆般的汉子。   唯有最后一个,长相最突出,此人身高八尺,脸色赤红,短髭如戟,根根见肉.壮得有 如一座铁塔。   在他背后还斜插了一柄开山刀,刀面足有半尺宽,神威凛凛,看起来十分吓人。   麦小明立刻认出.这三个赫然是名振鲁东的崂山三雄,老大叫笑面佛鲍超,老二叫鬼诸 葛洪泽,老三叫勇金刚王大康。   方才那个大嗓门骂人的,正是老三勇金刚王大康.   原来当年争夺天下绿林盟主时,崂山三雄也参加了北岳恒山大会.   这三人虽然也都出身绿林草莽.却颇能行侠仗义。   因之,他们虽和胡柏龄素不相识,但在胡柏龄登上绿林盟主之后,在胡柏龄的人格感召 之下,他们居然肯衷心拥戴,成为胡柏龄的忠贞不二的心腹属下。   后来胡柏龄死后,他们再与钟一豪等人共同拥戴谷寒香继任盟主.   直到谷寒香为报夫仇,必须离开迷踪谷,遣散手下一部分时,他们崂山三雄才重返崂 山。   这一晃,不觉就将近三年时间。   麦小明当年是随胡柏龄进入迷踪谷的.所以他和崂山三雄早就认识,不过当时极少交 往。   而且,相处的时间也并不长。   不等麦小明开口.勇金刚王大康早已越过老大笑面佛鲍超和老二鬼诸葛洪泽,趋前大叫 道:“好哇,这不是麦老弟么,你怎么也到太原来了?”   麦小明向三人拱了拱手道:“三位该先说说.为什么千里迢迢的,让你们由崂山赶到这 里来?”   王大康一向话多,人又爽快,抢着说道:“听说谷盟主也死了,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 假的?”   麦小明叹了口气道:“当然是真的。谷盟主死时,当时小弟在旁亲眼所见。”   王大康一跺脚道:“老天真是没长眼,让胡盟主死了,就是大大不该,现在又让谷盟主 死了,谷盟主究竟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麦小明神色黯然道:“当时是一场混战,谷盟主也杀了不少人,少林的天明和尚,武当 的紫阳、金阳两个牛鼻子,都死在她手中,她自己也身受重伤,她见大仇已报,自己又伤 重,最后就自刺胸膛而死。”   王大康右拳在左掌上猛地一捶道:“可惜呀可惜!连谷盟主这样的好人也死了!咱们活 着还有啥意思?”   麦小明道:“王当家的还没说明,为什么到太原来的?”   王大康道:“俺们弟兄三个.听说谷盟主死了的消息.便决定要替她报仇,当即由崂山 动身,往北岳迷踪谷赶来。   今天刚好来到太原.就这么巧,在客栈遇上了你麦老弟。   麦老弟,记得两年前俺们离开迷踪谷时,你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两年不见,已长成 大人啦!”   麦小明笑道:“人当然会长大的.”   王大康道:“记得当时你的一身武功,就很了不起,现在过了两年多,你的武功—定更 了不起啦!”   麦小明笑了一笑,道:“再高也高不过王当家的,你刚才在柜台那边.跟他们吵什 么?”   王大康似乎又来了气,两只牛眼一瞪道:“他奶奶的,俺们三个辛辛苦苦的赶了一天 路,谁知来到这家鸟客栈,他们竟说上房已满,你说气人不气人?”   麦小明道:“那就不妨再换上一家,太原是个大城.客栈—定不少。”   王大康哼了声道:“其实先前俺们已经去过了两家.也是客满了,现在俺们来到这一 家,非要他们想想办法,空出上房来,不然就把他们的客栈砸掉!”   忽听身旁的伙计叫道:“我们掌柜的来啦!”   这位掌柜的,年约五旬上下,圆脸无须,一团和气相,一进跨院就望着崂山三雄高拱双 手道:“抱歉抱歉!让三位大爷久等了!”   王大康高声道:“你用不着说好听的.快点找房子给俺们住要紧!”   掌柜的依然打躬作揖陪笑道;“这位大爷,小号的确客房已满了,如果三位大爷一定要 住在这里,我们只有把帐房先生或伙计们的住处,让给三位大爷.”   王大康摸着下巴,搐了搐鼻子道:“奇怪,为什么太原城的客栈,家家都客满?”   掌柜的忽然眨眨眼,带点神秘意味笑了笑道:“大爷有所不知,这几天太原城内的客 栈,家家客满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掌柜的道:“因为太原城最近几天.忽然涌来一大批各色各样的人物.他们全是看跳舞 的。”   王大康愣了一楞道:“跳舞?什么叫跳舞?”   掌柜的咽下—口唾沫道:“这名词小人也是最近才听到,反正就是两条腿在台上乱蹦乱 跳的.”   工大康皱了皱两道浓眉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三岁的小孩子,也会乱蹦乱跳.”   掌柜的又是神秘一笑道:“大爷因为没看过,当然不知道妙处在哪里.”   王大康也是一愣道:“你说妙处在哪里?既是乱蹦乱跳,哪里来的妙处?”   掌柜的脸上—红,干咳两声道:“因为跳舞的,没穿裤子。”   王大康啊了声道:“有这种事,跳舞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女的,如果是男的,那还有什么看头?”   “看跳舞的与客栈客满,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爷有所不知,我们太原城民风纯朴,谁也不想去看女人不穿裤子跳舞,所以凡是去 看跳舞的人,绝大多数是由外地闻风赶来的.这就是太原城内家家客栈都客满的原因。”   “那女人在什么地方跳?”   “在城东一家小戏园里。”   ”看样子你可能去看过,不然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掌柜的脸上一热,先是搔了搔头,然后他才咧嘴笑道:“小人一时好奇,又有朋友强拉 着去,不得已昨晚去看了一场.”   王大康笑道:“好不好看?”   掌柜的顿了顿道:“其实只是看个新奇,喜欢看的百看不厌,不想看的,很可能回来要 作呕三天.”   这时,三雄中的老二鬼诸葛洪泽已有些不耐,轻咳一声道:“老三别跟掌柜的胡扯个没 完,找睡觉的地方要紧。”   掌柜的犹豫了半晌道:“这样吧!另一处跨院里,有间房客是临时放东西用的,回头就 要伙计整理出来。只是那间房间小了些,只能睡两位…”   麦小明道:“没关系,剩下一位就跟我住在一起好啦!”   王大康抢着道:“那就由俺和麦老弟合住一个房间好啦!”   掌柜的见事情已经解决,立即带着笑面佛鲍超和鬼诸葛洪泽两人,往另一处跨院而去 了!   麦小明也随即把勇金刚王大康,领进自己所住的上房。   他本想把隔壁的苗素苓叫来,和王大康相见,但又想到苗素苓可能已经睡下,不应再去 打扰人家。   王大康自动沏了盅茶,—仰脖子,咕嘟咕嘟喝干道:“刚才还没问你,现在的盟主是 谁?”   麦小明料想新任盟主的令符,尚未传到崂山,摇了摇头道:“不提也罢,提起又叫人心 里有气!”   王大康道:“据俺猜测一定是钟副盟主扶正了。”   麦小明道:“如果是钟—豪当上盟主.谁都没话说,可惜不是他。”   “你说是谁?”   “霍元伽那老王八蛋!”   王大康两眼—蹬,连胡子都根根翘了起来,吼道:“原来是他,那狗娘养的当上绿林盟 主,岂不要弄得天下大乱!” ’   麦小明冷冷一笑道:“人家本事大,咱们不服气又有什么办法!”   王大康咬牙切齿的吁了口气道:“奶奶的,俺们本以为新盟主是钟一豪,这次老远由崂 山赶往北岳迷踪谷,不外是替他壮壮声势.如果要替谷盟主报仇,俺们也好帮帮忙。现在, 既然是霍元伽那狗娘养的当上了盟主,干脆明天一早,俺们三个就再回崂山,免得看到那狗 娘养的心里不舒服!”   麦小明忙道:“王当家的,你这话错啦!”   王大康又是两眼一瞪道:“错在哪里?”   麦小明道:“咱们就是因为人手不足,力量太小,所以才会被霍元伽那老王八蛋当上了 盟主.如果你们三位到了迷踪谷,等于给咱们添了生力军,将来声势壮大,何愁不能把绿林 盟主之位,由那老王八蛋手里夺回来。”   麦小明说的是真心话.他确实希望崂山三雄能够重返北岳迷踪谷,大家—同对付那霍元 伽.   王大康转动着牛眼,沉吟了半响道:“你说的果然有道理,那么俺们三个就不回崂山 啦!”   麦小明道:“那就好。你辛苦了一天,该早早休息了吧?”   岂知王大康因心里有气,根本就不想睡,忽然他心中一动道:   “时间还早,咱们出去玩玩,好不好?”   麦小明道:“你准备到哪里玩?”   “方才掌柜的不是说有不穿裤子跳舞的么?咱们就去看看如何?”   “那多难看!”   “谁说难看,在俺们家乡山东,不论大姑娘小媳妇,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看到 她们的手都不容易!现在,居然有女人肯脱裤子给人看,这若在俺们家乡,就是花—万两银 子,也看不到的!”   这几句话,不由说得麦小明大为心动.   别看他在动手厮杀的场合,曾见过不少大场面,但一直到现在,却是尚未见过女人脱了 裤子是什么样子?   不过.做杀人放火的事,麦小明胆子虽大,但要提到男女之间的事,他的脸皮还是很薄 的!   因为,他内心虽然有意,却不便出口表示。   王大康是老江湖,岂会看不出麦小明已颇有意思.   正好这时,店小二又送茶来了。   王大康便喊住了店小二道:“伙计,听说有家戏园,这几天有人不穿裤子跳舞,你知不 知那家戏园怎么走法?”   店伙计红着脸笑道:“听说那叫脱衣舞,不叫脱裤舞。”   王大康笑道:“裤子也是衣服,脱裤子和脱衣服根本没分别,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路 呢?”   店伙道;“小的住在太原城,当然知道那家戏园,不过地点很偏僻,生人找起来不太方 便。”   “你们掌柜的不是说在城东么?”   “虽然在城东,却是在胡同里,必须慢慢打听.才能找到。”   “你去看过脱裤舞没有?”   “女人当众脱裤子,男人谁不想看,可是小的一来没时间,二来票价也太贵,足够小的 个把月的薪水,实在看不起。”   “票价多少?”   “听说要五两银子!”   王大康拍了拍腰道:“俺腰里银子多的是,即便五百两一张票,也买得起,就由你带路 俺请客,怎么样?”   店伙计见王大康居然肯花五两银子,请自己去看女人不穿衣服,岂有不动心之理,只是 又担心店里有事,不敢立刻答应.   “你还犹豫什么,是不是时间已经过了?”   店伙计道:“没过没过,现在去了正好,我听说晚上有两场,现在大概第一场才刚刚开 始.”   “那你还等什么?”   店伙计道:“小的担心栈上有事,何况若被掌柜的知道,受罚是小事,说不定会砸掉饭 碗!”   王大康笑道:“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们掌柜的自己都看过,州官已经放火,怎能不准百 姓点灯?”   店伙计道:“大爷话虽这么说,但我们掌柜的却是说办人就办人!”   王大康拍拍胸脯道:“奶奶的,罗嗦什么?他若说办你,俺就办他,看他敢不敢动你一 根汗毛,走!”   王大康和麦小明在店伙计的陪同下,出了阳曲客栈大门.   这时,街上早已华灯初上。   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麦小明搭讪着道:“为什么不把鲍老大和洪老二也—起找来?”   王大康笑了笑道:“他们两个都是石灰脑袋,若是告诉了他们,只怕连俺也来不成 啦!”   “难道他们对女人没兴趣?”   “老二常说,要非礼勿动,非礼勿视。看女人脱裤子这种事,他虽然心里有兴趣,表面 也不能动。”   转过几条街巷,很快便进入一条胡同。   店伙计向里面一指道:“这家戏园子就在里面!”   其实店伙计就是不说,王大康和麦小明也看得出。   因为里面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这种地方,不是戏园子,必定是窑子馆,平常人家,门前 那有这种景象.   进入园子.里面容量虽然不大。   但却挤满了足足几百人。   奇怪的是明明有座位,多数人却挤前面站着。   甚至.有不少人还爬到台口上。   场内一片乱哄哄,后面却空了一大片空座位。   这时,可能第一场已表演完,正是休息时刻,因之,台上不见有人.   王大康总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便往前挤,便和麦小明、店伙计三人,在后面空位上坐 下.   他一边嘀咕道:“奶奶的,这些王八蛋为什么有座位不坐,却偏要往前挤,实在是贱骨 头!”   店伙计道:“难道大爷还不明白,他们挤在前面,才能看得清楚。”   王大康哼了声道:“再往前挤也钻不进去.”   店伙计忍不住笑出声道:“你老人家真会说笑话。”   其实,店伙计也早就恨不得爬到台口去,因必须陪着两位客人,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那 里而已.   忽然,麦小明轻轻拍一下店伙计肩膀道:“伙计,用不着担心会受到你们掌柜的处分 啦!”   店伙计愣了愣道:“公子怎么忽然又提到这个?”   麦小明抬手往左前方一指道:“你看那个是不是你们掌柜的?”   店伙计依着手势留意看去。   果然前五六排靠左角的座位上,坐着一人正是掌柜的。   只因掌柜的坐在靠左一角.所以能清楚的看到他的侧影,如果在前面正中,那就不易辨 认了.   麦小明笑了一声道:“怎么样?是你们掌柜的吧!连他自己都来了.你还怕什么呢?”   店伙计向他吐了叶舌头道:“我们掌柜的一向是很正派的人,怎么他也到这种地方来 了?”   麦小明道:“这种人到处都是,嘴里仁义道德,骨子里却男盗女娼, 一点也不值得奇 怪。”   只听店伙计啊了声道:“那边好像是另外两位大爷!”   王大康一愣道:“你这小子别胡说八道,在哪里?”   店伙计用手往右前一指道:“你看那两位是不是?”   王大康顺着店伙计手势望了去。   果然在前方两丈之外,坐着笑面佛鲍超和鬼诸葛洪泽。   好在他们坐在前面,即使偶而回头.也不易看到王大康三人,更何况越往后光线越暗 的。   麦小明笑道:“你不是讲他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么?”   王大康干咳了两声道:“真想不到他们两个也来了,既然咱们也来了.就笑不得他 们。”   正说话间.已由后台走出一名獐头鼠目瘪三模样的年轻人,宣布节目开始。   台下立刻秩序稍为好了些.王大康、麦小明、店伙计也不再开口.聚精会神的把视线移 向台上。   谁知出来一女子,却是唱小曲的。   这女子穿着紧身衣裙,双颊擦着厚胭脂.嘴唇涂得像刚吃过一只活鸡,在琴弦的伴奏 下,开始引颈高歌起来。   王大康等人只道唱得必然很动听,岂知竟像杀鸭—股,奇怪的是依然能获得台下不少掌 声。   接着,又上来一个男的唱小曲.   这男的卖相和那司仪的差不多,也是贼眉鼠目,唱起来那声音.有如杀牛,比驴叫还要 逊色三分。   弄得王大康等人.几乎要掩上耳朵。   王大康喃喃骂道:“俺入他奶奶的,俺的声音就够刺耳的,台上这王八蛋连说话都不够 格!   他居然还敢在大庭广众唱歌卖钱。”   言下之意很不屑。   果然,这男的唱后,掌声不多。   其实,这般听众,根本听不出好坏,只因所有台下人全是男的,基于同性相斥原理,男 人表演便不受欢迎罢了。   接下去便是出来几个女的,在台上伸臂蹬腿,再加上摇胸摆臀,谁也不知她们在做些什 么,反正她们没闲着呀!   王大康冷哼着道:“奶奶的,这算什么跳舞,只要有腿有胳膊那个不会。伙计,没穿裤 子的是哪个?”   店伙计正看得出神,闻言一摇脑袋道:“那个还没出来。”   王大康不觉咦了声道:“奶奶的,你既然从前没来过,怎么知道台上有没有她出来 呢?”   店伙计道:“可是小的在别处看见过她。”   “在哪里见过她?”   “待会儿小的再跟大爷讲.大爷还是先看跳舞要紧!”   “俺入他奶奶的,这种跳法,有什么好看的,街上走路的女人,哪一个都比她们好 看。”   这几个女的,直在台上磨蹭了顿饭工夫,才跳毕返回后台。   只见那獐头鼠目瘪三模样的司仪又走出台口,宣布下面是大轴戏,由女主角跳“回旋梦 里舞”。   听说女主角要出场,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屏息以待.   女主角很快便出场了,披着一袭黑色斗蓬模样的外套。   这女人看来大约三十左右,身材中等,圆圆的脸蛋,虽然看不出丝毫的美感,但却十分 风骚。   而且充满了一股淫邪之气。   王大康一皱眉道:“伙计,你看看,她连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谁说没有穿裤子跳舞 嘛?”   店伙计道:“大爷请耐心的看,待会儿她就会一件一件的脱啦!”   王大康哼了声道:“就那种长相,再脱也引不起老子的兴趣。”   店伙计道:“大爷的眼光高,台下这些人的眼光,怎能跟你老人家比!”   这时,那女人早已媚眼乱抛.在台上跳了起来。   她跳碍也是乱七八糟,有时像发了羊颊疯似的!   谁也不知道,是在玩什么明堂?   不过台下的气氛,却已被他“逗”得渐渐热烈起来.   那女的边把黑色外衣卸下,里面露出一件蝉冀般的薄纱。   这一下,王大康终于看傻了眼.   因为那薄纱实在太薄了,薄得几乎已到透明的程度.   果然,那女人的薄纱之内,似乎没穿衣服,胸前隆起两座高峰和小腹之下双腿中间的重 要部位,看来若隐若现。   这时台下靠近前台的观众.都像在跟着那女人的两条腿旋转着,有如波浪似的在不住起 伏。   王大康愣了愣道:“奶奶的,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店伙计还真像是一位行家,笑道:“难道大爷还看不出吗?他们是要盯着往那地方 看!”   王大康道:“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店伙计脸上—热道:“您老别拿小的开心啦!那地方当然是他们想看的地方。”   就在这时,那女人连薄纱也已脱下抛去!   全身果然是光溜溜、赤裸裸一丝未挂.   如果.说是一丝末挂,也不尽然。   因为一—   那女人在“重要部位”,还贴上了一片像树叶般的东西。   王大康哼了声道:“那是块什么东西?”   店伙计道:“好像是片树叶.”   王大康道;“树叶怎能长在那种地方,她究竟是棵什么树?”   店伙计嘻嘻笑道:“可能是棵老宝树吧!”   王大康道:“他奶奶的熊,她若是棵老宝树,那潘金莲也够资格竖个贞节牌坊了!”   那女人脱光后,仍在台上东奔西跑的,摇晃了一阵,才翘着屁股跑回后台。   于是观众也跟着散场。   离开戏园子,那店伙计犹自余兴未尽,砸着嘴道:“大爷,今晚没白来吧?这在我们太 原城,是从来看不到的.”   王大康道:“你这小子小心看睹了眼睛!”   店伙计笑道,“如果能多看几次,小的就是真瞎了眼睛,也心甘情愿。”   王大康默了默道:“你不是说在别处见过她么?究竟在哪里见过?”   店伙计神秘一笑道:“不瞒大爷,刚才脱裤子的女人和她那几个同伙,就住在我们阳曲 客栈里。”   王大康哦了声道:“原来如此,她住在那间上房?”   店伙计道:“住在另一处跨院里。”   “你可知道她的底细?”   “这女人姓许.叫什么小旦。”   “莫非她是唱小旦的?”   “小的只知道她叫许小旦,至于是不是唱小旦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今晚没听她唱 过。”   “好,明天你就带俺去看看她。”   “大爷为什么要见她?”   “看看她见了俺以后,是否肯脱裤子!”   店伙计摇头道:“如果她在店里肯脱,那就用不着到戏园来啦!”   王大康道:“不管怎么说,今晚俺总算开了眼界,世上竟有女人肯当众脱裤子的,真是 怪事年年有,往年不如今年多!”   次日早饭时。   苗素苓在麦小明的引见下,会晤了崂山三雄。   王大康本来急着谈谈昨晚许小旦当众脱衣表演的事,因碍于苗素苓在场,始终难以启 齿。   好在苗素苓吃完后先行回房。   王大康随即嘿嘿笑了一阵道:“他奶奶的,世上事无奇不有,居然有女人当众脱裤子 的!”   笑面佛鲍超脸上一热道:“老二,你在胡说些什么?”   王大康道:“你老大是否没看到?”   鲍超顿了顿道:“我当然没看到,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王大康见鲍超一副假正经的模样,既然他爱面子,自己也就不便当众揭穿。又嘿嘿笑了 几声道:“昨晚你们不是听掌柜的说过,有个女人在戏园里跳舞么?”   鲍超道:“不错,掌柜的是好像说过。”   王大康道:“那就对啦!昨晚俺和麦老弟特地去看了一场。”   此语一出,使得麦小明顿时面红耳赤,暗骂王大康嘴上缺德。   鲍超接着问道:“怎么样,脱了没有?”   王大康道:“当然脱啦!不脱凭什么卖钱!”   鲍超道:“你提起这事做什么?”   王大康道:“听说那女人就住在这家客栈的另一跨院里,咱们去看看怎样?”   鲍超连忙望了鬼诸葛一眼道:“老二,要不要去看看?”   鬼诸葛洪泽咧嘴淡然一笑道:“反正闲着没事,看看就看看。”   于是,崂山三雄和麦小明一行四人,来到了另一跨院。   谁知跨院里.竟然见不到一个人影。   崂山三雄和麦小明心里都有数,那叫许小旦的女人必定不会外出,可能仍在睡懒觉。   因之,四人决定就在跨院中稍等.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过后,由一间上房内走出个像僵尸模样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冲着四人问道:“你们几位可是来找人的?”   王大康道:“有个不穿裤子跳舞的女人,可是住在这里?”   那人两眼一瞪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王大康道:“老子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对?那女人明明没穿裤子在台上乱蹦乱跳,老子 昨晚看过!”   那年轻人想耍狠,但他一见王大康那副身材,壮得像座铁塔般的,却又不敢随便发作。   就在这时.正面上房已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别阻拦,他们要见我,就让他们进 来!”   王大康当先迈步进入正面上房。   鲍超、洪泽、麦小明也随后而入。   这女人居然连房门也末关,王大康等人进去后.她仍然躺在床上未起。   只见她拥着锦被,笑面生春道:“四位请坐.待我穿好后再招待各位!”   如果面对一般良家妇女,人家要穿衣起床,王大康等人当然必须回避,但对于面前这女 人,却没有忌讳的必要。   许小旦也实在够大方,穿衣时居然先把被子掀开,像在故意炫耀她那自以为性感诱人的 身材。   她全身只着了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内裤和一件又窄又紧的肚兜。   这女人穿衣服和她在舞台上的动作颇为相似,故意慢条斯理的,却又显得极有节奏感 的.   她好不容易,才算把衣服穿好.   所谓穿好,也只有她自己认为如此而已,其实最外面一层,仍是一袭薄沙,全身肌肤, 除了那一关二卡之外,都隐约可见.   不用说,这时崂山三雄和麦小明都早已看清了她的长相。   除了身材还不错外,论姿色实在设什么!   她的诱人之处,也许只在她那股淫邪的骚气.   其实崂山三雄中,除王大康外,鲍超和洪泽对袒露裸体的许小旦都不敢多看,麦小明更 是在一旁胀红了脸。   偏许小旦却毫不在乎,穿好衣服后,浅笑盈盈道:“四位现在该说明来意了吧?”   王大康噘嘴笑道:“昨晚俺们到戏园子看过姑娘的跳舞……”   许小旦不等王大康说完,截口道:“你们四位可是都去捧过我的场?”   鲍超抢着道:“只有他和这位小老弟去过,我们两人没去。”   说着,并望向洪泽一眼,以示他们两人还算清高。   许小旦把秋波转到王大康脸上道:“大爷看过后有什么批评?”   王大康干咳了声道:“姑娘的这份勇气,实在让俺老王佩服,别看俺老王是个男人.胆 子也算不小.如果叫俺在人面前脱裤子,俺还是不敢.”   许小旦格格笑道:“这位王大爷的话错啦!”   王大康道:“错在那里?”   许小旦道:“我们在台上脱裤子是一种艺术,你们不能用有色的眼光去看!”   王大康道:“这样说俺老王进茅坑脱裤子,也是一种艺术啦!”   许小旦蹙了蹙眉道:“那多脏!”   王大康笑道:“难道姑娘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从来没进过茅房?”   “王大爷,咱们谈点别的好不好?”   王大康道:“俺们跟姑娘素不相识,除了谈昨晚脱裤子的事,还有什么好谈的.姑 娘?”   许小旦终于发了娇嗔道:“既没有好谈的,你们四位就请吧!”   王大康也来了睥气道:“姑娘,你不跟俺们谈也没关系,他们三位却都没惹着了你!”   许小旦视线转向鲍超、洪泽和麦小明,却单单停在麦小明脸上道:“这位小兄弟昨晚也 去捧过我的场?”   麦小明冷冷一笑道:“在下不是你的小兄弟,别叫得那么亲热!”   许小旦愣了愣道:“你这年轻人好大的睥气!”   麦小明道:“在正正当当的女人面前,在下没有脾气,在你这种女人面前,在下又怎能 没睥气!”   许小旦万万没料到这小伙子比王大康更凶.却不敢得罪。   忽见王大康站起身来,大声道:“俺入他奶奶的,当众脱裤子居然还说是种艺术!俺虽 然不懂艺术,但却知道像你这种女人,根本是无耻!俺现在限你这骚娘们马上离开了太原 城,免得把太原城弄肮脏了。如果今晚仍在那家戏园子脱,老子就决定去砸园子!”   说完话,王大康就大步往门外走。   鲍超、洪泽和麦小明只好也跟着起身出门。   来到天井。   那僵尸模样的男子,正站在厢房门口,虽然不敢说什么,却瞪着一对鼠目,向王大康怒 目而视。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八 回 夜途巧遇   王大康狠骂道:“王八蛋!你是否不服气?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吃软饭的狗东 西!”   离开了跨院。   鲍超轻咳了一声道:“老三,你是怎么啦?”   王大康道:“俺还不是好好的!”   鲍超道:“咱们到这边来,不过是好奇,也顺便找乐子,你却忽然发了狗熊脾气,何苦 呢?”   王大康哼了声道:“俺早就看不惯啦!”   “既然看不惯,昨晚为什么还要花钱去看?”   “跟你一样,还不是为了好奇。”   鲍超也就不再多说。   回到所住的跨院后,经过一番商议。   决定不在太原停留,以便尽速赶到北岳迷踪谷。崂山三雄因为还要到太原北方的云中山 顺便访友,麦小明和苗素苓只好和他们暂时分手。   离开太原,麦小明和苗素苓往定襄方向进发。   这段路有两百里左右路程,必须紧赶,才能不耽误晚间在定襄投宿。   过了行岭关.太阳已经偏西。麦小明忽然想起有关苗素兰已做了盟主夫人之事. —直 尚未告知苗素苓.对苗素苓来说,这是件大事,必须事先让她知道。   “苗姑娘.你可知道令姊在迷踪谷目前是什么身份?”   苗素苓见麦小明突如其来有此一问,虽有些惊奇,却并未过分诧异.顺口道:“听说我 姐姐从前是跟随胡、谷两位盟主的,胡谷两位盟主死后,她一定仍和你们站在同一方面。”   麦小明摇摇头:“你猜错啦,令姊现在和我们正是对立的!”   苗素苓吃了一惊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快说!”   麦小明道:“我们迷踪谷分两派,自从胡、谷二位盟主死后,两派之间,更是壁垒分 明。”   苗素苓接道:“我已听你说过,一派以霍元伽为首、他正是目前的盟主, —派以钟一 豪为首,也就是你们这一派。莫非我姐姐目前是霍元伽的一派?她怎会不跟你们在—起 呢?”   麦小明冷哼一声道:“令姊目前不但是霍元伽那一派,而且还做了那老王八蛋的老婆, 说得好听一点,她已经是位压塞夫人了!”   苗素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一声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麦小明道:“生米已成熟饭.我再早告诉你,你也没办法让事情改变讨来.”   “有这种事?我姐姐绝不可能是这种人!”   “我从前也觉得她不是这种人,但却偏偏做出这种事!”   “我想其中一定有原因。”   “当然有原因。”   “你说什么原因?”   “那个女人不喜欢往高枝上爬,她见胡、谷两位盟主已死,我们这一派落了势,她当然 要投向霍元伽。何况这摇身一变就是盟主夫人,这种好事谁不想干!”   “可是我姐蛆……”   “又要说她并非那种人,是不是?”   苗素苓蹙眉缄默了半晌道:“不管怎么说,等见了她以后.我总会把原因弄明白。”   麦小明郑重其事的道:“我必须提醒你,将来见了她,一定要谨慎行事,别以为亲姊妹 可以无话不谈,一不小心弄出毛病,那就后悔莫及啦!”   正说到这里,忽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沉浑的声音道:“小娃儿,你怎么到了这里?”   麦小明猛吃一惊,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面前丈余之外.竟出现了一名乱发披肩, 胸垂长髯的灰袍老者。   这人赫然是敌友难分的庞士冲。   麦小明虽和苗素苓一路谈着话,但对周近事物,仍然时时留意。   而庞士冲却能在他毫无惊觉之下,无声无息出现在面前,内心又怎能不暗生凛骇.   他心里有数,这位老怪物的武功,尤在阴手一魔之上。   在他面前,自己绝不能逞强,可见麦小明现在也开始学乖了。   当下,麦小明停下脚步,抱拳一礼道:“难得又遇上了庞老前辈,老前辈要到哪里去 啊?”   庞士冲大刺刺地瞥了麦小明一眼道:“还没回答老夫的问话,却先盘问起老夫来了!”   麦小明笑道:“那就先答复你的问话,晚辈是奉命到太原办事,办事已毕,正要赶回迷 踪谷。”   