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花的刺 🥳
第 一 章 川陕道
李员外。 这不是个员外,只是个男人的名字。 妙的是这个人长的还真像是个员外,胖胖圆圆的——如果从后面看的话。因为好像做员 外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这种身材,无论高的矮的。 如果你非要从前面瞧瞧这个人的模样,那可就大失所望了。 脸还是圆圆的,弯弯的眉毛、会笑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双大耳朵、再配上一张 终年笑得合不拢的嘴,不像员外,倒和弥勒佛差不了多少。 这人十八、九岁的年纪,身上一袭看来质料不差的旧衣,怪不合身。因为他只五尺多 高,那件衣服穿在身上就略显长了许多,所以衣袖、裤脚全都挽起,露出里面泛了黑的白衫 里。脚上一双福字图案的厚底棉布鞋:可真服了他,这种装扮任何人一见都会忍俊不已,也 全知道他不但不是个员外,恐怕连这身行头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要不就是在估衣铺里花个 小钱随便凑和穿了。 听他自己说,他老子给他取这个名字,就巴望着有一天他能真的做个员外。无他,连自 己算上李家四代就没有一个人身上有过那么几两银子揣在怀里能维持个三五天的。许是穷怕 了吧!所以他老子打他还在他娘肚里呢,这名字就已取好了。要是女的就叫李多银,你多银 这种财迷法,还真少见。 可惜的是直到目前不看年纪、衣着,李员外除了长相像员外外,恐怕员外家的小厮也没 他那般寒酸。 ***王呆,同样十八、九岁的年纪。 名字呆,人却长的一点也看不出哪点呆,反而予人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个精得出油的厉害 角色。 他的五官很难形容,瘦削的脸庞,眼睛不大却有神,和鼻子、嘴巴一配上,整个组合就 是那么调皮及古灵精怪。 乡下人没知识,他爹也不知是让谁给他取的这名字,也说不定取这名字的人,希望他能 大智若愚吧! 名字这玩意和人往往是背道而驰极不相称。就如同有人叫王英俊,却长的看不出哪点使 来;有的叫郭长寿,却偏偏弱不及冠就夭了寿。你能说这不是老天爷闲着没事,尽拿人来寻 开心吗?习惯了别人叫他王呆,也就没啥在意的了,私心里王呆他还真希望人家最好认为他 果呢!因为扮猪吃老虎的可都是聪明的呆子。 ***王呆与李员外是从小穿开裆裤的玩伴,二个人的交情有段时间更加如蜜调油,浓得 分不开。 二个人的一切更是对立的。与其说对立倒不如说绝配——长三配板凳;因为这两个人每 在一块就别死了对方。 李员外矮胖、邋遢、身无分文、笑口常开。 王果是瘦佻、有洁癖、腰缠万贯、语多诙谐。 也不知他二人相处时怎么去面对对方?奇怪的是他们不在一起时又全心惦记着另一个 人。 ***李员外,十岁那年就被丐帮帮主“丐王”收录门下,也是唯一弟子。 然而“丐王”却始终没要他正式人帮,但他却是丐帮内唯一的“总监察”。 从十七岁开始“丐王”已没有东西可以传授给他,该学的他也全学会了。二年来他就这 么一个人在江南到处飘荡,随遇而安,也逍遥自在的很。 除了衣裳没钉上补丁,腰上没打上绳结,李员外还真像丐帮弟子。叫化鸡、炖狗肉更是 出了名,甚至连皇帝御派的巡抚大人有回到了杨州,听说李员外在瘦西湖五亭桥畔大摆狗肉 宴请客,居然乔装赶去大快朵颐。 现在他正坐在一块临溪的巨大石块上,望着滚滚流水掀起阵阵细碎浪花,已好几个时辰 了。 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三分落寞、七分焦虑,这付要死不活的德性,让所有 认识他的人看见,恐怕都要张大了嘴吓一跳,准以为他吃坏了肚子,在那练功治病哩。 因为他曾说过若人活在世上而不能吃东西,可是一件最痛苦的事。要不是吃坏了肚子, 就真猜不出还有什么能令他脸上显出这种痛苦的表情。 ***川陕道上。 王呆一身锦衣湿透,跨马急奔。 从洛阳溯江到风陵渡,再从风陵渡换马到宝鸡,这一路来他已换了二十几匹纯种蒙古 马,日夜不停的躜赶。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小子发了疯的赶路,除了奔丧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知道的人会 说这小子一向冷静,世上已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如此狂奔,除非得了急性失心疯。 整整七日夜,连眼都没有合一下,原本瘦削的脸庞,此刻已更形憔悴,憔悴得有些怕人 骇人。 这些对王呆来说全可忍受。在跟随“鬼判”聂大海练武时曾经为了学那“龟息大法”足 足有七七四十九天不食不动的把自己埋在沙里,最后也还不是熬了过来。 一静一动间,还是动的比较能令人承受。虽然整个身架子已快散了,他脑子里所想的只 是怎么能早一天赶到褒城——那座全国最小的城。 俗称县太爷打屁股,全县皆惊,指的就是这里,更是大美人褒姒出生的地方。嗯,瞧王 呆那份惶恐急躁法,全有些像去抢亲似的——如果褒姒复活的话。 ***平阳县距离褒城仅半天的路程。 县府大牢里,一只松枝火把“劈叭”烧得直响,好长好长的一个身影拖曳在青方麻石墙 上,霉腐的空气令人作呕,诡异的气氛,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铁牢里墙角,一长发披散、身穿号衣的囚犯正倚墙靠坐着。 沉重的脚镣,拖着个大铁球,脖子上套着枷锁,双手并铐着。隐约间这人的轮廓可看的 清楚,浓眉人鬓,挺直的鼻梁,方正的嘴紧招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竟十分平和的凝视着某一 定点。 好俊的一个年轻人,约摸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深刻的五官,给人一种乐于亲近的感 觉。虽然坐着,也可看出这人如果站起来,除了瘦削点外也不失英伟。 整间大牢里,就他一人,连狱车也不见一个,剩下的就是那两只小老鼠,贼兮兮的转着 四只老鼠眼,正轻悄无声的一梭溜到铁门旁那一盘未动过的白饭咸瓜上,低头啃食着。 燕翎,二十五岁,济南府人。 身长:七尺二寸。 特征:俊伟,喜穿白衣,右手手腕处一颗米粒大小之朱砂痣。 出身:不详。会武,善使各式兵器。 案由:为夺祖产,先毒杀四岁侄儿燕行,后逼奸寡嫂赵氏未果,再欲持刀行凶之际为邻 人李为善、何照亮、董氏、马海成四人合力拿捕送官。经本县查证属实,三堂会审均自承罪 行不讳。 刑类:处斩。 执行地:平阳县。 监斩官:宋时亭。 这是一份开平府发交平阳县的副本,它正贴于县府衙门外的看板上,纸张已斑剥残破。 远处谁家随风传来一阵歌声?“中秋的月儿明哟,姣洁的挂天空呐,淡淡的哀怒起呀,只为 那无人伴哩,……空闺犹自独守哇,怕见佳节月分明。” ***六月十七日,阴。 李员外从天刚亮到子时,一动也不动的坐在这“钓鱼台”上苦等着,他那圆脸和天上的 明月可有着那么三分像,只是脸儿是苦,月儿是丧。 蓦然——一阵蹄音远远传来,那么急促,如擂人心。 笑了,李员外嘀咕道:“小呆,你这王八羔子可赶来了,最好是你。否则不管是谁,我 都要把你丢到这我看了一天的河里,那条小花鲤刚刚还冒出头来瞧着我呢!” 抛蹬下马,马疲,人更狼狈。 双目深陷,却仍炯然凝视,王果瞪视着李员外久久不发—言。 生死至交有时就和相处一辈子般的老夫老妻,无需言语,就可了解彼此间的心意。 从他的眼神、从他脸上的表情,李员外已读出了他所要问的、想要说的,轻轻点了点 头,笑容又已消失。 看惯了李员外那天官赐福的笑容,王呆还真没想到他不笑时,居然会那么难看。自己反 而笑了,因为能看到李员外不笑,对王呆来说简直有着一份快感——就像呃,打麻将,海底 捞月单吊自摸到最后一张白皮那般光滑感。 “砰”、“哟” 前一声是李员外一拳打在了王呆肚子上的声音,后一声是王果嘴里吐出的痛苦声。 捂着肚子,看着对方,王果不敢笑了,因为他知道再要笑的话,下一拳一定会落在自己 的鼻子上。鼻子歪了,整张脸一定会让人觉得滑稽可笑;就算要装呆,也犯不上拿自己的鼻 子过不去,人可是只有一个鼻子的。 ***许佳蓉,女,二十五岁,昔年“情魔”白倩之女。 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这是形容她最好的一句话。 她现在穿着一身白衣,正立于这光秃却视野了阔的小土堆上,脚下这一条川陕官道—— 像条懒龙般躺在那儿。 不知她来了多久,也不知她还要站在这儿多久。 像尊雕像,一尊白玉观音雕像。要不是山风吹袭着她的衣袂哗哗直响及飘起的丝丝长 发,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活人站在那儿。 眼里不带一丝感情,她表情僵硬的突然举步走下那土堆,只因为她听到阵阵蹄声,快速 绵密的由远处官道那头传来。 ***望着面前拦路的白衣女,小呆颇觉纳闷。 坐在马上,语声徽惊。 “你在等我?” “是的,虽然你迟了,但还是来了。” 好悦耳的声音,却是那么冰冷。有如一碗冰镇了一天一夜的青草茶,直凉到心窝,还带 着些许苦涩。 “你认识我?” “小呆是不?” 不错,“快手小呆”,江湖上听过王呆名字的人不少,认识的却不多。除了朋友,就是 敌人:朋友自己本该认识,而敌人却已全躺进了棺材。 “我不认识你,所以你不会是我的朋友,既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再加上你好 像是特意在此等我,那么说说你等我的理由。” “杀你。” “我知道,但总该有个原因。” “你赶路的原因,就是我杀你的理由。” 这是句废话,但听在小呆耳里却不是句废话,不但不是句废话,还真是句要人命的话。 因为王呆赶路的原因可以说是无人知道的,从接到李员外飞鸽送达的信函,自己就没一点耽 误,甚至连信都还没看完,就已出了家门。 谁泄露的消息?又有谁知道自己的行踪?李员外?不可能,他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就 怕自己赶不到。 这件事除了李员外就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原因会有第三者知道呢?“快手小呆”心惊 了,从来他不打糊涂仗,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理由。武功再好也有失手的时候,对敌人完 全了解才做到制敌致胜,因此他的每一个敌人他都费尽心思的去刺探、去了解,无论用任何 方法。他不仅要了解对方的武功路数、生活起居,甚至对方平日走路,一步跨出多远他都要 知道,因为这样他才可算出在生死之斗时,对方最大的跳距是多少,好让自己抢先等在那施 以致命的一击。 对这个不知来历、甚至不知姓名的女人他顿时感到有一阵不安,下意识的发觉到对方好 像正一步步的把自己逼向一处悬崖的边缘上,而跌下这悬崖准定尸骨无存。 “能说你的名字吗?”试探的问道。 “不行。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不能让我知道你是谁呢?这不是有些不公平吗?”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要杀你,才要问你的名字,就如同你要杀人时,一定也会先去了解 对方。我不告诉你我是谁,是因为我尚没有把握能杀掉你。” 好坦白的女人。 可也是个上了当的女人。 言多必失。小呆的目的达到了,因为至少他已明白一件事,这个女人并没有能杀掉自己 的把握。 笑可分好多种,无疑的,当你发现你所面对的敌人露出一种自信的笑时,你就该提防 了。通常这种笑代表了你已没有多大的胜算。 笑能退敌,你相信不?看到小呆笑的那般自信,那女人颓然叹道:“你不但是个好朋 友,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江湖上的人都这么流传。 我试过了,既然我没有把握杀你,或许将来我会试着去做你的朋友。” 一朋友有时远比敌人可怕,只因为敌人在明处,朋友却在暗处,你很聪明,如果你仍然 要杀我,当然做我的朋友应该较易得手,希望你有与我做朋友的条件。” “我们还是会再见,我的名字那时你将知道,并非我故做神秘,因为我们现在实在没有 互通姓名的必要,再说,我很可能还会要继续找机会杀你。” “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此刻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放了你。” “快手小呆”骑着他那换了第二十五匹的蒙古马走了。许佳蓉望着转眼只剩下一点黑影 在路的那一头,猛一跺脚轻写道:“好聪明的小呆。” 只因为这时侯她才想起刚才“快手小呆”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一个人骑马驰了十几 天,未曾阖过眼,就算是铁打的,恐怕也是块锈得快烂的铁了。 但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出来?他真的那么自信?被骗的人,通常只有二种反应。 一种是骂不绝口,骂对方或骂自己;而这种人下一次还有可能被骗。 另一种人是去揭开被骗的原因,找出自己被骗的理由,而这种人一辈子是绝对不会再上 第二次当。 许佳蓉正是第二种人,所以她急如御风般一路追了下去。好要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被骗 了,毕竟朋友与敌人还是由自己去决定,她还是希望与他成为敌人。敌人杀死后永远成不了 朋友,而朋友变成敌人往往只在一念间。 由朋友变成敌人的是最最可怕的,因为他是多么的了解你,甚至于连你上厕所用几张厕 纸,他都可能知道。” ***小呆这个人不但能知人,更能自知,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他已算准了那白衣女 人,等脑筋转过来后,一定会追踪跟来。 但是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再能浪费,他除了策马加鞭外,已不再去想那个女人。人的双腿 要和四条腿的马比,那是绝对比不过的,何况马跑瘫了,可再换一匹马;人要是两条腿跑累 了,那可没得换的,只有停下来休息一途。这个道理谁都懂,个呆岂有不知之理?如果连这 他都想不到可真是王呆了,不但呆还一定是个大呆、超级的大呆。 所以他不怕她跟下来,眼下来的结果,绝对是个“没结果”。 ***“鬼捕”铁成功,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老得像六十岁的老头子。终年劳心劳力,东 奔西跑的就为缉捕作奸犯科的肖小巨盗,再加上风吹日晒,难得有一顿好觉可睡,怎么不显 老态呢?“大力鹰爪功”是他成名的主要因素,多少江洋大盗都在拒捕之时丧命在他掌下, 当然还需配合上他那鹰人的视察力、记忆力、思考力。看看他那已秃了脑门,就知道他大多 数的时间都花在用脑上。再不然尔称“鬼捕”?连鬼犯了案,他都能有把握缉捕他归案呢! 他于燕二少可算是忘年交。 有一回他查案遭遇到江南六个最为狠毒的巨枭们联合阻击他在江阴道上。六个人存心要 让他丧命当场,事实上他也绝对逃不了那早已布好的陷阱,就在绝望的当时,燕二少适时伸 出援手,不但把他从鬼门前拖了回来,还一举生擒一对死了两双。从那时起,两人就成了朋 友,一种过命的交情。 朋友有好多种,无疑的这种有过救命之恩的朋友,情谊最不可能变质。 当他在两田总督府里看到呈上来的个案,发现到燕二少竟然处斩定,可着实吓了一跳。 立刻请假三月,兼程赶往平阳城。 ***人与人的了解是于日俱增的,在情这玩意,就像一瓶醇酒,是放的愈久,也就愈浓 烈愈香醇。 酒放久了,如果盖子没盖紧,会完全蒸掉。 一个人的心境,随着时间、距离也会完全改变。 “鬼捕”成功正要做那拧紧那盖子的人。 ***大牢里。 “铁捕”拿着一大叠文卷,他正蹲坐在发霉的稻草梗上,脸也霉的就如斑剥的石墙。 燕二少——燕翎不发一言,仍然目光清澈的看着那空茫的一点。 “二少,你就这么不说一句话吗?要死得像个男人,你愿意这么死法?” 一个人想死,别人有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我只求你,求伤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有我在,难道你还信没有能力替你平反?” 他却忘了对方也有能力。 烦恼得紧扯自己的头发,那少得可怜的头发。 站起身,“铁捕”望着那俊逸的脸庞,他实在不明白这老友为何要这么做,两个人谁都 明白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件极其荒唐与可笑的。 “你不愿说,我自己来查,我走了。” 听到“铁捕”要走,燕二少方转过头,眼里闪过一抹感激。 “不要费心,老铁,这个圈套太完美,完美的连我自己也都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就算 你查出了什么,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 ***“玉龙”燕翎,江湖上较为熟悉一点的朋友都尊称他一声燕二少。所谓二少爷,那 当然表示他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哥哥。有关他的传说是这样子的:十六岁出道,挑了大别 山三十六寨。 十七岁,横行江南二十余年,嗜吃小孩人肝的枯道人被他毙命于九幽山。 十八岁,江湖魔头“哭笑二仙”,双双被其各断一臂,并罚下重誓永不得踏出“黑风 谷”一步。 十九岁,独上青城山,青城四子联手与其较技,胜负不知,但“玉龙”之名日渐声隆, 而青城四子自此以后,就没有人再见到他们离开青城山过。 二十岁,生擒江南六妖的二人,另外四人却—一诛绝在江阴道上。 二十三岁,武当掌门于其论武在翠华峰顶,五日四夜后,武当掌门“玄云道长”传令凡 武当二代弟子以下不论道、俗,日后见到“玉龙”燕翎均得行弟子之礼。 二十四岁,少林掌门亲迎于嵩山的人山道前,和他在少室山后“明月台”煮茗说古,纵 谈天下。 ***“回燕山庄”财多庄大,在平阳县南。此应因燕家二位主人而名,大少爷燕荻、二 少爷燕翎。 如今巨大的庄门已整整紧闭了近一年,外人全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来访的江出名士均 遭门房挡驾于外,言大少爷全家及二少爷都有事外出,归期未定。 然而下人们透露出来的消息却是这样子的——在年前,大少爷外出访友,三天后尸身被 人送回,却不见首级,赶车的马夫称为一年轻用美女人所托。 二少爷悲痛欲绝,出外寻查凶手,三个月后回来竟一点头绪也没有。自此大少爷夫人带 着公子就高庄住在平阳县街上,声言一日未找到真凶即一日不回“回燕山壮。” 二少无奈,便也发出去同住,以便照顾兄嫂与幼侄,家仆们全未带去,所以偌大的庄院 便由管家带着一干仆人照料。 谁知最近消息传来,二少毒害小公子,又持刀迟大少爷夫人未果,遭邻人拿捕送官,三 审定案,秋后处斩。弄得下人们实在猜不透其中道理。 管家钱老爹为二位主人的父执辈,在老主人夫妇在世时即在庄内任管家一直迄今;然而 三番两次的到牢里探监,二少却从不提事情发生的经过,到最后退急了竟然拒绝接见。 眼见一个庄院即将落败,任谁也没办法。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轮廓。 “鬼捕”铁成功所打听到的也是这样。 “大员外,我可是一点也没有敢耽阁,总算赶到了,呃,最迟也不过迟了两个时辰罢 了,就算打我嘛,也犯不着打我肚子呀!那可是装饭菜的地方。可怜我可是整整十几天没好 好吃上一顿饭哩,再说我的裤子也都磨破了,就看在我光着屁股骑马的份上,就恕我这迟到 之罪吧!”忍住笑,王呆对着李员外嘻皮笑脸说。 “打你只为了你那可恶的笑。”李员外面无表情道。 “娘的,笑也犯了错?那你这弥勒佛可不早让人打成了庙里供着的七爷八爷?” “好了,小呆,找你来的原因,信上已经告诉了你,目前距离行刑的日子只剩下五天, 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办?你好歹也拿拿主意。” 想起了这件事,小呆不但笑不出来,反而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你见过二少没?” “大牢里又不是观园子,哪能随便进得去,我托人问过了,据狱卒说二少是谁也不见, 每天在狱里发呆。” “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又问谁?反正这件事他绝做不出来的,既然不是他干的,为什么他又承认 呢?”李员外说道。 “还有五天,我赶来了就由我来调查,万一时间来不及最多劫法场就是。” “废话,要能这么做,我还找你来干什么?你是吃肉的,难道我就是吃素的?这么做二 少会愿意?他要愿意当初又有谁能制住他?” 二人俱皆戳然。 半响——“员外,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多么?” 一尚无人知道,因为这只是一般的小案子,就算名字相同,道上的人根本不会想到是二 少。” “他这么做是基于什么原因呢?真是为了家产吗?不可能,从他的心态来分析,既不愿 表白,又有出牺牲自我的意愿……”员外自语道。 “对,就从他的出发点找起,首先我们先想想他若死了,谁有利益,他若死了,谁最高 兴?他若死了,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又成全了谁?” 小呆是最聪明的,似乎一下子抓住了重心。 蓦地——小果想起了什么。 “员外,你用飞鸽传书约我来此,这件事可有其他的人知道?” “应该没有人知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没人知道的话对我们来说,做起事来较为方便,我总觉得这件 事并非那么单纯,可能连你我也都会有牵连。”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说出来,总有他不说出来的理由,就不知道为什么小呆没有对员 外说出他在途中遭到一白衣女人的截击,而显然白衣女人知道小呆的行踪。 平阳县小北街上一天死了四个人,三男一女。 验尸的材作根本查不出死亡的原因,只得填上暴死。 街坊邻居全都不相信,好好的四个怎会在一夜间是无征候的死了呢?“鬼捕”铁成功更 是不相信,因为这四个人,正是燕二少案子里四个目击征人,再巧也没有这般巧法。 王呆也到了平阳县,他却相信,相信这四人一定会死,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死得那么 快。 李员外是第一个发现他们四个人死的,因为当他发现他找的四个人已经死了三个时候, 便急忙赶到那第四个人——马海成家里,时值亥时。 “我爹到前街‘福临赌坊’去了。”一个半大孩子说道。前街“福临赌坊”就和天下任 何一个赌坊一样,里面迷漫着烟雾、脂粉味、汗酸臭,再加上吆喝声、叫骂欢笑声。 只不过这一家场面稍为大些有五六张台于,全挤满了人——男人和女人,年轻的和年老 的,甚至还有半大不小的毛孩子也在里面凑热闹。 有牌九、大小、押宝。 人头脸上的表情在这里可说全看得到,贪婪、奸诈、自私、懊恨、痛苦,当然还有兴 奋、得意、欢乐。 几乎有人类开始,就有了赌,扔石子赌食物,比力气赌女人。 发明了钱后,钱就成了最好的赌注。 但是最大的赌注还是赌生命。 想不透这马海成怎会这么多的银子:李员外站在他旁边看了半响,已见他输了十几张的 五十两银票。 大庭广众下,又不敢用强,看样子他还有得等呢!心里早已把马海成祖宗十八代给罡翻 了。 就在李员外思索着怎么把这马海成弄到外面仔细的问问时。 白光一闪——马海成瞪大了眼睛,一头栽在他前面的柜上。 顿时赌场内秩序大乱。 李员外,迅急回头,只见那么多的人,有男有女,根本无法辨别到底是谁发出的暗器, 又是什么样的暗器?为什么竟然连一点破空声也没有?马海成就这么死了,死在李员外的眼 前。 赌场内的人全散了,谁也怕惹上麻烦。 当然李员外也跟着人走出了“福临赌坊”。只是没人看见他从马海成脑后轻轻的拔出根 大号的锈花针来。 只因为那马海成是个秃子,虽然只有一点如芝麻大的血迹泌出,也逃不过李员外锐利的 眼睛。 回到了小北街上。 一条街如果一个晚上已经死了三个人,那哭声是够响彻整个城,不敢想象等下再加上一 个,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死人通常都停尸在里间,家属大多在灵堂哭。 正如李员外所料,他也顺利的掀瓦人屋。 正如李员外所料,他手上又多了三根同样的锈花针。 难怪杆作查不出原因,不但四个人致命伤全在头发里的后脑构上,并且凶器早就被李员 外搜走。 也难怪精得出油的王呆,和天下闻名的“鬼捕”铁成功二人全找不出原因。 杀人的方法何止百种,能想到用这种让人难以看出痕迹的方法来杀人,这个人定是个聪 明绝顶,十分可怕的人。 锈花针无甚可怕,但是当你知道整根针完全刺入一个人的后脑里竟可以在一瞬间置人于 死时,你就会发现锈花针,并不是只完全用来锈花,同样是一种要人命的暗器。 李员外仔细的包好藏好了这四根针。 在和小呆碰面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没有说出他已发现了凶器,甚至于还伪装 成刚听到消息,正准备去看看。 小呆一直在说这隐藏在暗处的凶手甚为可怕,也告诉了李员外,“鬼捕”铁成功已经到 了这里,也是为了二少的事,并和自己约了会面时间地点。 这两个人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两个人都有着秘密?而这些秘密却又都是无需隐瞒 的事情。 朋友交到这种地步,不觉可悲吗?然而他俩的态度却又让人看不出有一点隔阂,有一点 不愉快发生。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二 章 哥俩好>> 古龙《菊花的刺》 第 二 章 哥俩好 好多年前。 一个落日的黄昏。 一个普通的小镇,镇前大路旁的竹林边。两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扭打一团。 一个稍胖、一个高瘦。 正当两个人已打得忘形时——一双稳健的手有力的分开了他们两人,问明了二人扭打的 原因却只是互相讥笑对方的名字时,那年轻人笑了。 一手牵了一人席地而坐。那年轻人说了些许道理吧!说得两个孩子低头羞惭不已。眼见 到两个孩子互相拥抱并发誓以后再也不打架后,那年轻人才含笑走了。 这是王呆、李员外于燕翎三个人的故事。 在后来,两个孩子长大分别拜师再人江湖相遇时,燕翎已让人尊称为燕二少。 偶然的,王呆与李员外在一次定期的碰面聚会里,竟又恰巧碰到燕翎,当然燕翎那时已 不认得他们。但是王呆与李员外却不会不认得燕翎。 于是三个人竟因此成了朋友,真正没有利害关系的朋友。 虽然日后王呆在江湖上博得了“快手小呆”的名声,李员外也做了丐帮的“名誉监 察”,但是除了至亲,外人却不知道这三人间的情谊。 ***“鬼捕”铁成功听完了小呆的叙述后,才明白小呆与李员外同自己一样,全是二少 的朋友,更同为这事而来。 三个人的聪明机智、武功均为武林翘楚,对二少的事却漫无头绪,眼见行刑之日已剩四 天,竟然束手无策。直急得小果跳脚、“鬼捕”摇头、李员外喊冤。 ***小北街燕家。 简单的一间厅堂,两旁暗间各一。 坐在堂屋里,望着正中一张饭桌上的鲜花素果以及牌位上写着“先夫燕荻府君灵位”, “鬼捕”百般无聊的想着心事。 未亡人赵氏,一件白衣,头插白绒花从厨房端着菜行出。 办案的人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鬼捕”亦不例外,他已发现到赵氏双睛略红,发梢微 乱,想是风哭过。 赵氏,二十三、四年纪,美如书中女,但在“鬼捕”眼里却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就 好像这女人予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未知老先生与先夫的关系?劳您驾及破费,未亡人感铭五内。”说罢微微祝福。 “嫂夫人过谦,是我莽撞。多年前我与燕大少曾为一笔生意而认识,也就时相往来,最 近两三年因大家都忙且又不在一处,因则而疏许多,闻讯来迟些许花果不值几何,嫂夫人你 客气了。” “敢问台甫?” “不敢,铁成功。” “铁先生又怎知蜗居于此?” “这……听一友人提及。” “贵友何人?” “这……嫂夫人未必认得,他只是一江湖人。” 赵氏一双眼睛似欲看透“鬼捕”铁成功般,弄得铁成功窘迫不安。 说谎的人,心都是虚的。铁成功明知道这一道理,却不敢面对这词锋犀利的大少夫人。 “我想你有什么话就请问吧!只要我能答的,我一定告诉你,‘鬼捕’铁先生。” 霎时面上一阵青红,铁成功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遭人这般言词相对,而且人家早就知 道了自己。 男人的谎言被拆穿,那种感觉好像没穿裤子在人面前一样,如果对方又是个女人的话, 这世上好像再没比这更“糗”的事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个人有点暴露的习惯,那又另当别论。 或许“鬼捕”铁成功就有这种毛病吧! “公事上我是来查证一下事情的始末,私事上,我与燕二少为旧识,想为他尽些微薄心 力。” “罪证确实,铁案如山。铁先生你有疑问可调衙门里的案卷,再不然也可去问那人面善 心的畜牲,我虽一弱女子,‘鬼捕’这两个字吓不倒我,你请吧!” “嫂夫人,事情的真相你最清楚,我也实在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有一点 我敢肯定,那就是你会武,尚且不弱,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吗?” “我不会武功燕家的仆人以及认识我的人全知道,你以为你看出了什么?” “这是我的听觉上的感觉,当然我现在就能试得出来,诚如你说的,如今铁案如山,就 算证明了你会武,也阻止不了什么,不过这件事并不会因为二少伏法就作罢,我仍然会查个 水落石出的。” “是吗?只希望你这‘鬼捕’的招牌莫砸在这平阳县。”“请问你,一个寻常妇道人家 又怎知我是‘鬼捕’呢?”“这就是我的问题了,你也可以去查啊!” “嫂夫人,莫忘了还有四条人命,恕不奉陪。” “好了,我逐客令已下了许久,恕不奉陪。” “很抱歉,打扰了许久,我会再来的,而且很快,希望下次来的时侯,你能换一双鞋 子,这双鹿皮小靴,好像不太配你这一身的装扮。” ***“鬼捕”坐在茶楼里,他在等着小果和李员外。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燕大少的夫人。 一个女人真会为了家产而陷害自已的小叔?燕二少既不会做那种事,又怎会不加辨白? 一个女人会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燕大少又是怎么死的?这个女人并非如外传那样不会武, 这点燕二少知道吗?方才去的时候,她哭过,又为了谁而哭?这些事情如一团纠缠在一起的 鱼线,要想解开恐非一时之间能办得了的,他只希望王果或李员外早些来,共同研究伤脑筋 的问题。 ***还剩三天。 一代武林名人,最年轻的江湖侠少就要在平阳县,因案就斩。 这消息终于传了出去,怎么传了出去的?没人知道,也没人去查证,反正消息传开了就 是。 于是乎——江湖沸腾了。 武林喧嚷了。 一夜间这小的可怜的平阳县热闹了起来,街上每一家客栈全住满了从各地来的武林人、 江湖客。 得到消息晚的,仍大批大批的朝这里赶着路:就像赶着投胎般,那等惶恐急窜法。 