庞士冲似乎无心询问麦小明所办何事,哼了声道:“你要对老夫说实话,若有半点不 实,那就别怪老夫手段毒辣!”   麦小明转了转眼珠,忍不住笑道:“你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吧?”   庞士冲吼道:“你说什么?”   麦小明道:“我刚才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如果你还有话要问,也该等我回答以后断明真 假再发脾气,你现在一上来就‘周吴郑王’的来这一套,算什么明堂?”   庞士冲万没料到竟被—个后生晚辈倒打了—耙。   他虽一向性情高傲,却并非不讲理之人,顿了一顿道:“我问你.你们把谷寒香的遗骸 弄到哪里去了?”   麦小明撇撇嘴道:“姓庞的.你要别人说实话,自己却是个说谎家,这又算什么?”   庞士冲神色—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麦小明道:“谷盟主的遗体,明明被你带走,你却要来问我!”   庞士冲神色一变道:“什么?那天你们真的没找到谷寒香的尸首?”   麦小明道:“谷盟主的遗体被你藏了起来,我们当然找不到。”   “这话可是真的?”   “难道还逼我发誓不成?”   庞士冲呆了半晌.猛地一跺脚道:“这样说来,老夫还是要再回天台万花宫一趟了!”   “去找什么?”   “找回谷寒香的遗体,这是她临终前交代的,老夫不能辜负她的嘱托。”   麦小明见庞士冲真情激动,不像在伪装,吁了口气道:“既然谷盟主的遗体真的不见 了,你回万花宫又有何用?”   “为什么没用?”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谷盟主的遗体早已变成一堆枯骨,纵然不是被人盗走,又到哪 里去找?”   “说的也是,可是……”   “可是什么?”   “那夜老夫明明把她的遗体放在路旁一块大青石上,不大一会工夫就已不见,明明是被 人盗走。”   “天台山毒蛇猛兽出没无常,万一谷盟主的遗体是被猛虎野狼叼走了呢?”   庞士冲听到这里,呆了一呆.颔首道:“说得有理.除此之外,老夫实在想不出其他原 因!”   忽见他双颊一阵抽搐,接着顿足捶胸道:“我真该死!我真该死!一时大意.竟使得她 死后尸骨不全,若将来有一天在阴曹地府见了面,让我拿什么向她交代?”   麦小明见他这副模样,暗觉有些好笑。   只好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前辈自责又有何用,你现在准备到哪里去?”   庞士冲道:“老夫因寻不着谷寒昏遗体,当然不能回长白山,一路行来.目的是要去趟 北岳迷踪谷。”   “到迷踪谷做什么?”   “老夫原以为谷寒香的遗体在你们手中.所以才要到迷踪谷,现在已明真相,那就用不 着去了。”   “怎么不见翎儿?”   “老夫因带着他行动不便,已暂时交与—位好友代为照顾。”   麦小明心中—动,暗道:“这老怪物的武功高不可测,我何不说动他同到迷踪谷,藉他 之力把霍元伽除去.岂不比得到‘向心露’解药更好……”   他心念转动,立即轻咳了声道:“老前辈既然暂时不回长白山,何不就到迷踪谷一 趟。”   庞士冲道:“小娃儿,你可是想把老夫诱到迷踪谷,再想办法把老夫除去?”   麦小明不觉啼笑皆非,道:“老前辈想到哪里去了,谁不知道你是位大义凛然的前辈高 人。晚辈想请你到迷踪谷去,目的不外是希望你做一件除恶锄奸的事。”   庞士冲哼了声道:“有屁就痛痛快快的放,少在老夫脸上贴金!”   “老前辈可知道目前的绿林盟主是谁?”   “老夫管他是谁!”   “也许大大出乎你的意外吧!”   麦小明见庞士冲每句话都硬得像块粪坑里的石头。 —向倔强的他,不得不仍极力耐着 性子道:“老前辈,我若说出来,你一定也是心里不服!”   庞士冲道:“你要说就说,何必噜嗦!”   麦小明道:“现在的绿林盟主是霍元伽,你服么?”   庞士冲哼了声道:“老夫既不是绿林中人,也不管绿林盟主中事,你们谁当绿林盟主都 是一样,我有什么服不服的?”   “虽然老前辈不是绿林中人,但绿林盟主总是有好有坏,如果真有一位德高望重的绿林 盟主,相信谁都应服他。”   “你们绿林之中,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一位盟主?”   “胡、谷两位已故的盟主.就值得人人钦服!”   庞士冲不觉掀髯呵呵大笑道:“胡柏龄和谷寒香,在老夫面前,还不照样是两个后生晚 辈,世上可有老子服儿子的道理?”   麦小明摇摇头道:“其实这不是老前辈服不服的问题,而是晚辈们对霍元伽不服。”   庞士冲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与老夫何干?”   麦小明正色道:“老前辈这样说话,就大大不该了!”   “老夫的话有什么不对?”   “老前辈必定知道,绿林中人,何止千千万万,让一个心术不正之人主持大局,势必祸 害无穷,将来受害之人,也势必千千万万。”   “小娃儿,说了半天,你可是希望藉老夫之力,把霍元伽赶下盟主宝座?”   “老前辈既已得晚辈心意,晚辈也就用不着再多解释了。”   庞士冲耸了耸肩,再打了个哈哈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早已不再过问武林中事,至 于你们绿林,更与老夫无关。你要说动老夫除去霍元伽,那是妄想!”   麦小明忙道:“晚辈是有条件的。”   庞士冲道:“你有什么条件?”   麦小明道:“只要老前辈能除去霍元伽,晚辈情愿拥戴你为绿林盟主。”   庞士冲大笑道:“岂有此理,连胡柏龄和谷寒香那些晚生晚辈都做过绿林盟主,却要老 夫继他们之后来做,若按天子传位的辈份来说.老夫岂不成了他们的孙子!”   麦小明道:“老前辈即使不做盟主,但能为绿林除去一害.也算是大大做了一件好 事!”   庞士冲道:“老夫从不曾自诩为好人,当然也不想做什么好事。”   “老前辈意欲何往?”   “不管如何,老夫还是要到天台万花宫一趟,纵然谷寒香已被虎狼吞食.总还能找到一 些骨骸。”   庞士冲刚走几步,却又回身道:“老夫还没问,这女娃儿是谁?”   麦小明道:“她是苗姑娘,老前辈问她做什么?”   庞士冲双目湛湛神光,凝注在苗素苓脸上甚久道:“老夫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麦小明道:“小错,她很像谷香主身边的另一位苗姑娘。”   “莫非她俩是姊妹。”   “她是那位苗姑娘的妹妹。”   庞士冲忽然—把抓住苗素苓的香肩道:“女娃儿,随老夫走!”   麦小明一愣道:“你要带她到哪里去?”   庞士冲道:“老夫本来已经看中了谷寒香身边那位苗姑娘.既然得不到她,现在只好把 这女娃儿带走了。”   麦小明大感一怔,立即朗声喝道:“姓庞的,原来你也是个老色魔!”   庞士冲道:“不管你怎么说,老夫是带她带定了!”   他话未说完,已一指点了苗素苓的穴道,顺手挟于腋下。   麦小明那顾一切,翻腕拔出宝剑,闪电般直向庞士冲胸前大穴刺去。   他在既惊且怒之下,剑势之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庞士冲未料到麦小明身手如此凌厉,一时大意,险些被一剑刺中.   麦小明一剑落空.踏前一步,又是一剑刺出.踏步出剑,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早有预料 一般.   这时庞士冲因已有备,不闪不避,只把大袖一拂,一股狂风,犹如排山倒海向麦小明撞 来,硬是把刺来的剑锋荡偏。   他拂出一袖之后,趁收袖间向后带动之力,人已凌空而起。   先是“一鹤冲天”.直升起了四五丈,接着向前平射而出,凌虚履空,居然历久不坠. 一口气直飞行出二三十丈。   这情景只看得麦小明简直目瞪口呆,这种轻功身法,分明是传说中的‘凌空虚渡’,想 不到庞士冲在轻功上已到达这等惊世骇俗之境。   麦小明自知无法追上,只好眼看庞士冲和苗素苓的身影,在山峦起伏中消失。   麦小明在原地怅惘呆立了甚久,才继续向前赶路。   他和苗素苓逃寓吕梁山‘九天玄阴洞府’才不过三四天,苗素苓竟然两次被人带走。   麦小明心情实在很不爽。   他一向以为自己的武功虽算不是天下无敌,至少也是难逢敌手。   没想到如今却处处吃亏,实在令他灰心。   麦小明的师父.说起来有好几个。   他之所以会连拜数个师父,除了有些师父是坏人,为的是另拜明师,弃暗投明外,主要 的,自然为的是学得一身莫测高深的武艺,好能够独霸天下.唯我独尊。   由于年纪还小关系,麦小明自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总有着做天下第一人的梦想。   如今连遇挫折,倒使麦小明骄傲之心,收敛不少。   一路往定襄赶去,他心中波涛起伏.一直就没平静过。   渐渐,只觉天色已晚,却仍在群山之中。   看来,是赶不上到定襄投宿了。   今夜得在山中随便找个地方过夜,连晚饭都没有着落。   麦小明有些愁闷,方想叹气,却发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不由提高警觉,立即躲到路 旁一棵大树后。   来人渐渐靠近,麦小明已能看清身影.   在这刹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人的身影,竟然和谷寒香十分相似。及至那 人影来到近前,岂止相似,简直就是活脱的谷寒香。   麦小明跟随谷寒香足有两三年之久,对她的一举一动,无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实在 不能相信世上有如此相似之人。   但,谷寒香却又明明早已不在人世。   莫非这黑影是谷寒香的鬼魂出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才刚黑,鬼魂不可能出来得这么早.何况麦小明也并不相信有 鬼。   不等他上前查问,那黑衣蒙面女人已自动停下脚步。   显然,她已发觉路旁树后有人.   麦小明在一阵激动之后,连忙由树后闪身而出,冲上前去,抱拳深深一礼道:“在下麦 小明,女侠是什么人?”   他自动报上姓名,似乎是种情不自禁的反应.因为对方太像谷寒香了。   黑衣蒙面女子由黑纱背后透出有如珠滚玉盘般的声音道:“天色已晚.小兄弟怎么一个 人来到这里?”   麦小明不觉一呆,这语调虽然仍然酷似谷寒香.但声音却又和谷寒香大大不同。   他略一迟疑道:“在下是迷了路,莫非女侠也迷了路?”   黑衣蒙面女子摇摇头道:“既是迷路,有这么好的月色,尽可寻路而行,何必躲在树 后?”   麦小明道:“女侠既是由南而来,必定与在下同路,在下可否随女侠一路同行?”   他提出此项要求,不外是希望能和对方多有一段相处时间,以便查知对方的身份来历。   黑衣蒙面女子摇摇头道:“前面岔路很多,你怎知我走的必定和你同一条路?”   麦小明顿了顿道:“那便走到前面再分手,也还不迟。”   黑衣蒙面女子似是略有犹豫,默了一默道:“也好!就随我一起走吧!”   麦小明大喜,立即随在对方身后前进。   他故意随在黑衣蒙面女子身后,目的不外是暗中观察她的举止行动。   此刻.他已和对方近在咫尺,只觉身前的黑夜蒙面女子,不但步履移动间和谷寒香完全 没有两样,连身高和体形,也真的一般无二.   他的心不住怦怦直跳,情不自禁轻咳了声道:“女侠可是常在外面走动?”   黑衣蒙面女子道:“小兄弟为什么要问起这些?为什么不称我一声大姐或姑娘.却偏偏 对我以女侠相称?”   麦小明道:“芳驾身着黑衣面罩黑纱,又一个人夜间在荒山峻岭行走,不用说该是位武 林中人物。”   “那么你呢?”   “在下自然也是武林中人.女侠一定看到在下身后背着一把宝剑?”   “你小小年纪.就—个人在外闯荡,倒是十分难得。”   “这是没办法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你现在准备到哪里去?”   “在下原本希望能在天晚之前赶到定襄投宿.想不到却走错了路.现在只想尽快赶到定 襄.”   “投宿以后呢?是否还要到别处去?”   “不瞒女侠,在下是北岳迷踪谷的人.”   “听说北岳迷踪谷是当今绿林总寨,小兄弟该是绿林总寨的人了?”   “不错,女侠可知道目前的绿林盟主是谁?”   麦小明主动提出询问,目的自然是要看看对方有何反应。   只听黑衣蒙面女子道:“我虽然也习过武,但却并非绿林中人,对于不相干的事从不过 问,何必知道绿林盟主是谁。”   麦小明不愿错过机会,忙道:“女侠虽非绿林中人,但能知道—些绿林中事,却是有益 无害。在下现在就谈谈北岳迷踪谷的事,不知女侠愿不愿意听?”   黑衣蒙面女子道:“既然你想告诉我,我当然不能不听。”   麦小明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吧。自从北岳迷踪谷成为天下绿林总寨以来,首任盟主叫 胡柏龄……”   他又说道:“胡柏龄不但武功高绝,智谋出众,更是位大仁大义的大英雄.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已经死了!”   “后来呢?”   “胡盟主死后,继任的是他的夫人谷寒香。”   “天下绿林.竟由一个女子领导,行么?”   “谷盟主的威望,虽然不如胡盟主,但继任的人,却非她莫属。”   “她的武功如何?”   “她的武功.原先并不算高,后来身经连番奇遇,得到好几位遁世异人传授,武学进境 一日千里,到临死前,已是高不可测了。天台山万花宫一战、武当的紫阳、金阳以及少林的 天明和尚,全死在她的手下。”   黑衣蒙面女子听到这里,哦了声道:“原来谷寒香也死啦?”   麦小明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谷盟主还活着,北岳迷踪谷,又怎会弄成现在这样 子!”   黑衣蒙面女子默了默道:“莫非现在的迷踪谷,已大大不如从前了?”   麦小明无限感慨的道:“岂止大不如前.简直已经不能提啦!”   “为什么会弄到这种地步?”   “当然是因为已经换了盟主的缘故。”   “现在的盟主是谁?听你的语气,一定不是能干的人?”   “现在的盟主叫霍元伽,他能不能干没关系.”   “关系在哪里?”   “那老小子根本就是黑道出身.阴狠险诈.无恶不做。女侠请想想,由这样一个人来领 导天下绿林,今后那还会有好日子过。”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拥戴他?”   “我们怎会拥戴他?因为他手下人太多.势力比我们大.不让他干也不成,除非女侠肯 帮忙.”   黑衣蒙面女子似是一怔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麦小明故意一字字的道:“如果女侠肯到迷踪谷去,我们就拥戴你做绿林盟主,这样就 等于帮了我们的忙!”   黑衣蒙面女子不觉失笑道:“小兄弟真会说笑话,我和你们绿林沾不上半点关系,怎可 做绿林盟主,又有谁肯拥戴我?”   麦小明大声道:“在下第一个拥戴你!而且我保证凡是反对霍元伽那老王八蛋的人.都 会毫无异议的一致衷心诚意拥戴你!”   黑衣蒙面女子似乎大大吃惊道:“世上哪会有这种事?”   麦小明道:“我这话绝对是真的.只要拥戴谷盟主的人,一定会拥戴你!”   黑衣蒙面女子啊了声道;“小兄弟这话令我越发不解了?”   麦小明道:“事到如今,我就不得不实说了,因为女侠太像我们那位已经去世的谷盟主 了!”   黑衣蒙面女子不觉失笑道:“小兄弟的想法实在太天真,我纵然长得和谷寒香有些相 似,但却终究不是谷寒香。”   麦小明道;“女侠岂止和谷盟主有些相似,简直就是一模—样。”   “不知小兄弟对谷寒香认识多少?”   “我跟随谷盟主有两三年之久,对她的一切,可说都摸得清清楚楚。”   “也许我的身材像她,但你却并末看到我的容貌是否也像她?”   “这个……女侠是否容在下一睹容颜?”   黑衣蒙面女子略一犹豫道:“我如果肯让别人看,又何必面罩黑纱。”   麦小明道:“这里只有在下一人,女侠何妨破一次例。”   黑衣蒙面女子并未作恼,默了默道:“你猜我该是什么样子?”   麦小明不假思索:“国色天香,绝世无双,和我们故去的谷盟主完全一样!”   黑衣蒙面女子笑道:“这样说来,谷寒香一定是位绝世美女啦”   麦小明道:“当之无愧!”   “小兄弟小小年纪.对美丑之分,是否有真正的鉴赏力,很值得我怀疑!”   “女侠这话.令在下很不服气!”   “为什么?”   “即使是个傻瓜,也没有不知道美丑,何况在下并不傻。”   “有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小兄弟也算是位少年英雄人物.是否也曾经过美人关 呢?”   麦小明万想不到对方会有这种问话。   脸上一热,顿了顿道:“在下虽末经过.但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倒很想试试究竟是 什么滋味。”   黑衣蒙面女子吁了口气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试,佛家曾有句‘色即是空’的话。即 以谷寒香来说吧,虽然生前国色天香.可能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曾为她倾倒过.但现在她却 只是一堆枯骨,又留下了什么呢?”   麦小明道:“不管如何,在下现在只想有幸瞻仰女侠的庐山真面目!”   黑衣蒙面女子道:“小兄弟用不着多说,我没有理由为你破例。”   这时的麦小明,真恨不得猝然出手。   将黑衣蒙面女子的罩面黑纱扯下.他自信凭自己的身手,即使对方武功再高.也未必能 够躲过。   但他最后还是强忍下心理上的冲动,因为这样做实在太唐突。   又前进了盏茶工夫.前面出现—条岔路。   黑衣蒙面女子停下脚步道:“小兄弟往前直走.便是通往定襄的路.咱们现在该分手 啦!”   麦小明哦了声道:“那么女侠要往哪里去?”   黑衣蒙面女子指着左方另—条小路道:“我要往这边走!”   “女侠是到哪里?”   “我是来访友的,就在前面不远。”   “在下是否可随女侠一起去,也可顺便在那边投宿?”   “我是女人.访的也是女人.那边实在不方便招待小兄弟。”   黑衣蒙面女子说完话,迳自往左方岔路而去。   麦小明顿时呆在当场.大有不知所措之感。   但他却又绝对不愿就此和黑衣蒙面女子分手。   好在他很快便有了主张,暗道:“我何不等她走过—段距离随后跟踪。”   这条路已经是岔路了.不可能再有岔路.她的友人既然离这里不远,我也就不难跟踪到 她。”   心念既决,便故意在路旁徘徊了一会儿,然后放轻脚步由左方岔路跟去。   这条路比先前的更窄,而且两旁杂树丛生,虽有明月当空,视界却十分不良,根本无法 看到前面黑衣蒙面女子人在何处。   前行约十余丈.前面竟是一片黑鸦鸦的松林,而脚下的小径,正在松林当中。   麦小明明知绿林中有句‘逢林莫入’的警语,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掣出宝剑.暗中留 神戒备.   这片松林,足足有二三十丈深,好在一路上并无任何动静。   岂知刚刚穿出松林,麦小明便情不自禁脑子里‘嗡’的一声。连打两个冷颤,连头皮也 有些发麻。   原来松林尽头,竟是一片墓地。   莫非那黑人蒙面女子,竟是谷寒香的鬼魂出现?   至少麦小明会这样想。   麦小明虽不信邪。   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却使得他不信也得信。   他揩试了一下额角的冷汗。   心想一定是有人把谷寒香的遗骸,由天台山搬来埋葬在这里。何不察看—下,看看是否 有谷寒香的墓碑。   这片墓地,至少有坟墓百来座,旧堆新堆都有,但却至少有将近一半没有墓碑.   不管如何,麦小明还是把所有墓碑仔细看完.   他失望了,不消说没有一个墓碑是为谷寒香而立的.   但却不能因此而断定谷寒香不是埋葬在这里.   因为有不少新堆是有墓无碑的。   麦小明来到墓地时.本来已近二更,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将近三更了.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的山脚下,闪出一线灯光。   麦小明大喜,急急寻路向灯光处奔去。   及至到达近前,原来却是一尼庵。   庵门开着,麦小明毫不犹豫的向里走去.   穿过一道月光洞门.迎面便是一处佛堂。   正有一名缁衣老尼,在香案前敲着木鱼诵经。   麦小明在佛堂外略站了一会儿,便举步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老师太请 了!”   那老尼似是微微一惊!望了麦小明一眼,放下木鱼道:“夜静更深,小施主怎么闯到这 里来了?”   麦小明又拱了拱手道:“晚辈本来是由太原赶往定襄的,不想夜晚迷了路,以致来到宝 庵。”   那老尼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摇了摇头道:“原来小施主是准备来敝庵投宿的,很抱 歉,敝庵从不接待男宾.”   麦小明道:“既然贵庵不肯留宿,晚辈也不敢勉强,不过晚辈有几件事想请问老师太, 还望老师太不吝赐告!”   那老尼双眸眨了几眨道:“你问吧!”   麦小明道:“有位黑衣女侠,是否来到了贵庵?”   那老尼蓦地目中神光一闪即敛道:“原来小施主是武林中人,不然要找的不会是位女 侠.”   麦小明不觉暗喜,听老尼的语气,很可能黑衣蒙面女子来到这座尼庵。便连忙点点头 道:“晚辈虽算不得武林中人,但却认识几位武林前辈。”   那老尼道:“那位女侠既是小施主前辈,必定像贫尼一样年纪了?”   麦小明忙道:“不.那位女侠虽然年纪比晚辈大,但却比老师太年轻得多。”   那老尼摇头道:“没有这样的女侠到敝庵来!”   “听师太的语气.莫非有一位年老的女侠来过?”   “不错,那是贫尼的师姐,年纪比贫尼还要大得多。”   “她是怎样的打扮?”   “她身穿黑衣.还罩了一块蒙面黑纱。”   麦小明只听得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他方才随在那黑衣蒙面女子身后走了有好几里路,虽然并未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但由 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和莲步姗姗的行进姿态看来.却可断定必是位年轻女子。   那老尼见麦小明久久不语,不由轻咳声道:“难道小施主不相信贫尼的话?”   麦小明道:“晚辈怎敢不相信老师太的话,如果老师太肯把那位女侠请出来—见,晚辈 就更相信了。”   那老尼脸色微微—沉道:“岂有此理,敝师姊已经安睡多时,怎可再打扰她!”   “那么晚辈想再问老师太一点别的!”   “小施主有话只管问,用不着再征求贫尼的意见.”   “贵庵前面那片墓地,葬的都是些什么人?”   麦小明话出口后,才觉出这种问法,只怕任何人也难以回答.   果然,那老尼摇头一笑道:“老尼不是负责看坟的,怎知墓里葬的都是什么人?”   “晚辈方才见那里有不少新坟,那该是新葬的人?”   “新坟当然是新葬的,小兄弟未免多此一问。”   “可有一位女侠是新近安葬的?”   “那墓地虽然离敝庵很近,但贫尼却甚少到过,根本不知有什么女侠葬那里。”   麦小明怅然辞出.临走前,老尼吩咐不准对任何人透露今夜之事。   次日整个上午.   他仍在尼庵附近徘徊,希望能见到黑衣蒙面女子,偏偏就连那老尼也不曾在尼庵门外出 现。   最后,麦小明只好寻原路赶到定襄.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九 回 大敌当前   麦小明回到北岳迷踪谷,崂山三雄已经先他而到,这是因为他在途中遇见那黑衣蒙面女 子以致多耽误了—天之故.   其实,崂山三雄只是早到了半天,因之,钟一豪等人为崂山三雄的接风宴上,麦小明也 赶上了参加。   麦小明因为没完成任务,再加苗素苓又被庞士冲掳走,心中难免一直闷闷不乐。   钟一豪和余亦乐等人问明经过后,免不了要安慰他几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大康首先开腔道:“他奶奶的,霍元伽那王八蛋居然当上了盟主.俺老王真是不服 气!”   余亦乐低声道:“王兄说话最好小声些!”   王大康把酒杯往桌上一磕道:“你们怕他,俺老王可不怕他,待会儿俺就去见他,他若 敢摆臭架子,俺老王当场就给他难看!”   余亦乐皱眉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既然人家已经当上了盟主.咱们就该听他 的。”   王大康冷笑道:“余先生这话,真叫俺听着窝囊!”   鲍超忙道:“老三就少说两句话好不好,余先生的话没错,咱们刚刚来.什么情况都没 弄清.最要紧的就是先别闹事!”   洪泽也接口道:“老大说的对.老三千万忍耐些,你若惹了事,咱们三个在迷踪谷混不 下去事小,坏了钟副盟主和余先生的大事.那就不是咱们三个所能担待的了。”   王大康只好不再吹胡子瞪眼。   麦小明搭讪着问道:“三位当家的还没见过霍元伽?”   鲍超道:“我们在谷外是直接通报钟副盟主的,由余先生把我们接了进来,刚来不到两 个时辰,你就来了,还没来得及去见霍盟主。”   麦小明道:“看样子你们三位还是要见他?”   余亦乐忙抢着道:“小明兄弟,若他们三位不向霍元伽报到,将来又如何能在迷踪谷立 足?”   麦小明哼了声道:“见就见吧!”   王大康最是不甘寂寞,喝了口酒道:“副盟主,霍元伽那老王八蛋当上盟主后,是不是 成天到晚在作威作福,躜得像狗熊一样?”   钟一豪笑道:“那倒不会,他初登上盟主宝座,在基础未稳之前,还不至于太过分。”   “近来迷踪谷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若说近来迷踪谷发生过的大事,第一件便是霍元伽当上了盟主。”   王大康忍不住哈哈笑道:“想不到副盟主也变得这样幽默!”   正说话间,忽听窗外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响起霍元伽呵呵不绝的笑声。   席间所有的人不由全为之—怔。各人互递了个眼色.谁都不再言语。   只见罗浮一叟霍元伽大步走进饭厅,身后紧跟着岭南二奇的搜魂手巴天义和拘魂索宋天 铎.   霍元伽完全不是一向的阴沉冷漠模样,显得兴高采烈,满面春风,边走边呵呵笑道: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崂山的三位老弟又回到了咱们迷踪谷,老夫接驾来迟,千万海涵!”   席间所有的人,不得不起立相迎,尤其崂山三雄,更显得十分尴尬.笑面佛鲍超干咳了 两声道:“兄弟被钟副盟主派进谷来,还没来得及拜见盟主,不想竟有劳盟主亲自前来,实 在不敢当!”   霍元伽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各位快快请坐,继续喝酒用菜!”   钟一豪立即命文天生和万映霞再搬来三把椅子,请霍元伽和岭南二奇入席。   霍元伽和岭南二奇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下。   虽然如此,场面仍是显得十分尴尬,完全失去先前的欢乐气氛.   霍元伽首先向崂山三雄敬酒,一面说道:“三位离开迷踪谷,算来已经快三年啦,这几 年必定越发得意了吧?”   王大康抢着道:“再得意也不过是在崂山那区区之地坐山为王,比起您这位绿林大盟 主.那可是差得远啦!”   霍元伽尴尬一笑道:“老夫何德何能,若不是钟副盟主和在场各位同道谬赞推戴,那里 会有今天。”   只听麦小明哼了一声道:“你别说得好听,推戴你做盟主的可没有我!”   坐在一旁的余亦乐立即瞪了麦小明一眼。   麦小明总算见好就收,并没再说下去.   岂知王大康却接着道:“这盟主的宝座,坐起来一定很舒服,如果能让俺老王坐上去过 过瘾,即使早上坐上去晚上就死也心甘情愿。”   老二洪泽急急用手肘撞了王大康一下,叱道:“所以你才不够资格坐!”   在场所有的人,本以为霍元伽必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当场发作,谁料他依然神色自 若,对麦小明和王大康的话,根本不予理会。   不过他并未吃到散席,便起身道:“今天来不及啦,明天中午,老夫再在聚义厅设筵为 崂山三位老弟接风洗尘,各位请继续饮食。老夫失陪了.先告辞一步!”   岭南二奇也跟着站起来。   钟一豪为了不失礼貌,亲自把霍元伽和岭南二奇送出大门,然后再回席入座。   只听王大康道:“两年多不见.这老小子变得比以前客气多啦,还真有点盟主架势!”   钟一豪道:“全怨钟某顾虑不周.以致没陪同三位先去见他,如此—来.难免让他对咱 们又多了一分猜忌。”   王大康两眼猛眨了几眨道:“副盟主.两年多不见,你也变啦!”   钟一豪苦笑道:“钟某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有什么可变的?”   王大康道:“你变得失去了当年那种豪气,好像真的已经服了姓霍的那老小子。”   钟一豪正色道:“既然他已做了绿林盟主,咱们就该支持他。如果他真能革面洗心为绿 林做一番事,咱们拥戴他又有什么不对?”   王大康撇了撇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老小子若能回头向善,除非日头打西边 出来!”   钟一豪道:“如果他真有什么劣迹出现,咱们当然要见机行事,至少他上任以来这些 天,还没做过什么坏事。”   麦小明冷声道:“谁说那老王八蛋没做过坏事,他要苗姑娘做她的压寨夫人.难道是好 事不成?”   钟一豪道:“苗姑娘究竟是怎样跟了他,咱们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如果是苗姑娘心甘情 愿想跟他,那就怨不得霍元伽了。”   麦小明道:“这不是可能的,苗姑娘怎会看上那么个老家伙?”   钟一豪道:“女人看上了男人,有的是看上了人,有的是看上势,也有的是看上了财. 谁敢保苗姑娘不是看上了他的财和势?”   “苗姑娘不可能是那种人!”   “你对苗姑娘了解多少,怎能断定她不是那种人呢?”   麦小明对钟一豪这番话,当然不服气.   正欲再辩,却又被余亦乐以眼色阻住。   余亦乐心里有数,方才钟-豪的话,只是在阻止麦小明因此惹祸,至于他心里想的,那 又是另—回事。   忽听王大康道:“麦老弟,和你在一起的那位苗姑娘怎么不见了?”   此语一出,众人难免都大感茫然。   一时之间,七嘴八舌的询问是怎么回事.   麦小明只得把苗素苓和自己如何逃离阴手一魔魔掌以及半路又被庞士冲掳走的经过大略 叙述了一遍。   余亦乐道:“如果那位苗素苓姑娘能随你同来,对咱们倒是件大有帮助的事,她没能来 真是可惜!”   麦小明道:“你说她来了以后,对咱们有什么帮助?”   余亦乐道:“她和苗素苓是姊妹,如果她来了,就不难查出苗素兰弃咱们的原因。”   麦小明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惜现在什么都别谈了!”   钟一豪道:“照你这么说,谷盟主的遗体,庞士冲也没找到?”   麦小明道:“看样子他一定也没找到,不过我倒遇见了谷盟主!”   他这最后一句话,顿使全场之人为之一怔。   余亦乐忙道:“当着这么多人,你开的什么玩笑?”   麦小明两眼一瞪道:“我才不是开玩笑呢,她长得若和谷盟主有半点两样,我情愿将脑 袋割下来交给你们!”   “听你的语气,是在路上遇到一个女人很像谷盟主?”   “岂止很像,根本就和谷盟主活脱是一个人!”   “你不妨把经过情形仔细说说!”   麦小明随即又把那晚的情形仔细描述了—番.   余亦乐笑道:“人的差别,主要是在脸上,你根本没看到她的容貌.怎能说和谷盟主一 模一样?”   麦小明并不服气.道:“你可看到世上有两个人身材和举动完全一模—样的?咱们两个 一样不一样?即使双胞胎兄弟姐妹也没见有完全一模一样的!”   余亦乐道:“就算她的面貌也像谷盟主.但声音却又不一样。”   麦小明道:“你也是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的人,总该知道武林中有一种变音药可以改 变声音的吧?”   “就算她什么都像谷盟主,但却终究不是谷盟主,人死岂有复活之理?”   “她不是真正的谷盟主也没关系,只要咱们能设法找到她就好.”   “找到她做什么?”   “把她请到迷踪谷来。”   “来做什么?”   “咱们跟她商议好,要她自称是谷盟主复活,这样一来,霍元伽那老王八蛋岂不要把盟 主的宝座让出来。”   麦小明的这种想法,虽然近似荒唐。但却赢得不少人心有同感,至少这是一种精神上的 慰藉。   麦小明继续说道:“那位女侠看来必定也是武林人物,咱们拥戴她登上盟主宝座,一切 用不着她操心。只要看到她,就等于看到谷盟主,大家想想,看—个大美人,不是比看霍元 伽那老王八蛋舒服多了么?”   在场众人,立刻引起一阵哄笑。   余亦乐道:“你说的大家固然高兴.可惜找不到那位女侠也是枉然。”   麦小明看来倒是十分认真,略—沉吟道:“那座尼庵就在太原与定襄之间的石岭关附 近,离咱们迷踪谷不过两天行程,过两天我情愿再去一趟。”   余亦乐道:“听你方才所说,那位老尼似乎不愿和男客接触.你去只怕弄不出什么结 果。”   麦小明偷偷望了万映霞一眼道:“咱们这里,现在只有万姑娘—个是女人,那就由万姑 娘和我一道去。”   万映震望了望文天生,羞怯怯地低下了头。   原来万映霞和文天生既是师兄妹,也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侣,她的父亲神鞭飞梭万晓光 临终前,更曾把万映霞的终身托咐文天生。   此刻麦小明要万映霞同到那座尼庵,她当然不能不征求文天生的同意。   文天生正在为难,钟一豪已做了决定道:“那就由文老弟和万姑娘一起陪小明兄弟去好 了!”   麦小明道:“你准备要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钟—豪道:“这是你要去的.不是我要你去,我的意思,最好等明天霍盟主为他们崂山 三位接过风再走.”   聚义厅内,席开三桌,这是罗浮一叟霍元伽为崂山三雄设下的接风宴。   叁与盛宴的,不用说都是迷踪谷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最令人瞩目的,该是苗素兰以女 主人身份出场亮相。   其实说穿了也算不得什么,在迷踪谷的数百人中,有资格携眷参加的,也只有霍元伽一 人而已.   其余不是打着王老五的旗号,就是眷属不曾随来迷踪谷。   苗素兰显得十分大方,毫无羞涩之态,进场时和所有在场的人都点头为礼。   只是不曾开口说话。   霍元伽却显得神色颇为凝重.强做笑颜为崂山三雄敬过酒后,久久不发—语。   这情形只看得参与酒宴的人都大感纳闷,但却无人开口询问。   酒过三巡。   搜魂手巴天义干咳了声道:“盟主.这是件重要大事,攸关咱们迷踪谷的安危存亡,您 就该当众宣布,让大家知道,以便共谋对策才成。”   这几句话,只听得在场众人更是个个震惊.   再看霍元伽时,终于缓缓由席位上站了起来。语气沉凝的道:“诸位可听说过黑道中有 个叫毒火成全的人么?”   霍元伽的这一问,问得简直有些没头没脑。   不过在场的人,凡是在江湖走动过几年的,却没一个不知道黑道上有这么一号响当当的 人物叫毒火成全.   提起成全,堪称是当今武林第一暗器高手,武功也高不可测,为人也最是阴险狠毒.   他本来已二十年未在江湖出现,直到两年前才和另外几个黑道魔头联手出击,胡柏龄之 死,和他也扯得上关系。   因之,提起毒火成全,几乎人人闻之色变。   王大康改不了他那急性子,见众人都没有做声,便抢着问道:“霍盟主为什么忽然提起 毒火成全那老小子来?”   霍元伽并未回答,再问道:“还有一个叫黑魔时寅的,诸位也该听说过吧?”   只听席中一人道:“盟主说的这人,可是老黑魔时佛之子?”   霍元伽颔首道:“不错,时寅正是时佛之子,四十年前.老黑魔时佛以黑砂掌独步天 下,曾在黄河渡口,一个时辰之内,连毙武当派十五名高手.   当时这件事震惊了整个武林,现在时佛虽然已经故去多年,但他的儿子时寅却尽得乃父 真传,黑砂掌上的造诣,半点不输时佛.”   方才发话那人道:“盟主忽然郑重其事的提到毒火成全和黑魔时寅这两名黑道魔头,可 是有什么用意?”   霍元伽脸色愈见凝重.   —字—字的道:“不瞒诸位,老夫昨天深夜忽然接到他们具名的一封柬帖。”   “柬帖是什么人送来的?上面说些什么?”   “柬帖是老夫睡梦中被人投进室内的,咱们迷踪谷的各处关卡和老夫室外的巡逻兄弟居 然不曾发觉。   至于投帖的用意.是他们要在三日之内,前来迷踪谷拜访老夫。”   这消息果然使得全场所有的人都大感震惊, 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霍元伽接着又道:“在柬帖工具名的一共三人,另一个叫牛奔。”   王大康连忙问道:“这名字听来怪怪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霍元伽道:“老夫对时下武林人物,不论黑白两道,只要是有头有脸的,即使没见过, 也必听说过,偏偏也不清楚牛奔这号人物,他既然能和毒火成全、黑魔时寅名字并列发出拜 帖,可见也绝不是等闲人物。”   王大康顿了一顿道:“他们三人既然联名投帖要来迷踪谷拜访霍盟主,正是霍盟主的光 彩,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霍元伽苦笑道:“王老弟应该料想得到,这三人来到迷踪谷,自然不怀好意,说不定会 把迷踪谷闹个天翻地覆,到那时胡前盟主在迷踪谷一手创下的基业,只怕就荡然无存了!”   王大康不动声色道:“看来霍盟主必定是担心这盟主宝座会被他们抢去,对么?”   霍元伽两太阳穴抽动了几下道:“并非老夫恋这盟主宝座之位,诸位心里都该有数,若 让他们这般人当上绿林盟主,今后绿林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霍元伽这话说得的确不错。   若说毒火成全或黑魔时寅这等黑道煞星出而领导天下绿林,还不如由霍元伽继续领导。   因为有钟一豪、余亦乐等人从旁监督,霍元伽绝不可能做出太大恶事.便若换上毒火成 全或黑魔时寅,那他们毫无疑问的必定会为所欲为。   只听拘魄索宋天铎道:“盟主既有顾虑,就该拒绝他们进入迷踪谷!”   霍元伽道:“那投帖之人,根本不曾与老夫见面,老夫又哪有机会表示意见。伺况堂堂 天下绿林总寨的迷踪谷,若公然拒绝他们进谷.岂不等于自行承认怕了他们.一旦传扬出 去,必定会贻人笑柄。”   宋天铎阴森森笑了几声道:“咱们迷踪谷有这么多各路英雄好汉.难道还怕了他们?”   霍元伽道:“咱们人数虽多,但若论单打独斗,恐怕还没有一人能胜过他们的。”   宋天铎哼了声道:“他们若不讲江湖道义,咱们当然也用不着顾虑什么,就来个群起围 攻,不愁不能把他们消灭在迷踪谷内!”   霍元伽道:“这种做法老夫何尝没考虑,但他们三人中,最防不胜防的要数毒火成全, 他的淬毒暗器,支支见血封喉.一出手足可连伤数十人性命,一旦冲突起来,咱们的伤亡代 价未免就太大了。若你宋老弟首当其冲,只怕也当场难逃活命!”   宋天铎顿了顿道:“可是盟主总该有个应敌之策!”   霍元伽拂髯缄默了半晌道:“对方投帖上言明三日之内前来迷踪谷,可见在三日之内. 他们随时都可到来。此刻最要紧的事,就是从现在起,由谷内到谷外各处关卡,必须多派人 力加强警戒。否则.若让他们混进谷内.咱们尚不知情.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宋天铎道:“这方面盟主尽管放心.属下们散席后就开始把各处关卡重新布置.属下本 人从现在起,也情愿自动负责巡夜。”   霍元伽颔道:“那就有劳诸位辛苦了,至于他们三人到这后,咱们再见机行事。”   散席后,钟—豪等人回到了柏龄院。   原来这处距聚义厅不远绿柳荫中的独立院落,自迷踪谷建立基业之后,便是胡柏龄和谷 寒香的居所。   目前群豪由天台山万花宫返回后,最初是由苗素兰和万映霞居住,谁想当夜苗素兰便被 霍元伽掳走,剩下万映霞—人不敢再住下去。   于是钟一豪便决定所有人都搬进来住,并把这所庭院取名柏龄院,以示对前任盟主胡柏 龄纪念之意。   群豪并未休息,回到柏龄院后,便又聚集在客厅议事。   这间客厅,在钟一豪等人来说,就算是柏龄院内一间小型议事厅,群豪们经常在这里聚 会,连开饭也在里。   坐下后,钟一豪首先道:“小明兄弟前往尼庵之事,可否暂缓几天?”   他因素知麦小明性子不好,凡事不得不让他三分,因之,虽以副盟主之尊,对麦小明说 话,却从不使出命令语气。   别看麦小明性子不好,却颇识大礼,略一沉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几天是重要时 刻,情况不同.咱们谁都不该随便离开,对不对?”   钟一豪道:“你既然明白,那是最好不过,咱们的人,力量本来就很单薄,你在咱们这 些人中武功最高,所以在毒火成全和黑魔时寅这几人要来迷踪谷的这段时期,你不能不在 场.”   这几句话,等于给麦小明戴上一顶高帽子,偏偏麦小明也最喜欢戴高帽子,闻言笑嘻嘻 的道:“我本来就答应暂时不到尼庵去嘛,哪还用你再解释。”   他说的是心里话,麦小明年少好胜,即使钟一豪不提出要求,他也有意留下来看场热 闹。   只听王大康道:“副盟主.你好像真想帮霍元伽那老小子.咱们来个袖手旁观坐山观虎 斗不是很好么?”   钟一豪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既是迷踪谷的人,就不能看迷踪谷的笑话。   霍元伽好歹总是咱们的盟主,若咱们不想拥戴他,就该离开迷踪谷,更何况若一旦让成 全、时寅那般人取霍元伽而代之,咱们在迷踪谷就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王大康见钟一豪词意恳切,说的又是正理,只奸低下头不再言语。   忽听鬼诸葛洪泽道:“咱们是否可想个办法把成全、时寅这般人消灭在谷外?”   钟一豪皱眉苦笑道:“恐怕不是那么齐易,要想在谷外消灭他们.势必临时布下机关埋 伏.偏偏时寅和成全等人又是擅长机关埋伏之人,如何能骗得过他们.一旦被他们识破,岂 不弄巧成拙。”   “迷踪谷内,有很多地方,已早有机关禁制,既然谷外之计难遂.把他们消灭在谷内也 是一样。”鬼诸葛激动道。   “谷内既设的机关布置,也仅是几处重要关卡才有,依我预料,也绝对无法瞒过他们的 眼睛。”   鬼诸葛也低下头不再言语。   钟一豪环扫了众人一眼道:“各位这就回去休息吧,若有事故发生,我会随时通知你 们!”   一连两天过去,迷踪谷内并未发生任何事故.但每个人的内心.却是越来越紧张,莫非 那封柬帖是别人假冒成全、时寅、牛奔之名而故意骚扰迷踪谷的?或是在故弄玄虚。   就在第三天的上午,钟一豪等人又集合在柏龄院的小型议事厅议事,一名奉霍元伽之命 的头目匆匆前来通报,说是毒火成全等人已到达谷外,要群豪即刻前往聚义厅。   钟一豪等—伙人随即各自佩好兵刃,来到聚义厅大门前。   聚义厅外此刻已站满了不少人,霍元伽也在其中.   奇怪的是在这种紧张时刻,霍元伽反而显得神色十分平静。   似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和三天前在聚义厅的表现大不相同,令人实在弄不清他葫芦里 卖的什么药。   一见钟一豪等人到来,霍元伽立即趋前对钟一豪道:“方才谷外巡逻弟兄回报.他们已 经到达,老夫决定就在聚义厅外等候他们。”   钟一豪道:“这样看来,他们是依礼进谷。”   霍元伽笑道:“在事情没演变到最后,一切都很难预料。”   “可曾派人到谷外迎接?”   “他们既然按照江湖礼数进谷,咱们当然也要依礼相待。老夫已派出巴天义和宋天铎到 谷口迎接他们.不久便可到达。”   正说话间,搜魂手巴天义已陪着毒火成全等人由聚义厅对面的谷口缓缓而来。   毒火成全走在最前,此人生得丑陋无比.一张马脸,半边白.半边红.白的毫无血色, 红的鲜艳夺目。   由于他这张世所罕见的怪脸,令人看不出他的年纪,不过据说此人四十年前便已成名江 湖,成为黑道巨擘,算来至少也该六十以上了.   走在第二的.是黑魔时寅。   此人五短身材,瘦骨嶙峋,皮肤黝黑,但却双臂特长,远远看去,宛如一只长臂猿.   最后一人,不用说是牛奔了。   这人身材矮胖,面圆无须,头大肚大,双腿奇短,走起路来,一缵一缵.既像鸭子,又 像企鹅.   搜魂手巴天义在旁紧紧陪随.   但却不见另一前去接客的拘魄索宋天铎。   毒火成全等人的这副形相,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三个怪物。   好在这时聚义厅外的气氛凝肃。   即使有人想笑,也只能笑在心里。   霍元伽连忙大步迎上前去,双手高拱过头,朗声道:“难得三位大驾辱临迷踪谷,霍某 有失远迎,还望多多海涵!”   毒火成全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道:“霍老弟,恭喜你荣登绿林盟主宝座,我们三个今天 来到贵宝地,要向你道贺!”   霍元伽又是—抱拳,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三位请!”   进入大厅.霍元伽首先为毒火成全等引见钟一豪以下几名重要头目.   然后把二人让上客位就坐。   毒火成全也当面介绍牛奔道:“他们两位,时老弟名满中原武林.用不着老夫多说,只 是这位牛亲正,可能诸位还不认识。”   在场群雄,一听毒火成全居然把牛奔称为牛亲王,都不禁大大一愣。   莫非此人是当今皇上的皇族?但这又绝不可能。   因为当今皇上并不姓牛,而且牛奔的一身奇装异服,也绝不似皇家打扮。   更何况皇亲同戚一类贵族人物,也绝不可能到绿林总寨迷踪谷这种地方来,而且毒火成 全也没有和皇亲国戚攀上交情的理由。   毒火成全顿了一顿,才又进一步解释道:“诸位别误会,牛亲王是西域的亲王,他是当 今西域密宗红教金轮法王的胞弟。”   这样解释,照样也令在场群雄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西域的红教金轮法王,固然是皇家御封,但法王的兄弟,却绝不够资格称为亲王。   果真如此,法王之位,岂不是与当今皇上无异。因之,群雄包括霍元伽在内,一时之 间,谁都插不上嘴去。   毒火成全继续说道:“说来牛亲王与老夫相识,也并非偶然,老夫数年前曾到过一次西 域,蒙金轮法王热情接待,当时也就认识了牛亲王。”   霍元伽不能老不搭腔,轻咳了一声道:“这样说牛亲王是由西域迢迢数千里前来的 了?”   他虽明知以牛亲王三字来称呼牛奔有些不伦不类,但当着成全和牛奔的面,却又不得不 如此称呼。   毒火成全道:“真是巧得很,半月前牛亲王由西域来访老夫,同时也希望来一趟迷踪 谷.因之老夫就与牛亲王以及时老弟联名投帖,前来贵宝地.其实这次前来,该是以牛亲王 为主,老夫和时老弟只能算陪客的。”   群雄们只听得又是一阵惊诧,牛奔找到迷踪谷来.究竟为了何事?   霍元伽刚要问明牛奔前来迷踪谷的原因,毒火成全又道:“等人到齐了,咱们再谈正 事。”   霍元伽脸色一变道:“还有什么人要来?”   巴天义道:“听成老英雄说,是位由苗疆来的峒主。”   毒火成全接道:“不错,这人姓火名莽,是苗疆火云洞的总峒主.也是老夫的故友。”   一直未开口的黑鹰时寅,到这时才道:“成兄就该把火总峒主的来历对霍盟主仔细说 说!”   毒火成全嘿嘿一笑道:“他姓火名莽,是苗疆火云洞的总峒主已经说过啦,现在该介绍 介绍他的一身本领。火总峒主以擅于施虫驰名苗疆,曾得了个虫神的外号,由此不难得知他 的施虫法术有多高明.”   这时,群雄们不少人都已听得大惊失色。   他们虽未亲眼见过有人施放毒虫.但却听说过虫毒的厉害,传说中毒虫的繁殖力强得不 能再强。   如果有人把几十只毒虫放进迷踪谷.不出半月,足可使整个迷踪谷寸草不生,人畜皆 亡.其厉害可想而知.   霍元伽表面虽还能保持镇定,骨子里难免也胆颤心惊。   成全把火莽带来迷踪谷,分明是在向绿林总寨示威,尤其牛奔的来意未明.更令他内心 嘀咕不已。   就在这时,黑魔时寅视线转向大厅门外叫道:“来啦!火总峒主来啦!”   群雄急急转头向大厅看去,只见拘魄索宋天铎这时正陪着一名怪人缓缓向大厅行来。   这人的长相,比成全、时寅、牛奔三人更怪,头顶秃得闪闪发光,偏偏四周却又丛生着 一圈红发,脸孔奇大,圆得像只瓦盆,两眼有如铜铃,瞳眸奇黄,鼻梁塌陷。人中却又短得 不能再短,鼻子几乎和嘴巴连在一起.双耳倒竖,有点像兔子,满面虬须,颜色黄中泛红。   在他身后,并有两名侍从。   这两名侍从都个头不高,身躯肥壮,头上全扣着一个金箍,长发覆盖到肩头,上身是— 戳短袄,裤子长度仅及膝盖,露出两条像酒瓶椰子般的小腿,连鞋子也没穿。   他们手里并各提着一个像鸟笼般的方匣,方匣四周罩着黑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笼 画眉鸟呢,但群雄心里都有数.里面装的必是各种毒虫。   这时毒火成全、黑魔时寅以及牛奔已起身迎了出去。   霍元伽也不得不起身相迎。   只听火莽直着嗓子,发出满口混浊之音道:“成大侠、时大侠,劳你们久等了,本总峒 主因为办了点私事,来迟啦,抱歉抱歉!”   说火莽的嗓子是直的,而且一口浊音,一点都不过分。   他的话的确是满口蛮腔变调,不是久走江湖的人,根本无法听懂,可能还以为他是在说 外国话呢。   他只顾和成全、时寅寒暄,却并未理睬在一旁相迎的主人霍元伽。   霍元伽本是心胸狭窄的人,一气之下,干脆也不主动和火莽打招呼。   毒火成全不愿一开始就闹得不愉快,忙道:“老夫该向火总峒主引见一下这里的主人, 这位就是!”边说边向霍元伽望了—眼。   火莽这才抬臂做了个怪手势道:“原来这位就是闻名中原绿林的霍大盟主,本总峒主失 敬啦!”   接着便是各人重新入座。   这时早已有人送上茶来,分别在成全、时寅、牛奔、火莽四人面前的茶几上各放了一 盏。   谁知四人只是各看了一眼,并无一人动手取茶。   直等片刻之后,才见火莽咧开血盆般的蛤蟆嘴笑道:“本总峒主怀里的宝贝必定也口渴 啦,让它先喝口茶解解渴再说。”   他边说边探手往怀里摸去。   但见他抽出手来,五指一松,竟有一只有如苍蝇的小虫.带着嗡嗡之声,展翅飞到盏口 上,脑袋往茶水里一钻,接着再飞到第二只茶盏口上,展开同样动作,不大一会,便把四盏 茶水全行试过。   然后再飞回火莽掌中。   火莽一边把那长有翅膀的小虫送回怀中,一面唧唧呱呱的笑道:“都试过啦,没事,三 位请放心用茶!”   这时,大厅内早已鸦雀无声,所有的人几乎全为火莽方才玩的那套把戏,弄得目瞪口 呆。   一个苍蝇般大小的小虫,居然如此通灵,并且为火莽如此随心所欲的驱使,实在是件前 所未见的事.   当然,群雄谁都知道那小虫必是一种虫物。   但却没想到虫物的灵性竟是如此之大,如果这种虫长得像人一样大,岂不成为江湖上用 毒高手?   只见毒火成全喝了口茶,得意扬扬的笑道:“火总峒主,这种玩艺儿,在咱们中原一 带,很少见到,相信在场的各位绿林好汉,看到的也必定不多,你何不再玩一次更精彩的, 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火莽蛤蟆嘴一咧,又唧唧呱呱笑道:“好吧,本总峒主就决定献丑啦,不过…”   毒火成全道:“不过什么?莫非还有什么禁忌?”   火莽两耳扇了几扇道:“待会儿本总峒主的神虫出来以后,大家千万不能让它碰到。”   “碰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碰到之处.立即红肿溃烂,两个时辰之内,便会烂到内腑,毒发身死。”   “有这么严重?”   “谁不相信,谁就不妨试试……”   “万一待会儿有人躲不过呢?”   “不妨事,本总峒主可以事先告诫所有神虫.人不伤我.我不伤人,只要在场各位别招 惹它.它就绝不主动伤人,这样大家总该放心了吧!”   火莽和成全的这一番问答,分明又是向在场群雄示威。   此刻大厅内的群雄,更是莫测高深,根本弄不清火莽又要弄什么玄虚。   火莽将右手缓缓探入怀里,很快便摸出一个像烟袋荷包大小的黑色布袋,一咧嘴笑道: “这袋里—共有三十六只金蚕虫,放出之后,让它们在大厅上自由飞旋。还是那句老话,大 家只能看,千万别去扑打,否则,若闹出意外,本总峒主概不负责。”   他说着,先是口中念念有词,谁也没听清他嘀咕了些什么,接着把袋口打开一抖,顿 时,数十只金蚕虫,像连驽箭发射了出来。   这些金蚕虫,全都通体火红,表皮发出闪闪金光。   其实这些毒物虽说是金蚕,但头部却极似毒蛇,一条条昂首吐信,尤其那红舌伸出去足 有好几寸长,比身子还要长出数倍。   三十六条金蚕虫不停的吐着红信,交织成一片灿烂而又恐怖的画面,看的人人心里发 毛。   只听火莽喝道:“散开,快飞!”   那三十六条金蚕,果然就像通晓人语一般。   在主人的一声喝令下,立时齐散开来,向大厅上空四周飞去。一时之间,大厅内全是一 片嗡嗡振翅之声。   这时,群雄们几乎全都骇然失色。   一个个情不自禁仰脸上望,但身子和脑袋却又向下直缩,生怕金蚕飞落到自己头上。   忽见火莽伸出一根指头朝向拘魄索宋天铎头上一指,一条金蚕霎时便落在宋天铎上。   宋天铎一声惊呼道:“火总峒主,你这是何意?”   火莽笑道:“宋当家的放心,它只是在你头上休息休息,只要你不动它,绝对没事。”   宋天铎龇牙咧嘴道:“它为什么偏要在宋某头卜休息?”   火莽道:“它正飞到宋当家的上空,自然停在你头上最方便。”   “真的没关系?”   “本总峒主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它好像还在动?”   “那是它在活动躯爪练练拳脚。”   “什么.它还会地堂功?”   “岂止地堂功,连太极拳都会打。宋当家的头顶比较扁平,正好可做它的练武场。”   “火总峒主可千万别开玩笑!”   “你方才曾陪本总峒主进谷.咱们该是好朋友,本总峒主怎会拿你开玩笑。”   一旁看得眉开眼笑的毒火成全道:“他们好像都怕得很,火总峒主就请收下金蚕大阵 吧!”   火莽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接着先往空打了个手势。   然后喝道:“统统收兵回笼!”一边双手张开袋口。   三十六条金蚕立即振翅回飞,不大—会便像寒鸦归巢般全部涌向那黑色布袋。   火莽将布袋重新揣入怀中,一面咧嘴笑道:“方才玩的只是小把戏,算不了什么。现 在,本总峒主想再布一个神虫大阵给大家瞧瞧!”   说着,抬手往大厅门外招了—招。   那两名方才随他同来的峒人,正站在大厅门外,闻言随即提起放在地上的黑箱,准备奔 进大厅。   却听毒火成全道:“火总峒主,既然他们各位绿林好汉已知神虫的厉害,就不必再表演 了,咱们还是和霍盟主谈正事要紧。”   火莽对毒火成全十分顺从,马上向那两名峒人摆了摆手道:“暂时不必进来,你们就在 门外待命!”   毒火成全道:“火总峒主方才的金蚕飞天阵确实精彩,成某佩服!”   火莽咂了咂蛤蟆嘴道:“久闻成老英雄的暗器神技,人称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可否也让 本总峒主开开眼界?”   毒火成全阴森森一笑道:“不敢当,雕虫小技,比起火总峒主的放虫神术,那是小巫见 大巫了!”   “成老英雄何必客气!”   “可惜大厅之内,不便施展.”   就在这时.大厅左方的墙壁上,忽然爬出三只壁虎.   三只壁虎一前两后.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   但见毒火成全探手入怀,接着抖手往左方甩去。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 十 回 群豪陷困   群雄根本没看清成全甩出去的是什么,那三只壁虎已齐齐应手掉落地上,而且立即伸腿 瞪眼,僵直不动。   一些靠近左壁的绿林好汉.这才看清那三只壁虎,头上各自嵌进一根蓝汪汪细如柔丝的 蝎尾针。   这左边墙壁距成全足有两三丈远,群雄除了震惊于成全的施放暗器神技,更骇人的该是 那淬毒蝎尾针的毒性之烈。   火莽喝了—声彩道:“果然了不起,本总峒主难得也开了一次眼界!”   毒火成全嘿嘿笑道:“算不得什么,咱们还是该和霍盟主谈正事要紧。”   这时,大厅内早已自动静了下来。   霍元伽见毒火成全—再提起要谈正事,却又弄不清对方所说的正事究竟是什么,轻咳了 —声道:“成老英雄有话请讲,霍某洗耳恭听!”   却听黑魔时寅冷森森笑道:“霍盟主只要听清楚了就成,耳朵洗不洗倒是没有关系!”   毒火成全也嘿嘿笑道:“时老弟说得对,老夫现在就开始谈正事啦。”   霍元伽拱了拱手道:“请讲!”   毒火成全慢吞乔的道:“这迷踪谷的天下绿林总寨,自胡柏龄创立迄今,少说也有三年 多,想来金银粮饷,必定聚集不少吧?”   霍元伽闻言不觉一怔,暗道:“这老魔头莫非要向迷踪谷勒索敲诈?……”   心里想着,面上却是满含笑容道:“成老英雄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事来?”   毒火成全淡淡一笑道:“霍盟主请先回答老夫的问话!”   霍元伽道:“若说金银粮饷,只能说目前还算够用,迷踪谷养着上千人,开支浩大,为 使这绿林总寨能继续生存发展下去,霍某免不了要时时发愁。”   毒火成全冷冷笑道:“霍盟主说这种话,未免就客气得太过份了,也太见外了。迷踪谷 是天下绿林总寨,用不着烧杀掳掠,仅是各处分寨支舵每次解进的金银财宝,三年多来说不 定早就堆积如山,老夫的话不会假吧?”   霍元伽勃然变色道:“成老英雄明白,迷踪谷虽然已经创立三年多,但却至今并末建立 分寨支舵,也从未向天下绿林同道募集金银、你说迷踪谷财宝堆积如山,岂不是大大笑 话!”   毒火成全似乎已不耐烦,举起手臂连摆了几下道:“不必说那些了,老夫今天的来意, 不外是陪同牛亲王来向贵寨募集一点资金。”   霍元伽道:“那就不妨说出个数目来,若霍某办得到,一定尽力帮忙。不过,霍某必须 知道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   毒火成全望了牛奔一眼道:“老夫今天是陪同牛亲王来募捐的,还是由他来说明的好。 牛亲王,你请告诉霍盟主,募集这笔钱的用途?”   牛奔自进入大厅,—直不曾开口,到这时才咧了咧嘴大声道:“嘎帽!”   这—声“嘎帽”,不但霍元伽听得莫名其妙,连其他迷踪谷所有的人,也都张口结舌, 愣在当场。   毒火成全笑道:“老夫知道诸位听不懂牛亲王的话,还是由老夫来做做翻译吧!”   霍元伽道:“成老英雄怎能听懂他的话?”   毒火成全道:“老夫当年在金轮王府住过不少一段时间,对他们的语言,当然可以听 懂,他说的‘嘎帽’,就是盖庙。”   霍元伽道:“果然语音勉强有点相近,金轮法王为什么还要盖庙?”   毒火成全道:“金轮法王是密宗红教教宗,信徒是无可计数,当然要有庙供信徒朝 拜。”   “成老英雄请再问问他,准备盖一座什么样的庙?”   “不必问,他早已对老夫提过,据法王的意思.要盖一所占地数十亩可供好几万人朝拜 的大庙。”   