这些人里,大多数全是赶来看热闹的,当然也不乏怀有其他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没人能 够知道了。 人有一种共同的通病,那就是喜欢瞧热闹,“隔岸观火”、“隔山观虎斗”,这都代明 了人类这一种毛病,还真不轻。 ***人多的地方,卖东西的小贩一定最多,当然绝大多数的小贩是卖吃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有人摆个摊位到死人堆里去卖吃的?有的话,这个人肯定是个疯子,疯 子做事的行径常人当然猜不透。 摆个摊子在死人家门前不算疯吧?小北街,燕家门口的斜对面,一排矮屋前的滴水檐 下,有一个小胖子摆了个摊,没有桌面,只在摊子前面放了五六张高脚凳,卖的是臭豆腐。 仔细一瞧那人却是李员外。 他这人根本不用装扮,原本就像个市井小贩,只要把那身衣裳稍为弄得脏些。摊子是他 向王果借了五两银子弄来的,连这五两算上,他总共欠了王呆三十八个五两了,虽然王果从 没开口要过,然而李员外自己却把这事常挂在嘴上,只因为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还常惦挂着 这码事。 有钱还没钱还不管,只要你有心,哪怕只是嘴上说说,借钱给你的人也就高兴了,有时 明知借出去的钱,已成了肉包子打狗,他还死不承认。或许在他们想,狗总有一天会吃腻了 包子吧! 李员外的生意也还真不差,只为因风声早已传出,燕家大少奶奶已离开“回燕山庄”搬 到这来了。 整天络绎不绝的人到此来吊祭燕获燕大少就不知有多少,虽然大少死了将近一年,早已 人了土,消息却是最近传出,灵前悼念一番却是一种心意。 燕大少生前虽没有二少那般名气大,但是他的慷慨豪爽、急公好义,也为自己在江湖上 博得了一个“无回燕”的雅号。“无回”的意思就是绝不会空手而回。 李员外摆摊卖臭豆腐,这是“鬼捕”与“快手小果”商议的结果,其目的是要监视燕家 大少奶奶的行踪,因为“鬼捕”自从发现了她会武功后就一直忧心忡仲,在记忆里,以及他 去“回燕山庄”打听的结果,大家都没听说过燕夫人会武。 从早上到黄昏,燕家大少奶奶都没出过家门一步。 李员外臭豆腐却已卖了五、六两银子。 没人认出李员外来,本来嘛!谁又会去注意一个卖小吃的?如果有人知道了李员外在此 卖臭豆腐,恐怕他这摊子早已给挤烂了,只因为他的“叫化鸡”、“清敦狗肉”已出了名, 臭豆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监视人也是门学问,不但要对被监视的人所有行踪掌握清楚,更要对他所接触的人、事 了然于心才行。 李员外在江湖川陕一带混了不少的日子,举凡有头有脸稍具一点名气的江湖人物可说全 都认识,这也是他被选上担当这一任务的原因。 入夜了,来吊祭的人也少了。 就在此时——李员外有了发现。 一戴宽边马连坡帽的男人匆匆进了燕家。 那人眼、鼻全被帽沿遮住,只露出下巴。看其穿着打扮似一江湖人,中等身材。 从外面可清楚看见那人在厅堂前上香祭拜,燕大少奶奶一旁陪礼,奇怪的却是本该很快 就完成的仪式,却足足耽搁了有盏茶的时间,还不见那人离去,为什么?只有一种可能,那 就是燕大少奶奶和那人正悄声谈着话。 等了一天,有了这个发现,李员外可就留了意,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些什么,但依那人 神秘的装束,其中应该有所名堂和其古怪可疑之处。 顿饭光景,那人行了出来,燕大少奶奶在那人走后也就随手关上了大门。 “臭——豆——腐。 “这位爷,来一盘吧!现炸的。”李员外吆喝的还真像,展出他那特有的笑容,朝正从 前面过的那人说道。 “员外李,你真好兴致,摆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歇了。”那人未回头,边走远边道。 张大了嘴,李员外那一抹平日看来甚为可爱的笑容,现在倒给人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 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般,呃,就像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团狗屎上一样。 卖了一天的臭豆腐,没有一个发现自己,如今这不敢露面的人却一语道破,这份惊讶, 也就难以形容了。 眼见那人已快走到街的尽头,就要混人前面大街上的人潮里。 李员外又吆喝了,声音蛮大的。 “臭豆腐哟,臭豆腐哟——” 这可是两短声,唯有后面那个“哟”字拖长了尾音。 ***等待是一种折磨,尤其这等待不知要什么时候结束。 王果已等了一天,从李员外挑着摊子卖臭豆腐开始,他就坐在这间小吃店里。 这个临街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李员外的摊子。 钱这东西真是万人迷,鬼都能为它推磨,何况人。 所以当老板看到手中那一百两“大丰钱庄”的银票时,莫说人家只租他这鸟店三天,就 是十天半个月他也会二话不说乖乖让位。 桌上的酒壶东一只西一只的怕不有十多只了,花生壳也遍地狼藉,就在小呆醉眼惺松 时,他听到李员外那和前面不一样的吆喝声。 他从窗口望出去,正好见到那戴着马连坡帽的人匆匆走入人群里。 刹时他的眼睛不再惺松,比较常人更为清醒,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却已被人掩没。 ***一个人如果已经看破生死,那么对世间的一切,他也就没有任何留恋了。 能够自杀的人,该是世上第一思人。结束别人的生命或许不难,但若用自己的手,来结 束自己的生命,那就非要有足够的勇气与毅力。 有的人自杀一次未能成功,又来第二次、第三次,这种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是任何人都 阻拦不了,也无法阻拦的了,死亡有时对某些人来说,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燕二少在大牢里自杀死了……。 撞墙死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连五官都快分不清他这一死,可真坐实了他的罪名…… 畏罪自杀?羞于见人?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人已经死了……。 一个英雄人物是很难死在他人手里的,尤其是跪在那引着颈子等人下刀。 这种情形下,一个英雄的死,好像也只有自己动手。 来平阳县瞧热闹的江湖人,真没想到会是这么样的一个结局。失望惋惜声不绝,大多数 的失望是没能看到名震江南的燕王少,那车神俊郎的真面目。大多数的惋惜是惋惜自己无缘 看到一个少年英雄伏法前的心态与表情。 谁说人不是最残忍的动物?杀戮与血腥在潜意识里,是每个人都喜欢看到的。 ***验完了尸,办好了一切手续。 燕二少的尸体发交燕家如今唯一的主人——燕大少奶奶。 小北街一下子变的更热闹了,从早到晚一批批的江湖人物,全没断过的到燕家悼祭燕大 少与燕二少。 有心的人会发现燕大少奶奶对燕二少的死似乎比燕大少的死来得更要伤心,别人或许没 怎么感觉,可是管家钱老爹的感觉就是这样。 钱老爹记得在大少爷尸体运口庄中的时候,大少奶奶居然没掉一滴泪,而接回了二少的 遗体后,大少奶奶一看到二少右手腕上的那颗朱砂痣,居然泣不成声,几乎晕厥过去,这种 反常的现象,他也只有在心里嘀咕着。 ***狗见到了另一只狗在嘴着骨头时,一定会冲上去抢。人却是见不得别人发财,见到 了别人发财,也一定会眼红。 一大早,李员外挑着他那摊子正准备到燕家大门外摆上时,谁知到了地头一瞧,喝,已 经有二十一个摊子抢先摆上了,几乎各种吃食全有,甚至也发现到有卖臭豆腐的,整条短短 的小北街,几乎排满了。 “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李员外简直傻住了,敢情全县卖小吃的全跑到这来了, 说不出那份尴尬与无奈。眼见他昨天的老位置,已让一个卖面茶的占了,他就是拿不出一点 办法来,本来嘛!自己又凭什么去和人理论?正在进退维谷时,“快手小呆”却不知从哪里 钻了出来,微笑着走到那卖面茶的仁兄前停住身,递过一张银票,大拇指朝外一比。只见那 卖面茶的接过银票一瞧,双眼一瞪,也没见说一句说,挑起担子就往外走。 李员外这才赶紧上前,抢回了地盘。 “这块地还真值钱哪。”小果朝着李员外嘻嘻笑道,一面又走回他昨天租来的那家小吃 店。 ***掌灯时分。 不再顾忌,更没心虚,这次“鬼捕”铁成功堂而皇之的走进小北街“燕”大少奶奶的 家。 来了总是客。 钱老爹与燕大少奶奶在“鬼捕”上过香,祭拜过后就想让客。 “鬼捕”摸着下巴壳,有些不知趣道:“嫂夫人,我有一不情之请。” 略显憔悴,燕大少奶奶含感情道:“人既死,一切褒贬毁誉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更 不想多说什么,如果你想见他,他就在灵堂后面,可让老爹陪着你。” “谢谢。” “不,我没理由阻止你,更没资格阻止你,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哪里,二少身后一切还全是靠你料理,却是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没能帮上什么忙。” “我不敢居功,这里仍是姓燕的祖产,他身后更是钱老爹一手包办。我不妨明说,人一 死我就该离开燕家的,没走,是为了等你,于私于公你必然有许多话想要问,不过我仍是句 老话,能说的我说,不能说的你这‘鬼捕’就得多费心去探查了。你有你怀疑的理由,我也 有我不能说的原因,你是他知心过命朋友,我更是他的至亲兄嫂,不情之处,也需你的谅 解。” 说不出的滋味最不是滋味。 “鬼捕”就有这种感觉,然而太多的疑点又非得这个女人来释疑,很不想开口问,又不 得不问。 “燕大少真的死了吗?” “你头上有颗虱子。” 问的突然,答的荒唐。 问的失礼,答的却是无礼。 愈是聪明的人,有时往往愈是糊涂。 “鬼捕”居然真的伸手往脑上去摸。 当然他摸不到什么,因为他本就快成了秃子。 于是他的脸红了。 说笑话的人,要自己不笑才是个好笑话。 大少奶奶若无其事,表情冷艳的瞅着这一幕。 ***本来嘛,明明人家已成了寡妇快一年了,冒失的去问她你丈夫真的死了吗?这人不 是呆子,就是个疯子。 有哪个女人愿做寡妇?又有哪个女人会不认得自己的丈夫?就算有怀疑,这也不是随便 可问的一句话,毕竟这句话和“你有没有偷人?”这句话相差无几。 “鬼捕”既不是呆子,更不是疯子。 也无怪乎,燕大少奶奶会不着痕迹的损他了。 ***总算是句答复。 也好在黯淡的灯光遮掩住了“铁捕”红似猴儿屁股的老脸。 连钱老爹也佩服他那涵养,暗叹道:“这可真是两肋插刀。” ***“你四岁的儿子燕行真是他下毒致死的?” “铁捕”又再问了一句。 “不是。” 才刚问完,“铁捕”已发现自己又再犯了同样的错误,正懊恼着不知会得到什么样的反 应。这两个字,却如二记闷雷直击得自己眼冒金星。 愕然的张着口。 ***你可见过一个老太婆在人潮里,被个冒失鬼从后头施暗手,偷摸了一把屁股的表 情?如果看过,那这正是“鬼捕”现在的表情。 谁也没想燕大少奶奶的回答竟是这两个字。 钱老爹也傻住了。 “我也不知行儿之死这件事怎么扣在他的头上?这纯粹是个误会。行儿是在事情发生当 天的早上死的,不错是毒发而死的,可是却不是让人下毒,而是食物中毒。” 这是个误会?多么可怕的误会! “嫂夫人,可否说得详尽些?”“鬼捕”如获至宝,惶急说道。 “当时堂上并未详加调查,或许县太爷,也或许文案师爷认为行儿毒发身亡想当然是他 所为,就连我也如此认为,证实行儿为食物中毒却是最近之事。” “难道你就未去说明?你又如何证明是食物中毒?”“鬼捕”又问。 “木已成舟,死罪已定,多一条罪名、少一条罪名又怎样?至于行儿死因是我在无意间 翻阅到医书本草备要时才发现到是食物中毒。” “怎么说?”“鬼捕”再问。 “记得那天早上他曾拿了一罐蜜给行儿当零食,而后我拿了一把生葱要行儿帮我至厨房 清洗。家中诸人甚爱生吃大葱夹饼,所以行儿也就吃了两棵生葱。不多久就面色发青死于后 院,一切征兆均显遭人毒毙,其真正原因却是蜂蜜与生葱造成的食物中毒。” 一番话,可把“鬼捕”与钱老爹二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这话从何说起,又有谁会了解蜂蜜与生葱配食居然会置人于死?就算大夫恐怕也不尽然 知道。 ***要不是燕大少奶奶亲口证实,这行儿死因必定是套牢在二少的身上,无人能代其洗 清罪名。 虽然二少人已死,至少证明了他尚不是个丧尽天良、毒害亲侄儿的凶手。 然而,逝者已矣,这来者就算追着了又怎么样?***燕大少奶奶脸庞弥漫着一种让人看 不出来的神情,似在缅怀什么,又像懊悔着什么。 只是“鬼捕”的眼神全是疑惑与不解的紧盯着燕大少奶奶的脸上,就仿佛看一幅画已出 了神一样。 ***蓦然的想到什么,燕大少奶奶发现周遭停顿的空气、眼里带起一抹不安也似掩饰什 么,湍湍道:“如你想去看他最后一面,你现在可以去了,我再也不会说什么了,因为你该 知道的都已知道,剩下的牵涉到个人的隐私,我没理由再告诉你。” “我了解,最后容我一问,你绣花吗?” 这句话更让人莫名其妙。 钱老爹实在想不透过“鬼捕”到底是不是个正常人,也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 他是否在发烧。 前两句话失礼不说,这后一句更是疯狂,难道二少的案情和大少奶奶绣不绣花有关? ***好像很难回答,燕大少奶奶沉吟了许久。 “是女人大多会绣花,我是女人。” “是不是也有的女人不绣花?” “应该是有的。” “谢谢你给我的答案,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对不?” “我要走了,我也会等着你,洞庭湖,君山。老爹,‘回燕山庄’内要请下人们保持原 样,有人会再回来的。” ***“鬼捕”没去后面看燕二少最后的一面,在燕大少奶奶走出大门后,他就一直望着 门外想着许多问题。 有谁会再回“回燕山庄”?她自己?她不是回洞庭湖君山了吗?如果不是她,又会是 谁?燕大少?燕二少?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儿子的死因?她有必要帮二少洗清毒害侄儿的 罪吗?她刚刚在想着什么?又懊恼着什么?***“臭豆腐哟,臭豆腐哟——” 看到燕大少奶奶一出门,李员外也吆喝了起来,声音很大,也是二短声。 就在他的声音刚歇止时,眼前香风一阵,燕大少奶奶已坐在了椅子上。 “员外李,别人都这么叫你是不?麻烦你给我来一盘臭豆腐,泡茶不要了,臭不可闻已 够让人难过,再加上酸的话,我真不知要如何下咽。” ***李员外,又叫员外李,这只是道上的人方会如此称呼他。 现在他的圆脸已快成了长脸了,真后悔自己会听了“快手小呆”和“鬼捕”二个人的馊 主意,跑来乔装卖什么臭豆腐。这可好本为是监视人家的,殊不知早暴露了身份,应该在暗 处的却在明处。这不和耍猴戏一样吗?昨天那戴帽子的男人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今天就不 想再扮下去了,偏偏“小呆”和“鬼捕”这二个人说什么守了一晚上没见那人回来,应该不 会再有人发现的,这下子女主角上场,还要吃自己的豆腐,是卖还是不卖?***笑了。李员 外的脸又圆了,仍是那特有的笑容。 只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从没见过哪一出戏演到一半就罢演了。 而且他也想到有个女人曾经对自己说过:“员外李,你可知道只要是女人,都会被你的 笑迷的说不出话来吗?” 所以他笑了。 “大少奶奶,你先坐会,豆腐嘛!老一点的香,我这就给你重新炸过。” 摆出一个自认最具代表的笑,李员外回道。 他却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在哭的时候突然止住哭,而把哭改成笑了,“破涕而笑”只是 针对女人而言。 在他看到大少奶奶盈盈的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刹那,他没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实在比哭 好不到哪去,那么现在他又哪摆得出来那“迷死人”的笑容呢?***二位从未见过面的人, 尤其一男一女,又在这种情况下,似乎笑是最好的桥梁。 大少奶奶笑了,在看到员外李的笑容后。 什么是一笑倾城?李员外现在看到了。 男人和女人比笑容看谁笑的美岂不荒唐?所以李员外输了,输的目瞪口呆。 ***“我的豆腐——已老了。” “是吗?老一点好消化呢?” “我是说你油锅里的豆腐。” “我也是说我油锅里的豆腐。” “你能告诉我,你卖豆腐的原因吗?” “呢,只因为有人喜欢吃豆腐。” “你能放弃吗?” “不行,只因为我自己也喜欢吃豆腐。” “我愿意出五十倍的钱,买下你的摊位。” “不,我还指望它卖出名呢!” “你就真的那么死心眼?” “是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并没有尝一口,燕大少奶奶站起身,笑容消失了,继之而起的却是一股冷煞,双手微微 颤动。 李员外却笑了,这次倒挺自然,或许大少奶奶不再笑,没得比了。 原来李员外的笑,还真挺“迷人”,也具感性。 笑归笑,李员外双手放在摊子上,眼睛却只注视着大少奶奶的双眼。 两个人僵立在那,空气也记住了。 气氛渐渐变得凝重,一股肃杀之气已把这摊子四周包围,良久——燕大少奶奶头上汗 珠,一颗颗直滴了下来。 李员外稍好,脸上的汗珠也只不过几颗沁在那可爱的鼻翼旁。 谁也不敢先动,更不敢乱动。 不敢先动的原因是因为两个人都感觉到先动并没有把握能制住对方,而且一击不中的后 果将遭致对方蓄势已久的反击,那反击可能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击。 不敢乱动的原因则是怕一个微小的动作会给了对方有机可趁。高手的对决常常决定在一 个极微小的失误中,甚至于一次呼吸的不协调,身上任何部位一根神经末稍的抽搐,也都会 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看不到两个人的武器。 有时候看不到的武器,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何况高手并非要武器才能致人于死,举掌,踢腿,甚至一缕指风,一口内家真气,莫说 是人,就是十头牛也都可在须臾间要它们挺尸。 这就是高手的可怕处,因为高手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武器,无一处不可致人于死。 ***“快手小呆”跳了起来,在他听到了李员外那两声短促的哈喝声后。 如狸猫般的他轻巧的穿了出去,却只见那燕大少奶奶非但没往这里走来,反而似乎和李 员外在那里闲话家常。 依靠在墙角,装出一付等人的模样。 这回他不敢再大意,昨天没能跟上那戴帽子的神秘人,晚上检讨战果时,可让李员外和 “鬼捕”好一顿嘟嚷。今天要再追丢了,非给那两个王八蛋糗得满街跑不可。 ***小北街的小贩们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快手小呆”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赶过去看个究竟。 本来自己这个角度刚好可看清李员外的豆腐摊,现在那些卖东西的小贩们已围成了一道 人墙,恰好挡住了视线,看他们鼓噪的情形,莫不是那两个人干上了?“小呆”后悔了,后 悔早上怎不多拿二十张银票,把那些不知从哪出来的小贩们统统弄走,就像那卖面茶的癞子 一样。 ***一张紧绷的弓,时间久了终会断弦。 李员外和燕大少奶奶此刻两人间的无形杀,就正像一张紧绷的弓,快要断弦的弓。 燕大少奶奶香汗淋漓。 李员外的笑容已快凝住。 就像两尊庙里的金童玉女塑像。 围观的人已感染了那令人颤栗的杀气,也被逼退了丈多远的距离,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全 罩了一层霜。 倏然——“叮”的一声。 一块铜钱落地声。 这一声不大,无疑的在这寂然无声的“战场”中,就像一声闷雷。 杀气一散,再要凝聚非一下子可成。 长吁一声,燕大少奶奶缓缓道:“员外李,我承认我杀不了你,或许你的状况好些,但 也非绝对的胜利。错过今日,我们总会再碰面,那时你将必然落败,我要走了,你是否要阻 拦我?” 李员外未答话,只摇了摇头。 回过身,燕大少奶奶走了。 临走前瞄向了那铜钱一眼,一个儒衫男人正弯腰拾起它。 李员外也看了一眼那男人,当两人目光相过时,那人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 人群散了,李员外仍愕在那里苦思着。 ***“虽然没结果,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鬼捕”不知何时走到李员外身边说 道。 “你见到了?” “当然,从你俩一开始我就看到了。” “我是说刚才那个掉落铜钱的人。” “见到了,一个读书人的模样是不?”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何解?” “当时的情形你既已看到,就该明白我和大少奶奶二人就像箭已上弦不得不发。最后的 结果我亦并无太大的把握能制胜,也有可能两败俱伤,你试回想一下,就连你都被当时的气 氛给震住了,又有谁能化解我们呢?虽然那人不愿看到我们有一方受伤,而不见痕迹的解除 了一触既发的局面,这人的功力、机智实在惊人,他是谁?为什么我总觉得好面熟,尤其那 笑容。” “鬼捕”默然不语,也陷入了沉思中。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三 章 银菊花>> 古龙《菊花的刺》 第 三 章 银菊花 谁说英雄无泪? 只是英雄从不在人前掉泪。 李员外与“鬼捕”二人在见到燕二少的遗体时虽然无泪,却让人觉得比有泪更哀伤。 李员外更是难以自制,近乎痴呆的喃喃自语。 “二少,我不知你这么做是对是错,可是我知道你绝不甘心就这样走的。为什么?为什 么不给我们这些朋友一个机会?你信不过我们?他妈的,你真蠢啊!就算你要死也该指明一 条路给我们,好让我们揪出那暗中害你的人呀!‘小呆’跟踪你嫂子了,如今关键全在她一 人的身上,我们一定会查出结果来为你洗清冤屈,你英灵不远,助我佑我……” 钱老爹一旁老泪纵横,更是啼嘘。 “鬼捕”终究年龄比李员外大许多,自制力也强些,但也面带戚容。 年轻人的感情较为奔放,所以李员外愤声自语。 年纪大的感情深沉,不易表露出来,但是谁也知道“鬼捕”心中的难过并不亚于李员外 的哀伤。 这也是十九岁与四十岁差异的所在。 “涤尘居”是一间茶楼。 “鬼捕”与李员外已在此等了三天整。 三天了,“快手小呆”跟踪燕大少奶奶一去就没再回过。 两个人的感觉就像小呆是只断了线的风筝,费了好大的劲把它放上了天,竟然一去不回 来。 “我要去找他。”李员外站了起来。 “到哪?去君山?虽然燕大少奶奶说过回君山,‘小呆’并不呆,如果发现她有走远路 的迹象一定会通知我们的。” “我怕小呆会着了那女人的道。” “她并不知小呆是和我们一伙的。” “是吗?你老人家莫忘了当初我也是在暗处,可是那戴帽子的男人,还有她还不是都知 道?” “或许她早已知道你和二少是朋友。” “这不太可能,我和二少甚少见面,她该不会知道,就算知道有我及小果这两个人,她 又从未和我们碰过面,也不认识我俩,又怎能一眼认出我来?” “得了,我的员外李,你那金字招牌‘迷死人’的笑容一现,除非是瞎子,否则人人知 道你真人当面。” “如是这样,那暗中的人有可能知道小呆和我们是一起的,就不知小呆的跟踪会不会出 了什么意外?” “这点你放心,小呆是有名的‘泥鳅’滑溜的紧,他跟综别人要被发现,那才是意外的 事。” “既不会出意外,那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呢?”“鬼捕”也开始担忧了。 死人复活了。 这是件很难令人置信的事。 除非这人根本没死,要不然每个死了的人都复活过来,这世界真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燕获,燕大少回到了“回燕山庄。” 不用说,偌大的庄里,每个人都难以置信。 消息传出,江湖人更是难以置信,尤其那些曾经去悼祭过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 最高兴的该是钱老爹了,因为“回燕山庄”又有了主人。 据燕大少自己说,在年前他出外访友途中,遭一蒙面人袭击,此人功力之高,江湖上实 在难以找出几人能够于之抗衡,所以自己被俘,关在一不知名的庄院中长达一年。自己随身 衣物全被那蒙面人取走,也就有了无头尸身运回自己家中的事情发生。 可笑的是自己死了一年后,那蒙面人又把自己毫发无损的给放了回来。 这件事“鬼捕”与李员外颇觉意外。 也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燕大少避不见客,每个蹬门拜访的全怅然而返。 幸运的是“鬼捕”与李员外却从钱老爹那比别人多得知了一些消息。 “大少爷疯了。” “鬼捕”和李员外两人傻了眼。 “大少爷回来后知道了二少爷的事情后就激动不已,再听说自己的独子也死了,就这样 疯了。好好一个人现在却神智不清,什么也不知道,真不知燕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庄里又 是愁云一片。哎——这是从何说起嘛!” “有没有大少奶奶的消息?”“鬼捕”问。 “那天大少奶奶走的时候,钱大人你也在场,到现在也没一点消息回来,我想她如果知 道了大少爷没死,应该会赶回来的,真想不透当初怎么认为那尸体是大少爷的,这岂不是又 是个天大的笑话。” “老爹,你家大少奶奶会武这件事你知道吗?还有她是否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李 员外又问。 “大少奶奶会武以前没有听说过,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武的,以前庄中事情她本就不太 管,但是看得出来她是个好女人,举凡大少爷、二少爷的生活起居全是她一手照料。就从她 见到了大少爷的尸体那天起,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不说一句话。接着 她就带着小公子搬到小北街,我们做下人的想她可能怕睹物思情。至于其他地方,我倒看不 出来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依你看,你家二少爷真的会做出逼奸嫂子的事情吗?”“鬼捕”追问一句。 “二位少爷全是我老钱看着长大的,二少爷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不错,大少奶 奶是公认的大美人,但是二少爷一向就以长嫂似母的态度去尊敬她,庄里每个下人全看得出 来,要说二少爷会持刀逼奸大少奶奶,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快手小呆”快疯了。 他已在这山区里整整瞎撞瞎闯了四天。 这山区幅员并不大,却很高,就在平阳县外四十里。 整座山怪石群峋,处处都是悬崖峭壁。 当地人都叫它黑雾山。 只因为这里终年被一层黑雾弥漫包围着。 附近的每个人都知道它,也都不轻易入山,因为在这里面很容易迷失了方向,除非路径 很熟的人,才能有把握出得来。 小果根本想不到自己是怎会被骗进了这个地方。 跟踪就是跟着人家的踪迹。当小呆确定了大少奶奶进去后,他当然也毫不犹豫的跟了进 去,他也怕跟丢了回去难以交差,再加上天色已暗,等到他发现前行的人已不知去向时,再 想抽身退出已无法辨别来时之路。 于是他就像瞎子推磨般在这黑雾里转了四天。 好在这山庄还有些水果可以充饥解渴。 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还要被这迷魂阵似的鬼山困住多久。 他也知道自己是一足可以出去的,只是时间的早晚。 他就是无法耐住性子慢慢的去寻找出路,因为他知道外面一定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自己 去办,而且员外与“鬼捕”此刻一定早已恨不得生啃了自己。 又是夜晚。 望着那一轮明月,小呆累了、也渴了、更饿了。 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十几天的骑马奔波,虽然没有用上两条腿,全身骨架 可也全快给抖散了。赶到了地头,本想弄份轻松的差事干干,才要员外李顶着个太阳卖臭豆 腐,自己躲到了一旁做那“望风跟踪”的闲事,也只不过舒服的喝了两天老酒,谁知竟又被 燕大少奶奶给耍猴似的把自己弄到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山,一转转了个整整四天。两条腿因为 找出路的关系,就差些没跑断。想想,早知道自己就去卖臭豆腐,这“望风跟踪”的事岂不 就落在了员外李的身上,那么现在赏月、揉腿的人可就轮到了他。 一着失算,满盘皆输,小呆那份窝囊劲就甭提了。 看着圆圆的月,不禁就想到员外李的圆脸。想到员外李的脸也就想到了他的笑。 仿佛那月亮也在笑,笑得是那么的捉狭。 也仿佛它在告诉自己——呆的人连名字都呆,这可是自己永远无法承认的事实。 月儿像大饼,真想啃一口。 人要饿极了,他的联想力可也就荒诞不谬。 “快手小呆”现在就是这种想法。 漆黑的幢幢山影,漆黑的山岩怪石。 两只眼饿的望出去,好像什么都是漆黑的一片。 不! 不是漆黑的一片。 因为小呆发现了火花,就在那怪石交错间。 他的腿又移动了,飞快的。 有火光的地方一定有人。 有人的地言,嘿嘿……就一定有吃的。 小果乐的已哼出了歌来,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几个猎户们正围着一堆火,而那堆火上面正 架着头烤山猪,或者烤山羊,当然还有酒。* 如果早知道这一堆火是对面这两个人生起的话,小呆宁可自己是个瞎子,一辈子也不要 发现。* 有火光的地方一定有人,不错。 有人的地方一定就有吃的,不错。 问题是架子烤的并不是山猪、山羊,而是二条腿——两条人的腿。 小果吐了,吐的全是酸水。 那两个人就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般,一样的丑陋、一样的吓人,两张脸惨白的如同白 纸,吊眉凸眼、两张大嘴里的森森白牙更如锯子。 “你来了,却晚了,好吃的都吃完了,只剩这些了。”左边那人瞧着小呆阴森森的说。 说出来的话怪异,语声平板单调,听在耳朵里更让人寒毛直坚。 小呆没有答话,这种情形下你又能要他说什么呢? 他真怀疑这两个人是否还是活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面,烘托出来的气氛又是如此 诡异。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可知道我和阿大在这山区里已找了你二天?”另一人更是鬼气阴 森道。 “‘人吃人’锯齿兄弟?”小呆想起了,也脱口问道。 “好眼力,小兄弟,虽然阿大和我不知道你是谁,就你一眼能说出我们的名字,嗯,不 错……嘿嘿……不错,一定不错。”老二一面说着,一面两只死鱼眼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小 呆,桀桀怪笑。 一连串的“不错”不知是否真的指小呆的眼力不错,还是别有所指。 “什么原因?你们好像是特意在此等我。” “带你出去而已,当然是把你装在我们兄弟二人的肚子里带出去。”老二“光”的一 声,咽了一口口水说。 随着对方那吞咽的动作,小呆就好像自己已真的进了那人的肚子里一样。