霍元伽不动声色道:“盖这样—座大庙,不知需要多少资金?”   毒火成全道:“除了法王的自备款外,需募集的当然也不在少数,不过老夫还是要再问 一遍牛亲王的好。”   说着,视线转向牛奔。   牛奔把两手食指交叉了—下.又大声道:“砸碗!”   霍元伽皱了皱眉道:“霍某已交代设筵招待各位,现在酒菜尚未端来,牛亲王为什么就 要砸碗?”   毒火成全笑道:“牛亲王说的这砸碗两字,翻译过来就是十万。”   “十万什么?”   “当然是十万两黄金。”   群雄们一听对方居然要勒索十万两黄金,都不免大吃一惊.齐齐把目光集中在霍元伽脸 上.看他如何回答。   谁都心里有数,迷踪谷虽然不缺粮饷,但却绝对筹不出十万两黄金,这数目实在大得吓 人。   岂料这时的霍元伽,反而显得十分从容,嘿嘿笑了几声道:“十万两黄金,算不得什么 大数目,这点钱霍某还有办法筹得出。”   这几句话,反而使得毒火成全大出意外,他本来预料霍元伽的反应,至少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当场翻脸,第二是设法杀价。在他的原意,即使霍元伽只出一万两黄金,也是白赚, 岂知对方居然一口答应,反而令他有些莫测高深。   只听霍元伽又道:“四位今天辱临迷踪谷,为霍某这绿林总寨增加了不少光彩,霍某除 了设筵接风外,还准备了一点节目供贵宾观赏,以助雅兴!”   毒火成全咧了咧嘴道:“老夫还没听说过,什么叫节目?”   霍元伽道:“这名词霍某也是新听来的,至于什么意思,霍某也无法解释,只知道这玩 艺儿表演起来很好看。”   毒火成全果然被引起兴趣,忙道:“那就请霍盟主快上节目!”   霍元伽忽然目注群雄,提高嗓门道:“这节目主要是招待四位贵宾的,咱们自己人以后 看的机会多得很,现在就请尽量往后站,空出场地来,以便能让四位贵宾在前面仔细欣 赏!”   毒火成全嘿嘿笑道:“看节目为什么一定要在前面?”   霍元伽道:“这节目一定要靠近看才有意思,待会儿成老英雄就明白啦。”   他说着,回身望向大厅左侧屏风边的便门叫道:“许仙子请进来!”   只听屏风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接着走进一个身披一袭黑色斗篷打扮得艳光照人的女 子来。   在这刹那,群雄中的麦小明和崂山三雄差点儿失声叫了出来。   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赫然是在太原表演脱裤的许小旦。   至于其他的人,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总算仍能保持镇定,不过他们却不能不奇怪迷踪谷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女人。   许小旦虽然人长得不美,但却有副不错的身材,而且她又擅于表现自己,走起路来,故 意扭腰摆臀,显得越发婀娜多姿。尤其脸上那股充满淫邪的妖气与骚气,对男人来说,还真 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   她缓缓走到成全、时寅.牛奔、火莽四人身前,秋波流转,各自揖了—福.   由于她有舞台经验,擅长表演,连这种裣礼的小动作,似乎也对男人有股挑逗力量。   这时,成全、时寅、牛奔、火莽早已有些神魂荡漾,飘飘欲仙的感觉。   原来,毒火成全和黑魔时寅,本就属于色中饿鬼、花里魔王一类的黑道人物,所以罗浮 一叟霍元伽才会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至于牛奔和火莽,一个是西戎,一个是南蛮,因为不及中原开化,当然兽性更是超过人 性.   许小旦在向四人施过礼后,便站在那里不动,但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却瞬息不停地 直在成全等四人脸上瞄来瞄去。   毒火成全这时已情不自禁涎水直流,恨不得一口把面前这骚女人吞下肚去,他连连干咳 了几声道:“霍盟主,这位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霍元伽道:“他自称是从东海来的,人家都叫他东海仙子。”   毒火成全点头道:“这就难怪了,如果不是东海,哪里会出这样一位仙子,她的芳名叫 什么?”   霍元伽道:“霍某只知她姓许,至于芳名,她一直不肯透露。”   “她为什么不说话?”   “她因为是仙子,把咱们都看成凡人,所以不肯轻易讲话。”   “你刚才说的节目,莫非东海许仙子站在这里就是节目?”   “这只是许仙子出场,节目还没开始呢。”   “那就开始吧,别让老夫和他们三位等得心急…”   这时,毒火成全四人和站在较远处的群雄,都把眼睛睁得—瞬不瞬,谁都不再发出声 音,以便仔细看看这女人要表演什么。   其实就连“表演”这一名词,在场众人也多半是第一次听到。   只见许小旦又开始扭腰摆臀起来。   摇着摇着,两腿也随即移动起来,连双臂也伸将出来,左右上下的虚空乱抓一通,虽然 谁都不知她在玩的什么把戏,但无可否认的,一个女人当众表演这种动作.却是他们有生以 来首次看到。当然,麦小明和崂山三雄算是例外。   毒火成全边看边低声道:“霍盟主,是不是就只有这一套?”   霍元伽笑道:“老鼠拉大板车——大的在后面。许仙子的表演,也是好的在后面。”   毒火成全道:“那就请她快换节目。”   他的话刚刚说完,突觉眼睛一亮,不知什么时候.许小旦的黑色斗篷已经脱掉,露出的 是一袭薄薄的白纱。   这袭薄纱实在太薄了,几乎是全透明的,清晰可见裹在她身上的只是一条内裤和肚儿。 而且裹得奇紧,使得整个胴体的曲线完全暴露在外。   在那种年代,女人的穿着如此暴露,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它是一种天下奇 观,也绝不过份。   此刻,不少人都看得两眼发直,几乎要暂时停止呼吸。   毒火成全等四人更是目瞪口呆,如醉似凝.   许小旦还是在不停的跳,好像脚底装了弹簧,两手也不停的虚空乱摇。   蓦地,毒火成全等四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接着是轻风拂面。   原来许小旦已把白纱褪掉,拿在手中,故意在毒火成全等四人面前甩动了一下,—面还 不住地斜着媚眼,双眸乱转地秋波递送。   在这刹那,毒火成全几乎连骨头也酥了,嘴里不由自主地直往肚里吞口水。   当毒火成全再定睛看时,许小旦已停止跳动,正站在他身前不足一尺处,那肚儿上方的 两座高耸的玉峰差点儿就要触到他的鼻子上。   若非当场众目睽睽,毒火成全真恨不得伸出舌头舔上一舔。   再往下看,那滑如腻脂的小腹.修长粉嫩的双腿,也都触手可及。   偏偏许小旦仍站在那里对他媚笑。   毒火成全只觉连喉咙也开始发干,抖着声音道:“霍盟主.仙子老站在老夫面前做什 么?”   霍元伽道:“她久仰成老英雄在武林中的大名,站在那里不动.是表示敬客。”   毒火成全摸了摸嘴巴道:“老夫虽然在武林中有点小名气,但在许仙子面前,却显得十 分渺小,哪里及得仙子这般光芒四射!”   霍元伽道:“自古美人爱英雄,也许她爱上了成老英雄,所以才站在那里不走。”   毒火成全嘻嘻笑道:“霍盟主不是开玩笑吧?”   霜元伽道:“如果成者英雄不信,不妨当场查证!”   说着望向许小旦道:“仙子,你是否喜欢成老英雄?”   谁知许小旦竟真的点了点头。   霍元伽朗朗笑道:“怎么样,霍某猜得不错吧?”   毒火成全干咳了两声道:“既然如此,老夫就……”   “成老英雄就怎么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夫也不便太过分,现在老夫只想……”   “成老英雄想怎么样?”   “想摸上一摸!”   “成老英雄要怎样摸?”   “当然只是摸摸她的身上,不可能摸到里面去。”   “这种事情,必须先征求一下仙子的意见,看她肯不肯。”   “就请霍盟主代老夫问她一下。”   霍元伽立即朗声道:“成老英雄的要求,仙子必定听到了,你答不答应?”   许小旦迷眼发出媚笑.点了点头。   毒火成全顿时晕陶陶的有如腾云驾雾般,由于太过兴奋激动,伸出的一只右手,也在不 住颤抖。   那只手五指好似螃蟹控爪,先搭上许小旦的肚儿,顺着上方的乳沟慢慢下滑.越过两座 高峰,再徜徉于一片光滑的平坦地上,再移向小腹下,然后到达一双玉腿,边摸嘴里还边啧 啧有声。   许小旦则实在大方得不能再大方,不但动也不动,脸上还一直流露着娇媚迷人的笑容。   如此上上下下大约一直摸了三遍,才依依不舍的缩回手来。   忽听黑魔时寅舔嘴笑道:“成兄.好东西由你一个享受.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毒火成全咧了咧嘴道:“这是仙子答应老夫的,有什么不公平?”   黑魔时寅顿了顿道:“那么时某也想摸摸,成不成?”   毒火成全道:“你又不是摸老夫.问老夫有什么用?”   黑魔时寅转头道:“霍盟主,可不可以帮时某征求一下仙子的意见?”   霍元伽还没来得及问,许小旦已自动走到黑魔时寅面前,而且目注时寅眨眼媚笑.   岂知她这举动竟使毒火成全打心底泛起一种无名妒意,只是不便形之于外而已.   黑魔时寅顿时眉开眼笑,伸出的那只手,抖得比毒火成全更厉害.   他摸人的方式和毒火成全完全一样,也是先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一连三遍,才缩回 手去.   这时,并排而坐的牛奔和火莽,早已不住在抓耳挠腮,似乎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许小旦刚要转身离去,牛奔终于忍不住吼道:“湾漏蛙!”   此人看来颇能予人方便,他自知自己的话别人不易听懂,因之一直极少开口,在非说话 不可时,也一次只说一句,而且不过两三个字.   霍元伽不知牛奔在嚷什么,忙问毒火成全道:“牛亲王好像在发睥气,是否抱怨霍某招 待不周?”   毒火成全道:“牛亲王也想摸,他刚才那句‘湾漏蛙’,翻过来就是‘还有我’。”   霍元伽立即望着牛奔拱拱手道:“抱歉抱歉!”   这次他不再征求许小旦的意见,叫道:“牛亲王是远来的贵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 乎,许仙子就给他摸摸吧!”   许小旦非常听话,点了点头,含笑再来到牛奔面前。   牛奔并非中土人物,动作较成全和时寅更为粗野,不但摸的手法极重,而且更摸到肚儿 和内裤里面去。   这一来摸得许小旦再也笑不出,只能咬牙苦撑。   牛奔刚刚撤回禄山之爪,只听霍元伽道:“火总峒主也是贵客,咱们不能厚此薄彼,仙 子也请一视同仁.不可冷落了他。”   许小旦再来到火莽身前。   火莽一咧嘴,露出满口黄板牙,立即摸了上去.   这位山胞更野,居然是双手一起动作,而且五指用力,几乎要按进肉里去,痛得许小旦 不住皱眉咧嘴。   好不容易打了—次通关,许小旦在闯过四关之后,已是香汗淋漓。   霍元伽呵呵笑道:“仙子辛苦了,就请回房休息吧!”   毒火成全两跟直直地望着许小旦的背影在屏风后消失,才转头道:“霍盟主,你方才说 这位仙子是从哪里来的?”   霍元伽笑道:“成老英雄真是贵人多忘事,许仙子是从东海来的.”   “东海能出这样的美女吗?”   “东海正是出美女的地方,而且听说个个像仙子一样的大方.”   “她在迷踪谷要住多久?”   “很难说,如果仙子认为这里很舒服,说不定就不走了。”   “这样说老夫也不想走了。”   “成老英雄也看好了迷踪谷?”   “老夫是想有机会常常看到仙子,如果……”   霍元伽淡淡一笑道: “成老英雄用不着客气,有话请直说……”   毒火成全连咳了两声道:“如果霍盟主肯帮忙请仙子随老夫走,老夫情愿也帮你一次 忙。”   霍元伽故做一愣道:“成老英雄帮霍某什么忙?”   毒火成全道:“老夫可以要求牛亲王,把十万两黄金打个对折,减为五万两。”   霍元伽毫不在意的笑道:“盖庙是件好事,霍某捐出十万两黄金盖庙,正是积下一件阴 功,心安理得,何必再打折扣?”   “那么仙子……”   “成老英雄放心,待会儿酒筵摆好时,霍某必定请仙子前来作陪,而且要她就坐在成老 英雄身旁。”   毒火成全立即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那太好啦!可是有—件……”   霍元伽道:“哪一件?”   毒火成全顿了顿道:“要她也是方才那种打扮,只穿一条短裤一件肚兜。”   霍元伽笑道:“小事一件,据说最近江湖上流行一种叫‘脱衣陪酒’的明堂,待会儿干 脆请仙子把肚兜和短裤也脱了,不是更好吗?”   毒火成全一拍大腿道:“那太好啦!这可是你说的?”   霍元伽道:“霍某向来说话算话,若她不脱,成老英雄只管唯霍某是问!”   毒火成全乐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大声道:“唯有霍盟主这样的快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快 事。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今天总算遇到了真正的知己!”   霍元伽道:“成老英雄过奖了!”   毒火成全道:“事不宜迟,霍盟主该吩咐上菜了.”   霍元伽立即望向远处的搜魂手巴天义道:“到厨房看看准备好了没有?”   巴天义应声而去。   足足过了盏茶工夫,才见巴天义回来道:“酒菜已经准备好,马上就可送进大厅!”   就在这时,突听毒火成全发出一声尖叫道:“老……老夫的手!”   他边说边把右手伸了出来.   只见毒火成全那只右手竟然变得一片红肿,连小臂也几乎肿了一倍。   不消说,这三人也和毒火成全一样,手臂全在不知不觉间肿胀起来.尤其虫魔火莽,因 为摸人时是两手并用,而且又摸得用力,以致肿胀得更是厉害。   原来,许小旦的身上,已事先涂好一层无色无味的毒粉,这种毒粉触到人的皮肤后,当 时并无任何不适感觉,却能渗入肌肤内,促使穴道麻痹,血液流动减缓,而却并不疼痛,这 也就是毒火成全等人直到现在才发觉症状的原因.   至于许小旦,因在身上已先涂好—层抵抗这种毒粉的另—种药物,回去以后只要彻底洗 一次澡,便不致有任何伤害。   霍元伽在接待毒火成全等人之前,能胸有成竹般显得异常从容,也是早已有备之故。   这时,霍元伽早已离座而起,面对毒火成全等人,嘴角泛起一抹阴笑。   毒火成全霍然而起,沉声道:“霍元伽.你究竟玩的什么把戏?”   霍元伽嘿嘿笑道:“老小子,你现在才明白,已经晚啦!”   毒火成全气极之下,探手便想掏取暗器.   岂知他那一条右臂,早已不能灵活运用,连整个上半身都像中了风已经半身不遂了。   黑魔时寅也无法施出黑砂掌力。   至于牛奔,也全身瘫痪无力。   火莽的情形更惨.此刻双手手指已肿胀得粗了一倍,根本无法弯曲,当然也就失去施放 毒虫之力。   霍元伽拂须呵呵大笑道:“我把你们这四个狗娘养的,居然串通一气,打秋风打到谜踪 谷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我霍元伽是什么人,堂堂天下武林总寨,难道会栽在你们这些江湖败 类手里!”   毒火成全咬牙切齿道:“霍元伽,你好卑鄙!”   霍元伽笑道:“比起你这老小子来,霍某还算不得卑鄙。何况对付你们这种人,卑鄙也 是高明。”   “你准备把老夫怎么办?”   “若现在让你们死,那未免太便宜你们,先让你们受点活罪再说!”   毒火成全望向牛奔、火莽道:“牛亲王、火总峒主,真是对不起!连累你们也跟着倒 霉!”   牛奔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唧唧哇哇的叫骂,好在没有人听得懂他骂了些什么。   霍元伽哼了声道:“老小子,用不着着急.你既叫成全,霍某一定想办法成全你!”   接着回头道:“巴老弟,就由你把他们四个先押进水牢!”   忽听麦小明高叫道:“别忙!我先给这老小子一点厉害尝尝。”   原来,麦小明想起当年胡柏龄之死,与毒火成全不无关联,也可趁这机会,一泄胸中之 愤。   他话声未毕,人已跃落在跟前,手指毒火成全道:“老王八蛋,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毒火成全两眼直眨的问道:“你是谁?”   麦小明骂道:“瞎了狗眼!竟连你祖宗都不认识。”   “你……你敢骂老夫?”   “骂你是客气,揍你这老小子才是真的!”   麦小明说着,备臂一掌,直向毒火成全面颊掴去.   毒火成全早已活动不灵,功力无法发挥,被一掌打得踉跄摔出五六步.还是站脚不住, 直摔了个狗吃屎。   待他挣扎着爬起身来,不但口角鲜血直流,连被掴的面颊也变了形.   这老魔头横行黑道大半辈子,以往人人对他闻之色变,可能他做梦也设想到,如今竟被 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晚辈整得如此狼狈。   麦小明并未就此罢手,跟过去飞起一脚,再踢向毒火成全前胸。   毒火成全一声闷哼,当场又是一个筋斗栽去。   霍元伽怕麦小明一时性起把毒火成全整死,忙道:“麦小兄弟最好暂时饶他一条狗命, 明天老夫再处置他不迟。”   别看霍元伽身为迷踪谷盟主,但对麦小明却不得不尽量客气。因他早知麦小明性情火 暴,武功又高得出奇,若把他惹恼,说不定给自己当场下不了台阶。麦小明当着群雄,总算 给霍元伽面子,放下毒火成全,再一掌向黑魔时寅脸上掴去。   黑魔时寅一声惨呼,也倒地连滚七八尺远。   麦小明反手一掌,再掴向牛奔。   牛奔既矮且肥,本来就像个肉球,倒地之后滚得更远.   麦小明正要跟过去再补几脚,只听牛奔大叫道:“母杆鼠!”   麦小明骂道:“王八蛋!连鼠竟还有公杆母杆的,你讲的究竟是哪一国话?”   这时牛奔已稳住滚动之势,急急摇手道:“母细鼠!”   麦小明喝道:“管你母亲是粗是细.这种事何必告诉外人!”   牛奔知道麦小明听不懂自己的话,再说下去更易引起误会,急得只能连连摇手。   麦小明这才想起该找个翻译,冷冷瞥了瘫坐在地上的毒火成全一眼道:“老王八蛋,牛 奔刚才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翻译不出来,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毒火成全已尝到厉害,哪敢不听,连忙龀牙咧嘴地道:“他……他没骂你!”   “我要你翻译,不是要你帮他讲话。”   “他说‘母杆鼠’,就是‘不敢啦’!”   “那么‘母细鼠’呢?”   “就是‘不是啦’!”   麦小明不觉暗自好笑,回身又是一掌,再掴向虫魔火莽,以示公平。   霍元伽见麦小明已打了个通关,嘿嘿笑道:“麦小兄弟打够了吧?”   麦小明道:“今天不打啦!”   搜魂手巴天义随即带着几名喽罗,把成全、时寅、牛奔、火莽四人押出大厅。   霍元伽这才高声道:“各位就请各自回寨休息,今晚老夫决定设筵庆功,凡是在场诸 位.一起参加!”   当天傍晚,聚义厅内果然灯火高悬,照耀得如同白昼。   大厅内设下十几桌盛筵,显得一片喜气洋洋.   群雄们很快便已到齐。   关于上午制服毒火成全等四人那一幕,此刻依然在群雄们脑海里挥之不去。   群雄们对于霍元伽利用女色诱使毒火成全四人上当的手段,虽然不少人认为在做法上近 乎卑鄙低劣。但想到霍元伽为了挽救迷踪谷命运而这样做,也未始不是一种高明手段。因 此,他们绝大多数都对霍元伽颇为心服,也使霍元伽在迷踪谷的声望提高不少.   只是令绝大多数人纳闷的,迷踪谷究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东海许仙子,而这位东诲 许仙子的大胆作风.更令他们到现在还为之咋舌。   霍元伽最后到达,而且还是携眷参加,带来他的新婚夫人苗素兰。   他们夫妇刚刚坐下,王大康就抢着道:“盟主为什么不把那位许仙子也带来?”   霜元伽呵呵笑道:“这是咱们的庆功宴,何必带她来!”   王大康道:“岂有此理,若说功劳大.那位许仙子该居第一.若没有她.今晚的庆功宴 只怕就该由毒火成全那老小子来主持了.”   霍元伽脸上一热道:“她很累,而且身上的毒粉还没彻底洗干净,所以不方便来.”   王大康哼了一声道:“哪里是她不方便,分明是你这盟主有私心.”   霜元伽脸色一变道:“王老弟这话……”   王大康道:“她脱光了,你想留着自己看,对不对?”   霍元伽终于按捺不住,双目精光闪射,叱道:“王老弟,你是否存心要来搅场?”   王大康大声道:“俺说的本来是正理,你能让那女人脱光了给外人摸,却不肯给自己人 看,难道咱们自己弟兄还不如外人?”   霍元伽被弄得简直啼笑皆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在庆功宴上,如果发作起来,弄得 不欢而散.岂不丢尽面子?   好在他本就老奸巨猾,只好极力隐忍不发。   坐在霍元伽旁边的苗素兰,更是胀红了脸。   群雄们既同情霍元伽,又觉得王大康的话有理,因为他们也想再欣赏—次许小旦的脱衣 风光.   崂山三雄中的老大笑面佛鲍超和老二鬼诸葛洪泽则向王大康直使眼色,王大康也觉出自 己未免无理取闹,总算没再说什么。   霍元伽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起身敬酒。   酒过三巡,场面才渐渐又热闹起来.   这一顿庆功宴,直吃到将近三更,因为霍元伽兴致仍浓,因之并无一人离席。   就是这时,忽见一名负责内寨巡逻的头目,面无人色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来到霍元伽 席前行了一礼道:“禀盟主,不……不好啦!”   霍元伽也吃了—惊,急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快报上来!”   那头目道:“属下方才巡逻到水牢附近.见水牢外负责监守的两名弟兄全被人点了穴 道,昏倒在地上.”   “你可曾进入水牢查看?”   “属下立即冲进水牢,只见……”   “怎么样?快说!”   “毒……毒火成全和另外那三个被囚的全不见了!”   霍元伽顿时为之一呆。   大厅内所有的人,在这刹那,也几乎全愣在当场。   只听霍元伽高叫道:“各位快回去取好兵刃,马上再回大厅前准备迎战!”   一阵桌椅餐盘碰撞声中,群雄正要起身离去,便听大门外传来一阵冷森森有如鬼域刮起 阴风般的笑声道:“不必回去啦,老夫就在这大厅内一个个把你们点名送上西天!”   话声末毕,一个胸垂白髯,身披黑袍,发挽道髻,手执拂尘.脸长如马,双颧高突,面 如死灰的瘦高人影,已堵在大厅门口。   这人赫然是盘踞吕梁山“九天玄阴洞府”的黑道煞星阴手一魔。   紧接又有二条人影来到阴手一魔身后,正是毒火成全、黑魔时寅和牛奔,但却不见虫魔 火莽。   阴手一魔嘿嘿笑道:“火总峒主守在大厅侧门外,他手里紧捏着那袋金蚕神虫,你们想 从侧门逃生,那是妄想!”   这时,任凭霍元伽如何阴沉老辣,也大感心慌,他真后悔为什么不在上午把毒火成全等 四人当场处死。所幸那两笼毒虫,已被他焚烧掉,但却忘记把火莽藏在身上的毒虫烧毁。   至于群雄们,此刻也都毫无用武之地,因为他们是参加庆功宴而来.谁都不曾携带兵 刃,而且被困在大厅之内,即使有武器,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施展。   毒火成全这时双手也紧扣暗器,冷冷笑道:“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只管往外冲,老夫左 手是三十六枚梅花针,右手是四十八枚蝎尾针.而且都已经淬过毒,足够给你们一个个点名 用的。”   霍元伽和群雄心里都有数,毒火成全这话绝非蓄意恐吓,若贸然向外硬闯,势必讨不了 好处,此刻他们唯一的办法,便是必须保持冷静沉着,设法拖延时间.伺机再采取行动。   毒火成全似乎已经等不得,跨前一步道:“阴手兄,还等什么,兄弟的暗器就决定马上 出手了!”   阴手一魔道:“你急什么,他们现在已是瓮中之鳖,要杀也不必急在一时。”   毒火成全因自己和其他三人系阴手—魔所救,基于感恩心理,只好暂时强忍下来。   忽见阴手一魔视线投向苗素兰,喝道:“好一个叛师灭祖的贱婢,还不快快过来受 死!”   苗素兰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颤声叫道:“师父,只要你答应不伤害大厅内所有的人,弟 子情愿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阴手一魔冷笑道:“老夫现在还不想要你死,我要把你带回去慢慢折磨!”   霍元伽灵机一动,立即抓住苗素兰手臂,高声道:“苗姑娘早已是迷踪谷的人,尊驾若 想带走她,那就必须答应霍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方才苗姑娘所说的,不能伤害任何一个迷踪谷的人。”   “老夫如果不答应呢?”   “霍某就先杀了苗姑娘,让你无法得到她.”   “你可知道那时候你将得到什么后果?”   “只要能让你得不到苗姑娘,霍某就是—死也无怨!”   这几句话,果真使阴手一魔起了戒心,他的目的是想把苗素兰带回吕梁山,然后再诱回 苗素苓,以便—起处置。   若苗素兰此刻死在霍元伽手中,岂不使原定计划成空?   因之,他必须先稳住霍元伽,不敢操之过急,嘿嘿笑了几声道:“好吧!老夫就答应你 的要求,让那贱婢马上过来!”   “阴手老英雄说话可要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霍元伽这才松开抓住苗素兰的手。   苗素兰无限怨忿的怒视了霍元伽—眼道:“原来你是这样的无情无义,连自己的妻子也 肯交给别人杀害!”   霍元伽歉然陪笑道:“为了挽救大局,夫人纵然一死,也是其死重于泰山.还望夫人成 全!”   只听阴手—魔冷笑道:“霍元伽,原来你和这贱婢……”   霍元伽道:“不错!苗姑娘已然在半月前做了霍某的压寨夫人,你的弟子能混到天下武 林总寨第一夫人的身份地位,总算不曾辱没了阴手老英雄吧!”   阴手—魔哼声道:“难怪她背叛老夫跑到迷踪谷来,原来是受你的引诱!”   “尊驾言重了,她当年是随胡前盟主来的。”   “不错,如果有胡柏龄在,哪里还会轮到你!”   “也许这就是所谓缘份吧!”   “少贫嘴!快叫她过来。”   只见苗素兰脸色一片肃穆.高叫道:“现在弟子只要求一件事,希望你老人家言而有 信!”   阴手一魔倒三角眼里白多黑少的眼珠斜瞄了几瞄道:“你指的是什么?”   苗素兰道:“弟子向你报到后,你不可再对这里的任何—人下手。”   阴手一魔打个哈哈道:“这话老夫方才已经答应过霍元伽,你的耳朵哪里去了?’   苗素兰略一犹豫,立即举步向阴手一魔身前走去。   阴手一魔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突然,探手抓住苗素兰的皓腕道:“贱婢,你是想活还 是想死?”   这时的苗素兰反而显得十分镇定,大有视死如归之慨,正色道:“弟子一人能换得大厅 内所有人命,死了也值得!”   阴手—魔只气得脸色发青,冷笑道:“想的倒不错,老夫要把你带回九天玄阴洞府冉慢 慢处置,让你好好尝尝活不了死不成的滋味!”   说话间举手便点了苗素兰的穴道,然后把人摔出大门外的地上。   只听霍元伽高叫道:“阴手老英雄既然已经承诺不伤害大厅内所有的人.现在就该退出 迷踪谷去!”   阴手一魔冷森森笑道:“老夫虽然答应不出手伤人,但毒火成兄和他们另外三位却口口 声声不放过你们,这就不是老夫能管的了!”   霍元咖心头一震道:“迷踪谷和他们四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有什么理由和迷踪 谷做对?”   阴手一魔笑道:“霍盟主说得太轻松了,今天上午是谁把他们打进水牢?他们又是怎样 中毒的?若不是老夫来得巧救了他们.他们还能活命吗?”   霍元伽道:“他们无缘无故进入迷踪谷敲诈勒索,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女人公然猥 亵.正是咎由自取,怎能怨得霍某?”   阴手一魔顿了顿道:“这是你们双方的事,必须由你们自己解决。”   谁知他说完话,却转头怒声道:“成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毒火成全一愣道:“成某有什么不好?”   阴手一魔道:“你不该对老夫的女徒,做出非礼的举动,好歹你也是她的长辈,行事怎 可如此没有分寸?”   毒火成全道:“阴手兄以为那女人是谁?”   阴手一魔手指门外地上的苗素兰道:“除了老夫这名叛师灭祖的女徒还有谁?”   毒火成全嘻嘻笑道:“原来阴手兄误会啦!成某摸过的那女人并非贵女徒.”   “你说是谁?”   “是另外一个女人,据说是从东海来的.叫许仙子。”   “能脱光衣服当众给人摸,这种无耻的女人,连窑姐儿都不如,还称的什么仙子?”   “不管她够不够格称仙子,反正那女人对男人很有一套。”   “成某确实对她颇有好感,所以……”   “所以要怎么办?”   “成某决定先把那女人弄到手后,再处死霍元伽这一伙人。”   “好吧!你就先让霍元伽把那女人献出来,也让老夫看看她到底好在哪里。”   毒火成全视线转向霍元伽道:“姓霍的,许仙子哪里去了?”   霍元伽冷冷一笑道:“霍某已把那女人藏在一间密室里。”   “现在老夫命令你把她献出来!”   “把她交出来可以,但你必须先放霍某出去。”   “为什么?”   “那密室的开启之法,只有霍某—人知道,若不放霍某出去,那女人就出不来。”   毒火成全岂肯上当,嘿嘿笑道:“那就不妨暂等一下,老夫现在要你先交出第二个人 来.”   霍元伽道:“尊驾想要的第二个人又是谁?”   