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告诉你们的那个人是谁?就算你们想吃我吧,至少也该告 诉我原因是不?‘不教而杀’可有些说不过去吧?” “当然,当然,这是一定会告诉你的,要不然把你吃下肚,你在里面死不瞑目的给我们 一作怪,弄得我们肚子痛,就不划算了哩!” “老二,快点说完了,我是愈瞧这位相公愈党心痒难耐了。” “阿大,好,好,我这就交代清楚,你莫急,莫急。” 这“锯齿兄弟”二人十几年前在淮北一带就是有名的恶人,嗜吃人肉,行事更是狠毒邪 得离谱,就在武林正义之士准备围剿他俩之时,他们二人却销声匿迹,不知去向,没想到在 这黑雾山却给“快手小果”碰上了。 “小兄弟,呢,还是叫你相公好了,小相公,我们兄弟呢,也是奉命行事,奉的当然是 我们头头的命,要不,怎会在此苦等了你两天?这么说你满意否?” “你们头头又是谁?” “嘿!嘿!这你就无须知道了,其实就连我们也不知道,这又如何告诉你,反正……反 正你到了阎王那只要说是我头头出的主意就行啦!话已说完了,小相公你想怎么个死法?油 炸?火烤?或是生炒?不妨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如你所愿就是。” 长那么大,小呆想都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让人这么消遣法,竟然有人想吃了自己。 “我想我求你们也没用的对不?好吧!反正我也饿昏了,‘人吃人’就让我们看看是谁 吃了谁——”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片掌力已如流星急坠般倏然到了“锯齿兄弟”老大的咽喉前,那 份快法就像那片掌力原本就停在那里。 怪叫一声,那老大反应奇快,一飘身退后好远才堪堪躲过这突来的一击。 只见他气的哇哇大叫:“老二,老二,这相公挺硬的,小心!” 就在老二一楞间,“快手小呆”并没追击那老大,反而一回身,一片网似的掌力又攻向 了老二。 极力出招迎敌,那“锯齿”老二已掣出一根人骨制就的骷髅棒,旋起一轮光影向小呆封 了上去。 那刚被逼退的老大也如一阵狂风卷了过来,双手执着两根狼牙棒,棒上根根长钉映着月 光泛起一片青蓝,不消说,只要沾上了一点,可能就会要了人命。 “快手小呆”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手刀突竖,笔直朝前削出,左腿一个后踢,式子古 怪,有点像金鸡独立。 “锯齿”老二才见小呆掌刀直竖,脑筋还没转过念头,手中骷髅棒生铁所铸的杆子,居 然硬生生的就被斩断,断裂声才起,一只掌影已到了面前不足一尺处,慌忙急退,险极就被 破膛。 愕在那里,望着手中断做二截的骷髅棒,“锯齿”老二实在不明白对方的手掌怎么会利 刃般的斩断生铁,更想不透对方的手刀又怎会那么快的到眼前。 而那老大却没那么幸运,就在小呆左腿后踢的同时,极难相信的,小呆另一只手已横斩 上了自己的脑袋瓜子,手中狼牙棒虽然排命的上举拦截那只鬼手,却躲不过那踢来的一脚。 一个踉跄,一口鲜血,“锯齿”老大已跌坐在一丈开外。 这一切发生的也快,结束的也快,只不过在人们眨几次眼的时间里。 “你……你……你是谁?”“锯齿”老大一面呛咳着一面道。 摸摸后脑,“快手小呆”缓缓道:“原来你们还是会流血的嘛!我还当我真遇了鬼哩, 嗯,会流血就好办了,会流血就表示你们是活人,是活人就不怎么可怕,因为活人可以变成 死人,死人可就无法变成活人的对不?我是谁?现在你们才想起问我是谁?相公喽,你们不 是这样称呼我的吗?” 看到小呆那付得了便宜尚且卖乖的表情,“锯齿”老大又呛出一口鲜血,不停的喘息 着,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老二突然表情怪异的退后,惊恐的道:“小呆!你是‘快手小呆’?” “别怕,别怕,我的儿,这又有什么好怕的,吃人的可是你们这一对人王,我又不会吃 人,来来,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该知道我的习惯,‘掌刀出手,无命不回。’现在该我问你 们想要怎么个死法了,要我代劳呢?还是你们自己动手?” “‘快手小呆’‘单刀出手,无命不回’……”锯齿老大一面呛咳,一面轻声念道。 蓦地,想通了,脸色本已苍白,现在更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锯齿”再残毒,只是对别人言,碰上了比自己还要凶狠的人可就凶狠不起来了。任何 江湖人谁也都知道“快手小呆”没有敌人,只有朋友,没有敌人的意思,就是和小呆做敌人 的人都已死绝。 终日要人命,一旦临到别人要自己命时那感觉滋味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可笑的是这“锯 齿”兄弟二人方才竟不知煞星当面,还左一句相公右一句相公的损着人家。 “我想或许现在你们应该会记起了你们头儿是谁了吧?嗯,可愿告诉我?”小呆斜睇着 这一对双生兄弟。 “‘快手小呆’,是否我们告诉了你,我们就可生离此地?”那老二眼里闪起一丝希望 的说道。 “你们的要求有些过份,以你们往日的作为、和嗜食人肉的恶习、诛之并不为过,你们 说吧!总之我会斟酌情形……” 突然,一点寒星挟着破空声直袭“快手小呆”脑后。 低头、拧身,小呆箭也似的身躯朝着那发出暗器的方向射去。 就在要接近那块巨石时,一条黑影冲天而起,同时最少有十件暗器一起罩向小呆。 前冲的身体维持原速不变,双手连连左劈右拦,一蓬蓬强劲的罡风已把那即将近身的各 式暗器全震的无影无踪。 小呆从来就对自己追人的功夫感到自信,可是这次他不再有把握了。因为他发现前面的 人身轻如燕,且姿势甚美,速度更快,一眨眼间已把自己甩的好远好远。 人又追丢了。 连这次算上已第三次了,小呆气愤的真想一头撞死在这乱石堆里。 不敢想象碰上李员外后要如何解释这件事情,莫说别人会不相信,就连自己也不相信这 是事实,。“快手小呆”这四个字的意义并不只是小呆的手快而已,小呆的脚快是出了名 的,只因为“快脚小呆”没有“快手小呆”来的好听,所以人家才会叫自己“快手小呆”, 何况“快脚小呆”在不知究里的人听来,还以为脚快因为逃的快。 意料中的事,小果回到原处,已不见了那对“锯齿”兄弟。 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小呆就跳了下那块巨石。 仔细的在昨晚被暗器所袭之处来回不停的在地上搜索着,他要找出那些暗器来,只为了 他从不愿处在明处遭人袭击,而那人又是躲在暗处。 “对敌人多一分了解,也就多为自己增加一分生存的机会。” 这是“快手小呆”。的至理名言,许多人都知道,甚至有人还把这句话用刺青刺在自己 的身上、胸前或手臂上呢! 总共十一件暗器,昨晚在接触的那一刹时,小呆已算的一清二楚。 现在十一件暗器已在升起的阳光照射下,并列在一块平坦的石块上面。四颗铁蒺藜、三 只钢梭、二只星形镖、一柄柳叶飞刀,还有一朵菊花。 这杂菊花好像用钢片打造而成,薄薄的一片,周缘锋利无比,呈银白色。 看到这朵菊花,小果真有些呆了。 数年的江湖生涯,自己碰到的人已算也算不清,却连听也没听说过有人的暗器是朵菊花 做成的。 其他的几样比较普遍,也看不出端倪来。 要想猜出昨晚那黑衣人是谁是件伤脑筋的事。 可是小呆笑了,因为他至少知道了。 一、江湖上能同时发出这么多暗器的人毕竟不多。 二、那人是个女的,却不是燕大少奶奶,因为她比燕大少奶奶的身材还要丰满些。 虽然在晚上,对方身形又快,可是对一个男人来说,女人对他是最敏感的。尤其小呆, 就算你用木桶把一个人完全罩住,就凭感觉,他也能猜出里面的人是男人或是女人。 李员外就曾调侃他说,木桶里就算装的是条小狗,小呆也能猜出那条狗是母的还是公的 呢! 一个人聪明不聪明绝不是各字可以决定的。 “快手小呆”居然哼起了歌来,歌是只好歌,只是词却是他编的。 一个女人好丰满,跑得又好快。 暗器手法顶呱呱,更能丢菊花。 小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的本事不少,然而苦中作乐却是别人学不来的,因此小呆就是 小呆。 他又走了,循着昨晚那女人的方向,笔直的走着。 因为他想明白了,那女人去的方向一定是人出的方向,人在跑的时候一定都是往出口跑 的,假如她对这环境熟悉的话。 员外李和“鬼捕”二个人又到了“回燕山庄”。 他们想要看看疯了的燕大少,更希望能从他身上发现出一些什么。 虽然二少自杀死了,但事情的起因却是因为燕大少的失踪,和被人讹传已死所引发出 来。当然这是二件情,也根本扯不上关系,但是两个人就是感觉出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一种 下意识的感觉。 走夜路的人,明明晓得后面没有什么东西,却总是会忍不住回头去瞧个好几遍。而员外 李和“鬼捕”就是这种情形,但他们却希望偶而的回头真能看到什么,哪怕是鬼也行。 钱老爹带着他二人刚进后院,就发现燕大少披头散发的从自己的房间奔出,越过庄墙, 一路朝着后山飞快的奔去,又叫又笑,口里含混不清的说着话。 员外李身形欲动,却遭“鬼捕”扯住。 “不要紧,大少爷自从疯了后时常都是这样东奔西跑的,过一会他又会自己回来的。” 钱老爹啼嘘叹道。 “心智丧失的人,他的武功还在,铁捕头,你瞧燕大少方才的身法可真快,燕家二兄弟 真是武林中的翘楚,唉!一个身亡,一个发了疯……”员外李本来脸上还有几分笑容,提到 了二少,就是想装,也装不出来那平日惯有的微笑,愕愕的对着“鬼捕”说道。 没答腔,“鬼捕”只是双眼发直的朝着燕大少逝去的方向思索着什么。 几天的相处,也多少明白了这个连鬼都能捕来的大捕头,李员外耸耸肩也没在意。 这是一间宽阔的书房,却零乱。 钱老爹陪着,员外李和“鬼捕”两个人随意浏览四周的摆设装饰。 “鬼捕”看着桌上一幅尚未完成,但显然墨渍已旧的菊花画,对着钱老爹说:“燕大少 很喜欢菊花是不?” 李员外这才发现到这间书房的壁上,挂着的菊花画竟然有七幅,含苞的、吐蕊的、怒放 的、白的、黄的、泼墨的。精描的。 一下子仿佛置身在一片菊园之间。 “是的,大少爷很喜欢菊花,也喜欢画菊花。” 一个人喜欢菊花有什么奇怪?就如同有的人喜欢吃红烧肉,有的人喜欢吃鱼一样。 查案的对什么都是抱着一书怀疑的态度,李员外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他笑了。 古怪的侧着头,“鬼捕”瞪着员外李,冷漠的道:“有什么好笑?大员外?” 吓了一跳,员外李竟有些结巴说:“笑…笑并…不犯法吧?我只是想到你说话的语气, 好像人家喜欢菊花也不行似的,我想笑所以就笑了。” “发现可疑追查到底,尤其一些特殊的人、事、地、物这也是我数十年办案的经验之 谈,你这穷员外年轻不懂事,可要记着对四周的一切都要去留意,将来才不会吃亏上当,不 听——”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对不?大捕头,你就饶了我吧!方才我只不过笑了一笑,您 大爷就前三皇、后五帝的开训了起来,这岂不是折磨人嘛……”接过来没说完的话,员外李 嘻皮笑脸,连珠炮似的说着。 等是件很累人的事。 等了一天,就是不见燕大少回来。 员外李和“鬼捕”只好幸幸的回到平阳县。 也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回燕山庄”时。燕大少回来了。 世间事总是这样,刻意的等待,往往等不出个结果。 好像在任何城镇的任何角落都有乞丐。 乞丐并不都是丐帮中人,可是有乞丐的地方你一定可以联络到丐帮中的人。 平阳县三百里方圆所有的乞丐都接到“名誉总监察”的竹牌令,一发现穿着打扮像“快 手小呆”的人,立刻回报。 仅靠口述,实在很难把一个人完全形容出来。 所以,平阳县三百里方圆的任何华服少年只要在街上,一天至少会碰到五次以上——被 别人问道:“你是‘快手小呆’吗?” 所以一下子每个人都知道“快手小呆”已来到平阳县附近,这可是件不大不小的新闻。 武林中江湖道,崇拜的都是英雄,佩服的也是快少,“快手小呆”的大名已够称得上是 英雄、是侠少,所以大家都留意着,深怕与这江湖名人失之交臂。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四 章 蒙面劫>> 古龙《菊花的刺》 第 四 章 蒙面劫 小果终于出了那山区。 他一身华服却已又脏又破。 他出来的地方刚好是与平阳县反方向的向阳城。 看到了县城门他高兴的几乎叫了起来,似乎他已看到了一整桌的佳肴在等着他一样,心 中盘算着要怎么把那一桌菜给全吞下肚去。 就在他刚踏上那条官道,准备迈开大步时,旁边树林里走出来了一位丫环装扮的大姑 娘,朝着他走来。 脚下不再移动半步,因为小果他知道这大姑娘一定是冲着自己而来,毕竟四周此刻连个 鬼影也不见。 “这位公子可是姓王?人称‘快手小呆’?” 看到漂亮的女人,每个男人都会多注意两眼。 小果不止看了两眼,简直在那静静的“养眼”。 看到漂亮的女人,小果都有个习惯,喜欢嘴上说两句俏皮话吃吃无伤大雅的豆腐,对女 人他的哲理是“风流而不下流”。 所以那满桌子的珍肴美味,一下子全变成了豆腐,红烧的、凉拌的、麻辣的,甚至还有 豆花、豆腐脑……。 这可是送上门的豆腐。 “我是姓王,也叫‘快手’,小呆只有我的朋友对我的昵称是如此,姑娘怎么知道?” “既然你是姓王而且又叫‘快手小呆’那么就不会错了,我家夫人想请你移驾一晤,尚 乞拨冗。” “你家夫人是谁?他又怎知我会在此地?他要见我又有什么事?”小呆一连串问道。 “这都是我不能回答的问题,请原谅,我想你到地头一切就会明白。” “你不说?对不起,我没有习惯和一个陌生人约会。”小呆就迈开步子。 “你害怕?” “不,我肚子饿,人的肚子一饿,就对任何事都没兴趣了,何况吃豆腐又吃不饱。” 听不懂呆话中的含意,但是大姑娘却急道:“你肚子饿,我家主人早已知道并已摆筵以 候。” 小呆已走远,却笑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宁可自己花钱请我自己。”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小呆很少让人请客。“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老古人 说的话小果是牢记在心。 因此他宁可花钱请自己,因为第一他的钱多。第二可以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第三,更 可以全要自己喜欢吃的菜。就算你喜欢吃豆腐,也可以要一桌各式各样的豆腐,别人也管不 着。 大姑娘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阳光朝城门处闪了几闪,小呆因为背对着大姑娘所以没看 到。 进了向阳城,小呆朝着最大的一间酒楼走去。 刚到了门口,就被站门的迎宾汉子挡了下来。 看看自己混身狼狈相,想也想得到几天未曾梳洗,未曾剃须,那模样一定让人不敢领 教。敢情这小子狗眼看人低,把大爷我当成吃白食的。 二话没说,抖手拿出一绽约摸三十两的银子在那汉子面前恍动着。 “对不起,小店已经客满,请您到别家去吧!” 话不但客气,也是理。 小呆纵有再大的不满,也只好抬腿移驾。 还真想不到会碰到这种怪事。 这个世界上弓然还有钱买不到东西吃的城镇。 拿着锭银子小呆已经跑了五家饭馆酒楼。 那一定都是同样的回答。 气极了,也饿坏了,腿更是走累了。 忽然—— 小呆看到胡洞里有一摆摊卖面食的,大大的布招,上面写着“正宗牛肉面”。 笑了,一抛一接手中的银子,四平八稳,小呆朝着那面摊行去,嘴里又哼起了小曲。 阵阵的牛肉香味扑鼻,多带劲,耸动着鼻子,小呆等着老板下面,口水都快淌了出来。 “娘的,我就不信有钱会买不到东西吃,大馆子、小馆子全客满,成,咱小果可是晕素 都不忌,摆摊的牛肉面一样能填饱肚子,可怜我这五脏庙,不但是年久失修,几乎快垮了 呢!”小果一面嘀咕着,一面就等着那碗特大号的牛肉面端到面前。 小呆心里好快乐,因为在饿了五天后能吃到一碗热腾腾、辣呼呼的牛肉面,这还能不快 乐吗? 一阵蹄音,急若擂鼓,冲进了这条胡洞。 同时一阵鸡毛子喊叫也传来,自马上的瘦削汉子嘴里。 “让让哇!前面的人让开哇!这马疯了,我可驾驭不了了呀!……”多急惶的声音,多 惊险的场面。 摊子上另两位食客和小呆早就离座贴墙而站,老板刚把那碗特大的牛肉面摆在桌上,也 吓得回身伏贴在墙上,那姿势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太”字。(你要想歪也可以。)其实那只 是老板的腰带垂下来,好像做老板的腰带都留的很长,以便擦桌子。 小呆傻了,这件事也未免太离谱了些。 饿了五天,跑遍了大街上的馆子,拿着白花花的银子都吃不到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这 “露天大酒楼”,眼见那特大号的牛肉面就可吃到口。 然而就有那么凑巧的事,一匹疯马、一个冒失汉子、一阵希哩哗啦的声音、一地的牛肉 汤牛肉面、一片乱七八糟的狼藉场面。 当然,小呆又得继续饿下去。 什么是哭笑不得?什么是啼笑皆非? 小呆现在的样子就是。 完蛋的意思就是什么都完了。 哭笑不得总比欲哭无泪好得太多。 所以小呆就把手上的银子塞到卖牛肉面的怀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不得别人伤 心,虽然现在伤心的应该是自己。 钱并不是万能,也有买不到的东西。 小呆后悔了,后悔方才为什么不让人家请客,早知如此,他倒宁愿去吃一顿饭,就算 “宴无好宴”吧,那最起码可以先填饱肚子。 一路走,一路想,小呆想起了那个刚才拦路的大姑娘。 “你要吃面吗?到我家来,我下面给你吃。” 小呆在胡洞口看到了那大姑娘,还有在大姑娘身后那骑着疯马的瘦削汉子。 那马现在一点也看不出哪里疯来,而那汉子更没有刚才那种惊慌的神色。 看到了对面的两个人一匹马,要还不能明白,小呆可就真的是呆子了。小呆不是呆子, 相反的,他还很聪明而且反应也快,所以他笑了,学李员外笑的样子。 “你下面的味道会比刚才的牛肉面味道好吗?”小呆笑在心里,却一本正经的道。 “当然,而且我会煮一碗比你刚才所要的大上十倍的牛肉面请你,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 吃呢?” “想、想,我现在太想吃你下的牛肉面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去你家。” 有人说,哪怕你家的母鸡今天下了几个蛋,丐帮的人都能知道。 这不一定是真的,却也正证明了丐帮耳目多、消息的灵通。 当李员外接获了报告,说向阳城里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没吃到牛肉面,反而塞了一锭 三十两的银子给卖面的老板这一桩事后,他就急急上路赶去了向阳城。 三十两银子,莫说吃一碗牛肉面,就算买条牛也差不了多少。这种看不得别人受苦,又 爱到处洒银子的习惯,除了小呆还能是谁呢? 问题是小呆一向都是爱干净,和爱穿漂亮衣服的人,这点却和传来的消息不太一样。 然而,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在整整等了五天都没有消息的现在,李员外只好亲自跑一 趟去求证那人究竟是否为小呆,再说向阳城和平阳县只不过来回一天的路程,并不算远,与 其于等却不如主动寻找。 李员外走了,平阳县里只剩下“鬼捕”一个人。 就在李员外走后不久,客栈里“鬼捕”一人在房里喝着问酒时。 人影一闪,房内已多了一儒衫挺俊的白晰青年。 这个人也正是那天掉落铜钱的那人,也因为“叮”的一声铜钱落地而化解了李员外和燕 大少奶奶之间的杀气。 “鬼浦”并不惊讶,也好像知道这人会来一样。 “坐,李员外刚走。” “我知道,我看着他出了城门。” “要喝酒吗?我拿杯子。” “不,没什么心情,你一个人喝好了。” 这个人是谁? 他似乎和“鬼捕”铁成功是朋友。 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秘密? 他又为什么等到李员外走了后才来? 他有意化解了李员外和燕大少奶奶之间的决斗,又为了什么? 这儒衫青年和“鬼捕”在房里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因为房门是开着的。 许久,这人才走出“鬼捕”的房门口道: “你也一样,这事并非单纯的冲着燕家,我怀疑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你既然卷进了 这漩涡,恐怕随时都会有生命的危险。” “我知道,我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那儒衫少年走后,“鬼捕”布满风霜的老脸上,却显出一片茫然就义的神色。 他想要做什么?还是他已预料到了什么? 大姑娘真的下面给小果吃了。 那不是一碗牛肉面,而是整整一大锅牛肉面。 你能想象一个人饿了五天后能吃下多少东西吗? 五斤面,六斤牛肉,外带一整锅汤,甚至连一小粒葱花也不剩,全下了小呆的肚子。 现在,小呆正双手抚摸着肚子,他已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小呆瘦是瘦些,吃起东西的本 事,还真找不出几个人能比得过他的。 满足的吁了一口气,再打两个饱嗝,嗯,他是真的吃饱了,勉强的站起身来,伸个懒 腰,小呆开始浏览着这间房间四周的布置和对面的大姑娘及那刚才骑马的汉子。 而那瘦削的汉子和大姑娘也正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小果,因为他们实在想不透那些面和 牛肉小呆是怎么吃下去的。 平常那些东西,就是五个大汉也不一定能吃得光。 “你们两个人的神情,呢,不太礼貌,但是我不怪你们,有机会我也想饿你们五天,恐 怕你们绝不会吃得比我少,呢,我这一生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面,呃——你下面的功 夫还真是一流的呢……” 一个人不能吃饱,吃饱了他的老毛病就会又犯了。小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在饿的两 眼发黑的时候都忘了吃豆腐,何况在吃饱的时候。 “对了,你不是说你家夫人请我吃筵席的吗?为什么却给我吃牛肉面?而你们夫人又在 哪里?” “你请稍等一下,我家夫人很快就会回来,因为菜都凉了,所以筵也就撤了,谁也没想 到什么时候你会来呀!所以只好煮牛肉面给你吃了。”大姑娘脆声回道。 “能否告诉我,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走那条路,而且你又在那里等着我的吗?” “说实在的,我们也不知道你会从那条路出来,但是黑雾山的每一条出口,我们夫人都 派有人把守着,只要你出来,我们都会等到你的。”大姑娘笑道。 “你们夫人是谁?现在难道还不能说吗?” “是的。 “吊人胃口,可是生不出儿子的喔!” 大姑娘总是个姑娘家,所以她脸红了。 “你……你这人怎么如此说话?” ‘是吗?我倒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谁要你们整我的冤枉,能告诉我为什么向阳城 里的小饭馆都会听你们的,不敢做我的生意。” 被人一语道破,大姑娘有些羞涩的说:“城里百分之八十的生意都是我们家主人经营 的,就算有些不是我们主人的产业,但也都和我们有生意上的来往,所以才会听我们的。你 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整你的意思,而只是想请你来这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你原 谅……。” “这就难怪了,我还当我是进了邴都城,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都没人要哩。看这间房子 的气派、布置、装饰,嗯……你家主人的确有这能力。” 这间房虽不十分大,但是装横的却是富丽堂皇、精致考究,二切摆设俱是非金即银,水 晶宫灯、檀木家俱,这还只是间膳堂,其他的房间可想而知。 “这位大哥,你贵姓呀?刚才你表演的还真是一级棒哩!我看‘海棠戏班’当家名角连 少棠,恐怕演技也没你好呢!”小果又转了目标开始挖苦那方才骑马的汉子。 那汉子脸上一红,却也大方的道:“赵齐,方才见笑了。” 吓了一跳,小果道:“‘飞索’赵齐?” “不敢。” “没想到,真没想到‘百胜门’第一高手竟在此让我碰上了,幸会,幸会。” “好说。” 泡在浴盆里,本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但是你有许多解不开的结,乱成一团积在心中的 话,又怎能安心去享受,去体会那种洗澡的乐趣呢? 在得知作主人的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小呆听从了大姑娘的建议先沐浴梳洗,这也是他 迫切想做的一件事,因为他喜爱整洁几乎已到了快有洁癖的习惯。 小呆虽然泡在浴盆里,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问题。这些天来的种种,此刻如走马灯般,一 幕幕恍动着,而那一件件猜不透的事情也就这么乱成一堆的困扰着他。 他想不出约他来此的女主人是谁? 他也想不出要杀自己的黑衣女人是谁? 他更想不出燕大少奶奶怎么自己在后面跟踪,而把他诱进了那连鬼也不容易摸出来的黑 雾山? 还有川陕道上拦截自己的女人又是谁? 这四个女人之间有没有关连? 想到女人,他笑了,因为他又想到大姑娘,还真纯的可爱,不但煮了一大锅可口的牛肉 面给自己吃,还外带一整盘的豆腐。 小呆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他总是从女人联想起。 一向聪明的小呆,这次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听那大姑娘的建议,去洗这个活见鬼的澡。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怕脏,脏一点又不会死人,他发誓以后把自己洁癖的习惯给改 掉,学学李员外邋遢一点又有何妨。 如果是李员外换成了自己就不会上这个当。 如果自己是李员外现在也绝不会在此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 就在小呆还泡在那圆木桶的浴盆里正要上来时,大姑娘“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目不斜视,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进来、出去。 这本来没有什么,因为小呆全身都在浴盆里,要命的却是大姑娘出去的时候,不但把他 准备的新衣拿走,而且连旧的也没留下一件。 小呆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这是真的呆了。 喉咙已快喊哑了,就像这屋里的人已全消失一般,没有一丝回音。 但是小呆知道他们都在,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到如今才知道洗澡原来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小果甚至幻想着人为什么不是动物,动物就不必洗澡了呀! 一向对自己的聪明颇为自信,现在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笨,笨得连一点法子也想不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该说出个理由呀!喂!就算犯人吧,法堂上也是穿着裤子听 县老爷发落的哩……你们听着,如果再不把我的衣服拿进来,我可要骂人了……” 大姑娘的脸终于出现了,笑嘻嘻的一张脸。 “你骂呀!你再骂呀!如果你想泡烂在里面的话,你就再骂呀!” 小呆噤声不敢再开口了,眼里却全是祈求之色,心里却已把这大姑娘给从头骂到脚不止 八百遍了。 “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是不?” 小果急忙点点头。 “你很聪明不是吗?应该猜得到的是不?” 小果又急忙点点头,接着又连连摇头。 “咦?你不是很会拐着弯骂人吗?而且还说些全是人家听不懂的话吗?你为什么不开口 了,成了哑巴?” 敢情小呆前面吃了半天人家的豆腐,这会儿大姑娘已转过脑筋意会到了,所以才生出报 复的心理。 暗道一声苦也,小呆又发誓了,发誓再也不敢随便吃女人的豆腐和开黄腔了。 “姑奶奶,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经知错,下回再也不敢了成不?” 连姑奶奶都喊了出来,还真难为了“快手小呆”。 “下流,你还想有下次?”大姑娘杏目圆睁。 “是,是,我下流,我现在也赔了不是,姑娘你呢?折磨了我半天,气也该消了,拜 托、拜托,衣服可以还我了吧?”小呆就差些没哭出来道。 “没那么便宜的事,你休想。” “难不成你要捧着我的衣服当宝?” 话才说完,小呆又呆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里事情还没解决,小呆的老 毛病居然又犯了。 恨不得咬掉自己那根舌头,小呆愕然的注视大姑娘的反应。 果然,大姑娘在脸花容一变,气得跺脚。 放下了衣服,大姑娘竟不再答腔,而搬了张椅子就坐在门口。 小呆也不敢开口,二人就这样对峙着,多尴尬的场面,又多奇妙的场面。 男人的皮一定比女人厚些。 小果又笑了,笑得更为捉狭。 不可否认的那笑,嗯,有一点迷人,当然火候还比不上李员外的笑。 “你是不是很喜欢看男人洗澡?”小呆笑道。 “无耻!” “那一定是喜欢看男人不穿衣服喽?” “下流!” “既都不是,那么你告诉我,你坐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微歪着头,小呆嘻嘻笑着 说。 “我只是想看你那窘相,看看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悔悟,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惭愧。” 有些戒备似的,大姑娘实在想不出到了这时候那可恶的小呆怎么还笑的出来。 “好了,男人出浴并没什么好看,你为什么不走呢?”小呆叹了一声说。 “你会这么不知羞耻?” “我是说真的,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羞耻的地方,因为我已告诉了你,我要上来。” “你敢?你敢当着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的……”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 话说完小呆就真的站了起来。 那姑娘没想到小呆真的敢站起来,一见小呆上半身露出浴盆,吓得双手捂住眼睛,撒腿 就跑,连地上的衣服也忘了拿。 男人和女人本来也就是这样,一个进,一个就退,一个刚,一个就柔。 进的一方通常都是男人,而退的一方往往却是女人。 所以小呆站起来,大姑娘就跑了。 小呆胜利了,在这场男人和女人斗智的战争中。 当然这胜利的成分却是不大光荣。 这也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 如果立场互异,小呆,不,任何男人绝不会跑的,就算要跑也是慢慢的跑,而一定会等 到人家完全站起来,自己看清楚后,才会王二麻子,意犹未尽的跑开。 平阳县与向阳城的半途中。 一片杂木林前。 李员外望着前面的黑衣蒙面人,不发一语的瞪视着自己感到有些错愕。 “员外李,如果你想享受你下半辈子美满的人生,你最好离开平阳县。” “唷!这位大哥,光天化日下你蒙着个面,拦住兄弟我的路,猛古丁的说出这一番说 来,我可着实吓了一跳哩!我当然想好好享受我的下半辈子,我可还年轻的很哪,不过你说 的也太让我迷糊,可否请你告我为什么?”李员外和小呆同是一个调调的说。 “少耍嘴皮子,我的忠告你最好相信。” “是吗?你不说出理由,我恐怕很难从命喽。” “莫以为你是‘乞王’的唯一传人有所倚仗,我这么说正因为你还年轻。”蒙面人语声 僵硬的道。 “你是我的朋友?” “不是。”黑衣人愕了一下才说。 “那么你是我的敌人?”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么我就是你的敌人。” “我一定认识你,我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不把你的面罩拿掉?你怕什么?”李员外追问 着道。 “笑话,我怎会怕你,我蒙面自有我的道理,废话少说,你到底离不离开平阳县?” “突然间我有一种冲动,你愿意听听吗?那就是我很想看看你的真面目,我敢打赌,你 也不要否认,我一定见过你。” “见你过”三个字还在嘴里打转,员外李已攻出十七腿,右手打狗棒更是舞得密不透 风,左手五指俱张的攻向蒙面人。 “制敌机先”“主动攻击”,员外李永远不会忘记这两句话,尤其在他知道非要和对方 打一场架的时候。 所以他抢先攻击。 没料到对方说着话的途中,会突然出手攻击,仓促间蒙面人一阵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地 应过了这一轮攻击,然而衣襟、袍油等处已裂了三处,这全是那打狗棒的杰作。 撤出身后长剑回攻过去,蒙面人怒极而道:“李员外你好卑鄙,你就是全靠着偷取成名 的?” “蒙面大哥,这怎能怪我呢?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打听清楚我的习惯罢了,我员外李 几时和人家打架,你听过我是让别人先出手的?” 又是三招五式一气呵成,员外李没有放松一点,一面说着,一面攻了过去。 蒙面人的确称得上是一流高手,刚开始因为没有防备,有些应变失措,几招过后也就逐 渐扳回劣势,左手剑右手拳,均走怪异的路子,一时之间和李员外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双 方打得难分难解。 员外李愈打愈是惊异,他发现他的对手不但内力浑厚且剑招诡异,右手更不时突然发 招,有时如来自九幽那么的令人防不胜防。遍搜记意,就从没听说有使左手剑而又能同时右 拳出招攻敌的武林人物。 好在自己的“疯癫十八步”尚能勉强自保,每每在紧急时分,也都化险为夷。 原告打成被告,随着时间的流逝,员外李已逐渐感到对手施于身的压力已愈来愈重。刚 开始抢占的先机,如今早已成了被动,向以灵巧潇洒出名的“打狗七十二棍法”更是难以封 住那诡异的剑法,心里愈惊也就愈施展不开。到今天他也才发现这根打狗棒竟是那么的重 法。 反观那蒙面人不但已争回了主动,且有余力的边打边说话。 “员外李,你我既无宿仇,又无新怨,我实在不愿出杀手,只要你能离开平阳县,这在 你来说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 “你要我离开平阳……县……又是什么居心?”李员外一面招架,一面喘息四道。 “这些你也就不必过问,我是奉劝你一句‘是非皆因强出头’,而这出头的后果往往就 会惹祸上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燕家………的事,又与你何干?你也不是狗………拿耗 子,多管闲事么?!” 加紧了攻势,蒙面人似已不耐久战。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人。”同时眼中杀机已露,一付欲置员外李于死地的态 势。 高手的对搏,是一点巧也没有,完全是硬碰硬,谁的功力深,谁的武学强,谁就是胜利 者。 就在李员外已招架无力,不知如何来应付蒙面人那一轮连绵不绝的剑光时—— 搏斗中的二人,同时撤招后退望向了那发话的白衣女子。 许佳蓉,那会于川陕道拦截“快手小呆”的女人又出现了,仍是那般的冷艳。 蒙面人一颤。 李员外却愕然。 蒙面人一颤的原因是这白衣女子身材、举止像极了一个他所常听到的人。 李员外愕然却由于这女人的美丽。他是个男人,一个十九岁的“大男人”,大男人都喜 欢看漂亮的女人,何况这个漂亮的女人似乎“来意颇善”,也恰是时侯。 “鬼捕”铁成功又到了“回燕山庄”。 他现在又坐在了燕大少爷的书房里,钱老爹仍然陪侍一旁。 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燕大少?因为钱老爹说大少爷已经出去一整天都没回来过。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看? 为什么“鬼捕”三番两次的来“回燕山庄”好像非要等到那疯了的燕大少爷? 这是一根针,一根绣花针。 现在这根针斜钉在窗户的边框上—一燕大少书房的窗户。 而“鬼捕”更是双眼直盯着那银针看,好像那不是根针,而是一幅让人叹为观止的书。 一根针,一根普通的绣花针,这有什么稀奇? 就算一根金针吧!也应该不会让这江南第一名捕如此失态才对。 但是这根针如果出现在一个疯了的男人书房里的话,这就透露着有些玄奇。 因为这是书房不是绣房,而且女主人也不在,所以这根针更不应该出现在此。” 再说这根针出现的地方也不对,怎会斜钉在窗户的框边上呢? 这个位置刚好在一个人颈部以上的高度,如果这个人正好站在窗户旁向外眺望时。 最主要的是上回来的时候并没发现到这根针,“鬼捕”的记忆力、观察力应该是无庸置 疑的。 “鬼捕”想到了李员外的话。 ——小北街四个人全都死于绣花针下—— 他沉不住气了,因为这一句话好像证明了燕大少可能遭遇到了什么,甚至已被人杀了面 移尸他处。 他在窗前模拟着各种姿势,得到的结论是: ——如果燕大少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而有人躲在窗外的假山后,他射出的绣花针透 过燕大少的太阳穴而斜钉在窗户的框边,当然这人的力道是很大的。 “鬼捕”小心拔下了那根针收好,匆匆的走了,他急需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五 章 温柔泪>> 古龙《菊花的刺》 第 五 章 温柔泪 小呆和李员外是从小玩泥巴、穿开档裤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们两人同时拜师,同时学,当然不是一个师父。 一个错综复杂的三角恋爱。 有的时候同时做一件事情没什么不好,有的时候同时做一件事情却就不好了,而这不好 还真是大大的不好。 不好说、不好解释。不好处理。更不好分手。 作梦也想不到请自己来吃饭的会是欧阳无双。 小呆认识欧阳无双,李员外也认识欧阳无双,只因为欧阳无双是小呆与李员外同时爱上 的女人。 小呆又后悔了,后悔不该来吃这一顿饭。 后悔不信古人说的那句话“宴无好宴”。 后悔不该吃豆腐,吃欧阳无双婢女的豆腐。 更后悔不该洗澡,因为那丫头一定会把自己差一点没裤子穿的新闻(真正的新闻,刚发 生的)告诉她的主人。 小呆更想在这件事情过后,找一个算命的批批流年,看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冲,为什么 从得到李员外的飞鸽传书开始,就一直倒媚,而且这楣还愈来愈大,愈来愈邪。 脸皮如城墙厚的小呆脸红了,在他面对着自己和李员外共同的恋人时。 这也是件新闻,并不比小呆没裤子穿的新闻小多少,因为认识小呆的人都知道他只会弄 得别人脸红,而别人却从来没见过小呆脸红。 “小呆,你好。”欧阳无双。 小呆就是小呆,他还有一项本事就是装呆。 “不好。” 笑了,欧阳无双其实长得并不很美,但是她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使得一看见她的 人会觉得她很特殊,而且会生出一种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第三眼……的笑,她的笑 就和李员外的笑一样迷人,一种不管异性或同性都会被迷住的笑。 这些年来,小呆拼命想学李员外的笑,敢情原因在这里,原来欧阳无双的笑和李员外的 笑是那么的相似。 “为什么不好?” “本来很好,可是看到了你就不好。” “还爱我吗?”欧阳无双突然紧盯着小呆问。 多可爱、多坦白的女人,虽然她同小呆与李员外都是十九岁,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大姑 娘,然而大姑娘一旦嫁人,碰到了旧日的情人,不说“还恨我吗?”反而说“还爱我吗?” 你能够不说她坦白的可爱吗? 小果被问傻了,他绝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赤裸裸的问出这句话,他不愿对欧阳无双说谎 话。 要说不爱那根本是违心之论。 要说爱,又怎么说得出口,人家可是有夫之妇。 所以小呆没回答这个问题,默然不语。 “爱与不爱的短短的一、二个字,会那么令你难回答吗?”欧阳无双似乎非要逼小呆说 不可。 小呆又想起了豆腐。 想到当初为什么不自己去卖臭豆腐,卖臭豆腐并不须要多大的学问啊!如果卖臭豆腐的 是自己,那么现在这些遭遇全都会降临在李员外身上,而这些逼人的问题可就轮到李员外去 伤这脑筋了。 既然不能装呆,小呆也就硬着头皮回答:“以前爱,现在是不能爱、也不敢爱。” “这么说你心里还是爱我喽?” “好像是吧!” “为什么不能爱也不敢爱呢?就为了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爱本身并没有罪,就算你 仍爱我,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呢?何况你也 只不过是单纯的去爱一个人而已。” 是的,没有谁规定一个男人不能爱上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只要你那份爱,只是单纯的爱 就可以了。 男人女人都一样,哪怕自己结了婚,也希望别人仍然深爱着自己,这就是自私,也是虚 荣。 “你既然还爱我,那一定能听我的话,和帮我的忙喽?”欧阳无双颇有自信的说。 小呆很怕看欧阳无双,很怕看她那迷人的笑,也很怕看她那会说话的眼睛,可是他却无 法克制自己不去看她,不去看她的笑、不去看她那会说话的眼睛。 他点头了,虽然只是轻轻的点了一点。 欧阳无双已感到满足,一种自信的满足,满足在自己的自私和虚荣里。* 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当她发现她还能去支使别的男人后,她当然会得意,也当然够资格 去笑,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欧阳无双笑的好开心,她能不开心吗? 在这世界上无论你有了任何的困难,只要“快手小果”点头答应为你解决,那么你的困 难马上就不称为困难了。因为“快手小呆”是专门解决困难的高手,而且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呢! 看到小呆不说话,欧阳无双仍然忘形的笑着,她却忘了她现在的笑和她擅长迷死人的笑 已经截然不同。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需要你为我去做什么事,和帮什么忙呢?” “爱虽是无条件,却是有代价的,这代价就是付出,那么我又何必要问这些呢?你既要 我帮忙,就一定会告诉我,我既答应了你,我也就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去做到,你我曾经相知 过,我知道你绝不会勉强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我也知道你不会提出我无法做到的事,对不 对?”小呆沉重却满怀无奈,想解释什么的回答。 “好极了,分别一年你仍没变,仍旧是我认识的小呆,只是为什么见到了我,你眼中的 笑意竟是那么无意义?那么没有感性呢?” “无双,我们不要探讨这些,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嫌多余?说吧!说说你要我为你做 些什么?” 从分手后,“无双”这个名字,小呆不止千百次在心中喊,只道今生已再不会和叫这个 名的人碰面,然而这个世界似乎真的太小。 敛住笑,欧阳无双空茫的缓缓说着:“我只有两件事,小呆,你知我,我从不求人,但 今天我求你帮找,如你还真的爱我,我不希望你拒绝我。第一件事我求你杀了李员外。第二 件事你必须回到你来的地方,忘记这里的一切。”* 这是怎么一回事?欧阳无双怎会要小呆去杀李员外?她应该知道李员外和小呆是多么好 的朋友,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她这请求非但可笑,而且荒谬,就算她不爱李员外也不致于 要李员外的命呀! 任何人都知道就算你拿把刀架在“快手小呆”的脖子上,他宁可自己让你杀了,他也不 会出卖李员外,那么欧阳无双如果不是疯了,又怎会说出这话来呢?* 意外的,小呆很果断的说出更让人不可思议的话来。“我已猜到你要我做的事,就是去 杀了李员外,我答应你。我本就该回到我来的地方了,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欧阳无双很满意,这满意很明显的表露在她的脸上,然而这次她却没笑,没有微笑,也 没有忘形的笑,为什么?这时候她应该笑的呀! 小呆又怎么了,他怎能答应欧阳无双这荒唐无理的要求?欧阳无双有可能是疯子,小呆 难道也疯了? 是不是小呆还记挂着川陕道上受人截之事?他真的怀疑是李员外泄露的消息? 他又怎能离开这里?在一切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看到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是很容易迷失的,小呆真的迷失了吗? “事情办完后,我会去找你,到你住的地方,你也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就一定做得到,虽 然我是个女人。” “很好,你的老公会让你去吗?” “他管不到我,只要我高兴,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那么我现在要走了,去做你的第一件事情。” “好,再见,这再见是我希望能很快的‘再’‘见’,说实在的我有些迫不及待。” “我知道。”’* 小呆走了,离开欧阳无双的家。 他要去哪?真的要去杀李员外。 他怎么没问欧阳双的老公是谁? 他又怎么没问欧阳无双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困在黑雾山的? 难道一个女人的芬芳真的有那么大?连“快手小呆”都会迷失在欧阳无双的笑里? 小呆一向都自认最聪明,为什么他会呆得答应欧阳无双?连三岁的孩子也应该看得出来 这件事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却会看不出来吗? 小呆才一离开大门。 欧阳无双的神色立即黯然,只因为她想起了李员外,他那微胖的身材、他那微嫌邋遢的 模样,还有他那该死的微笑。 她想起了他的一切,忘不了的一切,所以她的眼睛里逐渐浮现出一层薄雾,终于她滴下 了泪珠。 蓦然—— 欧阳无双擦干了泪,那相思的泪。 此时她眼中却有一股愤怒之火燃起,愈燃愈烈,简直让人望而生畏,甚至她的表情也是 咬牙切齿。 只是她哺哺的说着:“没有人可以这样对我,没有人可以这样对我……” 李员外的武功没有“快手小呆”高,但是李员外的运气却比小呆来得好。 因为李员外每次都在惊险万分,要命的时刻里,他都能化险为夷,安然度过。 “命中贵人多”这句是小呆常取笑李员外的一句话。 现在李员外又遇到了贵人,而且这贵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他真感谢自己老爸老妈为自 己挑的好时辰,生的好八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女人的出现也还真巧。 “你是谁?”蒙面人有些疑惑的问。 “过路人。” “不是。” “那你是员外李的朋友?” “不是。” “那你和我有仇?” “没有。” “你既不是员外李的朋友,又和我没有仇,那么你插手其间是什么意思?”蒙面人微显 生气,有些愤怒道。 “江湖人,江湖事,我想问问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事?” 这颇含押韵的回答,好妙。 李员外他居然能忘了己身尚在危险中,嘻嘻直笑。 蒙面人听到了这回答,又看到了李员外那付德行,不禁气炸了肚子。 “你很有本事呢?要不然你应该知道你已犯了江湖大忌,只有有本事的人才会横加插手 一件不干自己的江湖事。” “说不上本事,勉强可保命而已。” “恐怕这次你会后悔管了不该管的事。” “我不这么认为,能说你们为了什么在此搏命吗?或许我能做个公正的评判。”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能做我们的公正人,我们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蒙面哥,是你,不是我们,因为我却很乐意把你我之间的事情告诉这位姑娘呢!” 沉默了许久的李员外,逮到了机会赶紧插嘴说。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又开始带着那么三分揶揄,这可是老毛病,和“快手小呆”一样,全 改不了的。 “员外李,才这一会功夫你就忘了刚才差点打得你喊救命的事了?最好你嘴里不要再耍 俏皮。” “这可就是你没风度喽,我又没偷了你大妹于,何必火气那么大呢?” “我看你是找死!” 话才说完,蒙面人已按捺不住一腔怒火,左手剑蓦然抖出一个剑花,直削向李员外。 拧腰、侧身,李员外又使出“疯癫十八步”飘然躲过这突来的一剑。 “喂!喂!蒙面老兄,六月里的债,你可还是真快呀!怎么我的招数你全学会了?要出 剑,打声招呼嘛!这可是还有个第三者在场哩!” “慢着,蒙面人,你这套‘左手剑’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冷艳姑娘许佳蓉突然厉声问 道。 “什么意思?”蒙面人徽愕回道。 “我是问你所使的‘左手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秦少非是你对不?” “你又是谁?”蒙面人诧异惊声问道。 “我是谁?我是来清理门户、治你这叛徒之罪的人。”许佳蓉倏然一笑说。 “我不认识你,你最好少管闲事。” “我叫许佳蓉,‘左手剑客’白连山是我外公,你能说这是闲事?” 蒙面人的双眼露出惊恐。 “我找了你很久,秦少非,你这狼心狗肺的禽兽,没想到今天会在此发现了你,天意如 此,你是束手就缚还是要我动手?” “就凭你?” “你应该知道你所学的‘左手剑法’只是半套。” 李员外怎么也没想到‘清况的演变竟然会成了这种场面,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叫许佳蓉的 冷艳白衣女人是否可以制住这功力奇高的蒙面人,但是听他二人的对话,不难猜到这蒙面人 多少有了顾忌。 现在好像自己已经脱离了是非圈,他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一付卖了戏票就待开锣的悠闲 劲,坐在这边瞧瞧,那边瞧瞧的轮流盯着白衣女和蒙面人看。 双方动手了。 蒙面人仍然左手剑,右手拳。 白衣女诗佳蓉竟然也是左手剑,然而右手却又倒握一把锋利匕首。 场中两条人影一黑一白,仿若两条矫龙般翻腾滚跃,忽上忽下,交缠在一起,而剑气拳 风却激起地上的砂石尘上到处飞扬。 激斗中的二人全未开口,只一个劲的出招换式。 没想到一个女人也会有这么好的身手,李员外不禁看得连连动容,因为自己和那蒙面人 刚交过手,晓得蒙面人的厉害,说实在自己的确不是他的对手,而这女人非但有来有往,似 乎还占了上风。 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比不上这个女人,李员外圆脸不禁一红,暗自起誓,以后这狗肉要 少吃点,多花时间练练功才行。 蒙面人败象已露,出招攻敌间已挥洒不开,好似每一剑出手都被对方掌握了先机,处处 受制于人,而白衣女许佳蓉却愈战愈勇,已将蒙面人完全罩人了自己的剑圈中,而出手攻击 间也绝不留一丝余地,只因她恨透了这人。 原来这蒙面人秦少非拜人“左手剑客”门下,只为了学这左手剑,而“左手剑客”白连 山早已看出此人心怀不轨,也就保留了许多,只传授了半套剑法,秦少非眼见未得真传,更 是怀恨在心,乘机盗得武林异宝“擎天弓”后即销声匿迹,而白连山也因此郁愤成疾。 许佳蓉得知此事却追寻叛徒不着,如今一见秦少非当面怎不痛施杀手? 一物降一物,许佳蓉的左手剑似乎是蒙面人的克星,原来蒙面人秦少非学的只是半套剑 法,许佳蓉的右手匕首又专门破除了对手的虎虎拳招,每当秦少非认为可出拳奏功时,部被 那匕首随意一划,一刺,不但拳递不出,甚至还须回剑救拳,格击匕首。 于是这场争斗看来就优劣立见。 兵法中三十六计,“走”为最上策,也是上上之计。 蒙面人秦少非,眼见无法取胜,甚而即将落败,也就急谋脱身,不敢恋战。 然而,不但许佳蓉已看出他的意图,李员外一旁观战也已发现。 “蒙面大哥,要不要我帮你喊救命呀?你要再不喊可就没机会喽!” 秦少非这里已呈不支,再经李员外一旁冷嘲热讽,更是气愤填膺,一个不慎右臂已被那 匕首划了一道寸长口子,鲜血刹时仅旧滴落。 “哎哟!流血了喽,小心点,小心点,蒙面大哥你看看你怎么那么不当心呢,差些那条 臂膀就没啦!” 幸灾乐祸,人之天性,李员外一叠声的喊道。 他自家却已忘了刚才被秦少非逼得团团乱转的时候。 无独有偶的事情,在这世界上经常发生。 李员外却怎么也想不到竟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又是一声“住手”。 也同是发出自一女人之口。 只是这个女人一身黑衣,头戴面纱,无法窥得容貌是否也和许佳蓉一般美丽,或者一般 冷艳。 显然,秦少非感到一阵兴奋,他的眼睛里已表露的太多。 许佳蓉收手停剑,她正静静地凝视这步自己后尘而来的“过路客”。 而李员外已跳下了他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也愕愕的瞧着那黑衣女人。可是他心里所想的 却是怎么想办法把那块黑纱给扯掉,当然想要看一看她的庐山真面目,最主要的是他最讨厌 一个人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何况才在不久,他已险些给对面这位蒙面大哥打得满街乱跑。 最耐不住寂寞的就是李员外。 所以别人还未开口,他已开口。“这位大姐……呢,我想你是女的吧?看白戏就算了, 你为什么还要拆戏台呢?这岂不太煞风景吗?”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说的是这句话,而且还是一本正经的。 许佳蓉笑了,虽只昙花一现,李员外眼尖已看到,也明白了倾城一笑是什么样子的笑。 蒙面人秦少非,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覆面巾上无风自动,可能也笑了,只是没有 出声而已。 黑衣女却面向李员外冷硬的一个字一个字说:“员外李,你大概是活腻味了。” “你也认识我?” 李员外实在猜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名人,好像今天碰到的每一个人都认识自己,而自 己却连他们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德性,看到你的人,就是不用猜也知道是你。”反唇相讥,黑 衣女亦语锋带刺的回敬道。 一个人既能损人也要能被损才是真本事,就和武功一样能打人也要经得起挨拳才是真功 夫。这是“快手小呆”常对李员外说的一句话,而李员外也就深深记在了脑海。 表面没有什么,然而李员外肚子里却已气得肠子打结,毕竟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如 此对自己这样说话,尤其在知道自己是谁后。 很想发作,可是想想自己小时候的确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捣蛋鬼也就不再哼声,主 要的还是他想捕捉住刚才那一抹微笑,深怕话说多了会忘记,那时再追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是谁?” “你又是谁?” 黑衣女见李员外不再答腔,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她面纱后的眼睛狠狠的瞪了李员外一眼 后对着许佳蓉问道。 而许佳蓉也没好气的回答。 两个女人如果斗上了,那气势绝对不会输给两个男人,空气一下子好像凝结住。 只见两个女人谁也不甘示弱的互相敌视着。 “见光死,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见光死。” 任何不该说话的场合,你听到了说话声,而且往往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时,不用猜那 个人不是“快手小呆”就一定是李员外,因为只有这两个人会干出这种事来。 三人一下子又被李员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弄糊了,更没会过意来这句话的意思。 展露出那“迷死人”的微笑,李员外解释道:“这位蒙着黑纱的大姐,对不住,对不 住,我这半个叫化子呢,就有这个坏毛病,藏不住什么话……这个……对,如鲠在喉,如鲠 在喉,不吐不快。” “员外李,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嘻……嘻……是这样的,我想你一定长得很难看,所以才用黑纱蒙着面,怕见光,所 以……” 一抬手,六颗寒星成二个“品”字真向李员外身前六大要穴直飞而去,黑衣女气极也就 暗器出手。 李员外早就防着,见黑衣女手一抬,就立刻侧身斜掠躲过了击来的暗器,一面又喊道: “怎么你也是不打招呼就出手呀!” 黑衣女暗器出手,身形欲动就等待还击。 “慢着。 许佳蓉横身一拦,挡在了黑衣女面前,“你和秦少非是一路的?” “是又如何?”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接招。” 许佳蓉欺身出剑,漫天剑影立刻攻向了黑衣女。 黑衣女却未使兵器,然而她那十指纤纤,挟着缕缕指风,随意所指,也颇惊人,不啻为 最好的兵器。 这又是一个顶尖高手,李员外今天似乎真是运气差到了家,碰上的人,不管男的、女 的.每一个的武功都比自己强,也好像江湖上所有比自己强的人一下子全都来了。 按说李员外的武功,在江湖中已少有敌手,然而目前他所碰到的却没一个是弱者,他不 觉心惊,一面看着场中二个女人的剑来指往,一面防范着秦少非。就怕人家猛然出手,那不 打招呼就出招的“绝活”人家可是已学会。 看女人打架本来就是种享受。 何况又是两个武功顶尖的高手。 蒙面人秦少非提剑朝着李员外行来。 “员外李,我看我们也不用闲着,试试看到底是谁要喊救命。” 虽然明晓得除非奇迹,否则落败的人八成会是自己,然而这英雄好汉又不得不硬充。李 员外打狗棒横于胸前.嘴里硬道:“娘的,敢情你小子看戏看的勾起戏瘾啦!成,蒙面大 哥,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要上一耍。” 这还是“勉为其难”呢! “秦少非,你先回去等着,这里我自会应付。”黑衣女仍能一面拒敌一面看清旁边的人 一举一动,所以发声说道。 道了声“是”,蒙面人秦少非恶狠狠的对李员外说:“员外李,别人含糊你这化子帮的 ‘荣誉总监察’,我却不含糊,你等着,我们总能再碰面,到时我一定会打的你满地找牙不 可。” “乖乖,蒙面大哥,你吓着我了。” 蒙面人未再答腔,回身急掠而去。 又跳上了块大石头,李员外跷着个二郎腿,双手托着下巴,专注两个女人的缠斗。实在 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自己本来是当局者,现在反而成了局外人,瞧这两个女人 打得还真是火爆惨烈,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真以为“二女抢夫”哩。 有些得意洋洋,自我陶醉,李员外简直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六 章 行路人>> 古龙《菊花的刺》 第 六 章 行路人 仍是那间客栈。 只不过是在大厅一角。 四方桌,“鬼捕”和一儒衫年轻人各据一边,紧邻而坐。 “老铁,依你看,他的失踪真是被人杀害?”儒衫人有些忧心仲忡说。 “应该八九不离十,如没让人杀害,也是被掳走了。” “奇怪,江湖多年,我就没听说过谁会以绣花针做为暗器的。” “一个心智丧失的人,各方面的反应都差了许多,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否则以燕大少 的武功、机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着了道。”“鬼捕”目注儒衫人,也忧威地道。 “尚有其他的发现吗?” “没有,房间内一切完整,更无打斗后的凌乱及痕迹。” “这根针也真是太可怕了,就像很看不见的刺,随时会扎你一下,目前也只有多留意多 探听看看有谁善用针,或类似针一样的暗器,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发现这隐于暗处 的凶手,不但对燕家的诸般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存心要把燕家弄得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鬼捕”默然。 气氛沉重了下来,二人俱未再说话。 良久—— 儒衫人又道:“平阳县那人会是‘快手小呆’吗?” “目前也不知道,李员外已赶去了。” “我过虑了,江湖上除了你,又有谁能制住他呢?‘快手小呆’这四个字可是黄澄澄的 金字招牌。” “小呆的机智、武功固是超人一等,怕就怕敌暗我明,暗箭可是最难防的。” “并不是我多嘴,为什么许多事都不能让‘快手小呆’和李员外知道呢?” “隐于暗处的敌人我已说过似乎对燕家的事十分了解,而燕家的亲朋好友中实在找不出 几个人来,我明知小呆和李员外不可能是那人,可是我总应防着些,毕竟这件事过于重大, 只有以后再和他们多费心解释。” “我只是觉得如果连他们两个人也不能信任,这世上‘朋友’两个字也就……” 当然明白“鬼捕”的意思。 于是儒衫人又道:“老铁,你多心了,你们三人不远千里能赶来,就凭这足够我感动万 分,我又怎会不信任你们,实是在我怕稍有不慎,坏了全局,所以我才隐瞒着他们,让他们 在明处查访,而我在暗处,这样或许较容易引出这整件事的主谋来。” “我只是觉得这么做,太委屈了你自己。” “这又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愿这么做,然而不这么做,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引出 那幕后主事的人来。” “我不明白大少奶奶把‘快小手呆’弄到黑雾山是什么意思?” 很想明说,想想儒衫人却没开口。 “是不是这全是如传言。