毒火成全道:“那个打过老夫们四人的小子。”   霍元伽当然知道毒火成全指的是麦小明.   他本来早已把麦小明视为眼中之钉,早就想设法把他除去,但又顾虑到钟一豪一伙人因 而叛离。若钟一豪一伙人明目张胆的起而作对,自己这盟主宝座说不定就难以保全.在这种 情形下,他必须在表面上加以笼络,同时更希望能把麦小明收卖过来以归己用。   霍元伽心念及此,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尊驾要的那位老弟叫麦小明,可惜他并不在大 厅之内。”   他的这几句话,群雄们谁都可以听得出.不外是要保全麦小明.因为群雄们不下八九十 人之多,此时都紧靠在大厅一角,麦小明又站在人群后厅,站在大门口的毒火成全等人,根 本无从发现。   更加群雄们不少身躯高大的在闻及霍元伽之言后.都故意抢着挡在麦小明前方,这样— 来,毒火成全就更难看到麦小明在那里。   毒火成全向人群中连瞄了几瞄道:“那小子人在哪里?”   霍元伽道:“霍某因他上午得罪了你们四位.所以不准他来参加宴会.至于他现在人在 哪里,大慨还不至于离开迷踪谷吧。”   毒火成全咬牙切齿道:“待会儿老夫捉到他后,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这时,黑魔时寅和牛奔虽未开口说话,却都已气得喉管里咯咯作响。   阴手一魔皱了皱眉道:“成兄好像对那小子恨得不得了。”   毒火成全咬牙恨声道:“阴手兄有所不知,那小子把我们四人打了个通关.成某这面颊 到现在还没完全消肿,你说咱们在江湖混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栽过这种跟头?”   阴手一魔回首瞥了黑魔时寅一眼道:“时兄也没幸免吧?”   黑魔时寅咬得牙齿“格崩格崩”作响,吼道:“他奶奶的,我们四个哪个不是被那小子 打得滚的滚、爬的爬,简直是王八啃西瓜!”   阴手一魔笑道:“你们都是鼎鼎大名的了不起人物,怎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后生晚辈 手里呢?”   黑魔时寅咧了咧嘴道:“那时我们已经中了毒,手脚难以动弹,除了挨打,哪里来的还 手之力?”   阴手—魔颔首道:“好!”   黑魔时寅愣了愣道:“我们被打了!你还说好?”   阴手一魔道:“老夫这好的意思,是说那小子实在太可恶,时兄千万别误会。”   黑魔时寅哦了声道:“莫非阴手兄也认识那小子?”   阴手一魔哼了声道:“老夫认识他,在你们之先.那小子不但招惹过老夫,还把老夫的 女弟子也带走一个,你们说这小子可不可恶?”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十一回 独退群魔   这几句话,只听得霍元伽方面的人大感茫然,因为他们根本不清楚麦小明最近曾去过吕 梁山的事。   其实阴手一魔并非无缘无故前来谜踪谷的,他的目的,不外是把苗素苓捉回去治罪,当 然,能把苗素兰也带回去那就更好。   毒火成全等得已有些不耐,吼道:“姓霍的.还不把那小子交出来?”   霍元咖道:“他不在这里,你让霍某怎么交,除非你能准许霍某带几个人出去把他找回 来。”   毒火成全略一犹豫道:“阴手兄,你看要不要放他出去找人?”   阴手一魔冷笑道:“老夫看你似乎越来越糊涂了,把霍元伽放山去,你们就又离倒霉不 远了!”   “你说该怎么办?”   “姓麦的那小子必在大厅里。”   “你怎么知道?”   “那小子年纪虽小,武功却高得出奇,霍元伽设筵招待众头目,怎会没有他。”   “可是咱们若进去查看,很可能吃他们的亏。”   “成兄,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啦,难道活人会给尿憋死?”   “你有什么高明办法?”   “让他们这几十人一个个由大厅西边走到东边,还会查不出那小子?”   “好,就这么办。”   说着冷声高叫道:“霍元伽,阴手兄的话,听到没有?现在马上要他们一个个走到另一 头。哪—个若敢不遵,老大双手的暗器,立刻就发射出去,到那时别埋怨老夫心狠手辣。”   霍元伽正犹豫间,只听群雄中一人郎声高叫道:“用不着那么麻烦,在下现在就出来给 你们瞻仰瞻仰!”   说话的正是麦小明。   他人随声到,由人丛中一掠而出,昂然来到阴手一魔和毒火成全身前。   他这举动,当真大出霍元伽和群雄意外,所有的人全为他大大捏一把汗,同时也莫不对 他这份胆气为之心服。   麦小明在阴手—魔和毒火成全身前七尺外停下脚步,傲然说道:“在下来啦,你们要怎 么样?看着办吧!”   他这傲然不惧的举动,照样也使得阴手一魔和毒火成全大感意外.   毒火成全早已把麦小明恨得牙根发痒,刚要扔出暗器,却被阴手一魔一把抓住手臂道: “别忙,反正他已是死路一条,老夫还有话问他。”   毒火成全只好强忍愤怒,暂时缩回去。   阴手一魔双目发射着凶光道:“小子,你把苗素苓那贱婢带到哪里去了?”   麦小明气定神闲,冷冷一笑道:“她没来迷踪谷.”   阴手一魔转动着白多黑少的眼珠道:“她在哪里?”   麦小明道:“在下把她暂放在一处民家里.”   “那民家在哪里?”   “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肯讲?”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把所有的人都放出大厅我再讲。”   阴手一魔顿时脸上青筋暴起,吼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跟老夫谈条件,你……”   麦小明淡淡一笑:“要杀要剐,任凭于你。不过你该明白.如果在下现在死了,你就永 远别想得到苗素苓!”   忽听守在大厅侧门的虫魔火莽大声道:“再不处死姓麦的那小子,本总峒主就要放虫 了!”   原来.虫魔火莽见阴手一魔迟迟不肯动手,早已等得不耐,尤其他把麦小明恨之入骨, 必欲亲手杀之而后快。   阴手一魔叫道:“火总峒主请忍耐片刻,老夫再问他三五句话就当场把他处死。”   岂知虫魔火莽已是忍无可忍,探手入怀,掏出布袋,竟把三十六只金蚕毒虫.抖手就放 了出来。   那三十六只金蚕毒虫进入大厅之后,直向人群聚集之处飞去,昂首吐信.凶性大发,刹 时嗡嗡之声响彻整座大厅。   群雄们在这刹那莫不大惊失色,纷纷一面走避,一面劈出掌力迎击。一些功力较差走避 较迟的,不少人已被金蚕虫的毒信刺个正着,一时之间,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毒火成全趁时也立即将右手的淬毒蝎尾针抛射出去, 一片蓝汪汪的光芒,袭向麦小 明。   麦小明情急之下,就地一个翻滚,滚到一张八仙桌下.   毒火成全万没料到一把蝎尾毒针竟然落空,紧跟着再把左手的淬毒梅花针再掷出去。   这把淬毒梅花针有三四十枚,出手之后,足可笼罩方圆七八尺的范围,在这七八尺的方 圆之内,即使是一只蚊子,也难以脱逃,更何况是一个人。   岂知麦小明急中生智,竟抢在毒火成全出手之前,将那八仙桌的桌面倾侧过来,自己则 缩身在桌面之后。那淬毒梅花针细如牛毛,无法穿过桌面.当然也就伤不到麦小明。   毒火成全正欲再探手入怀掏出暗器时,突听身后的牛奔发出一声闷哼,接着自己右臂也 被一缕刚劲无比的指风袭中,使得他半边身子顿时麻木起来。   他咬牙咧嘴叫道:“阴手兄,你怎么反而对自己人下手?”   阴手一魔愣了愣道:“这是什么话?老夫根本就在这里没动,你怎么啦?”   毒火成全挣扎着回过身去,只见牛奔已躺在地上不动,分明是被人点了穴道,但又看不 到点穴之人究竟在何处。   同时他也明白了方才绝非阴手—魔暗中施袭.因为阴手一魔明明站在他和牛奔身前,纵 然出手.也绝不可能袭击到二人的背后。   这时,阴手一魔也回过头来,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毒火成全忍着痛道:“方才牛亲王被人点了穴道,成某的右臂也被人从背后点了一 指。”   阴手一魔讶然道:“有这种事?对方的人呢?”   毒火成全道:“就是因为没发现来人,兄弟也莫名奇妙,莫非有鬼?”   这时,大厅内的群雄,也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却都个个暗喜,因为来人分明 是在暗助迷踪谷,是以内心全升起一股死里求生之望。   阴手—魔略一沉吟道:“成兄运气试试.是否还有施放暗器之能?”   毒火成全道:“成某的左手勉强还可以.”   阴手一魔道:“那就由你左手紧扣暗器,仍然守住门口,非到必要,暗器不可出手!”   毒火成全依言左手又握了—把淬毒梅花针,在这种情形下,即使阴手一魔不交代,他也 不肯轻易出手。   否则,当暗器掷出,纵然能击毙对方不少人,其他的人也必一拥而出,到那时情势就难 以控制了。   他一面监视着群雄的动静. 一面问道:“阴手兄要做什么?”   阴手一魔道:“你只管守住大门,由老夫来对付来人!”   此刻,群雄仍聚集在大厅一角,除了少数人不住发出呻吟之声,其余仍能保持镇定。   那三十六只金蚕毒虫全已被群豪击毙,少数被金蚕毒虫咬中的,全静静的躺在地上,有 的咬牙强忍痛苦,有的在不住呻吟,其余未受伤的,则蓄势戒备,秩序仍然极为良好,显得 一丝不乱。   至于另一侧门,虫魔火莽依然守在那里,群雄料想他身上仍藏有毒虫,是以也无人敢由 侧门冲出。   只听阴手一魔重重咳了两声道:“用不着藏藏躲躲,究竟是何方高人,就请现身出来, 也好让老夫见识见识.”   一语未毕,轻风飒然,由大厅门外广场尽头山上的一棵巨松上飘下一个黑色人影.   那人影身材瘦小,但却穿着一身宽大的缁衣,缁衣下摆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但身躯却又 纹风不动,显得安详而又庄严。   聚集在大厅一角的群雄,这时都涌至一处窗口下,凝神窥视大厅外动静,只因是夜间, 虽能看到瘦小的黑衣人影,却无法看清其面目.   那棵巨松距大厅门口足有七八丈远,真可说是惊世骇俗了.   如果他是欺近大厅门口出手的,以阴手—魔和毒火成全那等人物竟毫无惊觉,照样也是 件不可思议的事。   阴手一魔冷冷一笑道:“方才偷袭他们二人的可是尊驾?”   那缁衣人朗声道:“出手的自然是我,但却算不得偷袭。”   缁衣人声音朗朗而清脆,分明是个女子。   在这刹那,大厅内的麦小明突感心神一震,这声音听来竟是十分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 不起是谁。   阴手一魔顿了—顿道:“不管芳驾是否偷袭.芳驾此时此地出现,究竟是何用心?可否 告知来意?”   缁衣人冷冷一笑道:“那要先问问你们来到迷踪谷是何用心?”   阴手一魔顿了顿道:“毒火成兄等四人被霍元伽无缘无故拘进迷踪谷,老夫只是来救他 们。”   缁衣人冷笑道:“老匹夫,你说得未免太动听了。霍元伽岂会无缘无故把他们拘进迷踪 谷.我若弄不清原因,也不会前来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你们这批江湖败类面前,我还没有必要透露身份来历。”   “你和霍元伽是什么关系?”   “谈不上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霍元伽也是黑道出身,你骂老夫等人是江湖败类,难道霍元伽 就不是江湖败类。”   “我是冲着天下绿林总寨来的,迷踪谷虽然龙蛇混杂,霍元伽也不见得是好人,但这天 下绿林总寨一旦被你们毁灭,必将引起绿林中更大的混乱。为了消弭绿林再—次的浩劫,我 就不能眼看你们胡作非为。”   “你自信能救得了他们?”   “对付你们这几个江湖败类,还绰绰有余!”   “可惜他们四人中,已有两人失去功力。”   缁衣人淡然一笑道:“现在我情愿解开他们二人的穴道,这样他们就无话可说了吧!”   她说着,只是右臂微微—抬,牛奔立即由地上站了起来。   毒火成全的右臂也立即运转自如。   缁衣人竟能在七八丈外,一抬手即解开两人穴道,可见她先前点中牛奔和成全,绝非近 前偷袭。   在这刹那,阴手一魔等人以及大厅内的群雄,无不被缁衣人的超凡入圣神功惊得目瞪口 呆。   阴手一魔虽然心惊胆颤,然而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不得不不计后果的硬撑下去。   只听缁衣人冷然说道:“你们是联手而上还是一个一个的上?”   阴手一魔还没来得及答话,毒火成全已紧扣两把暗器走下大厅门外台阶道:“阴手兄, 这第一阵就让成某来试试。”   阴手一魔正是求之不得,同时他也明白毒火成全的用意,因毒火成全最擅长的暗器,根 本不须近身拼搏。   缁衣人武功再高,也难以躲过两把暗器数十枚梅花针及蝎尾针的骤发施袭。   毒火成全直走到距缁衣人不足两丈处才止住脚步。   他的用心显然是要在近距离内出手,这样对方就越发难逃天罗地网般的施袭了。   缁衣人依然纹风不动,冷冷问道:“你就是毒火成全?”   毒火成全道:“道上的朋友给成某这样一个绰号,成某从不计较,就算你说对了吧!”   缁衣人道:“好一个江湖败类,果然其貌不扬!”   毒火成全本就面目可憎,奇丑无比,被对方骂句其貌不扬,根本不予计较,嘿嘿一笑 道:“芳驾最好别以貌取人.较技论艺,纵然是小白脸,也照样占不到便宜。”   缁衣人道:“这样说你已经很满意自己这副长相了?”   毒火成全终于被激怒,吼道:“怎样比法.就快划出道儿来,用不着多说废话!”   缁衣人道:“你既被人称毒火,手里又扣着两把暗器,自然是以暗器最擅胜场,我现在 就试试你的暗器手法究竟高明到什么境界!”   “你自信能躲过老夫的暗器?”   “在你没出手之前.谈自信未免言之过早。”   “那么你是准备用什么办法来躲避老夫的暗器?”   “你问得未免太多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手法施袭.我脚下绝不移动半 步。”   这几句话,反而使得毒火成全有些莫测高深。   缁衣人催促着道:“不必犹豫,现在就出手吧!”   毒火成全左手—甩,二十几支蝎尾针笼罩了数尺方圆,挟着咻咻啸声.直向缁衣人全身 射去。   他为了加重火力,紧接着右手的—批梅花针又甩撒出去。   梅花针因比蝎尾针更为细小,这一把足有四五十支,在不足两丈的距离内.放眼当今武 林,任何高人也难以躲过。   岂知缁衣人果然脚下毫末移动,双臂一抖,衣袖竟突然暴胀到七八尺长,而且足有两尺 宽.两袖交互一盘—旋,竟然把身前从头到脚,挡得风雨不透.尤其双袖圆膨如鼓,那数十 枚梅花针和蝎尾针撞到衣袖之后,居然发出“察察”的声音来,就像撞上铜墙铁壁一般。   这—来.使得毒火成全呆愣当场,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   阴手—魔和大厅内的群雄也都看傻了眼.   毒火成全此时暗器已尽,刚要浑水摸鱼准备退回去,只听缁衣人喝道:“你准备到哪里 去?”   毒火成全干咳了声道:“已经比过了,还有什么事?”   缁衣人道:“你已经用暗器攻过我,我并未还手,这样是否公平?”   毒火成全打了个哆嗦道:“你……准备怎么样?”   缁衣人道:“现在应该由我出手了,不过我不想限制你的行动.你可以出手还击,小心 了!”   她最后—个字音刚刚出口,右手微抬, 一缕指风直向毒火成全前胸“将台穴”袭去。   毒火成全根本来不及闪躲,—声闷哼,当场倒了下去。   缁衣人冷冷一笑道:“阴手一魔,现在该你出场啦!”   阴手一魔是以“阴风掌”驰名黑白两道,论武功纵然比毒火成全高些,也高不了多少。 他眼见缁衣人的盖世神功,自忖万难是对方敌手。   若贸然出阵,免不了也要丢人现眼,他一向老奸巨猾,更胜毒火成全,当下略一沉吟 道:“老夫已被他们四位推举为主事之人,要比也该比最后一阵。”   缁衣人不动声色道:“可以.你既然是他们的主事之人,那就再派出一个来!”   阴手一魔立即望向黑鹰时寅道:“时兄请到大厅侧门把火总峒主换下,要他到这边 来!”   黑魔见自己能脱过和缁衣人交手这一关,当然高兴,随即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虫魔火莽便由大厅一角转了过来。   原来,阴手一魔想到以火莽来对付缁衣人,不外是要利用他的毒虫。   毒火成全的暗器被缁衣人的双袖挡落,那是因为暗器是直线施袭而入,而毒虫是活物, 能够盘旋飞翔,趁机放射毒汁,只要火莽放出虫去,缁衣人的双袖必将失效。   火莽并不清楚方才成全和缁衣人交手的情形,来到阴手一魔跟前道:“阴手老英雄有什 么吩咐?”   阴手一魔道:“这女人想试试你神虫的威力,你身上还有多少神虫?”   火莽气狠狠地道:“方才那三十六只金蚕虫全已收不回来啦,不过没关系,本总峒主怀 里仍有两个口袋,一口袋是泥鳅虫,一口袋是蛇虫,一共大约有上百只。”   阴手一魔道:“那你就把虫往她身上放好啦!”   就在这时,大厅内的群雄已起了剧烈变动。   他们因见火莽已离开侧门,换由黑魔时寅把守.黑魔凭恃的只是黑砂掌,群雄就不再放 在心上。   当下由霍元伽、钟一豪、麦小明带头,三人联手以掌力将黑魔时寅击退,直向大厅前广 场冲出,把阴手—魔等人团团围住。   不过群雄仍不敢缩紧包围圈,担心火莽猝然发难施放毒虫袭击。   缁衣人环扫了群雄一眼道:“你们都让远些,我既已经插手管上这件事,就一定会管到 底,这几个江湖败类,我一人就足可收拾,你们只在一旁看着便了。”   群雄此刻手中仍无兵刃,又见缁衣人武功已达超凡入圣之境,也就乐得在旁看看热闹开 开眼界。   只听火莽嘿嘿笑道:“本总峒主的各种神虫,你自信能躲得过?”   缁衣人冷然道:“你只管施放,我脚下绝不移动半步。”   火莽怔了一怔道:“你身上可是藏有火器,准备以火器烧退神虫?”   缁衣人道:“我身上什么都没带,连兵刃都不曾带来。”   “那你不是找死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火莽早已把两个虫袋紧紧捏在手中,一边是蛇虫,一边是泥鳅虫。   这种蛇虫和泥鳅虫,确是真蛇和真泥鳅,因为一生下来就以特制的药水浸喂,全身充满 虫毒,所以无法长大。   同时身上竟能生出翅膀,可以在空中对人类或其他动物飞扑袭击,而且更能听命于主人 驱使。   所谓主人,指的就是训练虫类之人.火莽最擅训虫,因之才被称为虫魔,至于毒火成全 称他虫神.那自然是当面奉承之词,叫着好听罢了。   只听缁衣人道:“不必犹豫,尽管把你的毒虫放过来!”   火莽阴森森一笑,立即口中念念有词,把两手的袋口一松.顿时,数十条像蝌蚪般的奇 形动物.黑压压—片.振翅向缁衣人全身上下飞扑过去。   在这刹那.在场围观的群雄,无不倒抽冷气.猛打寒噤。   却见缁衣人的全身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竟又膨胀而起,就像有一股狂飙、发自她的体 内,振动得全身衣服猎猎作响。   当那数十只毒虫扑近缁衣人身体周近半尺左右时,竟只能在原处打转,根本无法再前 进,有的且被反弹回来。   而缁衣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丝毫不见作势,更无扑击动作。   数十只毒虫直在缁衣人全身上下半尺外盘飞了将近半盏茶光景,依然无法冲近,有不少 且已当场撞死,虫尸落了一地。   这时.火莽早已惊得不知所措,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怪事,只好急急收回尚活着 的毒虫,否则那些毒虫.势必全部撞死.白白牺牲。   至于在场群雄,也都被缁衣人—身不可思义的武功,惊得透不过气来。   缁衣人收回暴胀的衣衫,冷冷笑道:“还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火莽一脸狼狈不堪神色,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缁衣人视线转向阴手一魔道:“下面该谁出场,快点给我出来!”   阴手一魔自忖绝非缁衣人敌手,黑魔时寅又被霍元伽、钟一豪、麦小明三人击伤,至于 牛奔,只怕仅是个草包角色。   如此看来,还是藏拙的好,也免得因而毁了一世“英名”。   想到这里,干咳了两声道:“既然芳驾自忖神勇无敌,那就免得再伤和气。依老夫之 意.就用不着再比了。”   缁衣人似乎也不愿再给阴手一魔难看,默了一默道:“好吧!这次我就发发慈悲,放你 们一条生路,你们走吧!”   阴手一魔等人只觉喜出望外,没想到缁衣人居然肯给他们—条生路。   缁衣人说完话,随即又挥出手解开了毒火成全的穴道。   阴手—魔却又回到大门前—把抓起仍在昏迷中的苗素兰。   缁衣人喝道:“你要做什么?”   阴手—魔道:“这贱婢是老人的门下弟子,老夫要把她带走。”   缁衣人叱道:“她既已在三年前便投归迷踪谷,便是迷踪谷的人,你凭什么把她带 走?”   这时,霍元伽和麦小明也早已跃近前来,大有立即向阴手一魔出手之势。   阴手一魔凭藉已失,即使没有缁衣人在旁,他也不敢再在群雄面前逞强,只好放下苗素 兰道:“不准带咱就不带。”   接着招呼毒火成全等四人道:“你们不走还等什么?”   突见霍元伽冲上前来道:“迷踪谷不是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的地方,现在霍某该和你们 算清这笔账了!”   缁衣人冷声道:“我已经答应放他们走.任何人不得拦阻。”   霍元伽抱拳一礼道:“女神仙,他们无缘无故闯进迷踪谷,迷踪谷险些毁于一旦,怎可 轻易把他们放走!”   缁衣人道:“用不着多说,我说放他们走,就放他们走!”   她的语调虽然十分平和,但却隐含着逼人的威仪。   霍元伽哪敢违抗,连整个迷踪谷的命运都是缁衣人挽救的,她既决心把阴手—魔放走, 自己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   群雄们眼见阴手一魔五人去远,才齐齐围拢上来向缁衣人称谢。   此时的群雄,内心中已真的把缁衣人视为女神仙,对她莫不既畏且敬,又充满感激之 情。   缁衣人缓缓问道:“先前共有几人被金蚕毒虫咬中的?”   霍元伽道:“一共八位。他们全在大厅里不能出来.看样子情况非常严重。”   “你们可有疗治之法?”   “虫毒乃苗疆之物,数十年来从未在中原绿林出现,迷踪谷虽有不少解毒药物,却独缺 虫毒解药。”   缁衣人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只绿色玉瓶道:“我这一瓶丹丸,可解百毒,相信对虫毒也必 有治疗之效,拿去试试!”   霍元伽连忙躬身接过.转手交于搜魂手巴天义道:“快到大厅喂他们服下!”   巴天义应声而去。   缁衣人仰望了一下天色,长长出口气道:“我该走了!”   霍元佃忙道:“还请女神仙留下芳名!”   “为什么要留名呢?”   “霍某准备把女神仙的长生脾位,供奉在大厅里,以便让迷踪谷所有的人朝夕参拜。”   “值得这么隆重吗?”   “当然值得,今晚若没有女神仙施以援手,霍某以及在场所有的人,只怕都难逃活命。 连迷踪谷这绿林总寨也将不再存在。大恩大德,霍某怎能不永铭五内,以期他日答报!”   缁衣人淡淡一笑道:“我并非图报而来,霍盟主最好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霍元伽肃容道:“霍某恳求女神仙务必留下大名,或者告知尊址是在何处仙山,若大恩 不报,实在问心有愧。”   缁衣人语气坚定地道:“不必多说,我走了!”   说完话,转身飘然而去.   霍元伽在后紧跟着道:“霍某恭送女神仙到谷外。”   缁衣人头也不回道:“不用了!”   她话声未毕,突然腾身而起,直升起七八丈高,然后平射而去.转瞬间便已在夜空中消 逝。   以钟一豪为首的一伙人回到“柏龄院”,并未立即就寝.自动聚集在客厅里谈论发生的 事。   他们莫不为缁衣人的盖世神功所惊,当然也把话题集中在缁衣人身上。   钟一豪喝了一口茶道:“余兄一向阅历最丰,可知这位女神仙究竟什么身份来历?”   余亦乐摇头道:“兄弟自信对当代前辈高人,见识过的虽然不能算多,但闻听过的却不 在少数。却从没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武功惊世骇俗的女高人。”   忽见崂山三雄的王大康猛然跺了一脚,接着又在自己脸上重重的掴了—巴掌,竟然打得 连嘴角都流出血来。   这举动实在有些突兀,简直像忽然发了疯,只看得在场的人既惊愕又莫名其妙。   钟一豪轻咳了声道:“王兄这是做什么?”   王大康喘了口大气道:“俺从前只道自己的武功已经差不多,今晚看到女神仙,才知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绿林这口饭,俺也别想吃啦!干脆回崂山老家抱孩子吧!”   他的这番话,听得在场的人又好笑又感慨不已。   笑面佛鲍超用手忖轻撞了王大康一下道:“老二,你疯了吗?”   王大康道:“俺就是因为没疯,才讲出这种真心话来!”   钟一豪担心王大康当真会藉酒装疯,连忙起身道:“时间不早.怕已是三更天了。今晚 各位都受了惊.还是快快回房休息吧!”   众人刚要起身回房,却听麦小明高叫道:“别走,我还有话讲!”   钟一豪—愣道:“麦老弟又要做什么?”   麦小明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女神仙的身份来历吗?现在我就向大家说明。”   钟一豪皱了皱眉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别再开玩笑好不好?”   麦小明两眼一瞪道:“谁跟你们开玩笑?”   钟一豪只好耐着性子道:“你怎么会知道女神仙的身份来历?”   麦小明笑道:“这就是我比你们见多识广之处。别看你们都有江湖阅历.可惜阅历的不 是地方.我虽然江湖阅历不多,但却一阅历就阅历上啦,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余亦乐正色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麦小兄弟也别存心耍我们大 家!”   麦小明道:“你们都是自己人,又有什么好耍的?”   余亦乐道:“既然如此,你就讲出来大家听听!”   麦小明望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有的已经离席,我讲给谁听,你们要听就回来重新坐 好!”   众人都不敢得罪麦小明.听他这样一说,那些离开座位的.只得再回来坐好。   谁知麦小明竟端了起来,像若无其事般,久久不曾开口。   钟一豪催促着道:“你为什么又不讲了?”   麦小明道:“别急!这里面有缘看到女神仙的,只有万姑娘。”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更是弄得所有的人啼笑皆非。   麦小明又望了众人一眼,笑道:“你们是否已被我的话弄迷糊了?现在我就开始讲 啦!”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在麦小明脸上,看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麦小明一字—字的道:“这位女神仙就是在石岭关和定襄之间山下尼庵里的那位老尼, 前几天我想请万姑娘陪我一同前去,是不是万姑娘有缘见到她老人家?”   原来,麦小明早就看出缁衣人就是那位老尼,最初在大厅内他已听出声音很耳熟,及至 出了大厅,虽然夜色朦胧,以他过人目力,立即就依稀认出对方是谁.只是当时不便道破而 已.   他之所以不愿当场道破缁衣人身份,正是他的机警过人之处。   因为一旦当场道破,霍元伽日后必定会到尼庵去找到她。这对自己和钟一豪—方,无疑 是件大大不利的事。   另外.他不能不顾虑因而惹起缁衣人的反感,那么将来再到尼庵见她,事情就更难办 了。   客厅内的气氛顿时静肃起来,沉寂了很久,才听余亦乐道:“你可看清了是她?”   麦小明道:“绝对没错!如果错了,我就情愿赌上这颗脑袋!”   余亦乐道:“言重了,看准了就好.”   接着转头道:“副盟主,是否请麦小兄弟马上到尼庵去?”   钟一豪略一沉吟道:“既然看准了是她,当然该去,这对咱们是有好处的,不过最好等 过了明天再走。”   麦小明道:“为什么要等过了明天再走?”   钟一豪道:“迷踪谷今晚经过这次大变,明天霍元伽必定有重大安排,你必须在场。”   麦小明道:“我在不在场,有什么关系?”   钟—豪道:“你现在是锋头上的人物,在霍元伽眼中,连我这副盟主也没你重要。若你 不在,势必引起他的疑心,这对我们是件大大不利的事。”   麦小明想了想道:“你说得果然有理,我明天不走就是啦!”   钟一豪随即宣布各人回房休息。   次日,霍元伽果然又把群雄召集在聚义厅议事,并重新规定了很多事情。   就在当日晚间,麦小明和万映霞悄悄离开了迷踪谷,文天生则因故被钟一豪留下。   为了不惊动霍元伽的耳目,钟一豪等人都只送到“柏龄院”门口.唯有文天生直把两人 送出谷外。   文天生的用意,麦小明当然明白。   文天生自幼和万映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万映霞的父亲万晓光临终时又把女儿的终身托 付给他。   他单独把两人送到谷外,除了是对万映霞表示心意外,便是暗示麦小明,希望小明不可 做出暗室欺心之事。   文天生回谷后,麦小明二人当晚便宿在山下一处民家,民家只有一间空屋,两人虽然同 居—室,却仍然保持着相当距离。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十二回 狭路相逢   其实,万映霞此次随同麦小明出谷.实在是件迫不得已的事。