一切都是大少奶奶一手所策划的?” “老铁,这绝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可以告诉你事实,但是那样对你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演戏就得像,我希望你仍旧扮你的角色,这样才不会招致别人的疑心,你放心,用不了多久 真相就会大白了。” “小子,你可真是会作弄人,这不是光憋都能把人给憋死吗?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自 己不能去查吗?怎么着,你还以为我这‘鬼捕’的称号是花钱买来的?” 儒衫人笑了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不自然,就好像脸上飘着什么。 “老铁,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你愈去挖空心思的去查这件案子,对我来说也就愈有利, 因为对方的注意力全放在你的身上了,也就没有机会想到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我,你说是不 是?”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妈个巴子,就你小子行,我‘鬼捕’承认弄不过你,你挂 帅,你说怎么就怎么,这总成不?” 拱拱手,儒衫人道:“多谢啦!老铁,等事情水落石出,元凶伏诛时,我一定好好陪你 喝个三天三夜。” “算啦!你小子的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 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这种结局注定是一种悲剧。 尤其这两个男人又是最好的朋友。 如果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却不一定是一个悲剧。 因为你只听说过两个女人,或者三个女人、四个女人……同时嫁给一个男人。 而绝没有听说过两个男人同时娶一个女人吧? 如果有,那么那两个男人中间,一定有一个人不能称作为男人。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 也可说是男人的嫉妒心要比女人来得强些,容不得有第二个男人和自己共同拥有一个女 人。 “快手小呆”一面走着,一面想着这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看以复杂,却又简单的男与 女之间的问题。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答应欧阳无双的要求而要去杀自己最好的朋友——李员外。 他也不明白,欧阳无双既然已经嫁了人,为什么对自己居然还那么大的左右力。 他更不明白,欧阳无双为什么不叫欧阳成双,或者欧阳三双、四双…… 那么凡是喜欢她的人,爱她的人,都能和一个“她”永相厮守。 然而他却没想到正因为只有一个她,所以她才叫做欧阳无双。 否则这世界上,无论你走到哪,到处碰到的都是姓欧阳的岂不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他回到了平阳县。 因为他走的是另一条路,所以他没有碰上李员外。 也没有看到两个女人因李员外的缘故,而引起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 要不然他准会气死,被李员外那付得意的嘴脸。 好不容易回到了客栈,却连一个人也没碰到。 他有些纳闷,也懒得出去找。 人只要不死,总会回来的,他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睡了,躺在“鬼捕”的床上。 本来嘛,整整快五天没阖过眼,这时候他不睡觉又干嘛?坐着是等,那么睡着不也是等 吗? 人要发财,门板都挡不住。 可是人要倒起霉来,城墙也一样挡不住。 就算你坐在家里,老天爷也会弄块石头,砸破你家的瓦,掉到你头上砸得你起一个大疙 瘩。 “快手小呆”虽然头上没有一个疙瘩,却已经有了五个疙瘩了。 而且看情形,还有再增加的趋势。 他现在被吊在一个不知道谁家的柴房里。 而他的对面,赫然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王。 那专吃人肉的“锯齿兄弟。” 实在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被弄成这付德行,而又满头的包。 就在“锯齿兄弟”老大,正要举起手中的木棍往小呆头上敲第六下时,小呆已醒了,而 且还是痛醒的。 “我说‘人吃人’,你一棍子要再敲下去,我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了,你可以歇歇了 吧!我想你也该敲过瘾了,这可是脑袋瓜子,哪经得起你擂鼓般的用劲法。” “噢,你醒啦!”有些诧异,放下棍子,那老大仍旧让人听得汗毛直竖的声音说。 强忍住痛.小呆暗哑的说:“可否告诉我,我是怎么栽的筋斗?” 露出“锯齿”一笑,老二道:“茶,就算准你一定会喝那壶茶的。” 难怪自己喝了一杯桌子上的茶后,就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小呆又发誓了,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茶,而宁愿喝白开水。 “你们怎知我住的地方?又怎知我的行踪呢?” “从你一来到平阳县,你的一举一动就已在我们的监视中,本来想把那‘六扇门’的狗 腿子弄来,谁知道虾米没捞着,却意外的抓到你这条大鱼。” 小呆叹气了,这回可是真正的叹气。 只为了他发现不但绑住他双手双脚,用的是特粗的牛筋绞合钢丝索,而且他全身一点力 道也没有。 “你们两人是不是准备吃了我?” “当然,当然,我要不吃了你,怎能消我心头之恨?”“锯齿”老大寒森的道。 “听人说,人肉是酸的,我敢保证我的肉不但酸,而且还是苦的,恐怕难以下咽。” “这你放心,我们有一套专门的调理方法,我看你还是童子鸡吧!这种肉可是最补 的。”“锯齿”老二说道。 “能不能放了我?如果我能为我自己付出一大笔的赎金,而这笔赎金,大得你们无法想 象。” “我们很想要那笔钱,可是我们更怕成为你的敌人,因为谁也知道成了‘快手小呆’的 敌人后,他就已经快成了一个死人,而死人是无法花钱的,你说是吗?” “能够花我钱的,那么他就一定是我的朋友。” “嘿……嘿‘快手小果’你少费唇看了,朋友可也分好多种,一个快死的朋友,又能花 你多少钱呢?” 小果想不到这两个“僵尸”一样的兄弟,脑子却一点也不笨,而且溜滑的像条泥鳅。 现在他除了认命外,他又能干些什么? 两个急需进补的痨病鬼,当他们发现了一只“童子鸡”时,那么这只“童子鸡”也就离 炖汤不远了。 划拳,通常都是在喝酒的时候才玩的一种赌输赢的游戏。 而这能赢的结果只是希望对方多喝点酒,而自己少喝点酒。 此刻“锯齿”兄弟两个人正划着酒拳。 “哥俩好啊!” “宝一对。’ “五魁首啊!” “四季财。” 奇怪的却是他们面前连一滴酒也没有。 那么他们赌的是什么呢? 小呆脑子还是清醒的,只不过行动失去了自由而已。 可是他倒希望自己的脑子是睡着的,而只要行动能自由。 因为脑子睡着了,就不会想到自己的左腿、右臂膀、左耳,已经被做哥哥的“锯齿”老 大赢了去;而自己的左眼。右手和鼻子却被做弟弟的赢了去。 行动如果能自由,他一定老早活劈了这眼前的一对恶棍,毕竟自己连做梦也没想到有一 天会成了人家划酒拳的对象,何况输赢的赌注都是自己的五官和四肢。 一股浓烟和着火苗,猛然地在这柴房四周漫起。 “失火啦!失火啦!柴房失火啦……” 刹时之间,一阵吵杂的人语惊恐声,及锣铁敲击声在这黑夜里响里。 陈大户后院一排五间的柴房,火势一发就不可收拾。 两条鬼魁也似的黑影冲出了火场。 小呆笑了,就在那第一声“起火啦!”响起时。 他怎能不笑,因为自己总算保留了最后一点东西,没让他们分出输赢,就见到他兄弟俩 急惶惶的逃出这柴房。 更何况那声音却是“鬼捕”的声音。 “鬼捕”一个人从屋顶破瓦进人了柴房,循着原路出去时,背上已背着让浓烟呛晕了的 “快手小呆”。 也就在“鬼捕”刚刚逃离火场,那柴房已整个塌掉。 因为火源起自于柴房四周,再加上天干物燥,风助火势,更有桐油助燃,所以须臾的时 间,一排柴房也就化为灰烬。 “锯齿”兄弟逃离了火窟,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快手小呆”也被人救走。 小呆醒了,在城郊旷野里。 繁星点点,夜凉如水。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两颗最亮最亮的星星。 他感觉到的却是温暖如在波斯毛毯里。 他躺在欧阳无双的怀里,而她的脸庞又离得他那么地近,近得几乎可以数得清她到底有 几根眼睫毛。 所以他一睁眼当然看不见满天的繁星,而只见到两颗漆黑明亮的双眸。 而她的怀里,更当然要比波斯毛毯还要来得温暖。 小呆醉了,不为酒。 他也曾躺在女人的怀里过,在离开欧阳无双的日子里。 可是他却从没有躺在欧阳无双的怀里过。 那么他又怎能不醉呢?而且恐怕他还希望长醉不醒。 “醒了,先不要说话好不?” 睁大了眼睛,小呆点点头。 他知道不是做梦,因为他鼻子可嗅到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而那香味却是多少次梦里所 无法捕捉的。 露水沾湿了两人的发梢、衣裳,然而两人紧缠在一起的目光却不为所动。 多强烈、多震撼、多动人心魄的凝视。 就像恒古以来就是如此,而且会继续下去。 一个人可以恋爱一百次,可是他(她)决忘不了第一次。 读出了小呆眼中的疑惑,欧阳无双笑了,仍是那令人迷失的微笑。 ‘切必去想那么多呢?你不觉得此刻无声要胜于有声吗?” 然而“快手小呆”就是“快手小呆”,他无论何种情况下,他都不会忘记自己该做的事 情。 他不会忘了此行的目的。 更不会忘了救自己出来的“鬼捕”铁成功。 所以他开口了,希望把事情问个明白。 哪怕是做个破坏气氛、大煞风景的楞头青。 突然小呆的脸色变了。 变得惶恐,变得惊悸。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已说不出一个字来,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单音字。 他用尽了气力,张大了嘴,拚命的想喊叫,可是从他喉咙里所发出来却只有“喝”、 “喝”的吐气声。 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因为当他发现“鬼捕”蒙了一条湿毛巾从屋顶下来的时候,他也就被浓烟呛晕了过去。 本来他可以用“龟息大法”的,可是那时候他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口真气也就提聚 不起来。 欧阳无双也发现到了小呆的脸色不对。 微笑消失了,继起的也是一脸惶恐。 “小果,你……你哑了?!说不出话来了?!” 点了点头,小果却笑了,无疑的这可是世界上最难看的一种笑,因为它比哭还难看。 一个江湖成名的英雄人物,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都不能流泪,不能哭。 小呆不能哭,所以他只有笑了。 好在这世上还有第二种语言——文字。 也好在这世上还有第三种语言——手势。 一直弄到天亮,小呆总算比手划脚,外带用写的,才把自己为何会在此的原因给弄明白 了。 据欧阳无双自己说,她是在傍晚时分发现到了“鬼捕”铁成功被两个僵尸一样的双生兄 弟围攻在城外,而趁乱把晕迷在地的小呆给救了出来。 “我也没想到那秃顶的老人会是救你的人,早知道,我应该帮他的忙,先去对付那两个 僵尸一样的兄弟,事实上,当我一看到晕迷一旁的人是你后,我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先把 你带离开那里。……照那情形看,救你的那人虽然武力没那一对兄弟好,但是依我看,他要 脱身应该没有太大的困难才对……” 顿了顿,欧阳无双望着“快手小果”又继续道。 “你现在也不要去想那些了,我看最好先找个大夫郎中什么的,先看你的病,为什么你 会突然变哑了,只要原因查出来后,我想一定会有法子治好你的。” 点点头,小果离开了“温柔乡”站了起来,庆幸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功力已恢复,这又 是令他百思不解的问题。 “回春堂”药铺掌柜的,圆圆的脸,五十多岁年纪,人挺和气,很会做生意。 同时他也是个平阳县地面医术最好的大夫。 小呆和欧阳无双双双坐在厅堂里。 “王公子,很抱歉,你这种病我实在无能为力,我只知道你是给人喂食了一种毒药所造 成的结果。” 小果的心凉了,就这半天的功夫,他已体会出一个人要是成了哑巴,不能说话,那的确 是件痛苦的事。 “嘴巴不一定非要用来说话,它还可以做许多其他的事。” 欧阳无双一旁安慰的说。 是的,嘴巴不能说话,但是只要还能吃饭,和做其他的事,还是可令人感到快乐的,尤 其小呆在看到欧阳无双那鲜红欲滴的小小樱桃嘴时。 既然知道了结果,小呆也就率先出了药铺。 他却没看见欧阳无双和那大夫,两个人很快交换的眼神,是那么的暖味,就好像他们之 间有着什么交易一样。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是用毒专家,当然对药理他懂的更是不少,虽然他从不给人看 病,但是我想冲着我的面子,他一定会为你诊治的,你愿意跟我去试试吗?” 欧阳无双试探的问着小呆。 病急乱投医,这是每一个病者的心理。 所以小果跟着欧阳无双去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庄院,围着整座山头。 一人后门深似海,用这来形容它最为恰当不过。 在一个精致古雅,又不伧俗的小花厅里。 一个女人,真正的女人。 只因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处,让人看起来都像一个女人,而现在要找一个像这样的女 人,恐怕是很难找得到。 小呆虽然哑了,可是他却不是个瞎子。 他看到了这个女人,欧阳无双所说的朋友。 他也绝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美的女人,似乎小呆能想得到的形容词,都无法去形容她的 美,所以他发出了赞叹,一种惊为天人的赞叹。 当然这声赞叹也只能在心里,他现在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的,否则谁也不晓得他会说出 什么样的话来。 这女人的年龄实在很难让人看得出来,只因为她的身材像一个成熟的少妇,她的面容只 像十八岁的大姑娘,在生人面前还带着那抹羞涩。而她的皮肤,却只像一个婴儿,就好像是 一整块美玉雕塑出来的人一样。 可是她的表情又像一个饱经世故沧桑的女人,仿佛对一切事物都已漠不关心。 生长在这么有钱的环境下,也难怪这个女人出现后就没离开过她的整个人。 而奇怪的是欧阳无双竟连一点嫉妒的眼色也没有。 为什么?一对恋人怎容许她的伴侣去如此的看一个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又比自己漂亮。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并不爱他。 否则就算他看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她也一定会受不了。 许久后。小呆总算移开了视线,有些脸红的。 怀着一丝歉疚,他望向欧阳无双,他竟仿佛看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同样的发生在欧阳无 双身上。 而她的眼神竟比自己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近乎肆无忌惮,贪婪的盯视着她的朋友。 美丽的艺术品,任何人都会喜爱的。 而美丽的女人,不管男人女人也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小呆如此的想着。 可是为什么欧阳无双的眼神里,竟会有着一把火?一种激情?小呆这就想不出来了。 李员外怎么也想不到除了自己外,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同自己一样也坐在另外一块不远的 石头上,看着这面前二个女人打架。 只能说自己太过专注于场中的变化,而那儒衫年轻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没发觉。 李员外想起了,那儒衫人就是化解了自己和燕大少奶奶僵持局面的那人。 儒衫人友善的向李员外点点头,算是招呼。 李员外也点点头,随即,他睁大了双目惊悸不已。 因为他想到这空旷的场子四周全在自己的视线内,那儒衫人能坐在自己身侧不远,一定 是从自己身后来的。 而凭自己的功力,有人欺身到这么近的距离,而都没让自己发现,这种身法,也太可怕 了。如果是敌人,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愕然的望着那人,李员外想不出武林中有谁的武功会有那么高,而且瞧那人的年纪也比 自己大不了多少。 儒衫人朝场中呶呶嘴,意思是要李员外注意看那两个女人。 蒙着黑纱的女人和许佳蓉两个人好像全已打出了真火,俱都默不作声,全心全意的攻扑 着敌人。 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凌厉,那两个女人可说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打了将近一 个多时辰,却仍然不相上下。 然而谁也不敢大意,谁也不敢松懈。 越是功力相差无几的搏杀,成与败,生与死,也就越往往决定在一刹那间。 哪怕是一丝微小的疏忽,或者间不容发的犹疑,都会造成损伤残命。 所以那长短双剑舞得更密、更急、更快,每一招全都朝着蒙面女身上要害招呼。 而那十只纤长手指,也如十把利刃般上下翻飞,左右撩绕,每一式也全是许佳蓉必救之 处。 打斗的人固然步步为营,全力出击。 看的人何尝不也是惊心动魄的屏息观战。 时间无情,剑更无情。 夕阳已染红了天际,更染红了两对原本晶莹的双眸。 突然—— 决斗中的两条美好身影齐然分开。 隔着一丈远的距离,蒙面女和许佳蓉屏息对峙。 两个人的眼睛瞬也不瞬一下的紧视着对方。 许佳蓉长剑斜伸,短剑上举。 蒙面女白皙的双手,映着残阳,幻想起一种奇异的血红,交叉叠于胸前。 胜负即将分晓。 时间也好像停顿在这一刻。两个人的发际鬓角,汗珠成颗成颗的滴落。 空气中仿佛已可嗅到血腥味。 暴风雨来前,总有一刻是宁静的。 目前两个人的静峙,也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紧张的气氛,浓重的杀气,连周遭的树林山石也已感染,让人看来更觉得翳沉沉。 这时候,哪怕是最细微的咳嗽声,也能使得人心一震,更不要说一阵突如其来的拍手声 了。 跳下了石头,李员外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抬头看看旁边的儒衫人。 紧张令人窒息的气氛消散了,随着那一阵拍手声。 场中的两个人同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萎缩下来,不再有剑拔弩张的对峙。 不知是感激,还是埋怨,两双美国同时射向李员外,只因为她二人全都知道,没有那一 阵掌声阻遏住两人即将发动的攻势,那蓄势已久,石破天惊的一击,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 下场,而那时刻又是谁也不能先行示弱的局面。 双手乱摇,李员外一张圆脸快急成了肩的,口里却只会说着“不”“个”,一面用手指 着儒衫人。 也难怪人家会以为那阵掌声是李员外发出的。 一个被人称做“屁王”的人,在许多人的场合里,明明那个屁不是你放的,可是大家闻 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异味,先想到的,绝对第一个是你。 经李员外手忙脚乱的表示清白后,两个女人这才发现到儒衫人笑嘻嘻的站在一边,意思 不难明白,刚刚拍掌的是自己,而不是李员外。 不但黑衣女和许佳蓉愕住,李员外也不明白怎么那人会拍起手来,尤其是在那最要命的 一刻。 抢先说话的人永远是李员外。 “喂!你也想客串吗?” 再次的笑了,儒衫人道:“不,我是来劝架的。” “你知道我话中的意思?” “当然,要不我怎会告诉你,我是来劝架的。” “你认识我?” “李员外,江湖人却尊称你为员外李,丐帮名誉总监察是不?” 好像看出了什么,李员外有些疑惑道:“在我的感觉里,好像在哪见过你,我认识你 吗?” “我们见过,在你的豆腐摊边。” “我是说在那之前。” 看了看一眼在旁的黑衣女,儒衫人道:“好像没有。”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对你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 “也许我的脸型比较大众化吧!” “不,绝不是这个原因,你是否很喜欢劝架?” “是的,我有这个毛病。”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别人打架罢了。” “你可知道,有时候劝架会劝出毛病来!” “我这倒还从来没碰上过。” “现在你已碰到了。” 话没说完,李员外四拳五腿已如旋风似的攻了出去,力道之猛,势子之急就像一只凶残 的狮子。而最阴刁的便是他那不打招呼的出手,还真令人无法防备。 李员外真正寒心了,他真不知道以往自己的江湖道是怎么闯过来的。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对方早已防备着,四拳五腿不但全部落空,而且自己正准备拽出背后 的打狗棒时,那支棒子却已到了人家的手中。 “找这个是不?”递回了打狗棒,儒衫人笑道。 再是皮厚,李员外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接回打狗棒,嘴里却讪讪笑道:“对不住,对不 住,我只想试探一下你的身手,嗯!不错,不错,确是名家手法,高明,高明,佩服,佩 服,佩服之至!” 李员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发现到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毕竟今天所碰到的 人,不管男女,自己却连一个也打不赢,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和不可能的事。 一个人要掩饰他的身份,面貌可轻易容术,声音也可吃变嗓音的药。 但是他的武功路数却很难掩饰,尤其在突然受到攻击时,往往不自觉的就会泄露出来。 李员外攻击儒衫人的用意也在此。 他实在不相信他不认识对面的人。 所以他试了,用他认为最可靠的方法。 可是他失败了,因为对方早已防备,而且他根本看不出人家的身法,不但失败了,而且 败得很惨。 外人或许没看到,他自己却知道就在儒衫人回身侧转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屁股上已轻轻 的挨了人家一脚,虽然轻的就像一个熟朋友开玩笑似的摸了自己一把。 可是在他的感觉里就好像挨了一刀,重重的一刀。 他也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实在狗屁不通,但是他除了这么说外,他又能说什么呢? 尤其可恶的是对方那一种了解和带着三分椰揄的笑容,那本该是自己所擅长的啊! 两个女人实在感到莫名其妙,她们也想不透李员外为什么会突然向那儒衫人攻击。 “你们是否仍要继续打下去?”这话是儒衫人对着黑衣女和许佳蓉说的。 气势一泄是很难再收回的,两个女人互望一眼都没说话,也没表示。 李员外却又开口了。 “你到底是谁?你总不至于也叫‘过路客’吧?” 笑了笑儒衫人的回答却是“行路人”。 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般窝囊,李员外正想再问。 远处一蓬火花在天际绽开,就像一朵灿烂的黄菊花,那般艳丽。 两个女人谁也没说话,突然都走了,而且走的飞快,眨眼一东一西的消失在黑夜里。 儒衫人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也身形如飞,朝着东方逝去,那正是平阳县的方向。 留下了只有李员外一人正迷糊着。 他很想追去,却又不知该朝哪个方向,索性他又跳上了那块大石头。 他是该好好的想一想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 那蒙面男人是谁?他蒙面的目的是否真怕自己认出他来? 他又为什么要自己莫插燕家的事情? 那黑纱蒙面的女郎和他有着什么关系? 还有那儒衫人又是谁?为什么自己总感觉到他像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和自己好像很 熟悉似的。 许佳蓉这个女人很美,她又是谁? 这小小的平阳县突然间有着这么多的江湖高手出现,这又代表着什么意义? 他(她)们的目的又都为了什么? 小果,小果呢?这个免崽子如果在这的话,我也就不用防那么多的脑筋了,这真是急死 人了。 想到了小呆,李员外再也坐不住。 只因为这一切复杂伤脑筋的问题,还是留给小呆的好。 大家都走了,我还留在这干嘛?! 李员外也走了,朝着向阳城。 他却没想到这时候的“快手小呆”正被“鬼捕”’救出火场。 “鬼捕”的办案经验足够写成一大本厚厚的书。 所以他傍晚一回到客栈,就发现了有人来过他的房间里,并且也睡过他的床。 李员外才走,时间上也来不及赶回来。 儒衫人慎言谨行,不会随便躺在别人的床上。 知道自己住在这,而且又不拘小节的人只有“快手小 “快手小呆”来过,那么他的人呢? 他发现到桌上的茶有了问题。 他也打听到两个僵尸一样的人,扛着一个锦服少年出了客栈。 因此他用不了多久,就寻到了陈家大户后院的柴房。 他也知道己身的力量绝不是“人吃人”“锯齿兄弟”二人的敌手。 所以他才会想到纵火救人。 这是一条长鞭,一丈六尺长的长鞭。 很难看出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鞭梢尚有一截装倒钧,在夜色里发出森森的寒芒。 认货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决不是一条“马鞭”,或是一条“牛鞭”,它一定是一条要命的 “长鞭”。 “鬼捕”背着晕迷的“快手小呆”他也看到这条长鞭,懒蛇似的垂落在地。 长鞭的尾端正被一个精壮汉子双手握着。 一条长鞭,又是这种态势拦住自己的去路,白痴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飞索,赵齐?” “正是,大捕头你好眼力。” “过奖,能使这么长的鞭,而握鞭又是用双手的武林名家里,除了‘飞索’赵齐外,还 有谁?” “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我的目的了吧?” “我想你正想要杀人?只不知道你要杀的是谁?因为你面前的除了我之外,当然还有我 背上的这一位。” “不愧为‘鬼捕’,你快人快语,我也不便小器,放下你身后的人,你自己自绝也就罢 了。” “我们有仇?” “没有。 “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原因吗?” “奉敝上之命。” “鬼捕”这才发现到在赵齐身后墙的阴影里,尚站着一人,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人。 “能否请贵上说明原因吗?” “如果可以的话,敝上不早就现身了吗?” “看样子我是没有别的选择的途地?” “我想恐怕是如此了,大捕头。” “明知不济,但我仍然须要一试,赵齐,你也应该知道我‘鬼捕’并不是被人吓大的 吧!” “铁成功,你要知道死有很多种方法的,而其中不同之处却是在于死亡的过程,有痛苦 和不痛苦两种,你难道会不明白我这‘响尾蛇’?” “我听说过,也明白你手上的长鞭浸有剧毒,只要沾上一点,全身肌肉将会萎缩抽搐而 死。” “那么你还是要走这条路?” “是的。” 放下了“快手小呆”,“鬼捕”抽出腰际的纯钢练索,凝目戒备。 “我敬你是条铁铮铮的名捕,铁成功,你出手吧!” 不再客气,同时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鬼捕”钢练索哗啦一响,横飞对方。 同时两条鞭,一条是钢索,一条却是软鞭。 软鞭过长,在近距离应该很难发挥效力才对。 事实不然。 因为鞭虽长,在握把处有四尺长的鞭身里面却是裹着钢杆,而这种兵器也就同时具有长 短两种特性,无论近搏远攻都能做到。 双手握鞭,赵齐格开了“鬼捕”的钢索,同时这条长鞭不再像一条懒蛇了,只见鞭稍突 然自地上直弹而起,笔起刺向“鬼捕”身后。 而握鞭的双手也蓦地捅向“鬼捕”前胸。 怎么也想不到赵齐使鞭的功夫竟有这等玄奇法,“鬼捕”一下子像遭到两个人的前后夹 击。 急速挪身,钢索回撩,险险躲过这一匪夷所思的夹击,“鬼捕”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铁捕头,你注意了!”赵齐一招险些得手,接着又发起一枪快攻,口里说道。 长鞭便成了一条响尾蛇,前端不时传出阵阵“哗啦”的响声,那是鞭梢倒钩互撞击声。 而握把处又时时刺向敌人,宛如响尾蛇狰狞的头。 鞭身常常会突然缠绕向“鬼捕”腾跃的身躯,就仿佛那响尾蛇邪恶的身体一般。 “鬼捕”现在也才体会出来为什么赵齐会称他自己那条长鞭为“响尾蛇”了。 因为这条长鞭简直就是响尾蛇的化身。 隐身在这蛇阵里,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鬼捕”铁成功冷汗潸潸,极力迎拒着“飞索”的“长龙十三式”,他现在的感觉就像 和一条巨大、很长的响尾蛇在搏斗一样。 他已有了一种怪异的幻觉,就像蛇身已紧缠住自己身体一般,呼吸已逐渐不畅,而那种 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重。 “赵齐,不要拖延,速战速决。” 一声冷漠的女人声突然响起自墙角的阴影中。 “是” “飞索”应了一声,已加快了攻势,而那条长鞭也就更像是恶魔的化身,漫天飞舞,直 围着“鬼捕”团团乱转。 “鬼捕”的钢练索,已经完全发挥不出攻击的作用,而只在躲闪格拖着那一波波的鞭 头、鞭身、鞭尾。 一条小蛇和一条巨蟒的缠斗,最终的结果,任何人也可想而知。 所以“鬼捕”败了,在这场功力悬殊的生死斗中。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七 章 棋局迷>> 古龙《菊花的刺》 第 七 章 棋局迷 欧阳无双抱着“快手小呆”和赵齐走了。 而“鬼捕”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 “飞索”赵齐看也没多看“鬼捕”一眼,因为他知道铁成功的身上一共断了两根肋骨, 后背被鞭身击中三鞭,前胸遭到鞭头捅了二下,这是他口吐鲜血不止的原因,而最能要人命 的应该是“鬼捕”后腰上连续两次被自己鞭梢扫中。 现在“鬼捕”虽然还没断气,但再过半个时辰,鞭梢倒钩内的毒素开始发作,“鬼捕” 就会全身抽搐,肌肉萎缩而死。 “飞索”赵齐明白,欧阳无双也明白,“鬼捕”目前也只不过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只一 口气而已。 