她虽然年纪比麦小明大 些,但武功却相差甚远。若路上麦小明要对她做出非礼之事.她根本无法抗拒。   第二大—早起身继续南行,不数日便到达定襄。   在这几天里.两人虽然同行同宿.麦小明对万映霞始终表现得规规矩矩,这使万映霞反 而对麦小明肃然起敬。   她比麦小明只大一二岁,若不是有个自幼青梅竹马的文天生在.说不定由这几天的朝夕 相处,她会对麦小明倾心要爱。   因为麦小明本就生得眉清目秀,矫矫不群,目前日渐长大成人,除了性情还是桀骛难训 外,沦仪表称得上是丰神俊逸,英气勃勃.正是—般少女们私心爱慕的对象。   由定襄向南到那座尼庵,估计着只二三十里的路程,不过却大半都是山路。   正走到—处山麓即将转角处,万映霞忽然一把抓住麦小明的衣袖道:“快躲!”   她不等麦小明反应,硬是把他拉到路旁林中一棵大树后。   麦小明愣愣地问道:“要做什么?”   这话言者无心.听来却有点一浯双关,万映霞粉脸一热道:“你看那人是谁?”   麦小明本来一向机警过人,只因方才心里在想事情,所以未注意四周情形。这时才发现 前面七八丈外的转角处,迎面来了—人,赫然是阴魂不散的阴手一魔.   这魔头回吕梁山.多半也要走这条路,不过他是先一天离开迷踪谷,为什么也才走到这 里?   尤其他现在是回头走,更是令人不解。   阴手一魔走得极慢,完全是一副游山玩水模样,想起他那晚的狼狈,真不知哪里来的这 番闲情逸致。   万映霞这时已心如鹿跳,低声道:“万一他发现了咱们怎么办?”   麦小明道:“如果躲不掉,那就和他硬拼一场。”   “可是咱们眼见要吃亏的,你虽然武功高,却绝斗不过他。”   “那也不见得,即使输给他,至少还可以自保。”   “如果他把我捉住呢?”   “这……”   麦小明果然开始有点紧张,这次万映霞和自己同行,是他提出的要求.若在路上出差 错,不但对钟一豪、文天生等人无法交代.更无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但偏偏已和阴手一魔狭路相逢.此刻只能希望不被对方发现。   岂知阴手—魔走近大树时,却在路上停了下来,阴森森笑了几声道:“小子.躲就躲得 了吗?”   麦小明毫不畏怯.冷笑一声,昂然来到大树前。   阴手一魔皮笑肉不笑道:“真巧!咱们又遇上了!”   麦小明道:“算我倒霉.又碰上你这老王八蛋!”   阴手一魔双颊猛地抽搐了几下道:“死到临头,还敢骂老夫?”   麦小明道:“能挨在下骂算是你祖上积德!”   阴手一魔大喝道:“找死!”   麦小明昂然道:“那你就该打着灯笼!”   阴手一魔吼道:“混蛋!”   麦小明道:“你知道自己是混蛋就好。”   阴手—魔简直气炸了肺,再吼道:“可恶!”   麦小明道:“你岂止可恶!”   阴手—魔只气得浑身发抖.顿了顿道:“把那女娃儿—起叫出来!”   麦小明本以为万映霞没被发现.听阴手一魔一叫,只好回头道:“万姑娘用不着怕,只 管出来!”   万映霞自知躲藏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阴手—魔把万映霞仔细端详了一阵道:“这女娃儿还真不错,头是头,脚是脚,老夫看 了打心眼里舒服。女娃儿,用不着怕,只要肯随老夫到吕粱山九天玄阴洞府,就有享不尽的 荣华富贵,比在迷踪谷那种鬼地方好得太多啦!”   万映霞既羞又怕,胀得脸庞血红,正色道:“老英雄,你是前辈,讲话最好规矩些。”   阴手一魔眯起那对色迷迷的三角眼,嘿嘿笑道:“老夫有什么不规矩的,能跟着老夫, 算是你的福气!”   麦小明嗔目喝道:“老混蛋!想不到你竟会对一位年轻姑娘存下非份之心,简直无耻透 顶,你可知道这位姑娘是谁?”   “她是谁?”   “她是一代大侠神飞梭万晓光前辈的千金,岂是随便受人欺侮的?”   “原来是万晓光的女儿,老夫和万晓光正是多年老友,万姑娘现在既是一名孤女,老夫 正该多照应照应她,也算对她父亲尽了—份故友之情。”   麦小明叱道:“放你娘的狗屁,这话有谁相信!”   阴手一魔陡现杀机,大喝道:“你这小子为什么口口声声一直在辱骂老夫?”   麦小明道:“难道你还不值得骂?”   阴手一魔已不愿再和麦小明斗嘴,只见他稳站当地,胸部一起一伏,面色也越来越黑, 尤其左手手掌不但发黑,还冒出缕缕黑气。   至于右手,因拿着拂尘,缩在袖内.还无法看出异样。   麦小明看出对方正在凝聚真力.以便以阴风掌施袭,随即也拔出长剑,一面叫道:“万 姑娘快走.待会儿在定襄昨晚投宿的那家客栈相会。”   万映霞右手执剑,左手紧扣着—支燕尾银梭道:“不!我不能走,至少我还可以在这里 为你助阵!”   麦小明道:“你快走!我纵然打不过他,至少还可以脱身!”   万映霞语气坚定道:“我不能把你留下自己走!”   只听阴手一魔发出一阵阴笑声道:“妤哇!原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早已勾搭成奸了.难怪 女娃儿不肯随老夫到吕梁山九天玄阴洞府去,小白脸当然比老夫好看得多!”   这一来终于激起了麦小明的真火,万映霞更是羞愤难当, —咬牙,燕尾银梭闪电般向 阴手一魔前胸掷去。   阴手一魔冷冷一笑,右手拂尘一挥,立即把燕尾银梭扫落,接着左手发出一记阴风掌.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狂飙袭向麦小明。   麦小明早已有备,在对方发掌的同时,便已侧身急闪。   虽是如此,但因对方的掌风笼罩范围太大,身子左侧仍被掌风袭中.   麦小明只感那掌风寒澈肌骨,不由自主连打两个寒噤。   万映霞虽站得较远,也被撞退五六步,站稳之后,仍冻得娇面发青.   麦小明略一停顿迅即抡剑向阴手一魔攻去。   阴手—魔因再度运集阴风掌力不易,暂时只好展开拂尘挥击。   别看他这拂尘只是随身应用之物,但却更胜一般兵刃,挥动起来.变化莫测,诡异多 端,逼得麦小明不但无法接近,而且眼花撩乱,防不胜防。   阴手一魔阴笑声中.攻势也越来越快.   在他预料,不出三十招,纵不能把麦小明置于死地,也必可把对方长剑挥落,只要麦小 明失去兵刃,再收拾他就易如反掌了。   岂知麦小明的武功,这些天又有进境。   虽然稍稍落入下风,却依然能保持死缠狠拼的精神,而且出手狠辣,奇招连连,迫得阴 手一魔丝毫不敢大意。   阴手一魔边打边暗暗心惊,忖道:“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如此难缠,若再假以时日,只怕 就更难对付了。”   意念转动间,越发增强了他必欲杀死麦小明的决心,否则纵虎归山,将来岂不对自己威 胁更大。   他心念既定,攻势愈见凌厉,同时左臂咯咯作响,刹时粗了一倍.又开始直冒黑气。   麦小明心知他又要以阴风掌施袭,近身相搏,对方掌力猝发,实在不易躲过.但又不能 怯阵开溜。   他之所以如此,不外是担心万映霞的安全,以他的轻功造诣,想脱离阴后一魔的阴风掌 施袭,绝非难事。   但若自己就此开溜,万映霞势必被对方掳走,他岂能让万映霞落入阴手一魔的魔掌。   这情景使得一旁观战的万映霞,越看芳心中也越冒冷气。   此时,她右手早又扣了一枚暗器.却因阴手一魔和麦小明厮杀得太过激烈,她怕失去准 头伤了自己人,是以一直迟迟不敢出手。   麦小明为防对方猝发阴风掌.这时改变为游斗方式,脚踏迷踪七星步,不停的滑步旋 身。   他的轻功造诣.已在阴手一魔之上。因之,渐渐反而使得阴手一魔开始眼花撩乱,以致 阴风掌虽已运足功力.却不敢随便施袭,以免虚发损耗内力。   不过如此一来.麦小明因体力消耗加速,也渐渐有些后力不继。   又拼斗了四五十回合,麦小明在体力不支下.情急间叫道:“万姑娘快逃!”   他的目的,不外是等万映霞走远后,自己再设法脱身。   岂知万映霞已看出麦小明即将落败,不但不走,反而纵身杀了进来.为麦小明助攻。   阴手—魔一声暴吼,左手随即辟出阴风掌。   这一掌比先前的那一掌威力更猛。   麦小明因早已有备,只是被阴风掌的偏风扫中,并无大碍,但万映霞因刚刚由正面冲 入,却正好被掌风击中。   只听万映霞—声惨呼,当即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这—来,麦小明为了救万映霞,就是能开溜也无法开溜。   所幸阴手一魔因施出掌力之后,真气消耗不少,攻势也随之减缓.麦小明也因而稍稍获 得喘息机会。   阴手一魔拼力攻出几招,把麦小明逼退数步,停下手来道:“小子,你心里应该有数, 继续打下去,你绝难再支持五十招。”   麦小明冷笑道:“在下既使再支持一招,也非打不可!”   “咱们谈谈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你说!”   “只要你肯让老夫将这女娃儿带走,老夫就情愿放过你。”   “笑话!只要在下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打这种念头!”   “你跟这女娃儿真的已经恋奸情热?”   “放你妈的狗屁!”   原来阴手一魔也觉出想制服麦小明不是一件易事,有麦小明在,就很难带走万映霞。   他阴沉沉忖思了半响道:“这样吧,老夫那九天玄阴洞多的是美女,你上次也曾见过. 只要你肯让老夫把这女娃儿带走,老夫情愿把手下的美女赐给你一个交换.”   麦小明叱道:“人不是货物,怎可随便交换,如果在下找一个女人交换你娘,你这老混 蛋肯不肯?”   阴手一魔只气得七窍生烟,不再答话,挥动拂尘,便又攻了上来。   麦小明立即又拼力迎击过去。   他方才说的是真话,只要有一口气在,便必须和对方拼战到底,因为他必须护住万映霞 不被掳走.否则还有何面目再回迷踪谷。   转瞬间两人又对拆了百招以上,麦小明身手虽高,内力总是不如对方深厚!百招之后又 渐渐落入下风。   他暗忖道:“若这样久战下去,最后不支的必定是我,若不能设法出奇致胜,看来最后 还是要糟。”   岂知在这时,阴后一魔竟自动向后跃退丈余,停下手来。   这等于又给了麦小明一次喘息机会,不过他弄不清对方为什么反而不乘胜袭击。   原来,阴手一魔也因内力消耗过多,再打下去,连他自己也没有必胜把握.   麦小明道:“你为什么又不打了?”   阴手一魔道:“老夫想和你再谈判一次。”   “你我已是势不两立,根本没什么可谈的!”   “你别误会,老夫先问问你,你可是真的喜欢这女娃儿?”   “至少.在下不能让她落在你手中.”   “你可是想要一个死人?”   麦小明呆了呆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阴手一魔仰脸嘿嘿笑了一阵道:“她已中了老夫的阴风掌,只有老夫才能救得了她,否 则她在两个时辰之内,便会阴毒攻心,气绝身亡。”   麦小明心头暗凛,但表面仍能保持镇定,道:“难道在下就救不好她?”   阴手一魔道:“当今武林.练就阴风掌的,只有老夫一人,这就是所谓独门武功.要想 救这女娃儿,当然也得独门手法。你若能救她,不妨试试看,只要能把她救醒,老夫拔腿就 走。”   麦小明虽不能断定阴手一魔说的是否真话,但内心却难免有—些着慌,万一救不活万映 霞.那又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顿了顿道:“你的意思要想怎么办?”   阴手一魔道:“很简单,只要你让老夫把她带回吕梁山,老夫保证在两个月之内再把她 送回迷踪谷。”   麦小明不禁怒火中烧,大喝道:“老王八蛋,我要你现在就把她救活!”   阴手一魔终于恼羞成怒,拂尘一挥.又攻了上来,—面吼道:“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 罚酒,老夫这次若制服你不了,誓不为人!”   麦小明只好抖擞精神.再度奋力迎战。   这次阴手一魔果然出招越发凌厉,迫得麦小明很快便全身汗水直冒.以致有些手忙脚 乱,但他却必须硬撑下去。   正在麦小明即将不支之际,忽见前面山麓转角处,一男一女两条人影.飞也似地掠了过 来。   那男的掠至阴手一魔和麦小明身侧两丈处.止步高喝道:“住手!”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却入耳惊心.似乎有种慑人心魄的力量。   麦小明和阴手一魔情不自禁各自向后跃退丈许,停下手来。   但见这人乱发披肩.胸垂长髯,身穿一袭宽大的灰袍,神态脱俗,赫然是长白神叟庞士 冲。   随他而来的那女子,轻盈活泼,风姿绰约,正是苗素苓。   苗素苓一见阴手一魔,立刻花容失色,不敢继续前进。   庞士冲连忙一招手道:“别怕!有老夫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苗素苓这才神色略加恢复,紧紧随在庞士冲身后。   阴手—魔视线紧盯苗素苓,双颊不住抽搐,吼道:“贱婢,原来你已跟随了庞老怪?”   庞士冲拂髯一笑道:“不错!老夫已把她收入门墙,她现在已不是你九天玄阴洞府的人 了。”   阴手一魔咆哮道:“庞老怪,你为什么抢夺老夫九天玄阴洞府的人?”   庞士冲淡淡一笑,手指麦小明道:“阴手兄言重了,苓儿是这位小兄弟交予老夫的,老 夫几曾与你打过交道?”   阴手一魔神色一窒,接着转头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把这贱婢交给了庞老怪!”   麦小明在这种情形下,当然不敢再得罪庞士冲,虽然当初苗素苓是被庞士冲掳走的,却 也只好点了点头道:“不错,是在下把苗姑娘交给了庞老前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麦小明信口道:“因为庞老前辈要收她做弟子,在下当然不能耽误了苗姑娘的机遇。苗 姑娘能跟随庞老前辈,总比跟着你这老小子好得多!”   庞士冲似是听得大为得意,摸了摸嘴巴道:“阴手兄,听到了没有?”   阴手一魔吼道:“老夫耳朵不聋,当然听得到他这番鬼话!”   庞士冲笑道:“若论鬼话,应该出自你的口中才对,麦小兄既不阴又不魔.哪里来的鬼 话?”   阴手一魔咬了咬牙,正要发作,不知怎的,却又忍了下去。   庞士冲望了昏厥在地的万映霞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阴手一魔担心麦小明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忙道:“这女娃儿和那小子恋奸情热,在山 野间公然猥亵,老夫看不过去,才出手把她击昏.”   庞士冲笑道:“你为什么不把麦小兄弟也一起击昏,专找年轻女人麻烦,还称得什么英 雄好汉!”   “难道你不相信老夫的话?”   “你阴手兄的话,岂止我庞士冲不信,只怕普天之下找不出一人会相信的。”   阴手一魔咬牙切齿道:“好哇!庞老怪,你敢侮辱老夫!”   庞士冲笑道:“老夫对你这样讲话已经够客气了,咱们两个暂且免谈,让我先问问这位 小兄弟.把事情弄明白再说。麦小兄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麦小明随即把方才的经过讲了一遍,只是把要到尼庵求见缁衣老尼之事隐去,以免泄露 机密又生枝节。   庞士冲再望了地上的万映霞—眼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也是迷踪谷的?”   麦小明道:“这位姑娘叫万映霞,是已故前辈神鞭飞梭万晓光的千金.万大侠因和胡前 盟主是结拜之交,在临终前把万姑娘托咐了胡前盟主.因之万姑娘才是迷踪谷的人。”   庞士冲默了一默道:“你和万姑娘是否真的在热恋之中?”   麦小明急得猛一跺脚道:“老前辈别听阴手一魔那老王八蛋胡说八道,晚辈是胡前盟主 的师弟,万姑娘是胡前盟主的侄女.晚辈若和她有了男女关系,那岂不成了乱伦。更何 况……”   “何况什么?”   “万姑娘早有一位青梅竹马的伴侣,这人叫文天生,也在迷踪谷,即使万姑娘和晚辈同 辈,晚辈也不该做出横刀夺爱之事。”   庞士冲微微颔首,转过头去道:“阴手兄.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实在不该说出方才那种 话,这是有损阴德的,你说他们恋奸情热,可拿得出证据来?”   阴手一魔只憋得面色有如猪肝,干咳了两声道:“—对少年男女走在一起,干柴烈火, 哪能办出好事?”   庞士冲笑道:“据说阴手兄的九天玄阴洞府养了不少美女,你跟她们不但走在—起,还 住在—起,朝夕相处,是否也没办出好事?”   麦小明也紧跟着高声道:“老混蛋.你娘你妹子也是女人,我跟她们走在一起,可能也 没办出好事吧!”   阴手一魔气得头脑发昏,双目凶光暴射,抡起拂尘,又向麦小明冲去。   谁知庞士冲却横跨两步,拦在阴手一魔身前道:“阴手兄,你想做什么?”   阴手一魔吼道:“这小子竟敢辱骂老夫,老夫非要了他的狗命不可!”   庞士冲哼了一声道:“有老夫在,你就别想动他一根汗毛!”   阴手一魔呆了一呆道:“莫非你这老怪物想插手管这档子闲事?”   庞士冲道:“老夫和姓麦的这娃儿关系不同,当然要护着他。”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老夫是谷寒香的养父,他叫谷寒香是师嫂,你说说看,这关系是否不同?”   “笑话!谷寒香什么时候曾把你这老怪物认作养父?老夫怎么没听说过?”   “上次天台山万花宫那次血战,你这老魔也曾在场,谷寒香临终前亲口交代老夫带走她 的遗骸,又把她那养子翎儿交予老夫,这话你总该听到了吧?”   “这就能断定谷寒香是你的养女吗?”   “老夫索性再对你实说吧!谷寒香抚养的那个孤儿翎儿,正是老夫的亲外孙,谷寒香既 是翎儿的养母,当然就是老夫的养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个混帐东西敢说不对?”   庞士冲这话虽然有点强词夺理.却使得阴手一魔难以反驳,顿了一顿道:“老怪物,你 真要管这挡子闲事?”   庞士冲冷笑道:“这根本不是闲事,老夫当然要管.即使姓麦的小娃儿与老夫没有半点 关系,老夫照样也要管。”   “你为什么要这样多事?”   “老夫要先问问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拦路伤人?”   “姓麦的小子半月前曾无缘无故掳走了老夫的人!”   “你指的一定是老夫新收的弟子苓儿了,苓儿现在已是老夫的人,你想要人只管向老夫 要!”   “很好!那你就把她交给老夫带走!”   “四两棉花一免谈(弹).苓儿已是老夫的人,你凭什么带她走?”   “如果老夫强要呢?”   “那就要看你的阴风掌能否胜过老夫?”   这—来,阴手一魔虽被激怒,却又不敢轻举动,他早就听说庞士冲的武功已达登峰造极 之境,即使论名头的响亮,也在自己之上。   若动起手来,势必讨不了好处,当下冷笑了几声道:“老夫用不着跟你伤和气,既然不 肯把那贱婢交予老夫,咱们后会有期,再见啦!”   说罢转身便走。   麦小明叫道:“庞老伯别放他走!”   庞士冲笑道:“你这小子真会见风转舵,听说老夫是谷寒香的养父,就改口称老夫为老 伯了。”   麦小明抱拳一礼道:“辈份攸关,晚辈既然知道您是谷师嫂的养父,当然要改口相 称。”   庞士冲得意地拂髯一笑道:“你这小子称得上是拍马屁专家,你为什么要求老夫别让阴 手—魔走?”   麦小明道:“万姑娘是被他的阴风掌击昏,只有他才能把她救醒。”   “谁说的?”   “当然是那老魔头自己说的。”   “狗屁!让老夫试试看。他有独门手法,难道老夫就没有?”   庞士冲说着来到万映霞身前,蹲下来观察了半晌道:“把她扶坐起来.老夫这就试 试。”   麦小明为了避嫌.忙道:“还是请苗姑娘帮忙一下吧!”   苗素苓连忙上前把万映霞扶坐起来。   庞士冲随即把右掌抵在万映霞后背的“命门穴”上,运气为她一面疗伤,一面解穴。   大约半盏茶时光过去,只见万映霞全身都冒出蒸蒸热气,庞士冲额角上也渗出豆大的汗 珠.   又过了半晌,庞士冲才收回手来,交代道:“再放她仰卧下去!”   接着再由怀里掏出一粒绿色丹丸,为万映霞服下。   麦小明带点紧张地问道:“庞老伯有把握她一定能醒过来?”   庞士冲道:“马上她就会醒过来。”   麦小明如释重负,总算放下心来。   他不但对万映霞放下了心,同时也看出苗素苓确实未受庞士冲虐待,看来庞士冲这位特 立独行的怪人,绝非阴手一魔.毒火成全那等黑道人物可比。   庞士冲望望麦小明.再望望苗素苓道:“你们两个分别多日,见了面正该多谈谈.怎么 反而显得陌生起来?”   麦小明道:“只要庞老伯能善待苗姑娘,晚辈也就放心了.上次庞老伯把苗姑娘带走, 晚辈险些误会了你老人家.”   庞士冲呵呵笑道:“老夫这—生,从未收过弟子,能把她收归门下,该是她的福缘才 对。”   麦小明道:“那么晚辈也该谢谢庞老伯了!”   庞士冲两眼一眯,笑道:“你这小子真会说好听的,老夫收了她.你有什么可谢的?”   麦小明正色道:“当初晚辈陷身在阴手一魔的鬼洞府,是苗姑娘救了我,如今苗姑娘能 列入您的门墙受艺,以您的绝世武功教导于她.她将来也必能成为一名武功高不可测的女 侠,晚辈怎能不为苗姑娘高兴!”   这时的苗素苓早已娇羞满面,芳心中对麦小明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只是当着师父的 面不便表示而已。   庞士冲不动声色道:“老夫早看出你对苓儿十分关心,苓儿也时时惦记着你。既然如 此,那就让你们暂时相聚一段时间吧!”   麦小明心中一喜,却又茫然道:“莫非庞老伯也要和晚辈一路同行?”   庞士冲呵呵笑道:“老夫哪有闲工夫陪你同行,我是让苓儿随你同行.”   麦小明哦了声道:“那么晚辈过几天回迷踪谷,苗姑娘是否也要跟去?”   庞士冲道:“当然她也要随你到迷踪谷去。”   麦小明喜道:“那太好啦!”   庞士冲道:“你别高兴,老夫准她随你到迷踪谷,除了让你们多一点时间相聚外,最主 要的,是要她见见她的姐姐。”   “庞老伯也知道苗姑娘的姐姐在迷踪谷?”   “这事苓儿当然早就对老夫讲了,她说她姐姐苗素兰居然做了霍元伽那狗东西的压寨夫 人。这事连老夫都透着不解,小子,你一定知道原因吧?”   麦小明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事晚辈也莫名其妙,那位苗姑娘原是跟着胡前盟主 进入迷踪谷的,对胡前盟主可说忠心不二,胡前盟主归天后,她和谷盟主更是情同姐妹,真 不知她为什么会变心投向了霍元伽?”   庞士冲默了一默道:“所以老夫才想到要查明原因,非得苓儿不可。她们是亲姐妹,那 位苗姑娘一定去对苓儿说出心里的话。”   麦小明道:“难得老伯肯为这事放苓姑娘到迷踪谷去,你方才说只是让苓姑娘暂时离开 您,那么她以后又到什么地方找您呢?”   庞士冲道:“时间一到,老夫自会设法通知她到什么地方找我,用不着你操心。”   正说到这里,躺在一旁的万映霞已悠悠醒来。   当她看到身边多了一名怪老人和一名美丽少女,不由微微一愣。但却没说出话来。   不过,很快她已认出这名怪老人是长白神叟庞士冲,因为数月前她也曾参加过天台山万 花宫那次血战,当然也见过庞士冲。   苗素苓连忙亲切地把万映霞扶起。   万映霞四下张望了一阵,似是心有余悸地问道:“阴手一魔那老魔头呢?”   麦小明道:“被庞老伯打跑啦.你也是庞老伯救的,还不快拜谢他老人家!”   万映霞连忙无限感激的向庞士冲拜了下去。   庞士冲道:“用不着客气,苓儿快快扶万姑娘起来!”   万映霞起身后,望着苗素苓道:“这位姑娘是谁?”   麦小明道:“她就是我对你说过的苗素苓姑娘.也就是咱们迷踪谷那位压寨夫人的亲妹 妹。”   万映霞哦了一声,急急裣衽施礼道:“原来是苗姑娘,失敬了!”   麦小明道:“苗姑娘现在已是庞老伯的高足.庞老伯已决定让她和我们一起回迷踪谷 去。”   万映霞道:“那太好啦!”   庞士冲见万映霞已完全恢复,随即吩咐苗素苓道:“苓儿,你就随他们走吧!时间一 到,为师自会设法接你回来,我走啦!”   眼看庞士冲的人影消逝不见,苗素苓才问麦小明和万映霞为什么不在迷踪谷,却来到这 里。   麦小明因苗素苓已将跟随自己行动,自然不能隐瞒,当即把要到尼庵的事说了一遍。   由这里到那尼庵.大约只有七八里路,麦小明依稀仍能记得途径。   麦小明边走边问道:“苗姑娘这些天和庞老伯都到哪里去了?”   苗素苓道:“这半个多月,随师父走了很多地方,至于是什么地名,我也记不清楚。总 之,师父和我—直是马不停蹄地在赶路.”   “庞老伯一定说过东奔西跑的原因吧?”   “他老人家是要找迷踪谷谷前盟主的遗骸。”   “谷前盟主的遗骸是在天台山被人盗走的,离这里遥遥数千里,在山西地界怎会找到 呢?”   “那我就不明白了.”   “我上次和你分手后.曾遇到一位蒙面黑衣女子,那女子的身材举止,和谷前盟主完全 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谷前盟主并没死。这次和万姑娘到那处尼庵,目的不外是希望能找到 谷前盟主。”   苗素苓只听得大感迷惑道:“人死不能复活,你们不是明明看到谷前盟主死在天台万花 谷吗?而且她的遗体还被师父带着走了十几里路。若她还活着,师父怎会看不出来?”   麦小明吁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固然有理,但那晚我所见的黑衣蒙面女子,却太像谷前 盟主了,我必须解开这个谜。”   苗素苓似是也被引起好奇,道:“听说谷前盟主国色天香,美艳天下无双,我早就希望 能一睹她的绝世容颜。如果那位黑衣蒙面女子真和她一模一样,见了她也就等于看到谷前盟 主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转过两个山脚.再往前便是通往那处尼庵的岔路。   忽听万映霞失声道:“你看前面山脚下不正有位黑衣蒙面女子?一点不假,看她的背影 和走路姿态,还真像谷前盟主!”   麦小明急急向前方远处望去,果然那蒙面女子正是上次夜间所遇酷似谷寒香的女人,当 下立即加快脚步道:“咱们快追!”   这时.那黑衣蒙面女子与麦小明等人相距大约十几丈远,若施展轻功,几个纵跃便可追 上。   但因担心惊动了对方,反而会弄巧成拙,因之,三人只能加快脚步,却不便急起直追.   眼看那黑衣蒙面女子转入岔路,而那岔路又是通往尼庵的必经之路,麦小明不觉暗喜。 因为,因为由此不难预料待会儿到了尼庵必有所获.总算不虚此行。   岂知麦小明等三人赶到那条岔路口时,黑衣蒙面女子已经失去踪影。   不过,麦小明并末因此失望,因为这条岔路两旁都是丛林,而且又曲曲折折,路在丛林 当中,双方只要稍有一点距离,就不易被发现。   于是,他放缓脚步道:“不必追了!她—定到了尼庵。咱们只要找到尼庵,便可找到 她。”   万映霞道:“您怎能断定她一定会到尼庵去呢?”   麦小明道:“我上次来时仔细观察过,这附近除了那处尼庵,并无其他人家,毫无疑问 她是往尼庵去了.”   出了丛林,前面便是一片墓地,麦小明想起那晚之事,笑道:“上次我来时是夜里,还 特地停下来察看了所有墓碑。”   万映霞一愣道:“察看墓碑做什么?”   麦小明道:“我当时有个奇特想法,竟认为那黑衣蒙面女子是谷前盟主的灵魂出现。看 到这片墓地,心想她一定是被人把遗骸带来葬在这里。正好那晚有月亮,便把所有的墓碑仔 细察看,看是否有谷前盟主的名字。”   他这番话说来轻松,但听在万映霞和苗素苓耳里.却都有毛骨悚然之感。   麦小明见二人脸色有些不对.连忙又道:“那是因为当时夜里,而且那黑衣蒙面女子的 人影又是在附近消失的,所以才会想到这方面的。如果是大白天,就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越过墓地,再走了半里左右,前面山脚下便是那处尼庵。   上次因在夜间,麦小明并未看清尼庵全貌.这次终于看清这座尼庵规模虽不算大,但却 古色古香,雅致非常,庵前幽篁修竹,林木掩映,大有超尘出俗之慨.   庵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妙妙庵”三个仿宋大字,仅看这庵名,便显得与众不同.   麦小明等人刚要举步跨进庵门,突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尼冲了出来,叱道:“什么人不 经通报便要往庵里乱闯?”   出家人竟然如此凶悍,实在出人意料,尤其这小尼唇红齿白,看来十分娇俏,简直令人 不相信对人竟是这样疾言厉色。   若依麦小明的性子,早就直冲进去,说不定还要反骂那小尼几句,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谨 慎小心。   一来是他此来有求于人,二来他想到那缁衣老尼的盖世武功,若吵闹起来,那就吃不了 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连忙抱拳—礼道:“我们是来求见庵主的,因为找不到人通报,不得不直接 进来。”   那小尼冷着面孔道:“我们庵主从不见客,通报也是枉然!”   麦小明陪着小心道:“我们实在是有要紧的事,赶了好几天路才来到贵庵.务请小师太 代我们通报一声!”   那小尼哼了一声道:“你说得虽然好听.可惜不对劲。”   麦小明茫然道:“什么叫不对劲?”   那小尼道:“我们庵主立下的规矩,只准女人进庵.男人不得入内,你是男人不是?”   麦小明皱了皱眉道:“小师太好眼力,居然看不出在下是男是女.如果你以为在下是女 的.就该放我进去。”   那小尼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道:“既然你也是女的,那我就进去通报一声,不过你们先 要告诉我是为什么事而来?”   “我们见了庵主后,自然会主动讲明来意。”   “不成!庵主会先问我,我不能回答不上来。”   麦小明顺口道:“你就说我们和庵主是旧识.”   那小尼道:“那是故人来访了,你们为什么不早说?等着,我马上进去通报。”