明明“鬼捕”是遭到“飞索”赵齐的袭击,而自己又在场,更是主使人。 为什么欧阳无双要骗小呆说:“鬼捕”是受到了“锯齿兄弟”的袭击呢? 她有什么阴谋? 这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飞索”赵齐被欧阳无双支开了,临走时他的眼里露出嫉妒的火花,也更有愤愤不平的 神色。 就像二个小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长街,昏暗。 夜深的时候。 “飞索”赵齐独自一人行在这条寂静昏暗的长街。 再长的街也有走完的时候。 就在他快到这条街的尽头时,两个人拦住了他的路。 停了下来,赵齐只看着地上的两条长长人影,低头不带一点人味的说道:“走开!” “朋友,方便吗?可否打个商量?” 回答的语气虽然客气,可是那声音听在耳朵里,就像让人塞了一把冰碴子在衣服里,直 凉到心里。 没想到对方的声音竟比自己还不带一点人味,甚至可说还带了些鬼气。 抬起头,映人赵齐瞳孔里的竟是活僵尸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时候,这样的两个,赵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要多少?” “什么要多少?你以为我们是要钱?”“锯齿兄弟”的老二回道。 “不要钱?!那你们要什么?” “想要你颈上人头。” “你们是谁?” “‘人吃人’,听过没有?” “‘锯齿兄弟’?!” “不错,肯借吗?” “可以,但要么你们自己来取。” “飞索”赵齐话说完,已抖开腰际的布袋,那条一丈六尺的“响尾蛇”长鞭立刻拖至地 上。 “锯齿兄弟”在看到那条长鞭后,齐地一愕。 “嘿嘿……阿大,我们中了大奖了,这人可是‘飞索’赵齐呢,他的功大并不见得比 ‘快手小呆’差多少,嗯,他的肉也一定美味,嘿嘿……” 双目露出惊喜,锯齿老二对着他的哥哥说道。 “我知道你们嗜食人肉,尤其是功夫越好的武林人,你们越喜欢,但今天你们可撞正了 大板,可不是大奖。” 只因“锯齿兄弟”这对吃人魔王人肉吃上了瘾,每隔个三五日就必须想尽办法去找一武 林人物解馋。今天“快手小呆”这煮熟的鸭于突然飞了,更是把这对兄弟的人肉瘾,引得心 神难安。 于是他们满街寻找猎物,谁知却碰上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的“飞索”赵齐。 因此二对一的激战开始了。 也是一场名符其实的激战开始了。 起先双方能战至平手,但越到后来“锯齿兄弟”也就逐渐落了下风。 只见那条“响尾蛇”长鞭已经紧紧围住“锯齿兄弟”二人,赵齐一腔怒气全发在了他兄 弟身上,于是下手挥鞭也尽朝要害处出招。 吃人的人同样是人。 是人就有求生的意愿,尤其愈在危险中。 “锯齿兄弟”的老大,在躲过赵齐鞭梢后,抖手射出一只花旗烟火求救。 一蓬菊花也似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 于是黑衣女、许佳蓉二人全都被这蓬烟火引开了。 只见黑衣女是朝着这方向赶来。 而许佳蓉却是朝着另一方向。 一朵菊花般的黄色烟火居然能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而且每个人的反应俱皆不同,这不 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赵齐看见了惊慌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当然他问的是他们真正的身份,而不是他们的名字。 “回燕山庄”里的疯子——燕大少也看到了,面容一惊却没有行动。 只单纯的为了美丽的烟花而引起他一间即逝的惊慌吗? 欧阳无双也看到了,她推开怀中的小果,几经思量又重新抱住小呆,就当没看到一样。 儒衫人看到了,他追蹑黑衣女而去。 但是他失败了,因为就在一犹豫间,黑衣女的身影已消失在黑夜里。 李员外当然也看到了,只是他想不出那一蓬黄色菊花形状的烟火所含的意义。 “快手小呆”没看到,他正昏迷在欧阳无双的怀里,就算他醒了,也看到了,恐怕也会 假装没有看到吧! “笑谈天下事,醉卧美人膝”,小呆他又怎么醒得过来呢? “鬼捕”,没有那么好的艳福。 就在儒衫人循着那烟火的方向,赶回平阳县时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鬼捕”。 所以“鬼捕”只得躺在了儒衫人的怀里。 儒衫人双目寒星暴闪。 查看了“鬼捕”的伤势后,他抱起了他,如飞朝着城外奔去。 只见他喃喃念道:“老天保佑他在,只要他在庄里,老铁你这条命可就捡回来了一半, 老铁,老铁你可得撑着点,撑着点啊……” “鬼捕”脸色铁青,双手双脚已有一些轻微的抽搐,双眼翻白,胸口更只有微弱的跳 动,呼吸也只见出气多,入气少的份。 任谁看见,也都会认为这个人已一脚踏进了棺材,而另一脚也正要往里迈呢!也恐怕只 有观世音显灵才有得救了。 儒衫人抱着他又要去找谁呢? 谁又救得了这个连鬼也能缉捕归案的大捕头呢? “快手小呆”在他一生中(虽然他才十九岁而已)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是现在站在他 面前的女人。 对女人,他一向很有研究,也颇能鉴赏。 他实在很庆幸自己在短短的几天里看到这几个女人。因为有的人一生中可能连她们中的 任何一个,也看不到。 欧阳无双,他的初恋人,迷人的眼睛,迷人的笑。 许佳蓉,“仙女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冷艳,清丽脱俗。 然而比起面前的人来,这两个足够使人神魂颠倒的美人,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她整个人穿着一袭拖地杏黄长装,垂散的长发,如玉的脸庞,适中的身材,全身仿佛散 发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就像一朵鲜艳欲滴的黄菊花。 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多看几眼。 问题是你看人的眼里是带着什么样的色彩? “风流不下流”,“嘴里轻浮,心里端正。” 这两句话可是小呆对女人一向的态度。 所谓“酒肉穿肠过,菩萨心中坐”,小呆的想法就是这个样子,他绝对不会去做表面的 功夫。 对这个面前的女人,小呆也只是欣赏而已。 当然他实在很想说两句俏皮话。 可是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就不是说俏皮话的对象。 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朋友,小呆。”欧阳无双介绍着。 “你好,小呆,我是展凰”。人美,连声音也美。 小呆只得点头,算是招呼。 “你不会说话?” 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种动作,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不明白小呆的意恩,可是展凰却能了解他的意思,多慧 黠的女人。 “你会说话,只是目前变得不能说话对不?” 小呆点点头,眼里已露出佩服的神色。 展凰笑了,好美,尤其一口编贝也似的美齿是那么的让人目眩。 “我想你平常一定很多话是不?” 腼然的,小呆轻轻地又点头。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美丽的女人说你是不是平常话很多,那种滋 味就如同被人家骂你是不是很喜欢专门做一些脱裤子放屁的事是一样的。 所以小呆虽然是点了点,可是心里就像倒翻了的五味瓶,也实在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滋 味。 “对不起,我一向很率直,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就是能见怪,小呆也不敢见怪,因为他可是来治病的,一切也只有多忍着点。 欧阳无双说明了小果怎么变哑的情形后,展凰姑娘要小呆伸出舌头看舌苔。 “你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这种慢性的毒药麻痹你的声带,所以你会发不出声音。” “能治吗?”欧阳无双一旁问道。 “可以,但需要一段时间。” 只要听到还能治,小呆就放心了许多。 因为在他认为不吃饭会死,不说话可也同样会死。 小呆和欧阳无双被展凰姑娘安排住到庄院里一处僻静的园子里。 这个庄院实在太大了,小果也弄不清现在到底自己在什么地方,所以是在这个庄院里就 是了。 除了不能说话外,他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么美丽的花圈,这么豪华的房子,能和欧阳无双在一起,更能不时看到这么美丽的女 人。 再加上做主人的并不小器,美食美酒也一样样的端上桌,让你尽情的吃喝个够。追求生 活上的享受,小呆是个能手。 他喜欢住漂亮的房子,喜欢穿高级手工缝制的衣服。 他喜欢美食、美酒。 他爱干净、爱说笑话。 他有钱,这些在他自己的家,他都能做到。 他满意他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他更满足这里。 因为这里有美女,而且他发现这美女也爱说笑话。 满意和满足的差别也就在此。 同一个庄院。 却不同的小花厅。 儒衫人抱着“鬼捕”焦急的等待着。 一个年老的家丁陪在一旁,垂手而立。 “少爷来了。”那家丁突露喜色道。 儒衫人抱着“鬼捕”迎到花厅门口。 一个飘逸俊朗的少年快步走向这来。 “老铁,老铁,菩萨保佑,你有救了,展龙居然在家,这可真是阿弥陀佛。”看到那年 轻人前来,儒衫人心里念道。 “鬼浦”现在气若游丝,就和死人差不了多少,全身已快缩成一只虾子般地被儒衫人抱 着。 “展龙,快,快,你快看看我这朋友,他到底中了什么毒?怎么那么厉害,还有他一身 的伤,也需赶紧医治,你帮个忙,快拿你的药箱子出来啊!”儒衫人还没待那人走近,已一 叠声的说道。 一抱拳,展龙面露疑虑的说:“请问阁下……” “阁下个屁,是我,展龙是我,你快点救人行不?” 儒衫人一向谨言,此刻也有些口齿不清,还居然带了荤字。 “哦!”了一声,展龙面现惊恐道:“是你?你怎么……” “好了,好了,有什么待会再叙,救人如救火,你老兄就别磨蹭了行?” 多年的朋友,展龙从来就没见过儒衫人有过这种惊慌的表情,他已感觉出他和他手中抱 的这个微秃的人感情一定非常深厚。 要不然,以他这样的武林名士是很难看到他这失措的言词和举止。 立刻接过了儒衫人抱着的人平放在地毯上,展龙开始诊视,一面吩咐立于一旁的家丁去 取药箱和一干用具。 好一会,展龙起身。 面容忧戚的说:“目前我已他把伤势给稳定了下来,但是延搁了太久,尚需看这三天的 变化,至于他身中的毒,还得麻烦你一趟尽速去兰陵找我一个知交借一只‘玉蟾蜍’做药引 才能清除干,十天半个月内应该不至有问题,那时你也应该赶回来了。” 留下了“鬼捕”,儒衫人匆匆上路赶去兰陵。 走前,他和展龙二人曾在密室谈了许久。 谈些什么?只有他二人知道。 然而,展龙从密室出来后却十分沉重。 而且他还一直嘀咕着“事情怎么会这样?” 儒衫人和展龙是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 这种朋友最是隽永,而巨大部分都可以托命交心,虽然他们平常甚少聚面。 展龙展凤兄妹二人幼承祖业,医术武功均已登峰造极,但是他们却很少在江湖中行走, 也因此认识他们的人很少,而儒衫人却正是这很少中的一个。 李员外像只疯狗般的在向阳城到处乱闯。 他不但疯,而且气,也更急。 因为他已肯定“快手小呆”曾在这里出现过。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他会是那般狼狈像。 一个不可能狼狈的人,突然狼狈了,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快手小呆”绝对不可能自己弄成那付样子。 因为小呆最恨的就是李员外的邋遢样子,他又怎么可能和李员外学呢? 他已砸了五间酒楼饭馆。 这五家全都是曾经拒绝过小呆进去吃饭的大酒楼、大饭馆。 他也揍扁了五个人的脸,那五个拒绝小呆进去的饭馆的跑堂。 他后面跟了五十六个叫化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叫化子,还有向阳城里的三班衙 役,捕头皂隶。 每个酒楼饭馆像迎财神似的把他迎进来,砸桌子摔板凳,然后像送祖宗似的把他送出门 去。 店东垮着脸,小二扁着脸,没人敢哼一声。 因为那五十六个叫化子他们惹不起,而后面的官差他们更不敢得罪。 叫化子跟着他,因为他是丐帮“荣誉监察”。 捕快们跟着他,因为他拿着“鬼捕”的腰牌,那是铁成功暂时交给他,以便他万一在向 阳城有什么事时可以在衙门里有个照应。 江南,川陕一带的皂隶捕快们,几乎全是“鬼捕”铁成功的门人学生。 所以这小小向阳城的官差们也只有暗里祈祷李员外少捅些纸漏,少砸两家店了。 他找到卖牛肉面的老孙。 这老孙已不摆面摊了,他已开了间小饭馆,请了个小伙计,反而成了爷啦! 李员外就坐在老孙的小馆里埋头猛啃他的冷面馒头,就着老孙捧进的一碗牛肉汤。 他想到了等下说不定会与人打上一架。 而打架前肚子非得填饱,才能使出力气来。 所以他也不管现在根本是不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很容易就循线找到那全城首富钱如山的家。 钱如山没见着,他却见到那大姑娘。 欧阳无双的婢女——小翠。 也是让小呆泡在澡盆里,差点因此没裤子穿的小翠。 “老爷游杭州,夫人不在家。” 这小翠一见李员外的模样,没好气的说。 “小姑娘,我不是问你家老爷夫人,而是来找一个朋友,他叫王呆,也叫‘快手小 呆’,有人告诉我说曾看见他来过你们家。” “无妄之灾”的意思就是出于意外的灾祸。 李员外做梦也没想到他只不过问了一句话,已犯了二个错误。 第一,他不该称呼人家为小姑娘,因为他自己并不大,而且越是小姑娘,就越不喜欢人 家喊他小姑娘.这是每个男人都应知道的事,偏偏他却不知道。 第二,他不该说出小呆来,因为小呆前不久偷吃了人家的“豆腐”,而这“豆腐”钱还 没付呐! 有了这两个错误,李员外的无妄之灾也就注定了。 “你贵姓?你找小呆有什么事?” “我是李员外,你认识小呆?” 李员外一听对方,立即笑道。 “如果你是李员外,那我一定就是王母娘娘了。”小翠更没好气的说。 李员外啼笑皆非,一手挥动着打狗棒道:“我想你误会了,我真的是李员外,如假包换 的李员外。” 李员外也误会了小翠的意思,他以为小翠害怕自己是冒充的李员外,所以才会说自己是 如假包换的李员外,所以挥动着自己的标记——打狗棒,一面露出独家“正”字标记式的微 笑。 小翠笑了,被李员外那付模样逗笑了。 “随便你,你如果要说你是齐天大圣我也管不着是不?” 李员外现在才弄懂小翠的意思,原来人家只是对自己的名字起了误解,而不是对人起了 疑心。 从小到大,李员外都认为自己的名字既别致,又好听,可是他现在却希望自己宁可叫李 大头,或者李小胖。 因为要解释这码子事还真是不太容易。 而且没来由的还被损了二回。 李员外的“舌功”要比他的武功来得强许多。 他更不善于吃亏,尤其吃一个女孩子的亏。 “我姓李,名字叫员外。王母娘娘,这么说你应该听懂了吗!我并不是真的员外,也不 叫齐天大圣。” 小翠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而且这个人的名字就叫李员外。 想想,自己也感到好笑,虽然李员外的回答有些“戏谑’,但是是自己失误会对方,又 怪得了谁? 女人的嘴巴不会认输的,所以小翠仍然小声嘀咕的道:“我说嘛!这世上如果有你这么 穷的员外,那我岂不成了大富婆了。” 很想再说两句,李员外忍了下来。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的朋友小呆是否来过你们这?” 不提小果还没事,一提起小呆来,小翠那张俏脸立刻布上一层寒霜。 “小呆?!像他那种人如果是呆子的话,恐怕这里真的找不出聪明人了。你和他什么关 系?什么样的朋友?” 李员外不知道小呆和她之间的曲曲折折。所以他有些得意的说:“你说的对极了,小呆 他的确不呆,不但不呆,而且聪明绝顶。呃!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好的可以说不分 彼此,更可以说是肝胆相照。” “是吗?”小翠有些不怀好意的问着。 “当然是真的。”就怕人家不信,李员外很肯定的点头说道。 如果李员外要知道小呆吃了人家的“豆腐”没给线的话,打死他他也不敢承认自己认识 小呆。 恐怕得装模作样一番。帮着小翠臭骂小呆一顿。 “那么小呆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喽?” “嗯,可以这么说。” 仍然没有发现人家语气的转变,李员外挺了挺胸,一付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 “好极了,也对不起,我必须问清楚,因为小呆现在就在我们府里,他在后厅正陪夫人 下棋呢!” “夫人!你不是说你家夫人不在的吗?” “哦!我是说小呆正陪着二夫人下棋。”小翠反应奇快,这丫头立刻改口道。 有钱的人,三妻四妾本不足怪。 李员外也就没想到其他,他所想的却是小呆这小子艳福不浅,难怪一头栽进了温柔乡, 就忘了回去,等下可好好整他一顿出出气。 李员外低声骂了一句,“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然而他心里马上又急得想看看这二夫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因为能把小呆拴在棋盘的女人,一定是个不同凡响的女人。 李员外当然没看到二夫人。 不但没看到二夫人,连小呆他也没看到。 小呆和欧阳无双正在下棋。 只是他们不是在钱如山的家里,而是在“展抱山庄”展龙展风的家里。 一对亲兄妹同住在一座占有了整座山的大庄院里,却各自为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 范围,不相往来。 这是一件外人不太能理解的事。 展龙、展凰兄妹二人却正是这种情形。 当然这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 起因在二年前,兄妹二人为了一桩意见不能沟通的男女情的事,而起了严重的磨擦,再 加上两个人的脾气俱都倔强,且又全都心高气傲,谁也不认为谁有错。 在大吵了一架后,两个人就真的不相往来,也没说过一句话的直到如今。 哥哥有哥哥的朋友,妹妹也有妹妹的朋友,谁也管不着谁,谁也懒得管谁。 所以小呆和欧阳无双住进了展凤的园子里,展龙并不知道。 相对的,“鬼捕”也到了展抱山庄治伤,做妹妹的展凰也不知道。 小呆已经连输了欧阳无双三盘棋。 这盘看样子,也差不多快弃子投降了,因为右边的一条黑龙眼见就逃不掉。 男人和女人下棋,很少能够专心一意的纯粹下棋。 尤其小果面对的又是自己的情人,虽然这情人现在已变成了人家的老婆。 小呆真的赢不了欧阳无双? 这应该不太可能,因为小呆的棋连翰林院的棋王,郭大学士都甘拜下风何况欧阳无双的 蹩脚棋。 那又是什么原因,小呆会输呢? 是他真的无法专心?还是有心事? 是他为了要讨好欧阳无双故意输的?还是他迷失了——在欧阳无双的笑里。 “小呆,你要再输的话,我可要入京去找棋王郭大学士挑战了哩!” “是吗?小心皇帝老儿看上了你,出不了宫,我看你找谁去喊救命去。”这是小呆心里 的话,却说不出来。 “哼!我不触他的媚头,已算他烧了高香。”欧阳无双竟能读出小呆脸上的表情,接着 说道。 小呆不但呆,也傻了。 他实在想不出欧阳无双怎么能猜中自己心里的话。 “干嘛!瞪那么大的眼睛看我?不要奇怪,对你我还能不了解吗?这可是‘心有灵犀一 点通’哩,猜中了你想说的话了是不?所以啊!你可要小心些才好,你是什么也瞒不了我 的。”欧阳无双似真似伪,半开玩笑的说道。 小果现在也才明白,欧阳无双的心智是那么的厉害。 他又哪能知道,欧阳无双在说这句话前,已想了最少二十种小呆的可能的回答。 也已仔细的研究、分析小呆平日说话的方向、心态,认为这句话是最好的回答。 因为这个“他”字,她没明说,小呆又怎知是郭大学士,还是谁? 所以也才造成了小呆的误认,这也正是她所预期的结果。 于是,小果上当了,欧阳无双笑了。 一种风情万种的笑,却让小呆从内心里生出一股凉意。 小呆真的上当了吗? 不,小呆绝不是个呆子,他又怎会上当? 那么他又为什么装出一种上当的样子? 他又为什么要演戏? 对他深爱的欧阳无双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些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小呆,我希望你答应我的事,最好不要忘了才好,等你嗓子好了以后,你能立刻去做 吗?” 欧阳无双突然正色,旧事重提。 小呆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 满意的又笑了,欧阳无双落下一颗白子,断了小呆那条黑龙的归路,接着说道:“谢谢 你没忘记,我更没忘了我现在下的这一手却是你这条黑龙的致命伤呢?这可是你永远也来不 及补的一手棋,我知道虽然你一直想补这手棋,但是先手始终是我,你也就没机会了对不对 啊?” 一语双关,说者有心。 听都又岂会听不出来? 小呆仍旧点点头。 思考许久,小呆随手拂乱了盘上的棋子。 棋输了可以拂乱,也可以重新来过。 但是一个朋友呢? 输掉了一个朋友还能找得回来吗? 小呆拂乱一盘棋,却又怎能拂乱托心交命的友情? 推开棋盘,小呆站起身,有些烦乱的踱到窗前,望着窗外一盆盆人工栽种的各种菊花。 那丛丛菊花迎风招展,灿烂眩目,就宛如一个痴情的少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小呆看得入迷了,联想到菊花本有隐士之称,油然生出一种冲动,真不想再持在这里, 而去做一个真正不说话的隐士。 欧阳无双道:“后悔了?” 小果没有回转身,只摇了摇头。 “你应该猜得到我的心意,杀李员外是无可避免的,‘曾经沧桑难为水’,在我一见到 你时,我已顾不了这许多。嫁一个我不爱的人已够我后悔的要死,那么我又怎能放弃一个我 所爱的?你们两个是英雄,而英雄是不能同时存在的,尤其在美人只有一个的时候,我想你 也一定知道楚霸王项羽和刘邦的故事。” 小呆的身躯颤栗了一下,他仍然没有回答。 因此他也无法看到欧阳无双眼中一闪即逝的阴鸷,以及她那言不由衷的表情。 为什么会如此? 这也只有欧阳无双自己才知道。 展凤进来了。 整间屋子也似乎为之一亮。 美丽如她的女人,本来就像一颗珍珠一样,走到哪里,亮到哪里。 “小俩口吵架啦?!干嘛呀,刚才不是下棋下得好好的吗?怎么现在一个背转着身,一 个翘着个嘴呢?” 混熟了,说话也就带着那么三分俏皮味。 小呆不得不回过身,朝着人家笑笑。 每多看一眼,小呆也就觉得这女人多增一分美。 他心里在想,似乎老天爷在造她的时候,特别偏爱,世上所有美的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欧阳无双更是双目一亮。 情难自禁的笑道:“吵架是两个人才吵得起来,有一个哑巴,这个架又要怎么个吵法 呢?” “噢!我忘了,小呆,对不起哟,好在你不是一个真正的哑巴,我保证再过三、五天你 就可以说话了,只要你能按时吃我的药。”展凤嫣然笑道。 这种巧笑嗔劲,只要是男人听了就一定会感到舒服的。 可是小呆不敢表露出来,因为欧阳无双在旁边。 所以他也只有尴尬的笑笑,算是回答,事实上他也只能如此。 果然欧阳无双眼中生出一种炉意,只是这种妒意似乎弄错了对象。 而看在小呆眼里,也就更让他感觉莫名其妙了。 他实在不明白,女人对男人也会有妒意。 这妒意却又那么的强烈和明显。 “双双,你真的准备离家出走?你老公可能已贴出了海报警告逃妻了哩!” “他敢?!当初没进门前我就已和他讲了条件,我自愿进他钱家的门,日后我也可以随 时离开他钱家的门,何况我和他又没有明媒正娶,就是到了云霄殿玉皇大帝那也无法定我的 罪,你就少在那瞎起哄啦!” “是吗?敢情你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对不?” “什么新人旧人的?我只不过是重拾旧欢,想开了而已。” “你呀!一个女人,脸皮却比男人还厚。” “哦?好,好,我说不过你,莫忘了你也有嫁人的一天,到了那时候你想讨饶,看我会 不会放过你。” 两个闺中腻友,她们嘻笑惯了。 小呆在一旁任是脸皮再厚,成了人家取笑的对象,那滋味也挺难过的,再说这又是有理 也“讲”不清的事。 他也没想到欧阳无双和她的老公会是这么样一个情形。 他真正的难过了,发自内心的。 因为他始终认为欧阳无双嫁了人了,而且是幸福美满。 他真正的后悔,一种痛心的后悔。 如果早知道这样,他当初绝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决定。 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小果现在真想立刻找到李员外。 他要把这些事好好的告诉他,关于欧阳无双的事。 他也真有可能杀了李员外。 因为他那当初狗屁的决定。 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也拥有两份爱。 这本来就是个悲剧。 如果这个悲剧的苦果统统要这个女人去承受,却是残忍的。 两个女人嘻哈哈的已笑成了一团。 小呆的心却滴滴嗒嗒的在滴着血。 他也知道自己将有好长的一段时间笑不出来。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八 章 水牢浴>> 古龙《菊花的刺》 第 八 章 水牢浴 无独有偶的意思就是事或人恰巧有相类似。 李员外也洗澡了。 同样在钱如山的家里。 只是小呆是泡在澡盆里洗澡,自愿的。 而李员外却是泡在水牢里洗澡,被逼的。 再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小呆本来就喜欢洗澡,他可以一天洗三次澡。 李员外却是最怕洗澡,他可以三个月不洗一次澡。 因为李员外认为洗澡是最伤元气的一件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员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江湖路上也多了这一类的事情。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个和自己无怨无仇的富人家的丫环会陷害自己,这到底从何说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水牢里泡了多久? 可是他知道他的肚子已饿了好久好久,自己估量着最起码已有三顿饭没吃到口。 肚子饿对李员外来说,也是一件最不能忍受的事。 然而现在他除肚子饿外也只有肚子饿。 毕竟水牢里的水是灌不饱肚子。 就在李员外坐在这间厅堂里,等着那小翠去通报她家二夫人和小呆时。 他突然只觉得椅子下面的地板一翻一盖,要想离座已来不及了,于是他就像一只落水狗 一样跌进了这个水牢。 这水牢建在地底,四周销以坚硬的花岗石。 水深及胸,味道难闻。 除了头上的顶盖外,李员外已找不出第二条可以进出这条水牢的路来。 因此,他除了站在水里外又能做什么呢? 而一个人在水里除了搓搓自己身上的泥洗洗澡外,也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事了。 李员外知道这水牢一定有通气孔。 因为那么久了,他鼻中所嗅到空气仍然是清新的。 他旋展了“壁虎功”沿着墙角慢慢的揉升…… 终于他发现了通气孔,可是他也失望了。 这个通气孔只有拳头般大的一根钢管,嵌在两块花岗石的中间。 用打狗棒伸到那洞里,不及一尺就无法再前进。 他知道这个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因为这条钢管不但小得连只兔子也钻不进去,而且还 是弯弯曲曲的。 虽然已饿得两眼发晕,李员外却用力的对着那通气孔喊道:“死丫头,臭丫头,你这么 不明不白的把我关在这水牢里,到底想干什么?你也该说声呀!如果你再不露面的话我可要 骂人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叫化子骂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这法子还真灵,就在李员外筋疲力竭落回到水里时,那头顶正中央的盖子已掀了开来。 一个在黑暗里被关了许久的人,突然看到光,那份喜悦就好像在他乡遇到了故知一般。 李员外终于看到了小翠的脸,在他饿了一天半之后。 “你已洗够了没有?” “洗够了,我想我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洗澡了。” “你想上来吗?” “想,我太想上去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上来呢?” “你不动,我又怎么上来呢?” “你要我怎么动?” “我的王母娘娘,你就不要再打哑谜了行不?只要你随便弄一根绳子,或是梯子就行 了。” 李员外的声音像是快哭出来的味道。 “我怕你上来后会打我,你会打我吗?” “不会,不会,我决不会打你,像你这么聪明可爱的女人,一个男人疼你都来不及了, 又怎舍得打你呢?’” 天知道,李员外会这么说,然而你不要他这么说,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小翠那丫头咯咯的笑了。 笑得李员外头皮发麻。 他实在怕小翠看出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想装出一付笑脸,来分散小翠的注意力。 可是他笑不出来,因为小翠一扬手,只见两团黑影已迎头砸下。 李员外激溅起一溜溜的小花,到处躲闪一面叫道:“死丫头,你不丢绳子也不能丢石头 呀,来人呀,谋害亲夫呀 蓦然住手。 小翠尖声道:“死叫化子李员外,你嘴巴放于净些,你再要红口白牙的乱说话,你看我 小翠会不会真的拿石头砸你,睁大你那双猪泡眼,看看那是石头还是馒头?” 李员外不再哼声了,因为他的确已发现到砸下来的不是石头而是馒头,只见它们还浮出 水面上呢! “本想再饿你两天的,我又怕把你饿死了我无法对夫人交待,只好便宜你,那几个馒头 该可以让你挥到夫人回来的时候。”小翠又悻悻的说。 有了馒头就不会饿死。 不会饿死就总有机会可以出去。 暂时没有烦恼,李员外就又乱开腔了。 “小翠呀,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那,可怜我已饿得前心贴后背啦,你的这两个 ‘小馒头’还真有些嫌小呢,还有没有这种‘石头’?你可以统统砸下来,你放心,我的 ‘头’硬得很,没关系的。” 故意把那几个字眼加重了些语气,话没说完,李员外已有些忍不住,小声的吃吃笑着。 小翠自从一回吃了小呆的亏后,和人说话就特别留心人家的双关语。 现在她已肯定听清楚了李员外的双关语,而且也看到了他那付贼笑。 不动声色的小翠轻声问道:“是吗?你想吃大的?等一下哦,我马上去拿。” 小翠一走,李员外已得意的笑弯了腰,口里低声自语道:“臭丫头,现在没办法整你, 我嘴巴上能占点便宜,也是蛮不错的。” 他捞起了那两个湿淋淋的馒头,就待往嘴里塞,却想到等下用手去接干净馒头吃岂不更 好。 于是他无聊的用手撕碎了那两个“小”馒头,撒向水里,还嚼啃着“小泥鳅,小虾米, 统统来打打牙祭。” 小翠回来了,好快。 “李员外,李员外,你还在下面吗?你要的‘大馒头’我已给你拿来了,你也放心,绝 对够你吃饱的。” 声音突然变得好亲切也热络了许多。 李员外还心里想,这妮子奇怪了,态度怎么转了向?一面却急忙答道:“小翠,我又不 会飞,当然还在这里等你的‘大’馒头呢!” 一个个的石头砸了下来。 等李员外发现那不是馒头而是石头时,他的脑门上已起了好几个包。 手舞足蹈,躲闪着。 李员外一叠声的怪叫。 “丫头,臭丫头,死丫头,你怎么又变了心?这可是真的石头,不是馒头哇!行了,行 了,哎唷,你不要再扔了行不?我的姑奶奶,这可是会砸死人的哪!” 好一阵,那雨点般的大小石头总算停了。 “咦?你不是嫌我的‘馒头’小不够吃吗?怎么现在大的来了又不要了呢?你吃呀,不 够的话,我再去拿,这玩意多的很哩!” 只因这水牢里乌漆麻黑的,李员外眼力身法再好,人在水里躲闪不易,也就给整的不得 不叫苦连天。 “够了,够了,谢谢你的硬馒头,我已吃不消啦!” “哼!给你馒头你不吃,还想吃豆腐,我就知道你和小呆两个人是同一个德性,不给你 们一点厉害,只怕以后别人被你们两个卖了,还会帮你们捧着银子呢!现在你知道了吧,并 不是只有你们聪明,别人都是傻瓜。” 李员外顾不得回答。 他正在低头乱摸,希望能找到一些刚才被自己已经撕碎的馒头。 因为他已经晓得这小翠是绝不会再拿馒头丢给自己了,当然是真正的馒头。 这时他后悔了,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自己的冲动。 现在哪里还有一点馒头的影子? 找不到馒头,李员外只好放弃,这才想到方才小翠说的话。 小心翼翼,不敢再呈口舌之快,抬头问道:“小翠姑娘,你刚才说小呆怎么了?” “不要再提他,你们两个没一个是好东西,全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无赖!” “那么,我会被拦在这,全是小呆替我问的祸喽?” 李员外已意会到了什么,却想求证的再问。 “不错,你不是说你和他是肝胆相照吗?而且他的事也是你的事吗?所以他闯的祸,后 果就要由你来负责了。” 总算明了事情的起因。 李员外现在恨不得杀了“快手小呆。”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为小呆顶这种缸。 是了,人家痛快过后,拍拍屁股走路,自己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这,未免太离谱了 吧! 李员外越想越感觉窝囊。 这笔“豆腐”账,以后和小果恐怕还有得算呢! “小……小翠姑娘,这………这有点过份了吗!小呆的帐怎么能记到我的头上来呢?再 说,你现在气也应该消了吧?是不是可以………呃,这里面的水还真凉里。”李员外小心的 说着。 “水凉?要不要我弄桶桐油倒进去,然后再点把火?那么水就不凉了,想出来?作 梦!”小翠在上面仍然呼呼的骂着。 “那你………你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 “本来是可以让你出来了,毕竟小呆的事不能全落在你的身上,可是我发现你竞然和他 是同一类型人后,对不起,恐怕要多委屈你二天了。” “小翠小姐,(真有本事,居然从死丫头,臭丫头,变成姑娘,现在又升了一级成了小 姐)我为我的出言不当向你赔礼好吗?呃!这个…………这个………再泡下去,还真会把人 给泡烂哩。是不是可以………可以免了那二天,让我现在就出来?” 李员外好不容易,支支唔唔的把意思说了出来。 他知道凡是女人没有不心软的,只要男人多说两句好话,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然而李员外这招失了灵,因为—— 小翠看到李员外那付打躬作辑的模样,也有些心软了,却又不得不道:“其实你的惩罚 也够了,是可以放你出来,可是我已把你到我们家的事告诉了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要人传话 回来,不得放你出去,直到她回来为止。所以……所以我现在也作不了主。” 差点气晕了过去,李员外有些暗哑的道:“什么?!你们夫人不在?那么小呆呢?小呆 又到那了?” 小翠有些嗫嚅说道:“小呆早就走了,而我们夫人现在在‘展抱山庄’她的一个门中密 友家里,不过你放心,她说过再两三天,最多四五天她就会回来。” 一听小翠说弄不好还要四、五天她的夫人才会回来,李员外心已凉了一半。 “你………你刚才不是说你家夫人两天后就会回来吗?怎么现在却又成了四、五天了? 我的皇天,我看你等你夫人回来的时候我已成了腌萝卜啦!”李员外一手拍额凄苦的道。 “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啦!以前有人在这个水牢里整整关了一个月,出来后还不是没有 死。我又不是夫人,她要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来你也是铁了心,不会让我出去了,小翠,这一会我礼也陪过了。你的气也该消了 呢?” 小翠有些好笑的说:“好啦!我想你也一定饿坏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拿,记 着了哟,以后嘴皮子不要那么缺德,否则碰上了别人,可就没像我这么好说话哩!” 小翠去拿馒头了。 李员外想起了“快手小呆”,也就恨得牙痒痒的。 毕竟这一切的无妄之炎,全是他那个赖子给自己惹来的。 这可好,人家拉完了屎,自己还得去给他擦屁股,这简直倒楣到了家了嘛! 这回是真的馒头,好大的一个。 接到小翠丢下来的馒头,李员外可不敢作怪,赶紧一面啃着一面又和小翠聊上了。 “其实你们夫人也真是的,她让我出来等就行了,干嘛非要我受这洋罪?我说不跑,就 绝对不会跑。”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夫人是这么交待的,我也不敢违抗她。” “你们夫人多大年纪啦?” “咦?你不认识我们夫人?” “见鬼了,我这里是头一次来到这向阳县,我怎么会认识你家夫人?” “可是我家夫人却认识小果,小呆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家夫人?而 且据我想,我家夫人好像也认识你呢!” “嗯,小呆的朋友,我想我会认识的,你家夫人叫什么名字呢?我是说她未出嫁时的闺 名,因为她那老公钱如山我并不认识。” “我家夫人复姓欧阳,名字叫无双。” 李员外差点没被馒头噎死。 就算他现在饿的可以吃一整条牛,但是在他听到了欧阳无双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再也没 有心情去啃那好不容易才弄来的馒头了。 不但如此,他手中才肯了两口的馒头,竟拿不住似的滑落到水里。 看情形他注定要挨饿了。 这回却是没有人要他挨饿,而是他自愿的。 失了魂一样,李员外喃喃的道:“会是她?怎么会是她?难怪她认识小呆,难怪她不让 我出去了……” 是的,李员外总明白了一切。 可是却太晚了。 如果人能未卜先知的话,就算“快手小呆”死在这里,恐怕李员外也不会来此找他。 现在“欧阳无双”这名字就像一记闪雷敲在了他的心坎最深处。 她嫁人了?她过得好吗? 那明亮的双眸,那迷人的微笑,那低语,那清影,一下子好像有千百个欧阳无双出现在 面前。 好近,好近,却又是那么遥远。 “情到深处无怨尤。” 李员外还能说什么呢?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听不到这个名宇,谁知现在不但听到了,而 且“小双”不久就会回来。 她回来后自己就一定会和她见面,见面以后呢? 不,不能和她见面,绝对不能和她见面。 李员外慌了,他现在只一个念头。 那就是尽快逃离这个水牢,离开钱如山的家,越快越远越好。 在水牢里待了那么久,李员外都没有想到要立刻逃出去,为什么现在他却迫不及待的想 要逃出去呢? 爱一个人为什么又要躲着她呢? 难道说他知道欧阳无双要杀他? 这似乎不太可能。 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除了他自己外,恐怕谁也猜不出了。” 小翠又把盖子盖紧了。 在她知道李员外意图甚为明显想要逃走的时候。 因为她只是一个丫头,一个婢女。 她没有胆量去冒这个被李员外逃出水牢的险。 她是深深明白,如果李员外逃走了,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她心里多少有些同情他,毕竟她和他非亲非故,总不能牺牲自己而救他吧? 所以李员外逃走的机会破灭了。 被关在这个水牢里的人,如果没有外人的帮助,是绝无可能逃得出去。 李员外来到这里是没人知道的,因此想要靠外人的帮助,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飞索”赵齐也到了“展抱山庄”。 在那天晚上,他本来可以杀掉那一对“人吃人”的“锯齿兄弟”。 然而在他看到“锯齿兄弟”放出的求救烟火后,他无法下手了,因为他已知道了那对 “人吃人”的双生兄弟和自己一样,同属一个组织。 同样求救的信号弹他身上也有,所以他放过了他们。 虽然在他心情极为恶劣的情形下,只要触了他楣头的人,哪怕是他的亲兄弟,恐怕他也 会杀了他。 但是他却不敢杀了他们,因为凡是这个组织里的人,全都知道这个组织对残害同门的人 所下的处罚是什么。 现在他正立于门口,像个司阍。 可是他却又不时的望欧阳无双和“快手小呆”,并且他的眼神又露出了那么多复杂的光 芒。 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 好像有忿恨,又有几许爱,更有着过多的嫉妒所混合而成。 小呆喝着酒,吃着菜,听着琴。 欧阳无双陪着他,笑着,手弹着琴。 这种气氛是美好的,更是柔和的。 谁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是一对情侣,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琴声在一阵高亢后霍然而止。 小呆放下了酒杯,用力的鼓掌。 欧阳无双的琴弹的的确好,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只是她很少弹,尤其弹给别人听。 门外的“飞索”赵齐也情不自禁的鼓掌(就不知道像他这粗人,是否也懂琴)。 两个人都拍手,所得的反应却是迥异。 赵齐得到的反应是欧阳无双的白眼。 而小呆得到的却是一种风情万种的微笑。 那是一种可以让任何男人死而无憾的笑。 当然两个男人心里反应也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小呆,你认为我这‘花落着去也’的曲子弹的如何?” 女人嘛,又有谁不喜欢听听自己爱的人夸奖? 小呆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有所表现。 所以小呆翘起了大拇指伸出手,一直连连点头,一面却用另一双手指指自己的嘴,露出 一脸无可奈何。 欧阳无双却娇嗔说:“讨厌,碰到你这个不会说话的人,还真一点意思出没有,让我好 像有一种感觉——对牛弹琴。” 小呆耸耸肩,一脸委屈状。 “好啦!看你那付样子,我是逗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想说汁么,你既然说不出话来,就 别说啦!看你急成那付脸红的祥子。 欧阳无双笑着走到小呆身旁,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更搂住了他的颈子。 小呆只得环抱住她的腰,举起酒杯,拍马屁似的让她浅嗜一口,算是为自己的不能说话 抱歉。 醇酒、美人。 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抛舍的。 也是每一个男人渴望拥有的。 是人就免不了有高低贵贱之分。 然而不管他们的身份、地位如何,他们内心的希冀却是一样。 也因为人的不同,他们所拥有的也就不同。 如果能看透这一点,自然就海阔天空。 就怕看不透时,也就产生了许多的问题。 “飞索”赵齐,就是无法看透这一点的男人。 他已整个人面朝房内的看着小呆醇酒在手,美人在怀,而他的双手紧握举头,已因用力 过度,指节处已泛了白。 当然他现在已嫉妒的要命。 不只嫉妒,居然还有要杀人的可怕眼神。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就只为了他暗恋着他的女主人? 如果真只是这样,那么他也真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小呆背朝门外,他无法看到他那可怕的表情。 但是欧阳无双却看得一清二楚,连他的太阳穴跳动也都能感觉得到。 她有些悚然,此时她似乎已预感得到什么会发生一样,毕竟她对他有过了解,而且是深 入的。 她用自己目光示意他注意自己的失态。 他看到了,却无动于衷,反而对地露出一种野性的渴求。 狠狠蹬了他一眼,她摇摇头。 他的回答也是摇了摇头。 小果绝没想到他自己哑了,所以不能说话。 然而竟然还有两个不哑的人,也不能说话。 欧阳无双离开了小呆的膝头,站起身。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对小呆说道:“小呆,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是两个人独处才会更好 吗?” 小呆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明白的望着欧阳无双。 “哎呀!你怎么那么呆呢?”看了门外一眼,欧阳无双有些撒娇的跺着脚说。 小呆随着她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飞索”赵齐。明白了欧阳无双的意思, 却无可奈何的笑笑。 附向了小呆的耳朵,欧阳无双却小声的说:“可要我把他赶走?” 小呆实在不懂她的意思,他不是她的护卫吗? 那么她要赶他走,又为什么要征求自己的意见? 还没有所表示,欧阳无双已对“飞索”招手说道:“齐护卫,你现在立刻回去,好好看 着家里的人,这里有‘快手小呆’我的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我再过两三天就会回家,如 果钱如山在家的话,你就对他说我在‘展抱山庄’就行了。” 赵齐的面色一变,却十分不情愿的道:“老爷要我随时护卫夫人身边,夫人你要我回 去,这不太好吧?” “你敢不听我的?有了‘快手小呆’在我身边,又有谁能动得了我一根汗毛?你是江湖 人,你会不知道他的能耐?好了,你回去,马上就走。”欧阳无双不耐烦的说道。 “是。”赵齐只得应道。 可是他的双目似欲喷火的盯着小呆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掉头而去。 欧阳无双笑了,她是为她还是可以奴役一个男人而笑。 小呆也笑了,他却只单纯的为了欧阳无双的笑而笑。 这就是爱情的奇妙处? 有人说当你爱上一个人而又无法表达的时候,那么她笑你陪她笑,她哭你陪她哭,就是 最好的表达方法。 小呆真希望自己的嗓子永远不要好。 这真是一件荒唐的事,哪有人会希望自己永远成为一个哑巴? 有的,小果现在的确就有这种想法。 因为欧阳无双告诉了他,李员外现在已经被关在水牢里,就在她自己的家里。 只要小呆的嗓子一好,她们就可以立刻赶回去。 赶回去的目的,当然是欧阳无双希望看到“快手小呆”把李员外给杀了。 如果你是小呆的话,你也一定希望自己的嗓子永远也不要治好,最起码多拖长一段时间 也好。 那么,李员外说不定有机会逃出欧阳无双的家。 然而欧阳无双家中的水牢,没有外人的帮助是永远无法靠自己的刀量脱逃的。 小呆这两天的心情实在坏到了极点,尤其一想到自己就快要可以说话时。 他也更看得出来欧阳无双的兴奋,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兴奋。 她在期待什么? 就为了杀掉李员外后,她就可以和“快手小呆”长相厮守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这种得来的厮守又有什么意义? 小呆一直想朋友和爱情,他到底该选择哪一项? 要爱情就必须舍弃朋友;而这舍弃却是杀了一个朋友,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要朋友就必须抛掉爱情;而这份爱却是在沉寂了一年后又再爆发的火山,是那么的一发 不可收拾,好像已没什么力量可以去阻止它的爆发。 他有些恨造化弄人了,为什么出这么一个难题给自己? 他已失去了往日开怀的大笑,微笑。 可是他却无法去阻止欧阳无双的笑,因为他能看到她的笑,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 欧阳无双也看得出来小呆这两天的矛盾。 所以她一直灌输小呆,自己是多么多么的爱他,而他也是多么多么的爱自己。 既然两个人相爱为什么不能结合?而要互相受着折磨? 原因是有一个李员外阻碍在中间,而这李员外正是小呆的好朋友,小呆为了朋友间那种 卖不了钱的狗屁义气,才会万般痛苦的不愿和自己在一起。 现在两个人既然谁也离不了谁,为什么不把那个阻碍搬开呢?为求以后不再受到打扰, 所以才必须杀了李员外。 这种似是而非的怪论调整天由欧阳无双对着小呆诉说,不知不觉间小呆就中了毒。 小呆真的中了毒吗? 恐怕也只有小呆碰到了李员外时会不会杀他才知道。 如果说小果根本只是虚应故事,那么当初他又为什么答应欧阳无双要杀了李员外? ——小呆是真的中了毒,一种无影之毒。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因为他现在已可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好像不太能受自己控制。 而且只要他想要专心的去思考一个问题时,他就感到头晕目眩和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已怀疑到是谁下的毒,只是他不表露出来。 他认为那个人没有理由会对自己下毒,然而这是事实,所以他想要知道原因,更想要去 发掘那个尚看不见的阴谋。 他想到从他接到李员外的飞鸽传书后,好像自己就一步步的走进了一个周密而看不见的 陷阱中。 设计这个陷阱的人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 所以他就顺其自然的任那个人摆布,因为他知道也唯有这样那个人才有可能出现。 当然那个人不是欧阳无双。 ——第一,欧阳无双没有那么周密的头脑。 ——第二,整件事情的发生,牵扯上了燕家,而燕家和欧阳无双却是一点关连也没有。 在服完最后一剂药后,展风姑娘告诉小呆可以试着开口说话了。 于是凤姑娘和欧阳无双她们两个人四只美目,全睁得好大好大的期等着小呆开口。 小呆也有些抑不住的兴奋,嘴唇翕合了好久就是不太好开口讲话,他真怕万一开了口却 仍然说不出一个字来,这麻烦可就大了。 旁观的人已急得快上吊了,看到小呆那一付温吞劲,欧阳无双耐不住骂了出来。 “小呆,你快点说话呀,我可不愿嫁一个哑巴老公呢?” 凤姑娘也有些紧张,因为她也怕如果真治不好小果,那岂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想大便。” 这是小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一句话。 三个人都吁了一口气,因为还好没出毛病。 可是小呆说出来的这句话未免太离谱了吧?! 回过神来,欧阳无双尖声笑骂道:“小呆,你这九流的呆子,你要说不出个理由的话看 我怎么治你!” 凤姑娘终究是稍为和他陌生些,不好意思问小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似乎急于知 道小呆为什么会这么说? 然而上厕所是每个人都必须的事,然而在这种时候——不可能讲出来的话,却由小呆嘴 里说了出来,当然有他的理由。 所以她们要知道原因。 因为谁也没拉着小呆,不准他去厕所呀? 贼兮兮的一笑,小呆说了。 “我一肚子大便,为什么不上厕所?你们想想,从我被人吊起开始,不但差点被分了 尸,而且也险些成了烤乳猪,莫明其妙的又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下了毒,更狠心的要我变成 哑巴。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憋在我肚子里七八天了,叫也叫不出,喊也没得喊,这不是 弄得我一肚子的大便又是什么?只是你们不是我,当然体会不出我的无奈、焦急、窝囊…… 娘的,这些个龌龊、下流、卑鄙、无耻的鼠辈,等老子把他们掀出来后,你们看我会不会把 他们给丢到粪坑里去,他妈的……” “行啦!行啦!你这人才可以说话,就滔滔不绝像开闸的流水,唏哩哗啦的没完没了, 也不嫌累?” 小呆还想说,却让欧阳无双把话给打断。 她不打断行吗?小呆的话已经荤素全上了桌,更外带“三字经”,如果再让他继续说下 去,恐怕更难听的粗话也要蹦出来了。 这可是她不愿,也不想听到的。 虽然他没有指名,欧阳无双却总觉得小呆好像在骂着自己一样。 能够承认也好,偏偏自己又无法承认,也不敢承认许多事情自己是知道其中原委。 因为最起码欧阳无双已经骗了他。“鬼捕”是被“飞索”所杀,而不是“人吃人”“锯 齿兄弟”所为。 “小双,你就不知道一个人要是能说话而不让他说话,那滋味有多别扭?就好像有毒的 满桌珍肴美酒摆在那诱惑你,看了难过,吃了跷辫子;也好像一个绝世美女得了麻疯病,没 穿衣服……” 这回凤姑娘说话了,而且她说了话也还真灵。 小呆就算和天王老子借颗胆,也不敢再开口了。 因为凰姑娘说的是—— “小呆如果你再不闭嘴,我保证你刚刚能说话的嘴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九 章 一夜茫>> 古龙《菊花的刺》 第 九 章 一夜茫 人的确很矛盾。 胖的人羡慕瘦的人,瘦的人又羡慕胖的人。有钱的人羡慕没钱的人日子过得消遥自在。 而没钱的人却又羡慕有钱的人挥金如土,和奢侈的生活享受。 但是你只见过生病的人会去羡慕一个健康的人,而绝不会有一个健康的人去羡慕生病的 人。 如果有的话,那个人一定有毛病。 而那毛病一定还不轻。 *要来的毕竟还是要来。 要走的也注定要走。 病好了,就该走。 小呆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走——和欧阳无双一起走,因为他答应了她要去 杀李员外。 小呆现在就好羡慕能够生病的人。 “小呆,你怎么了?!又哑了?!” 一路上,在马车里,只见欧阳无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就没见小呆开口说过一句话, 所以欧阳无双才问。古怪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女人,摇了摇头。 小果却心里想到:——欧阳无双真的那么兴奋?——同样的一种爱,为什么自己总觉得 提不起那种劲来?——自己这一生恐怕最难过的时刻就是现在了。 “小果,你要是再不回答我,我就会把你踢下马车。”欧阳无双有些不悦道。 “是吗?”小呆懒洋洋,不得不开口。 他知道她绝不会把自己给踢下马车,因为他们现在正赶回她的家。 而且瞧她的样子,好像恨不得变成孙悟空,一个斤斗云就立刻到了家门口。 想到了家,小呆呆了。 记得那一天,还是个下雪的黄昏。 李员外、欧阳无双。自己三个人在一起喝着酒,赏着雪,吃着李员外加工料理的叫化 鸡,还有一锅“飘香三里” ——在一座破庙里。 那时候大家爱叫、爱跳,没有一点烦恼。 那时候大家爱唱、爱笑,更没有一丝隔阂。 然而为了个“家”——三个人的笑容没有了,悲剧也就发生了。 因为欧阳无双有感而发的说道:“我真希望有个家,一个自己的家。” “我也好想有个家。” ——同样的回答,就绝对是同样的想法。 没想到自己和李员外竟会说了同样的话,在同一个时间里,不分先后的。 该死的两个人也全都是望着她说的。 在这以前三个人就像一体。 有这以后三个人全都明白了一件事。 一件最复杂也最难解决的爱情问题。 最后。 欧阳无双走了,哭着走了。 自己和李员外不发一语的对坐了一个晚上。也都想了一个晚上。 彼此都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同样的一种决定。 爱情是能牺牲的。 如果没有了自己,应该是一种圆满的结局。 可悲的是从此后自己和李员外竟再也没碰面,当然彼此想的也都一样——对方一定和欧 阳无双在一起。 直到最近两个人碰了面都没人敢提起欧阳无双,毕竟问候“自己的爱人,人家的老婆” 是件尴尬的事。 直到最近自己碰到了小呆,也才知道两个人当初荒唐的决定,是件多无聊与可笑的事。 小呆想不下去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头痛得要命,而且也快呕吐。 (注:飘香三里,茶名。材料:纯黑土狗、豆腐、橘皮。五香、青菜。)***小呆和小 翠是认识的。 他也一直想能有一天在她洗澡的时候,也把她的裤子给拿走,看看她那进退维谷没裤子 穿的焦急样子。 他还真没想到那么快就看到了。 只是他现在却希望永远不要看到。 *小翠全身不着一缕成大字型的死在浴盆旁边。 她脸上的表情是惊恐与羞愤两种的揉和。 一柄牛耳尖刀将近一半插在了她的丰满的胸部。 地上的血早已凝固,显然已气绝多时。 所有钱家的六个家丁,三个仆妇全让人从背后点上了死穴,倒卧在各个不同的地方。 而“飞索”赵齐也全身血迹斑斑靠坐在那座小花厅的墙边,双眼茫然失神,手中紧握着 他那条软趴趴的一丈六尺长的长鞭,也被点了死穴,只是没死而已。 当然在那椅子下面的水牢里已空无一人。 ***——李员外被人救走了。 这是欧阳无双和小呆两个人同时想到的一件事情。 然而两个人的反应却不同,就算表面上有点相同,但内心里却一定不会相同。 欧阳无双愤怒、焦躁、跺脚。 小呆在这种情况下,表面上总要装出一付“同仇敌汽”的悲愤,内心里却笑了,一种轻 松。如释重负的笑。 ***李员外逃出了水牢。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什么人也没看见,只见到一张字条放在绳边。 “速离钱家”只有四个字,所以他也就急急趁着黑夜赶往平阳县。 他急着想知道这几天外面的事情有了什么变化。 他更急着想找到小呆,研讨一下燕家的事。 最主要的他还想打扁小呆的鼻子,因为他始终以为欧阳无双已经被他金屋藏娇。 另外他不得不逃,他实在怕极了见到欧阳无双。 ***三更。 欧阳无双的家,“飞索”赵齐的床上。 一阵抑压住的喘息,数种让人听了心跳加速的混合声在沉寂的夜里传出。 良久,停止了。 “满足了吗?”娇慵无力的女人声。 “嗯……” “为什么那么死心眼呢?你应该知道我是在作戏呀,你又何必吃干醋?” “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好在他没发现,否则就连白痴也看得出来你那恨不得要杀人的妒意。” “我……我无法控制。 “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我又不可能和他……” “为什么?” “人家是君子。” “君子?君子值多少钱一斤?他要做君子我是最高兴了,我可是希望所有认识你的男人 都是君子,娘的!这世上我才不相信有这种木头人呢?我看他大概不行吧,嘻……” “好了,你刚才折腾得还不够呀,你可是带着伤呢,留点精力吧!” “声音轻一点嘛!” “怕什么?这屋里的人都死光了,那小子你不是说中了毒一倒头就不容易醒吗?” “话是不错,小心点总是好的,唔……嗯……”一又是一阵阵的喘息响起……*三更 半。 欧阳无双回到自己的房里。 疲惫满足的倒头就睡。 *四更。 小呆醒了;轻盈的就像一缕轻烟,飘出了窗户。 来到赵齐的窗外。 单掌震断了里面的本栓,在本栓落地前,他已鬼魅也似的到了屋里,恰到好处的伸手捞 住。 “飞索”毕竟不是庸手。 虽然他在极度的“欢愉”后熟睡,但是那声轻微“啪”的一声断木声已让他惊醒。 但,也只是刚睁开眼而已,他又睡了过去;在小呆拂过他的“黑甜”穴。 ***钱家后园。 小呆弄醒了“飞索”赵齐,却又点了他的四肢经脉的穴道。 “赵齐,你应该知道在你尚来不及喊叫前,我绝对有把握让你喊不出声音来,嗯,永远 地。” 一种愤怒很明显的表露出来,赵齐却未哼声。因为“快手小呆”的故事他已听得太多,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他就一定有把握做到。 满意的点点头,小呆才又带着一抹微笑轻声的说:“我不想弄醒这里唯一睡着的人,所 以你最好也像我一样轻声,呢,你能否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不是你白天所说的,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事实。” 赵齐开口,也是轻声的说:“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是吗?我敢打赌如果你再说 不知道我的意思,那么你这条‘响尾蛇’就会变成一条没头的‘响尾蛇’,而且我还会煮一 大锅蛇汤拿去喂狗。” 小呆斜瞅着赵齐,那模样就好像真的已看见了一锅拘杞子清炖蛇羹在面前一样。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白天所说的?” “因为这屋子里的人全死了,而却只有你一个活人。另外六个家丁、三个仆妇被人用了 又快、又准、又狠毒的重手法点了死穴,为什么轮到了你时凶手的力道、准头会偏差?独独 你的运气那么好?鬼才会相信你的话,还有小翠的手中有一颗布钮……” 赵齐未经考虑立刻低头查看,却久久抬不起头来。 赵齐上当了,当他看到他自己身上所穿的只是一件短内衣,不用布钮的那种内衣。 而当他想到了自己平常的外衣钮扣全是铜扣,而非布钮时却已来不及了。 这是小呆聪明的地方,他也明知道赵齐平日衣服的钮扣全是铜扣,他不说铜扣,而说布 钮,也怕对方想到铜扣那么大,又明显,如果掉了的话,岂有不被发觉之理。 “赵大护卫,你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抬不起头来?好了,我们现在全把‘窗子’打开来 说说亮话,当然这亮话就是真话,你想说‘黑话’也可以,一句‘黑话’一颗牙齿,你不妨 想想,你有几颗牙,我的专长就是专门敲掉别人的牙齿,这点你最好明白,现在我问一句你 答一句。 “你有几颗牙齿?” 真没想到小呆第一问竟是问人家有几颗牙齿。 一般人很少会晓得自己有几颗牙齿。 所以赵齐用舌头在嘴里慢慢的数着,很小心的,他实在怕这么小的一个问题也弄错的 话,白白被敲掉一颗牙齿岂不冤枉?“三十一颗。” “张开嘴。” 赵齐张开了嘴,小呆真的就着月色数起他的牙齿来。 “嗯,本来是三十二颗的,掉了一颗,很好,是你强奸了小翠?”猛然又问。 “我没有。” “没有?!”小呆一瞪眼。 “本来想要,可是她抵死不从,所以没有。” 一个男人就算能把一个女人的衣服全部剥光,她要不同意你,你也就永远无法达到目 的,这个道理小呆明白。 “那么你是先杀了人?还是先放了人?” 很不想承认李员外是自己放走的,可是想想既然已经承认杀了人,又为什么不能承认放 了人呢?“快手小呆”和李员外是好友,说不定自己承认这件事后能得到小呆的好感,而免 除了一场拷问。 *赵齐并没有想到小呆问话的用意。 “为了救人,我当然必须先杀人才行。” “你为什么要救李员外?” “我欠他的情。” “什么情。” “呃,是……人情” “废话,不是人情,难道还会是爱情?我是问你怎么久他的人情。” “反正是一份人情就是,这也需要详细解说吗?” 小呆有些不满意的道:“赵齐,你最好弄清楚你我的立场,是我在发问,问些什么是我 的高兴,就算我问当今皇上是谁,你也要给我回答。 ***你见过蝗虫过境的可怕灾情吗?如果没有,你也一定听过对不?*小呆躲过了,因为 他是小呆,快手快脚的小呆。 但是他没有能力护住对面的“飞索”赵齐。 因为那一轮如蝗过境的暗器,大部分全是对着“飞索”赵齐而来,何况他又不能动弹, 当然躲不过。 