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那小尼才走回来道:“随我到精舍来吧!”   进入庵门,又穿过两道门,那小尼才把三人引入一间禅堂道:“这是庵里的待客精舍, 庵主通常都在这里接待客人。你们稍候一下,庵主马上就到。”   此刻的小尼已显得亲切多了,临走时还特地泡了三杯茶放在茶几上。   这间精舍窗明几净,布置高雅,果然是佛门清净之地.   麦小明低声交代苗素苓道:“待会儿庵主来了.千万要保持礼貌,表现得越恭敬越 好!”   苗素苓带些不解道:“你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什么半个多月不见,就变得这 么谨慎小心起来了呢?”   麦小明道:“你问万姑娘就知道啦.这位庵主前些天到迷踪谷.独力杀退了阴手—魔等 五人,挽救了迷踪谷一场大劫。   她的武功之高,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别看我年纪轻,却见过不少当代高人. 连刚死不久的天台万花宫主佟公常武功也比不上她。这样一位高人.咱们怎能不对她尊 敬。”   苗素苓也听得肃然动容,道:“原来如此,这真是我的荣幸,今天竟有机会瞻仰到这样 一位绝世高人。”   正谈话间,那小尼已陪着一位中年女尼缓缓走了进来。   麦小明等人见进来的虽不是那位缁衣老尼,也一起站起身来。   那中年女尼神态十分严肃, 一看便知在尼庵中必定也很有身份地位。坐定之后单掌立 胸,打了个问讯道:“二位可是要见贫尼?”   麦小明陪笑道:“晚辈求见的,是贵庵的庵主!”   中年女尼不动声道:“贫尼便是这里的庵主。”   这使麦小明等三人都不免为之错愕,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十三回 拜师妙尼   中年女尼道:“三位小施主既然要见贫尼,贫尼来了,为什么又不说话?”   麦小明轻咳了—声道:“晚辈们求见的好像不是庵主。”   他话出口后,才觉出措词有些可笑。   果然,中年女尼淡淡一笑道:“小施主真会开玩笑,贫尼主持这座妙妙庵已经好多年 了。即使不像,还是要做下去。”   麦小明脸上一热道:“晚辈求见的那位师太,年纪比庵主要大些。”   中年女尼笑道:“贫尼在妙妙庵,年纪已经算不轻了,今年算来已经七十有八,年纪再 大些那该是谁呢?”   麦小明、万映霞、苗素苓不觉全为之一怔。   这庵主看来只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而且依然面目姣好,风姿楚楚,怎会已经是七 十八高龄的人?   但对方既是这么说,麦小明等人又不便当面表示异议。   中年女尼再道:“三位小施主可能是认错人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接着吩咐那小尼道:“云心,把这三位小施主送出庵去!”   麦小明心头大急,他不能白来一趟,忙道:“庵主请暂缓下逐客令,晚辈半月前一个夜 晚,曾来过贵庵,明明见到一位老师太在佛堂诵经。而且还和晚辈讲过不少话,晚辈求见的 是她老人家。”   中年女尼摇了摇头道:“妙妙庵没有这样一个人!”   麦小明正色道:“晚辈明明在贵庵见到那位老师太,庵主何必坚拒晚辈们的求见!”   中年女尼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忽听窗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静月不必难为他 们,为师的见见他们就是了.”   听这声音,正是那缁衣老尼。   麦小明不觉喜出望外。   中午女尼在这刹那,也立即面现肃容,急急起座恭迎。   缁衣老尼缓缓进入待客精舍,在主位上坐下.   中年女尼连忙上前施礼问安。   麦小明和万映霞也随即上前恭谨无比的行礼致敬。   苗素苓虽是第一次看到缁衣老尼,也随着麦小明和万映霞一起上前拜见。   缁衣老尼湛湛眼神,扫视了麦小明三人一阵道:“你们可是由迷踪谷来的?”   麦小明躬身道:“晚辈们正是由迷踪谷来的。”   他因苗素苓是随同而来,因之并未做个别引见。   缁衣老尼不动声色道:“三位施主老远来到妙妙庵,不知为了何事?”   麦小明道:“上次老师太挽救了迷踪谷一场大劫,晚辈们特地来向老师太致谢!”   缁衣老尼脸色一变道:“可是绿林盟主霍元伽要你们来的?”   麦小明道:“不!是晚辈们三人自己来的。晚辈知道老师太不愿外人来打扰清修,所以 不曾告诉任何人你老人家住在妙妙庵。”   缁衣老尼冷笑道:“可是她们两位姑娘就知道了!”   麦小明道:“晚辈可以保证,她们两位不会再告诉别人。”   缁衣老尼哼了声道:“上次你来时,贫尼明明交代过不准对任何人透露妙妙庵的事,那 时只有你一人知道,现在却已变成了三人知道,你还保证个什么?”   麦小明不觉羞愧满面,顿了顿道:“晚辈是因上次老师太曾说过妙妙庵不准男人进来. 所以才想到带她们两位姑娘同行。”   缁衣老尼叱道:“强词夺理,那你为什么要带两个来?”   麦小明道:“晚辈不敢欺瞒,这位苗姑娘是在路上与晚辈相遇,晚辈不能丢下她不 管。”   “奸吧!算你有理,既然是为谢我而来,现在你们已经当面谢过了,就该走了。”   “晚辈还另有一件事相求老师太。”   “又有什么事?”   “仍是上次前来贵庵的事,那位黑衣蒙面女子究竟是谁?”   缁衣老尼瞬息间脸色变了几变道:“你为什么老是要问这件事?妙妙庵根本就没有这样 一个人!”   麦小明道:“晚辈方才来时,在路上又曾遇见她。”   苗素苓和万映霞也同声道:“晚辈们方才也亲眼见到!”   缁衣老尼冷冷笑道:“就算你们遇见这样—个人,又怎能断定她必在妙妙庵,你们可曾 亲眼见到她进入妙妙庵?”   麦小明被问得有些难以答话,顿道:“这附近四下并无人家,除了妙妙庵,她不可能到 别处去。”   缁衣老尼道:“又强词夺理。她为什么一定要进入妙妙庵来?难道她就不能是到深山里 去?”   麦小明哦了声道:“她到深山做什么?”   缁衣老尼道:“孤魂野鬼,当然要遁迹深山,如果贫尼所料不差,她很可能就在前面那 片墓地里。”   麦小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连头也大了很多,两眼直盯着缁衣老尼道: “老师太说这话令晚辈不解。”   缁衣者尼道:“实对你们说吧!贫尼近月以来,也曾遇到这样一个女人。”   麦小明迫不及待问道:“真的?老师太可曾与她讲过话?”   缁衣老尼摇头道:“她的装扮异与常人,贫尼当然希望能查明她的底细,可惜当贫尼每 次走近她时.她就忽然消失不见。”   “老师太都在什么地方见到她?”   “前面那片墓地。”   麦小明不禁打了个寒噤道:“莫非那黑衣女子果真是鬼?”   缁衣老尼道:“有这种可能,因为据说那墓地里新近埋葬了—个女人。”   “那女人是否就是迷踪谷的谷前盟主?”   “贫尼并不清楚她是谁。”   “那一定是谷前盟主,老师太可知道是哪座新坟?”   “那片墓地里新坟很多,贫尼就是要问,也无从问起。”   麦小明呆了半响,却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那黑衣蒙面女子不可能是鬼!”   缁衣老尼道:“你怎知她不是鬼!”   麦小明道:“鬼都是在夜间出现.可是晚辈们方才见到她却是白天。更何况上次她还和 晚辈讲了不少话,鬼哪有和人讲话的道理?”   缁衣老尼神态十分安样,缓缓道:“这就很难讲了。为了让你们相信,贫尼决定把你们 留在这里住上一晚!”   麦小明茫然道:“老师太准备让晚辈们相信什么?”   缁衣老尼道:“那黑衣蒙面女子几乎每晚必在墓地出现,今晚贫尼决定亲自带你们去看 看,不过你们必须遵照贫尼的规定行事。”   “老师太有什么规定?”   “在贫尼未带你们到墓地之前,你们不可擅自前去。”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你们白天前去打扰,晚上她可能就不出来了.”   “晚辈们一定遵命!”   缁衣老尼起身离座,吩咐那中年女尼静月道:“把前面的待客精舍整理出两间,招待他 们三位,我要回房去了。”   麦小明等三人目送缁衣老尼出了这间精舍,才听静月道:“三位小施主随我来!”   过了两道洞门,又回到前面庵门附近。   就在庵门内侧的左方,有一栋三间精舍,中间一间是小客厅,左右两间是卧室。   静月把三人领进小客厅,交代随同前来的那小尼道:“云心,这三位小施主就由你负责 招待,我走了!”   她走出门去,却又止步回身道:“贫尼也有一个规定,三位小施主务必遵守!”   麦小明道:“庵主有话只管吩咐。”   静月道:“在家师未带三位到墓地前,三位不得擅自出庵门,当然更不得往庵内其他地 方乱闯。否则若闯出祸来,连贫尼也难以担待。”   静月庵主走后,云心小尼随即泡上茶来,然后也径自离去。   这时尚不到正午,离天黑还有大半日时间,麦小明等三人因在精舍内不准出去,实在是 件不舒服的事!那滋味简直和进囚牢一样。   万映霞道:“我看这座妙妙庵里,必是有什么秘密,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禁忌。”   苗素苓道:“是啊,可是她们的规定,咱们又不能不听.”   麦小明这时反而十分沉着,坐在那里只顾喝茶,并未开口说话。   只听万映霞道:“麦小侠和苗姑娘可相信世上有鬼?”   苗素苓道:“我虽然没见过鬼,但却知道有扮神弄鬼的。”   万映霞道:“今晚老师太带咱们到墓地去,可不可能也是事先布置好,有人在那里扮神 弄鬼?”   苗素苓皱眉道:“这就很难说了,只要看得准,即使有人扮神弄鬼,也瞒不过咱们的眼 睛。”   两人又谈了一阵,云心小尼已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虽然是食盒,各种菜肴却十分丰富精致,云心把饭菜在桌上摆好道:“三位必定饿了, 快快请用饭吧!”   三人奔波了一上午.尤其麦小明和万映霞,更和阴手一魔经过了一番激烈拼战,当然早 就饥肠辘辘,随即入座吃了起来。   云心小尼则站在一旁。   麦小明搭讪着问:“小师太,贵庵有些事在下觉得很奇怪。”   云心小尼道:“小施主有什么奇怪的?”   麦小明道:“老师太在贵庵身份地位最高,为什么庵主却不是她?”   云心小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那是师祖把庵主让给了师父,师父虽然是庵主,但每 逢有重大事情,还必须请示师祖。”   “老师太为什么要把庵主让给令师呢?”   “理由很简单,师祖不做庵主,用不着处理琐事,便可专心一志的清修,这不是很好 吗?”   “老师太是什么时候把庵主让给令师的?”   “从我来到妙妙庵后,庵主就是家师。”   麦小明默了一默道:“先前庵主说她已经七十八岁.她为什幺要骗我们?”   云心小尼正色道:“庵主明明已经七十八岁,她根本没骗你们!”   “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因为她对我也是这样说。为了证明她的话不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从五岁进入妙妙庵,至今已经十二三年.从我记事到现在.家师的模样—直未变. 所以我才相信她有七十八岁。”   麦小明只能楞愣地听着,却无法再说什么.   一顿饭匆匆用过,云心小尼提走食盒之后,整个下午未再来过.   麦小明、苗素苓和万映霞也谨遵静月庵主的交代,并未离开这间精舍,半天的时间,全 闷坐在小客厅里度过。   直到天晚,云心小尼才又来送上晚饭.   云心小尼临走时交代,要等二更过后才能到墓地去,希望他们能提前就寝。时间一到. 她会来负责招呼起床。   正好左右两间卧房,麦小明一间,苗素苓和万映霞合住一间。   卧房内各种寝具都准备得好好的,三人为了养足精神,晚饭后立即上床休息,不过未等 云心小尼来叫,他们在二更左右便自动起床,齐集在小客厅等侯。   果然,过了一会儿,云心小尼便来了,她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三位没唾?”   麦小明道:“我们刚起床,老师太起来了吧?”   云心小尼道:“师祖已在庵门外等侯三位.你们这就去吧!”   麦小明顺口问道:“小师太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云心小尼道:“我怕鬼,不去啦!”   三人略略整了整装,随即赶到庵门外.只见缁衣老尼果然已在那里等候。   三人齐齐向缁衣老尼行了一礼,麦小明道:“打扰老师太清修,晚辈们实在抱歉!”   缁衣老尼道:“为了证实贫尼所言不虚,也就只好陪你们一道了。”   这时正是下旬,刚好月亮已经升起.以他们几人的目力,足可看出数十丈外。   一行四人,立即往墓地出发。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们都自动放轻脚步,以免惊动了那黑衣蒙面女子。   一里左右的山路,很快便到.缁衣老尼指着墓地前缘的一道土岗道:“隐身在土岗之 后,对墓地附近可以一览无遗,咱们就隐身在土岗之后吧!”四人来到土岗之后,只露出半 个头来,果然对整个墓地.全能看到。   这块墓地极大,有百余座坟墓,足足占了好几亩地范围,必须转动视线,才能由这头看 到那头。   麦小明低声道:“咱们三人最好分区监视,苗姑娘请监视左边,万姑娘请监视右边,中 间部分由我负责.”   但三人看了半晌,却丝毫不见动静。   万映霞有些着急,低声道:“老师太,她怎么还不来?”   缁衣老尼笑道:“她有她的行动,问我有什么用?也可能现在时间未到。”   “可是时间已经不早啦!”   “虽然时间不早,还不到三更,你一定听说过,鬼魂出现,多半是在三更.”   缁衣老尼这几句话说来轻松,但听得万映霞却有点毛骨悚然,好在人多,如果要她自己 留在现场,虽有一身武功,也必胆怯。   凝神向墓地望去,那一座一座的坟墓,在月光映照下,还真有些鬼影幢幢之感,尤其虫 声啾啾,鬼火磷磷,越发增加了恐怖气氛.   万映霞搭讪着再问道:“如果她今晚不出现,晚辈们岂不是白来了?”   缁衣老尼冷声道:“我只是带你们来碰碰运气,并不担保她一定来.连我白来一趟都不 在乎,你还抱怨什么?”   万映霞自知方才的话对缁衣老尼大不礼貌,一阵羞惭,不再吭声。   苗素苓却忍不住笑道:“老师太,你老人家方才的话真有意思。”   缁衣老尼道:“贫尼的话哪里有意思?”   苗素苓道;“晚辈听人家说遇见鬼是运气不好,您刚才说是带我们来碰运气,岂不成了 遇见鬼反而是好运气?”   缁衣老尼淡淡一笑道:“这要看你们的希望是什么,一般谁都不希望遇见鬼。所以看到 鬼是运气背。而你们今晚是希望遇见鬼,当然看到鬼便是好运。我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   苗素苓也被说得不再吭声。   忽听万映霞惊叫道:“来啦!来啦!”   麦小明和苗素苓齐齐向万映霞监视的区域看去,果然在墓地右方出现了一个人影,而且 黑衣蒙面,正是酷似谷寒香的那名女子,只因隔得太远,却又无法确认是否同一个人。   这时麦小明、苗素苓.万映霞都感全身血脉加速,有着无比的激动.已完全失了恐惧, 吓的只是惊奇.   缁衣老尼望着人影,缓缓说道:“从现在起,你们最好别说话,多注意看,否则你们很 可能会不知道待会儿她是怎样消失去.”   那黑衣女子静静的站在—块墓碑前,仰脸朝向东方.似在观赏月色。   许久,才见她缓缓移动脚步,走近墓碑后的那座墓,就在墓沿坐下.   这一坐不打紧,足足顿饭工夫,竟然一直未动,就像木雕泥塑一般。   麦小明终于情不自禁的道:“老师太,如果她一直不动,咱们也—直守在这里不动 吗?”   缁衣者尼道:“你准备怎么样?”   麦小明道:“晚辈想向她偷偷接近,只要能逮到她,就不虚此行了。”   缁衣老尼道:“你如果想多看看她,就别轻举妄动。”   “那么晚辈偷偷走过去离她近些,至少可以看得真切一点。”   “鬼的警觉性最高,只怕你还没有走近她,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管如何,晚辈还是想去试试,否则老等在这里,实在不是办法。”   “既然你有这种想法,就只管前去。”   麦小明立即交待苗素苓和万映霞道:“两位姑娘请守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苗素苓难禁好奇,忙道:“我也要去!”   麦小明道:“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她发觉,苗姑娘还是别去的好。”   苗素苓也就不再坚持。   麦小明为了行动隐秘,便跃下土岗,以土岗做隐蔽,再屏息前进,并提气纵身,尽量不 使脚下发出声音。这道土岗极长,预计走到尽头时,必定已距黑衣蒙面女子所在坟墓不远。   果然,当走到土岗尽头,又能看到墓地时,和那黑衣女子,相距只不过四五丈远。   这样的远近.以麦小明轻功而言,只要吸气纵跃,便到达跟前。   但他却不敢这样做,因为他想到,如此不但将使对方受惊,也必激怒对方.如果对方真 是谷寒香,那更是一种大大不礼貌的举动。   倘若对方并非谷寒香,也必因被激怒而不表露身份,更何况对方有可能真的是鬼,那就 更不能冒失从事了。   于是,他决定先在土岗尽头的隐蔽处观察仔细再说。   由于距离已近,又有月光照射,此时已看得十分清楚,这女人果然就是上次所见的黑衣 蒙面女子。   不消说,那神态也完全和谷寒香生前酷似。   此刻,她仍然坐那里动也不动.一个人能凝坐如此长久的时间,全身毫不活动实在颇为 罕见。   更何况是半夜三更,处在四无人烟荒凉的墓地里。   麦小明屏息观察了足有盏茶工夫,便不再犹豫.随即蹑手蹑脚向那黑衣蒙面女子接近。   正好对方是背对麦小明,麦小明只要脚下不发出声息,便不致被对方察觉。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很快便已剩下两丈左右的距离。   此刻麦小明内心已有绝对把握,对方根本不可能逃脱,退一步说.即使她真是鬼魂出 现,也必可看清她隐没之处。   如果隐没在她所坐的那座坟墓里.那么这座坟墓,就必定是她的埋葬之所,   在这刹那间,麦小明隐隐感到,似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开始紧缩.但他却不便一 扑而上。   可以想见,远处土岗后的万映霞和苗素苓,这时内心必定也有着同样无比的紧张.   麦小明仍继续屏息慢慢接近。   谁知就在这时,微一眨眼之间,那黑衣蒙面女子竟倏忽间失去踪影。   麦小明立即惊呼失声,因为他竟真的未看清那女子究竟是怎么样消失的。天下竟真的有 这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事,偏偏就被他遇上了.   他急急跃到墓前,看那墓碑时,只见上面写着显考某公之墓,显然与那黑衣蒙面女子无 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他怔怔地回到原处,缁衣老尼和苗素苓、万映霞仍在土岗后的斜 坡上。   细衣老尼冷冷笑道:“方才的经过,我和她们两位姑娘都已看得清清楚楚,你就不必再 说了。”   麦小明吁了口气:“莫非她真是鬼?”   缁衣老尼道:“你离她那么近都没看清她是人是鬼,贫尼又怎知她是什么.”   麦小明道:“鬼魂出现时,本来和人没有分别,晚辈又怎能判定她是人是鬼?”   缁衣老尼道:“如果是人,她又怎会在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麦小明道:“这样说老师太一定认为她真是鬼了?”   缁衣老尼笑道:“我在远处,哪里有你看得真切,应当你比我更明白.为什么反而问起 我来?”   苗素苓问道:“她会不会再出现?”   缁衣老尼站起身道:“走吧!”   麦小明、苗素苓、万映霞三人随缁衣老尼回到妙妙庵,已将近四更。但他们因对缁衣老 尼有种难言的敬畏,不敢迟起.天刚亮便都自动起床。   不久云心小尼送来早饭,临走时道:“三位小施主饭后请到昨天待茶的精舍,我们师祖 在那里等你们.”   三人不敢怠慢,匆匆用过早饭,立即赶到昨日去过的待客精舍.   缁衣老尼果然已先等在那里,她的身旁,还站着庵主静月和云心小尼。   三人连忙恭敬上前拜见.   缁衣老尼道:“妙妙庵二十年来,从未留外人住宿,对你们算是破例,现在你们该走 了!”   麦小明躬身答道:“晚辈们本来就准备来向老师太辞别的。”   缁衣老尼双目湛湛神光,扫视了三人一眼道:“贫尼想留下你们其中一人。”   麦小明不知对方是何用意,哦了声道:“晚辈们并没犯什么错,老师太为何要留下我们 的人?”   缁衣老尼笑道:“小施主多心了。贫尼留下一人.教他几招武功,难道不好吗?”   麦小明连忙深施一礼道:“既是如此,晚辈愿意留下!”   缁衣老尼摇头道:“不成!你若留在这里,必定引起霍元伽的疑心,万—他找到这里岂 不扰乱了妙妙庵的清静。”   麦小明顿觉一阵懊丧。   深知习武之人,所期盼的就是武功能更上层楼.尤其麦小明因好胜心强,更是不愿失去 这次平生难逢的机会。   只听苗素苓抢着道:“那么老师太就请把晚辈留下吧!”   她因已听麦小明和万映霞述说缁衣老尼神功盖世,所以才有此要求。   缁衣老尼又摇头道:“贫尼只准备留下一人,但却不能留你!”   苗素苓怅然问道;“老师太可是看不起晚辈?”   缁衣老尼道:“你别误会,我已听说你原是阴手一魔的门下,又被少林掌门替峨嵋掌门 收为记名弟子,后来长白神叟庞士冲又把你列入门墙。可见你的武功必定已经不凡,何况据 说你到迷踪谷,是要见你那姐姐苗素兰。因之,贫尼不便耽误了你们姐妹的久别重逢。”   万映霞听到这里,急急趋前两步,拜伏在地道:“弟子万映霞叩见师父!”   缁衣老尼抬起右手,虚空一托道;“起来。不准称我师父,因为你我之间,辈份不 对。”   在这刹那,万映霞只感到有股巨大而又柔和的暗劲,托得她不想起来也非起来不可。   缁衣老尼继续说道:“但不拜师父不便授艺,所以我命你拜在静月门下。静月随我受艺 多年,论武功不在你所见过的高人之下。如果贫尼有空,也许会顺便传你几招。”   刀映霞连忙再度跪拜下去,不过这次她已改称“师祖”.   接着再向师父静月拜了下去。   静月亲自扶起万映霞道:“有师祖在,用不着再向我行此大礼。”   缁衣老尼默了一默.再道:“霞儿,你可知道我单单把你收留在妙妙庵的原因吗?”   万映霞谨声道:“徒孙不知。”   缁衣老尼叹息一声道:“我虽然和你父亲万晓光并不认识,但却知道他是一个好人,又 知道他死得极惨。你身为女儿,必定早有为父报仇之志。我命你留在妙妙庵,不外是能让你 将来完成为父报仇的心愿。”   想起三年前父亲之死,万映霞不禁泪流满面,激动无比地再度拜了下去。   缁衣老尼道:“你们两人先回昨晚住宿之处小坐一会儿,我要把霞儿留在这里交代她几 句话,待会儿再命她送你们一程.”   麦小明和苗素苓回到昨晚所住的精舍不久.万映霞也来了。她说:“走吧!我送你们两 位。”   接着又道:“师祖和师父都已交代过,不必再去见她们了。”   出了庵门,暂时谁都没话。不消说,此刻的麦小明和苗素苓,都难免暗自羡慕万映霞的 际遇。   走了许久,麦小明才吁了口气道:“万姑娘,老师太可曾说过要把你留在这里多久?”   万映霞道:“师祖和师父都不曾透露过.”   麦小明道:“你能被老师太和静月庵主留下来授艺,在你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但却给 我添了很多为难之处。”   万映霞颦起黛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回去以后不好向钟副盟主交代.”   麦小明苦笑道:“对钟副盟主倒没什么不好交代的,难以交代的该是你那师兄文天生。 你跟他关系不同。当初我请求你一起来.现在却又不能带你一起回去,回到迷踪谷让我对他 说什么好?”   万映霞不觉娇羞满面,低下头道:“为父报仇,比和他在一起应该更重要.先父当年待 他恩重如山,我能留在妙妙庵习艺,如果他是个识大体明大义的人,应当为我高兴才对。”   “你认为文天生有这种度量吗?”   “我想他应该有的。”   “那我就放心啦,老师太可还有什么交代的?”   “师祖和师父都交代过,迷踪谷不能再有任何人到妙妙庵来.尤其霍元伽方面的人,连 妙妙庵在什么地方都不能让他们知道,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师祖是住在妙妙庵里。”   “如果我来呢?”   “你来也许会例外。”   万映霞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道:“这是师祖要我交给你的,请收下!”   麦小明茫然接过.只见那薄册写着“妙妙剑诀”四个颇为苍劲而又娟秀的字。   他不觉喜出望外道:“莫非是老师太赐给我的武学秘笈?”   万映霞道:“虽是绝妙武学,却算不得秘笈。你没见墨汁刚干,这是师祖昨晚由墓地回 来后才临时写成的。”   麦小明哦了声道:“老师太为什么竟肯赐我这册武功绝学?”   万映霞道:“实对你说,师祖一直私下赞美你的资质不凡.是武林中难得奇才.她原想 把你收下,又担心迷踪谷失去你.很可能使钟副盟主将无法再和霍元伽继续周旋.所以,才 连夜把她所体会到的剑术精华写成一本薄册,取名妙妙剑诀,要你回到迷踪谷后,自行练 习。”   麦小明只听得大为感动道:“想不到老师太会这样赏识我,我将来一定不负她的期 望。”   万映霞道:“师祖还特别交代我转告你,这本薄册不可让外人看到,即使在习练的时 候,也要找个隐密地方。”   麦小明道:“请转告老师太,请她老人家放心,我一定会谨遵她的吩咐。”   只听苗素苓道:“你们两位都有一番奇遇,称得上是不虚此行,唯有我什么也没得 到。”   麦小明道:“你可是在嫉妒我们?其实你的奇遇比我们更多。一月不到,便得到两位绝 顶高人收为门下,难道还不够吗?”   说话间已到达那片墓地.   苗素苓道:“麦小侠认为昨晚那黑衣蒙面女人到底是人是鬼?”   麦小明道:“我也被弄糊涂了.我本来一向不相信有鬼,但昨晚的事,却又使我不得不 信。待会儿咱们就再到那坟墓附近仔细看看.”   “看什么?”   “看看附近是否有什么机关布置,如果发现可疑之处,那么.那黑衣蒙面女子必定仍然 是人.”   来到昨晚黑衣蒙面女子所坐过的那座坟墓.三人立即展开对附近地形的详细观察,却丝 毫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   麦小明道:“看来这事只好拜托万姑娘了.”   万映霞道:“莫非我还能帮得上忙?”   麦小明道:“你留在妙妙庵,每晚都可以来看,慢慢必能查出真相.”   万映霞不禁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道:“如果深更半夜我一个人来.我还真有点胆怯 呢!”   麦小明道:“艺高人胆大。你能得到这两位名师授艺,今后武功必定突飞猛进,一日千 里,到那时还有什么可怕的.”   三人离开墓地,继续赶路,穿过那片树林,来到岔路口,万映霞才道别而去。   数日后,麦小明和苗素苓已到达北岳迷踪谷。   为了不使霍元伽方面的人发觉苗素苓,在入谷前,麦小明特别要求苗素苓换上一身男 装,并把入谷的时间选择在入夜之后。   进入“柏龄院”,钟一豪等人尚未就寝,他们见麦小明带了一位酷似苗素兰的少年人 来,都不免窃窃议论。   直到麦小明说明后,才知苗素苓是女扮男装的。   于是众人又齐集在客厅里。   麦小明首先为苗素苓引见在场的每一个人,接着再详述前往妙妙庵的经过。   当众人听到万映霞被留在妙妙庵的消息,莫不为万映霞有此奇遇而高兴。唯有文天生, 皱眉低头,显出一副惘然若失模样,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便说什么罢了。   钟一豪以副盟主的身份道:“苗姑娘就请住在万姑娘的房间。最近几天最好别外出,为 不使外人发现可疑,不妨暂时仍着男装。”   麦小明问道:“这些天谷里是否又发生过事情?”   钟一豪道:“这些天谷里倒是静得很,但霍元伽却显得有些反常。”   “怎么反常?”   “他对咱们这伙人似乎处处拉拢,背后究竟是什么阴谋,一时之间,很难预测.总之, 咱们在场所有的人,必须格外小心。”   次日早饭后,霍元伽派江南四怪中的老大山魈毛越前来传话.告知钟一豪霍元伽中午要 在聚义厅设宴,柏龄院的群雄务必一起赴宴,唯一的规定,是女性不得参加。   钟一豪询问为何女性不得参加。   山魈毛越道:“属下也不明白盟主为何有这种规定?”   其实柏龄院在原有的人中,女性也只有万映霞一人而已。即以整个迷踪谷而言,其余能 上得台面的女人,除了苗素兰,剩下的也只有一个身份成迷的许小旦。   这项规定可说对柏龄院毫无影响。   万映霞本来已经不在,昨晚新到的苗素苓,为了暂时隐藏身份,就是准参加,钟一豪也 不打算让她公开亮相。   很快中午便到,柏龄院的人除苗素苓外,在钟一豪的率领下,鱼贯进入聚义厅。   聚义厅席开七八桌,参加的当然都是迷踪谷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喽罗们的席位,则都 安排在大厅外的广场上。   这时群雄们都已到齐,只有盟主霍元伽尚未进场。   大厅正中的首席一桌,共有八个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个名牌。柏龄院方面,在 首席上共分配了三个席位。   除钟一豪因为是副盟主当然应在首席外,另有余亦乐和麦小明.   余亦乐在迷踪谷相当于军师身份,地位崇高,坐首席也是理所当然。至于麦小明能耀坐 首席,足见霍元伽是对他有意笼络。   至于霍元伽的心腹手下也坐在首席的,是岭南二奇和江南四怪的老大山魈毛越。   还有两个空位,除霍元伽外,另一座位不知留给何人。因为霍元伽规定女性不准参加, 压寨夫人苗素兰当然也不应例外。   麦小明似是有意卖乖,故意扫视了全桌一眼道:“这一桌是首席,你们大家都是有头有 脸的,坐首席理所当然。我麦小明算什么.也坐到首席上来,只怕要给你们大家丢人!”   搜魂手巴天义嘿嘿笑道:“麦小兄弟是本谷最了不起的人才,坐首席是应该的。”   麦小明两眼眨了几眨道:“我有什么了不起,你说说看!”   巴天义道:“上次你对付毒火成全,那种毫无所惧,临危不乱的精神,不但巴某替你喝 彩,在场上百人也没有不佩服的!”   麦小明笑道:“巴当家的过奖啦,你很够资格当一位拍马屁专家.”   巴天义立刻有些面红耳赤,他在迷踪谷身份地位极高,当年在黑道上更是位无人不知的 人物,从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但在今天这种场合.他还是忍了。   坐在一旁的余亦乐担心麦小明闹事,轻轻用脚尖踢了麦小明一下道:“巴当家的是一番 好意,麦老弟千万别误会。”   麦小明笑呵呵地道:“找当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我那句话也并非恶意.不是拍马屁是什 么呢?”   余亦乐道:“照这样说,你是喜欢听别人说你的坏话?”   麦小明道:“不错!你们哪一位谁来骂我.我一定说你们好。巴当家的.你骂骂我 看。”   巴天义干咳两声道:“麦小兄弟真难伺候,你没错巴某拿什么骂你。”   山魈毛越似乎听不过去,冷森森一笑道:“毛某对麦小兄弟也是佩服至极!”   麦小明哦了声道:“难得难得!我麦小明居然会被江南四怪中的老大佩服。不过我有一 事不明,你们江南四怪都怪在哪里?”   毛越顿时语气一窒,有些答不上话,想发作却又心存畏惧。   麦小明得理不让人,再道:“我感到奇怪,江南风光明媚,物产富烧,出什么不好,为 什么偏偏出了四怪?”   巴天义忙接口道:“麦小兄弟必定听说过‘南七北六’这句话吧.连扬州只是—府之地 都出过所谓‘扬州八怪’,江南那么大的地方,出了四怪又有什么稀奇?” 卧龙生《妙绝天香》 第十四回 胡作非为   正说到这里,只听邻座有人低声喊道:“盟主进场了!”   果然,这时罗浮一叟霍元伽已由屏风后出现,引入注目的是,他身旁还紧跟着—个女 人。   这女人是许小旦。   许小旦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把手搭在霍元伽的臂弯里,在那种时代,这举动十足够 得上令人瞠目结舌。   今天许小旦打扮得更特别,头绑绿带红花,穿着两截式红色花布裙,腰间露出一截白 肉.外罩黑色薄纱,全身肌肤,若隐若现。   大厅内立即掀起一阵鼓噪,不过因为有盟主霍元伽在,只是—阵小小鼓噪,秩序并未大 乱。   霍元伽缓缓来到首席正位坐下,一面交代许小旦就座。   许小旦到这时才松开挽在霍元伽臂弯里的手,面含微笑地坐了下来,偏偏就坐在麦小明 的身旁。   麦小明连忙站起来拍了余亦乐一把道:“哪里来的这么一股骚气,咱们换换位置好不 好?”   他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拉过余亦乐便换了位置。   只见霍元伽重又站起身来,高声道:“为了增加今天的宴会气氛,本盟主特地把许仙子 请来与大家同乐.   许仙子酒量极大,如诸位有兴,待会儿请踊跃给她敬酒.她是来者不拒.”   这一来群雄们多数都心下大乐,他们正想找机会与许小旦亲近,只因酒宴尚未开始,不 便马上行动。   霍元伽接着宣布酒宴开始.先是同席的向许小旦敬酒,岭南二奇和山魈毛越都敬了,钟 一豪和余亦乐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唯有麦小明,硬是不理会。   酒过三巡,群雄们便由各桌蜂涌而来,争着向许小旦敬酒,有的还趁机“揩油”.   许小旦始终面含媚笑,果然来者不拒。   大厅内骚乱了好一阵,才静止下来。   霍元伽见群雄们都已归座,忽然高声道:“许仙子方才已经表示过,为了满足大家的酒 兴,她愿意当场表演一下!”   大厅内立时响起—片叫好之声。   霍元伽继续说道:“许仙子的表演很简单,不过对各位来说,却是开了一次眼界。”   群雄们谁也弄不清许小旦要表演什么,但所有的目光,却不约而同齐齐投射过来。   却见许小旦缓缓站了起来道:“我这人最肯与人方便,我知道你们想看的是什么,现在 就给人家看。”   说着,抬手往胸衣上一扯,竟然把左乳房露了出来.   她为了四面均能照顾到,还特地把身子转圈,并在四个方向各停顿了一下,以便让每一 方向的人都能看得仔细,平均分配,谁也不吃亏。   忽听有人叫道:“还有一边。”   另一人叫道:“她若不露出那一边给大家看,就表示那一边有毛病!”   许小旦—来就不在乎,二来又觉得如果不露出另外一边,群雄必定以为她当真有毛病, 为了显示本钱充足,毫不犹豫的便把另一边的胸衣拉开,露出她那右边的“单枣馒头”。   群雄们顿时有的鼓起掌来,有的转过头不忍卒睹。   这时,又有人叫道:“隔得太远啦,许仙子最好请到每一桌前晃一晃!”   谁知,许小旦竟然当真答应了要求.当场离开座位,扭腰摆臀在各桌群雄跟前展开“献 宝”活动。   她每到一桌,还故意把胸部晃动一下,带动得两乳像货郎鼓般摇动。   此刻大厅内的秩序更为混乱,但却把气氛带动得进入最高潮,不少人都如痴如狂,丑态 毕现。   有不少人在情不自禁之下,竟然探手去摸,但许小旦却不毫不在意,不但不恼,反而笑 得更骚。   好一阵工夫,许小旦才回到原座.   只听霍元伽问道:“各位都看清楚了没有?”   顿时有不少人应道:“看清楚啦!”   霍元伽道:“其实许仙子那两个东西,长得和别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两佯,在场各位,即 使没看过女人奶子,小时候也吃过奶,实在没什么希奇的.所以今天的事,根本不值得大惊 小怪。”   群雄中一人叫道:“属下从前看女人奶子.只是在房里关起门来一个人看,像许仙子这 样当众露胸的,却谁都没见过,当然觉得希奇。”   霍元伽笑道:“这是时代的关系,时代一天天演进,人也—天天不同。若再过几百年, 许仙子就更不在乎了.”   “可是许仙子不可能再活几百年.”   “你怎知不能?她既然是仙子,那就永远不会死。”   那人刚要再开口,霍元伽忽然整了整脸色,正经八百的问道:“刚才有哪几位摸过许仙 子的乳房,最好自动站出来!”   他连问了好几遍,群雄中竟没一人站出来,可见他们的面皮,还是要比许小旦薄些.   霍元伽不动声色道:“谁站出来就表示谁诚实.诚实的人一定会得到好处。不站出来就 是不诚实,不诚实的人不但要吃亏.而且更要倒大霉!”   群雄中立即有人忍不住问道:“盟主请把这话对属下们说明白些!”   霍元伽笑道:“那晚毒火成全等四人因为摸许仙子而中毒的事件,你们总该还记得 吧?”   那些摸过许小旦的人.闻言立即脸色大变,其中一人道:“盟主,莫非属下也中了 毒?”   霍元伽颔首道:“不错!你们明白了就好。”   先前那人抖着声音叫道:“盟主,你不该这样做!”   霍元伽哼了声道:“我为什么不该?”   那人道:“毒火成全他们四个是跟咱们做对的,让他们中毒自然应该。但属下都是您的 心腹部属,您不该连自己人也下毒!”   霍元伽脸色一沉道:“我让许仙子露出身上到各桌.只是给你们看的,并没声明可以 摸,你们自己太过放肆.还能怨谁?”   那人顿了顿道:“可是属下们已经摸了,你老人家总该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霍元伽道:“老夫已经给了你们机会。”   “盟主这话?”   “老夫方才问你们哪个摸了,就是准备给你们解药,偏偏你们谁都不肯承认,这让老夫 把解药给谁呢?”   霍元伽的话刚刚说完,大厅内便是一阵桌椅响动,接着足有八九个人齐齐挤到霍元伽身 前,不约而同低头跪了下去。   霍元伽扫了这些人一眼道:“你们都是摸过许仙子的?”   众人全点了点头.   霍元伽道:“方才为什么不肯站出来呢?”   众人的头垂得更低,仍没一人吭声。   霍元伽冷笑道:“咱们绿林中人,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尤其身在迷踪谷绿林总寨,不诚 实如何能做天下绿林表率?”   众人齐声道:“属下们知罪了!”   霍元伽这才招手虚空一托道:“起来!自家兄弟,何必如此?”   先前说话那人猛壮胆子道:“可是盟主还没赐属下们解药!”   霍元咖嘿嘿笑了一阵:“实不相瞒,你们并没中毒.”   那人愣了愣道:“那么盟主……?”   霍元伽笑道:“自家兄弟,老夫怎肯对你们下毒,我刚才那样做.目的不外是想试试各 位是否诚实,人必有诚,然后才能表现忠心.”   众人打了个哆嗦,齐声道:“属下们该死,今后对盟主如有不忠,即使死后做鬼,也要 碎尸万段!”   霍元伽呵呵笑道:“各位言重了.你们方才已经表现很诚实,老夫当然相信将来必定忠 心不二,用不着站在这里.快回座吧!”   霍元伽耍出这一招手段,对大多数在场人来说,固然收到了预期效果,也巩固了他的 “领导中心”。   但却更激起以钟一豪为首的一伙人的反感,霍元伽如果是聪明人.对这一招手段的后遗 症.必定该心里有数.   接着群豪又继续饮宴起来。   许小旦为了对首席所有的人讨“好”,那一对乳房,依然暴露在外,逼得钟一豪、余亦 乐、麦小明三人都只好极力避开视线,以免眼睛受到“污染”。   霍元伽笑道:“许仙子,你那一对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为什么老喜欢露在外面?”   许小旦道:“盟主虽然不喜欢看,可是有人喜欢看,既然他们想看,就给他们看个 够。”   霍元伽点头道:“果然是菩萨心肠,功德无量,先前老夫对你要求的事情,你究竟肯不 肯答应?”   许小旦颇为爽快的道:“盟主要求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为了答谢迷踪谷英 雄好汉们的好意.即使你老人家不要求,我也会自告奋勇。”   霍元伽嘿嘿笑道:“既然仙子肯布施雨露,老夫就要当场宣布了,也好给他们一个意外 惊喜。”   许小旦毫不在意道:“盟主就请宣布好啦!”   两人这番对话声音很低,只有同桌的其他六人听到。   但这六人却不清楚这一男一女又要玩什么花样。   只见霍元伽喜气满面的站起身来道:“现在老夫要对大家宣布一件意外的好消息……” 他说到这里,故意把下面的话打住,分明是要吊一下所有人的胃口。   果然,群雄都竖起耳朵,急盼着听听霍元伽下面要说什么。   霍元伽等把所有的人胃口吊足,才缓缓说道:“各位离乡背井,别父母、抛妻子来到迷 踪谷,虽然是胸怀大志想在绿林中建立一番事业,但在万山丛中的迷踪谷,生活上总是十分 寂寞。   这是谁都不能不承认的事实,所以,老夫在接任盟主之后,一直希望能在这方面给大家 调剂调剂。”   只听邻桌的王大康道:“霍盟主又不是治病的大夫.你凭什么给人家调剂?”   霍元伽道:“王老弟这话问得好,老夫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女人,当然本身不能给大家 调剂,但我可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出来,何必卖关子!”   霍元伽指了指许小旦道:“她是个女人,办法就在她身上。”   王大康哼了声道:“你想拿女人来收卖人心!算啦!不说也罢。”   忽听一名叫铁头朱正的头目道:“盟主别听王大康的,要说就快说出来吧!”   霍元伽道:“好吧!老夫现在就郑重宣布,许仙子为了慰劳各位英雄好汉,情愿永远留 在迷踪谷,陪大家睡觉!”   此语一出.不少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霍元伽在开玩笑,不过身为绿林 盟主,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果然,铁头朱正抢着道:“盟主不是开玩笑吧?”   霍元伽整了整脸色道:“我即然是盟主,又怎能当着这么多人随便乩讲话。如果你们不 信,我就请当事人表明态度。”   许小旦随即晃动着双乳站起来道:“诸位英雄好汉不必怀疑,这是我自愿.”   铁头朱正道:“仙子为什么肯做这么大的牺牲?”   许小旦笑道:“这不是牺牲,应当是一种收获。诸位都是各地来的英雄好汉,本仙子能 有机会慰劳你们?亲近这么多的英雄好汉,正是我祖上有德,三生有幸,将来回到东海,也 可荣耀门庭。”   铁头朱正顿了顿道:“咱们迷踪谷有上千人众,如果每个人都想跟仙子睡觉,你受得了 吗?”   许小旦扑哧一笑道:“本仙子虽然决定为大家开大门,但一下子也不能涌进那么多英雄 好汉,你们总要一个—个的来.”   铁头朱正道:“仙子的意思,是要大家排队?只怕这队不容易排,一定会有人抢着插 队.看来非打破脑袋不可。”   许小旦眼波流转地道:“本仙子只负责在房间里招待.至于怎样维持秩序,那是霍盟主 的事。”   铁头朱正马上把目光转向霍元伽道:“报告盟主,你老人家一定要先计划好,免得大家 伤了和气,闹出事来!”   霍元伽哼了声道:“据老夫所知.你是最喜欢闹事的人,经常在聚义厅里踢桌砸板凳, 有时更带着兄弟胡闹.如果为争夺先后而闹事,你是第一个人!”   铁头朱正干咳了两声道:“可是盟主事先不做安排,只怕会越闹越大。”   霍元伽道:“用不着你这铁头替老夫操心,老夫若事先没有腹案,还当的什么盟主。”   铁头朱正道:“那您就说说吧!”   霍元伽道:“迷踪谷虽有上千之众.但许仙子却用不着招待那么多。”   “招待多少?” ,   “最多也不过在场的各位。这么—来,就只剩下几十人了。”   “可是许仙子那扇门,也不能一下挤进几十人去。”   “许仙子哪—晚该招待谁。由老夫决定。”   “盟主怎样决定?咱们抽签好不好?”   “去你的狗蛋,许仙子既然自称是慰劳大家,当然是招待有功的。”   “可是咱们迷踪谷好像并没建立功劳簿。”   “你们谁有功谁有过都在老夫心里,所以许仙子该招待谁,谁就会在头一天或当日得到 老夫的通知,凭通知令牌才能进许仙子的门。没有通知令牌的,谁都别想。”   群雄们这才明白,原来这是霍元伽又一种控制所属的手段。   别看这手段有点卑鄙龌龊,但却极为有效,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一生中都被这种手段控 制着,而且对控制者还感恩非浅呢。   忽听又有人叫道:“请问盟主.这事什么时候开始?”   霍元伽道:“老夫还要和许仙子做最后沟通,大家必须再耐心等待几天。”   那人急呼呼地道:“要沟通一句话就好,为什么还要等好几天?”   霍元伽道:“你知道什么?叫你等就等,罗嗦什么?”   许小旦此时突然媚眼笑道:“就让我来为大家跳个舞吧!”   霍元伽道;“不必脱啦!就这样跳最好。”   谁知许小旦却摇头道:“不脱不舒服,而且穿着衣服跳.他们也不过瘾。”   只听铁头朱正叫道:“盟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许仙子要脱,您却不准她脱,太 让我们失望啦!”   霍元伽道:“你懂什么!老夫是为你们好,若你们看了.将来到了许仙子房里,还有什 么看头!”   铁头朱正终于勉强不再吭声。   许小旦随即离座出场,开始表演。   其实谁也不知她跳了什么,反正有胳膊有腿的都能跳得出来。   这次宴会,就在许小旦跳完之后散席。   霍元伽果然言出必践,就在第二天,便腾出一间独立庭院.要许小旦搬了进去。   这处独立庭院,四面都有围墙,进门之后,是一个不大的天井,中间是—座白石砌成的 小楼。   霍元伽因为许小旦自称是从东海来的.便把这庭院命名“东海院”。   对她真是够优待的。   难怪她会不想走了。   霍元伽一直希望能为许小旦找两名服侍的丫环,可惜在迷踪谷找不到,只得先派了两名 喽罗负责送饭和整理环境。   而且他居然把两名喽罗的“宝贝”阉掉,使得迷踪谷居然有了“太监”。   另外.东海院的门口,也派出警卫,负责验证过行.以免有人进去“浑水摸鱼”,因为 据说许仙子不会武功,若有人闯进去霸王硬上,她根本无能抵抗。   就在许小旦搬进东海院的第五天,‘生意’便开张了,第—张慰劳令牌,居然发给了钟 一豪。   其实这事并不太过意外,因为钟—豪是副盟主,在‘排行榜’ 上的排名当然在先。   但钟一豪并没去,也未把令牌立即送还霍元伽。直到第二天,才派人上缴了令牌,这在 霍元伽来说,还以为钟一豪已经“逍遥”过了呢。   霍元伽为了拢络柏龄院方面的人,第二次进入东海院的令牌.竞又是柏龄院的人.得到 令牌的人是余亦乐。   余亦乐也和钟一豪一样.人未到.次日把令牌缴还霍元伽。   柏龄院里的人心里都有数,若再来令牌,必定落在麦小明身上。因之,都趁机和麦小明 开玩笑.问他接到令牌以后怎么办。   麦小明笑道:“钟副盟主和余先生看似聪明,其实是两个人傻瓜!”   王大康道:“这么说麦小侠接到令牌以后一定去了!”   麦小明反问道:“如果有人请客,你去不去?”   王大康道:“那要看请客的是什么人和有没有诚意。”   麦小明道:“人家请你去睡觉.连情义都有,怎会没有诚意。”   王大康哈哈笑道:“看来麦小侠是想去了,这也难怪。如果俺猜得不差,你可能还没跟 女人睡过觉,有了机会,当然不想放弃。”   谁想第三次的令牌,竟没送到柏龄院来。   霜元伽连发出两次慰劳令牌,很想了解一下许小旦的“接客”情形。闲着没事,便悄悄 来到东海院。   来到东海院,天井内静悄悄的并无一人.   这也难怪,整座东海院,只有三人。   一个是主角许小旦,两个是被阉掉“宝贝”的喽罗,除了拿饭、扫地、整理坏境外,根 本无事可做.   又因他们刚被阉掉不久,伤势尚未痊愈,除了待在门外.实在懒得活动。   霍元伽只见许小旦的卧室房门虚掩,里面也无半点声息。   他揭帘而入,原来许小旦却躺在床上未起,一副懒洋洋无精打采模样。   许小旦见来了霍元伽、勉强坐起身。   霍元伽愣了下道:“仙子莫非生病了?”   许小旦娇懒无力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   霍元伽心有所悟的哦了一声,接着呵呵笑道:“老夫明白了!”   许小旦也跟着一愣道:“盟主明白什么?”   霍元伽嘴角泛着笑道:“一定是钟副盟主和余亦乐的动劲太大,让你受不了,所以才累 得起不了床。”   许小旦越发不解道:“盟主说些什么?为什么忽然提起钟副盟主和余先生?”   霍元伽眨着一对三角眼道:“你装的什么蒜?前天和昨天两个晚上不正是他们两个在东 海院作客吗?”   许小旦茫然道:“盟主真会开玩笑,这几天根本没客人来过,我正要去问问你,为什么 还不开张?”   霍元伽不觉为之错愕,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许小旦道:“这是正经大事,怎能随便开玩笑.”   “老夫在前天便发出令牌,第一位慰劳的是钟副盟主,昨天又发令牌给余亦乐。”   “他们根本没来!”   “这倒奇怪了,莫非他们生病了?不对,老夫今天早上还见过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为 什么没来呢?”   “盟主为什么不问问他们?”   “当时老夫不知道他们没来,自然不需要问,更何况这种事也不方便问。”   “我倒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也许他们有毛病?”   “大有可能,不然像你这样的女人,男人哪有自动放弃的?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你能落 个轻松。”   谁知许小旦反而显得有些不快,摇摇头道:“你错啦!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多接两个客 人,才是我的光荣。反正那东西也少不了—块,利人利已。若弃而不用,就等于—块好地没 种庄稼,反而会杂草丛生。”   霍元伽不由打个哈哈道:“原来你有这种想法,真是了不起.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东海 院另订—套开放办法。”   “什么另一套办法?”   “让东海院日夜开放,晚上还是只接待一个,白天接待几个,由你决定,你自己说说看 白天能接待几个?”   “那要看情形啦,如果我高兴了,即使接待三十个四十个也没问题。”   “那未免太多了,依老夫的意思,白天就接待十个吧。这样算来,不要四个月,迷踪谷 所有的人,便都有机会来东海院作客。在老夫来说.也算对他们尽了最大的心意,老夫这绿 林盟主的宝座,也必定一天天更加稳固。至于你,当然就是老夫最大的功臣。”   许小旦面有难色道:“我不想人人都接,只希望能接那天在大厅吃饭的那几十个人。”   霍元伽笑道:“他们都是迷踪谷的头目,可见你的眼光也很高.其实那些喽罗们,论武 功显然不济,上了床却不见得输给那些头目。”   他默了一默,又道:“那就暂时维持原状,还是白天休息,晚上只接一个,等过些天情 形再决定白天是否开放。”   许小旦红着脸道:“可是你发令牌,别再发给不肯来的。这两天晚上,我一直在等,左 等不来.右等不来,真没面子!”   霍元伽略一沉吟道:“老夫手下的头目,你差不多都见过,不妨由你指定,想要哪一 个.老夫就发令牌给他。”   许小旦转动着眼珠想了半晌道:“最好是漂亮又年轻的。”   霍元伽道:“老夫手下的人,英俊潇洒的不在少数,年纪轻的也很多,你想要哪个?”   许小旦顿了顿道:“那天同桌有个年轻的,好像姓麦。”   霍元伽笑道:“那小子叫麦小明,你怎么忽然看上他了?”   许小旦道:“还要问.因为他年轻,长得又帅。”   霍元伽摇头道:“为了第一次开张讨个吉利,我劝你最好别要他。”   “为什么?”   “理由很多.第一,那小子据说今年只有十八岁.而你已是三十左右的人了,睡在一 起,像母亲搂着儿子.实在不太相配,至少你是吃亏的。”   “还有第二没有?”   “当然有,那小子性情火爆,连老夫有时都不放在眼里,对你绝对不会温柔体贴,若把 他惹翻了,说不定会揍你一顿。”   “你可知道柔能克刚,我自有办法训服他,世上什么男人我都见过,还没有看一个英雄 能过美人关的。”   “你的意思是想老牛吃嫩草。”   “什么话?我虽然年纪比他大,却也不能算老。盟主,你看我老不老?”   “在老夫眼中,你只是小姑娘,再过十年也不能算老。”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只管把令牌发给那姓麦的年轻人。”   霍元伽犹豫了一阵道:“这样吧,你既然喜欢那姓麦的小子,过几天我自然会把令牌发 给他。不过今晚我想找另外一个人来陪你。”   许小旦颦起柳眉道:“谁?”   霍元伽道:“当然也是你喜欢的。”   许小旦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霍元伽嘿嘿笑道:“听你方才的语气,不用说是喜欢能干的男人.若论能干,这人称得 上是员猛将,一定能把你伺侯得舒舒服服.足可补偿这两晚你所受的损失。”   “你说的到底是谁?”   “他来了以后,你自然明白.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啦!”   “好吧,我今晚等着他来!”   “你白天最好还是多睡睡.养足了精神,夜里才应付得了。”   “你放心,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论他多么能干,我也怕不了他。”   就在当天晚饭后,一面慰劳令牌,送到了崂山三雄之一的勇金刚王大康手里。   王大康突接令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柏龄院所有的人,除苗素苓外,都涌到小客厅来看王大康如何外置。   王大康把令牌往桌上—扔道:“他奶奶的!羊圈里跑出个驴来,霍元伽那老小子,怎会 把令牌单单发在俺头上?”   江北四龙的老三飞天龙何宗辉笑道:“这是霍元伽看得起你,你还发什么牢骚?”   王大康道:“这事透着奇怪.就是照次序轮,也轮不到俺头上。”   何宗辉道:“人家钟副盟主和余先生不是已经轮过了吗?”   王人康道:“他们两位轮过了.还有岭南二奇的巴天义和宋天铎,他们在迷踪谷的身份 地位都比俺高,更是霍元伽的心腹,怎会轮到俺头上?”   何宗辉道:“那可能是他对你们崂山三雄的人特别赏识。”   王大康哼了声道:“去你的!俺王大康是个粗人.也知道长幼有序,就算霍元伽看上崂 山三雄,也该先把令牌发给老大,再发给老二.最后才能轮到俺王大康头上.对不对?”   余亦乐微微一笑道:“别讲那么多理由.现在只问你准备怎么办?”   王大康道:“既然你和钟副盟主都不去,俺当然也不想去。”   余亦乐道:“我劝你还是去得好。”   王大康两眼一瞪道:“你们不去.为什么偏偏要俺去?”   余亦乐正色道:“钟副盟主和我不去,很可能已引起霍元伽的疑心,如果你再不去,将 来对咱们必定大大不利.”   笑面佛鲍超也帮腔道:“老三就去一趟!那种地方很多人想去都去不成.何况又不需咱 们掏腰包花钱。”   王大康眼珠子转了几转道:“俺抢在你老大前面.你不吃醋?”   鲍超笑道:“自家人吃什么醋?”   王大康终于被说动了,站起身收起令牌道:“既然你们大家都这么说,俺就去试试 看!”   余亦乐道:“我还要提醒你一句,霍元伽诡计多端,那女人也是—肚子坏水.最好要提 高警觉.免得吃亏上当。”   王大康咧咧嘴道:“他奶奶的,俺也不是三两岁孩子,大风大浪见多了,不信会栽在个 臭娘们手里!”   鬼诸葛也道:“不管如何,老三要见机行事。”   王大康被弄得有些不耐烦,吼道:“你们若再七嘴八舌.俺不去啦!”   群雄果然谁都不再说话。   王大康把令牌往怀里一揣,喃喃着道:“他奶奶的!霍元伽那老小子曾说过,令牌是头 一天或当天上午送来,这次给俺老王,却是吃过晚饭才送来.等于叫俺屎顶到肛门才进茅 房。”   鲍超笑道:“这样最好啦!若早上接到令牌,要等到天晚才能进去,岂不等于吊人胃 口。你就是要洗洗澡换套新衣服再去,现在也来得及。”   王大康冷哼声道:“去见那种贱女人.身上越脏越好,越臭越相配。”   他刚走出两步,只听何宗辉道:“那令牌拿在手上没有?”   王大康道:“俺揣在怀里跟拿在手上有什么两样.世上怪事真多!”   众人听不懂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正要询问,王大康已自己接道:“咱只听说令牌 是调兵遣将的,现在令牌变成了嫖女人的,你们说是不是怪事?除了霍元伽那老小子,谁能 想出这种歪点子!”   王大康摇摇摆摆的来到东海院门口,远远就发现门门还有个站岗的喽兵,不觉暗暗骂 道:“他奶奶的!窑子门口还要站岗放哨.又是怪事一件!”   那喽兵手拿一柄单刀.神气活现,在这种地方放哨还耀武扬威,照样也是件怪事。   王大康看也不看那喽兵.昂首阔步便往里走。   那喽兵倒颇负责尽职,连忙拦了过来抱刀一礼道:“王头领要到哪里去?”   王大康铜铃般的两眼一瞪道:“这里是不是东海院?”   那喽兵抬手指了指大门上方的匾额道:“那不明明写在上面,王头领何必再问?”   王大康咦了声道:“王八蛋!你敢情以为俺老王不识字?”   那喽兵打个哆嗦道:“小的不敢!”   王大康骂道:“你明明看到俺老王要往里面走,却偏要拦阻.可是故意要找麻烦?”   那喽兵虽已头皮发麻.还是不能该管的不管,嗫嚅着道:“王头领既然要进去,请拿出 令牌来给小的查验一下。”   王大康本来不想取出令牌,但又懒得和对方罗嗦,只好探手入怀,取出令牌道:“王八 蛋.瞎了你的狗眼!这不是令牌难道还是你家的祖宗牌位?”   那喽兵被骂得虽已火冒三丈,还是不得不强忍着性子道:“既然有令牌,就该早亮出来 给小的看,王头领请吧!”   王大康道:“废话!老子是霍盟主请的,你够什么资格请!”   进入大门,便是—个范围不小的天井.墙边还摆着不少盆景.那两名被阉过的喽兵,正 在浇花除草。   其中一名叫王三的奔过来施了一礼道:“王头领可是来过夜的?”   这名王三倒是态度亲切,出语和气,很有点“太监”模样。   王大康扫视了天井各处一眼道:“俺还以为这里很脏,原来整理得蛮干净的。”   王三陪着笑脸道:“仙子住的地方,当然要整理得干干净净。”   王大康也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当差,辛苦啦!”   王三道:“没什么,这里事情不多,小的们都清闲得很。”   王大康道:“俺是说你们下面辛苦了。”   王三顿时面孔憋得有如猪肝.咧咧嘴道:“没关系,小的们两个家乡都有兄弟,总算断 不了香火。”   王大康道:“姑娘呢?”   王三吃了—惊,忙道:“王头领千万别叫姑娘!”   “不叫她姑娘叫什么?”   “要叫仙子。”   “哪有陪男人睡觉的仙子.”   “那是另一回事?”   王大康随即举步上楼。   王三也立刻跟在后面。   王大康道:“你跟来做什么?下面已经没有了,有什么好看的?”   王三干咳了声道:“小的上去给王头领倒茶。”   王大康道:“仙子连觉都能陪俺睡,难道就不能给俺倒茶?”   王三道:“这是小的份内事,不能劳动仙子。”   “去你的,不必上来。她不倒俺就自己倒,她在哪里?”   “王头领上了楼就看到了。”   王大康登上楼梯,只见上方高悬着一盏大型流苏宫灯,灯面上绘的是一龙一凤,另一面 则是一对狮子在滚绣球。   房门有二三处.左边房门上也挂着一盏宫灯,是用绿纱糊成,成为名符其实的绿灯户。   王大康并不清楚绿灯代表什么意思,因为那时还没有这种规矩.不过既然只有左边房门 有灯,许小旦必然自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