所以赵齐死了,极为恐怖的一种死法。 却也是最没有痛苦的一种死法,连一声短促的嚎叫也没来得及发出。 等一切静止,小果只能见到一个全身钉满各式暗器的死人,就像一个刺猥的死人。 也就在小果闪躲那像一张网似的暗器的同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人,全身黑衣的 蒙面女人。 她如一道闪光而过,掠出了钱家后院。 *有谁能在“快手小呆”眼皮底下杀了一个人,而又能从容的逃走?武林中又有谁,有 那么可怕的暗器杀手?就像十个武林高手同时发出暗器一样,数量那么多,又那么准?而且 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个女人,这就未免太可怕了。 小呆不愿意去怀疑那个人。 然而这个地方现在总共也只剩下了二个活人,恰巧那另外的一个活人又是女人。 来不及去检视赵齐到底都是中了些什么样的暗器,小呆来到了欧阳无双的门前。 ***小呆错了。 当他敲开了欧阳无双的门以后,他发现他错了。 因为在深夜,一个男人去敲一个女人的门,他的目的是什么?假如这个女人又正盼望着 这个男人,那么又会发生什么事?“谁?” “小呆。” 门几乎是立刻就打了开。 小呆看到了欧阳无双,只有一袭如蝉翼轻纱裹身的欧阳无双。 那层轻纱就像透明;不,根本就是透明。 所以那胭体也就曲线毕露,沟壑分明。 小呆和李员外都善于占女人的便宜,但那也只是嘴上稍为俏皮些而已。 再说那也都是别的人,“而不是自己的爱人。 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自己的爱人“吃豆腐”的。 如果有这种男人,那么毫无疑问的这个男人绝不是真心的爱这个女人。 小呆的脸红了,在这夜晚里,仍可发觉到他脸上的红光。 脸红的人大都是会低着头,小呆当然也不例外。 低头的结果,也就会看到不该看到的地方。 他又抬头了,眼睛闭着,一脸的窘迫。 “你既然敲了我的门,而我又开了门,那么你为什么不进来?” 白痴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如果掉头而去,无疑的,那他是存心来羞辱这个女人。 小呆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也没做糊涂事。 他进来了只是他想的却是为什么欧阳无双还不赶快穿衣服?难道说一个结了婚的女人, 和一个小姐,差别竟有那么大?还是她根本就是故意的?“不,我站着就好。” “为什么?在这种情形下是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站着的。”欧阳无双近乎露骨的说,同时 她的双眼直盯着小呆的某部份,有些失望的表情。 其实她哪里知道就在刚才小呆已躲过了一劫,就算小呆能想到别的地方,也绝对没有那 么快。 何况人的肌肉并非完全都是随意的,也有不随意的地方。 有些无奈,欧阳无双只好再问了一句很不想问的话。 “是不是我误会了你的来意?” “噢,不完全是,就在我想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这是最差劲的谎言,却也是最善意的谎意。 “有些凉了,我加件衣服,要不然可能你的眼珠也会着凉。” 小呆笑了,一种感激的笑,也是一种了解的笑。 欧阳无双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当然也知道什么时候必须装傻。 一句双关语,也是一个笑话,轻而易举地解除了两个人的尴尬。 ***小呆错了。 他不该先去敲欧阳无双的门。 既然他知道欧阳无双不会是那个蒙面女人,他就应该先查看一下赵齐。 因为那时候他一定可以发现赵齐的身上,那所有的暗器中有一颗小小的菊花型缥。 现在他证实了欧阳无双没有离开她自己的屋子,却无法证实他自己对欧阳无双说的话。 钱家后园。 小呆像头猎犬一样,满地的乱翻乱找。 他什么也没找到,更别说赵齐的尸身了。 欧阳无双一旁古怪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眼睛里当然全是一付“活见鬼”的神色。 小呆失望也放弃的站起了身。 “你相信我的话吗?” 可是欧阳无双却是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我真的看到赵齐在这让一个蒙面女人用‘满天花雨’的手法,被三四十种的暗 器钉死在此,而我赶来的时候却迫不上那个女人……” “是吗?我还没听说过江湖中人有谁能同时打出三四十种暗器的人,而且那居然还能快 过‘快手小呆’?”欧阳无双不止脸上的表情不相信了,连讲出来的话也完全是不相信的口 吻。 “我……哦真……”小呆突然眼睛一亮,拉着欧阳无双的手就跑。 ***“到了,你要不信的话,推开门我保证赵齐不在里面了。” 小呆信心十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门开了,是人从里拉开的。 “飞索”赵齐一脸惺,讼,睡眼朦胧地站在门边。 “夫人,这么晚了,有事吗?” 小呆就像看到鬼一样,退后了两步。 “你没死?” “要不是夫人在此,‘快手小呆’我倒愿意看看是谁想死。” 的确,半夜三更的被人吵醒睡眠不说,劈头第一句话就听到这句话,就是泥菩萨也有三 分土性,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小呆摇摇头,真怀疑自己是否做梦。 “小呆,我想你一定是晚上多喝了两杯,要不然你就是真的在做梦。” 欧阳无双对赵齐说了声“没什么”拉着小呆就走。 因为再不走的话,小呆恐怕会当着“飞索”赵齐的面说出更难听的话了。 ***四更半。 小呆服一付药,帮助安眠的药。 “你好好的睡一觉,我看你的精神太紧张了,这药能让你睡到明天中午,我想你醒来后 就会忘了这一切的幻觉。” 是幻觉吗?小果知道绝对不是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小呆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所以小呆睡了,纵然不太愿意,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五更。 天已亮。 仍然是“飞索”赵齐的床上。 仍然是一阵阵的喘息,间杂着一声声咿唔。 “真的,我好像永远无法满足一样……” “我还不是和你一样……” “赵齐怎么了。” “死了,他不该放了李员外,杀了小翠,而且他有背叛组织的倾向,这些你应该注意 到,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一种嫉妒的心理,以后在这方面,我希望你能特别的留意,对 ‘快手小呆’和李员外之间的矛盾只要你好好的运用,应该很容易掌握住他,只要他能被我 们利用,还有什么大事成不了呢?” “问题是小呆是个君子。” “君子也是人,只要他爱你,我相信以你的手腕一定可以把他变成小人。” “李员外呢?” “你要杀他,我知道你的理由,当然如果他也能被我们利用是最好的,否则……算了, 你看着办吧,在小呆这方面你一定要快点造成他理性的崩溃,药还够吗?” “足够了,我想再一个月的时间,他也就会完全忘了他自己是谁了。” “还是要多小心些,毕竟小呆是除了燕翎外唯一能破坏我们计划的障碍。” “明天他要问起赵齐怎么办?” “傻丫头,你不会说赵齐被你派出去了吗?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就行,当然会在外面做一 些烟幕,更造成他的幻觉,好了,我要走了。” “真不想起来。” “机会多的很,急什么?外面还有一大堆事情该解决呢,尤其那个功力奇高的儒衫人, 到现在还没办法弄清楚他是谁,唉,我发现他也是个可怕的敌人,这两天他就像被风吹散了 一样,竟又消失了踪迹。” “那么我现在要怎么办?” “你什么也不要做,只要好好的看牢小呆就好。” *第二天,中午。 小呆醒了,却没下床。 他在想着问题,一些复杂的问题。 赵齐怎么会没死?他没有理由为了救人,而先去强奸小翠。 那么他真正救李员外的目的是什么?那个蒙面女人到底是谁?自己已经碰到两次了,而 且两次都让她从自己的面前跑了,这简直就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实在想不出那个女人会有那 么快的身手。 而且这个女人更像一个看不见的恶魔,紧紧附着在自己的身上,无从摆脱。 李员外逃了,这个傻家伙,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找自己找到这,也真是不容易,嗯,是 有点头脑,不知道他是否已发现无双就住在这儿?头又痛了,小呆发现这种毒性还真厉害, 每在自己一专心去思考问题时,头就会痛。 他想不下去,而且这时候欧阳无双也进来了。 “醒来了?!睡得好吗?” 他发现欧阳无双好美,尤其那微笑,简直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醒了,现在我倒真觉得我昨天晚上是在作梦呢?” “是吗?如果你每天晚上都作这种梦的话,我一定会冻死哩。” 小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对我,有何批评?”欧阳无双很认真的问。 “什么?……噢,很完美,一种成熟的完美。 “是不是因为我已嫁了人,所以引不起你的兴趣。” 小呆很诚挚的说:“你知道我绝不是那种人的,只是我认为你目前还是和姓钱的在一 起,而且……” “你放心,钱如山已经死了,一家大小全淹死了,他们的船在钱塘江遇上了飓风翻了, 一大早我得到了消息,就派赵齐赶去料理丧事,现在我可是自由之身了呢,而且还成了一个 大富婆呐。”欧阳无双喜上眉梢的说。 小呆迷惑了,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这倒霉的钱如山一家大小就这样的完蛋大吉?而自 己正想去仔细的看着那“飞索”赵齐可是真的没死,他却赶去杭州料理丧事。 这是个多完美的故事。 连欧阳无双也佩服自己说谎的天份,一下子解决了两大难题。 看样子小果这君子是做不下去了。 独身的一对男女,天皇老子也干涉不了人家的相爱。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 十 章 夜无风>> 古龙《菊花的刺》 第 十 章 夜无风 李员外回到了平阳县。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因为他连一个人也找不到了。 小呆没回来。 “鬼捕”失了踪。 燕大少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一切的线索好像完全断了般。 他像一只野狗一样的满街找着野狗。 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想炖上一锅“飘香三里”请客。 可是他却连一只狗也捉不到。 并不是街上没有野狗,哪一个城镇会没有野狗? 只是狗肉吃多了,身上自然就有了狗肉味,尤其是他想吃狗肉的时候,那味道也就会越 浓厚。 所以,凡是狗,不管大狗、小狗、花狗、土狗只要老远一闻到李员外,狗鼻子一嗅,就 真的是“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出三里。 (这是事实,笔者在韩国就有一韩国友人,一天不吃狗肉就睡不着觉,韩国人吃狗肉叫 喝“补肾汤”,而且大多夏天吃,可想而知他吃的狗肉有多少,韩国的野狗颇多,笔者经常 被它们追的满街跑,可是和我那韩国友人一道,野狗们只要一闻到了他满身的狗肉味,立刻 呜呜怪叫撒腿回头就跑,就像见了狗祖宗一样,因为狗绝不吃狗肉。) 李员外没辙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想捉只野兔就行了。 人要走桃花运的时候,连追一只兔子也会追出一段艳遇来。 就在李员外看到那只兔子时,它已一溜烟的钻进了一处大庄院的围墙里。 他当然不会放过它,尤其在找了一下午才好不容易发现到它。 兔子可以钻洞,人却不能钻洞。 翻过了墙。 李员外落在了一处全是菊花盆栽的花园里。 兔子不见了,他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全身黑衣的女人。 他忘了兔子,也忘了这是人家的家里。 更忘了一切。 只因他已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迷惑住了。 他实在无法形容这个女人,因为芙蓉如面、冰肌玉骨、风姿嫣然、娇艳出奇等等形容词 好像都难以把这个女人的美给刻画出来。 总之,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也从未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美的女人。 “有事吗?李员外?”这个女人声音若出谷黄莺,脆生生的道。 悚然一惊,李员外震了一下,竟然有些结巴的道:“你……你……姑娘你认识我?” “世上还有谁是你这种装扮?对你,我的了解并不比一般人来得少呢,毕竟你是鼎鼎大 名的员外李是不?” 美姑娘,嫣然一笑,如百花齐放的回道。 陶醉了,李员外陶醉在美姑娘的笑声里。 更陶醉在人家对自己的了解里。 一个从未谋过面的美人,能如此和善的对自己微笑,而且更是如此落落大方的承认她有 些,呢,钦慕自己,这能不叫人陶醉,不叫人雀跃吗? 李员外笑了,有些刻意的,故意的展露出自己的那被许多女人“迷死”的笑容。 平常这种情形下,李员外一定会在言语上吃吃对方的“豆腐”,现在他却连俏皮话也不 知要怎么说了。 因为任何不当的言语对这女人,都是一种亵渎,一种该下地狱的冒犯。 一个平常嘻皮笑睑的人,如果硬要装出一付很正经的模样来说话,那样子一定很滑稽和 古怪。 李员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的笑非但已失去了“迷死人”的韵味,简直有点哭的味 道,他自己却不知道仍然有些结巴而咬文嚼字的道: “敢问……姑娘芳名?此地……可是府上?” 话一说完,李员外就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人家的家,何况自己非但是不速之客,更是翻墙进来的。 人家不拿自己送官,已该念阿弥陀佛了,还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一句狗屁不通的话来。 果然—— 美姑娘笑得花枝招展,但却没有一丝愠意。 “如果这不是我家,你认为会是哪里?” 李员外简直想找一条地缝钻了进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我家是为了什么呢?” 美姑娘柔声的又问,却避开了李员外所问。 从来没想到让人拿话扣住的滋味是这个样子,还好人家留了面子用“来”,而不是用 “爬”,否则李员外还真不晓得要有多尴尬哩。” “噢,我是追一只兔子,才……才进来的。” “兔子?!你追兔子干嘛?!” “我……我是看到那只兔子好……好可爱,才想到捉来玩赏,谁知它却从那围墙下钻了 进来,因此……” 天才知道李员外追那只兔子要干嘛,但是他总不能告诉人家追那只兔子是为了要填肚子 吧,所以他只好言不由衷的如此说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人家没说出来,但是谁也知道那意思。 一个有心,一个求之不得。 李员外成了美姑娘的座上客。 酒酣、耳熟。 现在他不但庆幸没捉到那只兔子。 更庆幸省下了一顿饭钱。 奇怪的是李员外这个人经常穷的三餐不继,而偏偏他却能时常请人家吃饭,和被人家请 吃饭。 人只要有饭吃,就不会饿死。 你想要叫人家请你吃饭,你就必须常常请人家吃饭,这是李员外的“吃饭哲学”。 当然他请人家吃狗肉、吃叫化鸡的时候居多,因为那都是不花钱的。 “能告诉我,你来平阳县有什么事吗?”美姑娘喝了点酒,脸色酡红的问李员外。 有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女陪着男人喝酒、吃饭、聊天,只要她想知道,恐怕这个男人 连祖宗十人代的家谱都能背得出来。 李员外是个男人,而且又喝了酒。 喝了酒的男人更是话多,也藏不住话。 “燕二少,燕翎你听过没?就是那个……‘那个扫青城、闯武当、上少林的燕二少爷, 他……他被人害了,害得他在狱中撞墙自杀了,这……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扼腕痛哭的事,我 来的目的就是想……想查清楚这件事情……呃,因为……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员外显然不止活多,而且更藏不住话。 打了个酒嗝,他又接着说。 “朋友,你知道什么是朋友?朋友,呃,就是你在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他能够帮助你 的人,可恨的是……是我却无法帮助他,一点忙也没帮上,他就……就死了,我……我发 誓,我一定要找出害他的那个人来,我要剥光了他,让他游……游街,然后再一片一片的割 下他的肉……肉来喂狗。” 有些皱了皱眉头,美姑娘又问。 “瞧你说的多可怕,你真会那么狠呀?那么你是否发现了什么?我是说你是否找出了什 么可疑的人或事?” “当然有,我已发现了他……他的嫂子,不是他的亲嫂子,还有,还有他的侄子也不是 他毒死的,当然他……他更不会去强奸他的……嫂子,另外,他的哥哥……燕大少,燕荻也 没死,只是现在疯了,呃,疯了,一个好好的燕家……就这样完了……完了。” 李员外可能真的喝多了,也有些醉了。 是不是醉的人说的都是醉话? 是不是醉话,往往都是真话? 美姑娘实在没想到燕家的事中间还有那么的曲折。 “你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叫‘快手小呆’的吗?还有一个‘鬼捕’铁成功,你们三个人在 一起的,怎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呢?” 这个美姑娘是谁? 她又怎么知道李员外和“快手小呆”及“鬼捕”是一起的? 她问燕家的事问的那么清楚干嘛? 可惜的是李员外现在真的是醉了,他已发觉不出这些问题。 相反的他不但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甚至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了。 “小果?!小呆失踪了,‘鬼捕’也不见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现在好想好想找到小 呆,告诉他我不该瞒他,因为我发现了杀害那四个证人的凶手,他是……是……呃,是‘兰 花手’欧阳无双,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我和小呆同时爱上的女人,只有她绣花绣的……最 好,绣花好的女人,她绣花针也一定用的最好,这点小呆是不知道的,他从来就不知道欧阳 无双会绣花,我真笠,我还以为欧阳无双已经是他的老婆了呢?还不……不敢告诉他。” 美姑娘双目已睁的好大,也好亮。 她有些惊讶的又问:“那么陷害二少的人一定是‘兰花手’欧阳无双喽?” “不,不是她,只是她……她也一定有份,真正的凶手另……另有其……人……” “是谁?是谁?你快说呀?” 美姑娘焦急又大力的摇着李员外追问。 可是李员外已经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她想知道什么? 还是她想知道李员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知道李员外这一醉,至少要一天才醒得过来。 她以为像李员外这样的,酒量一定很好。 所以她才拿出了窖藏的陈年花雕,而且里面又渗了些易醉的药物。 她把李员外高估了,不止是酒量高估了。 一个像李员外这样的人应该是个做大事的人。 而一个做大事的人,绝对不会随便吐露出秘密的,就算他喝醉的时候也一样。 她现在要想知道些什么,只有等李员外醒过来后,再陪他喝酒。 然后在他又快醉的时候再套话了。 她实在没有耐心等,可是又不得不等。 叫来了仆人,把李员外安置好后,美姑娘离开了李员外的房间。 前一刻李员外还醉得胡说八道,就在那仆人也离开了房间的时候,李员外已拉出了床下 的痰盂,缩腹张口,一条酒箭已吐了出来。 他总共喝了三十四杯酒,他有把握现在在疾孟里的酒也是三十四杯,一滴也不会少。 现在他不但没有一丝酒意,恐怕任何时刻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 李员外有个小秘密,那就是千杯不醉,而这个秘密却只有“快手小呆”一个人知道。 所以小呆从来就很少和李员外喝酒,尤其两个人单独相聚的时候。 和一个喝不醉的人一起喝酒那多乏味,因为每一个喜欢喝酒的人都希望别人比自己先 醉,那么才有笑话可看,也可显示出自己的海量。 另外小呆认为酒灌进了李员外的肚子里,还不如拿去喂马、喂猪。 因为喂了马,马可以提神,跑得更快。 喂猪,可以刺激它长得更大。 灌进了李员外的肚子里,既然一点作用也没有,那么无疑的就是暴珍天物,尤其越好越 名贵的酒。 今夜。 无风,无月,更无星光。 因为天上的云层好厚好厚,看样子快下雨了呢。 李员外在床上用棉被做了个假人。 他已如狸猫般出了他的房间,从窗户。 狸猫走路是不带一丝声响的,因此他也没惊动坐在他房外的一个下人。 这里是哪里?他想要知道。 这个女人不告诉他她的名字,他也想要知道。 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庄院:好像只有一个主人,而这主人又是这么美的一个女人,他更 想知道原因。 有这么多他想要知道的事,他又怎么能睡得着? 既然没有人告诉他想知道的事,他只有自己去找答案。 李员外来到一处尚有灯光的屋外。 在晚上,有灯的房屋内就一定有人。 他的判断没有错,只是他想不到屋内的人竟是他。 ——燕大少爷,燕获。 看他的样子,疯病似乎仍没好。 因为他坐在那里,正把一盆摆在桌上的雏菊,一片片的弄碎它们的花瓣。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会有这种无聊的举动。 也只有一个疯子才会有这种荒诞的行径。 李员外发现到他的目光包含了许多让人难懂而又复杂的神色,奇怪的是他不再乱发技 散,甚至还像经过一番精心梳理。 正想再靠近些。 “你该吃药了。”那美姑娘从里间行了出来,手里端了碗汤药,轻声对燕大少说道。 “可以不吃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燕大少的回答让李员外吓了一跳。“ 这哪像一个疯子说的话? 难道他没有疯? 没有疯的话,他又为什么要吃药? 没有疯的人,他为什么会把一盆好好的菊花,给扯弄的惨不忍睹? 李员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疯子,所以他又轻轻的蹑足,藉着花木扶疏的阴影靠 近了些。 突然—— 美姑娘和燕大少同时抬眼外望,而燕大少的手一扬,一点极为微小的白光朝着李员外立 身处打来。 头一缩,李员外已看到一根绣花针穿透了自己面前的花蓬木架,寸许的针尖距离自己鼻 端不及一寸。 李员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因为他知道他只有尽快的回到屋内才有活命的机会,也更能够发掘一些秘密中的秘密。 李员外的腿跑得本就不慢,尤其后面有人在追他的时候,他像叫化子的特长就是跑得比 别人快些。 他刚刚一溜烟窜回自己的房间,也刚刚拉开了被子躺上了床。 他已听到门外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停住。 心里暗自一惊——好快的速度,有这种速度的人,可想而知,他们其他的武功也一定不 会差到哪里。 进门的却只有一个人——美姑娘。 她极为轻巧的到了床前,一个吹弹欲破的娇靥已快贴到了李员外的鼻子上了。 良久,她才出去,并随手拉上了房门。 一个人能够装醉、装睡这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李员外这方面的本事好像也不差。 美姑娘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但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而且他呼吸的频率始终都 是一样,当然他还会偶而弄两声酣声出来,以便造成更逼真的效果。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梦境,那么美姑娘又怎么能发现到这个人是在装睡呢? “不是他。”美姑娘说。 “奇怪了,不是他又是谁呢?”燕大少爷说。 “我怀疑是不是那可怕的儒衫人?” “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你是个疯子,疯子做什么事,别人都不会感到奇怪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是吗?我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屋内。 李员外仍然闭着眼睛,就像真的睡着了,其实他根本没睡,因为他知道窗户外面一定有 一双眼睛正瞬也不瞬一下的正监视着自己。 可不是,那个下人已把椅子从门外搬到了窗户外了。 监视有许多种方法,但是眼睛能够看到被监视的目标,无疑是最不容易出差错的一种方 法。 一个人知道自己被人监视,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然而李员外连一点不愉快的样子也 没有。他只想到挂在墙上的那只鹿头标本的眼睛和外面的那双眼睛好像没什么差别。 它们同样都是视而不见,只要自己高兴,他能够有五、六种方法,让外面的那双眼睛变 成墙上的眼睛。 睡不着觉的人,他脑子里就一定会想着事情。 李员外现在又多了几个问题。 他实在不知道一个疯了的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暗器手法,而他的暗器却偏偏又是绣花 针。 是不是一个人变疯了连他的喜好也会跟着变了?燕大少不是最喜欢菊花的吗?他的房间 内挂满了各式菊花图画,为什么刚刚却把一盆雏菊扯得七零八落?” 蓦地—— 李员外从床上弹起,却又假装翻了个身。 因为他想到了这个燕大少有问题,而且这问题还非常的大。 世上并非只有女人才会绣花,所以绣花针也不一定是女人专用的暗器。 就像好的厨师、出名的裁缝几乎全是男人一样,那么男人当然有可能用绣花针比女人用 绣花针来得更为灵巧。 然而,如果杀了那四名证人的人真是燕大少爷的话,这又似乎说不过去,做哥哥的没有 理由去陷害自己的胞弟呀。 他愈想愈理不出个头绪,可是他已找到一个最有效的直接方法,那就是证实燕大少是不 是真的疯了?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 仍然是一大桌子的菜,一坛陈年花雕。 一个美丽出奇年约二十一、二的女人。 一个似乎宿醉未醒的李员外。 “你好像还没醒过来,酒是否可以少喝一点?” “笑话,我已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我的精神很好,我怎么能不喝酒?何……况有你陪在 旁边。” 李员外才三杯下肚,已有些醺醺然。 男人喝酒的时候有女人陪在一旁,似乎都醉的比较快些,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昨天晚上你醉了,也打断了我们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谁是陷害燕二 少的凶手呢?” “凶手?哈……哈……你还想不出来吗?当然是……他的那个伪嫂子喽,只可惜,我们 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证据,要不然我早就不会放过她了,我的朋友……呃,小呆,他已经暗中 追她去了,他没回来,我想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只要我和他碰了面,我……我们就可以揪出 这个狠毒的女人,喔,不,还有‘兰花手’,我和小呆共同爱上的女人——欧阳无双。” 美姑娘笑了,却笑得有些诡异,却仍然是种美丽的笑,她接着问。 “如果欧阳无双真的有份,难道你和小呆也舍得剥光她的衣服,一片片割下她的肉来 吗?” 醉的人仍然有思想的,只是他的思想不太能集中而已。 李员外做出努力去想这件事的样子,隔了一会才说。 “我想我不会这么做的,可是小呆……却一定会这么做的,他……他会为了朋友而做出 许多不可能的事来,因为他已没有了敌人,又怎能再失去朋友呢?” “为什么小呆会没有敌人呢?” 提起小呆,李员外似乎比提起欧阳无双更有兴趣。 “谁不知道小果的敌……人,全都死在他的掌刀下了,你知……道吗?就算小呆现在有 敌人,那敌人也快变成了死人哩。” 美姑娘有一刹的沉思,然后又问。 “你还爱欧阳无双吗?” 李员外的神色变了。 这真是一个令他不愿去想的问题,可是从他的“醉眼”里看到面前这个女人,她那眼中 的“希望与渴望”,李员外就是白痴也应感觉到,何况他只不过是装醉而已。 “我……我……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比他更……更美的女人,我想……我想我不会再爱她 了。” 说完了话,李员外的脸红了。 美姑娘已看出来李员外根本没有十分醉,最多也只不过五、六分醉而已。 因为李员外喝酒是愈喝脸愈白的那种人,既然酒精的力量没有让他脸红,而一句话却能 让他脸红,他不是装醉又是什么? 一个凭眼睛表达心意的女人,她一定更能很容易的去抓住男人的心。 李员外的眼睛无疑也会说话——虽然他是个男人。 他努力做出他那迷人的笑容来,因为他已经读出了美姑娘眼里的美妙词句。 “你看我美吗,我能比得上欧阳无双吗?” 这句话虽然人家没有说出,李员外的感觉就好像已经亲耳听到厂一般。 时间停顿了。 李员外这回是真正的醉了,没有一点装的。 他醉在这双好美好美的眸子里,他更醉在那微低着蟀首却也掩不住一抹红潮的姣好的脸 庞里了。 而她也仿佛沉醉在他那迷人的笑容里。 这时候就算天塌了下来,恐怕也无法分开这对胶着紧缠的目光。 美姑娘赧然“醒”了过来,声若蚊呐道:“你还没看够么?” 李员外可能真的没听到,因为他仍然手举着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瞧着人家如花似 玉的脸蛋。 美姑娘发现了他的呆像,不觉掩口笑道:“喂,你不怕长针眼吗。” 是不是一个女人在找到了爱情后,她那平日的冷漠、庄严,全都会化了。 要不然怎么美姑娘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语调也轻松俏皮了起来。 李员外整天都是笑嘻嘻的,他的视线好像已经无法一刻离开展凤。 他已经知道了他叫展凤。 他也已经知道了这里是“展抱山庄”。 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让他到前面另成一格的山庄去? 他当然更不知道,“鬼捕”铁成功就在那里。 恋爱中的人总是会忘却周遭的一切,因为在她或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对方,哪还能想 到其他? 所以李员外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 他忘了燕二少,忘了小呆,更忘了欧阳无双。 他忘了“鬼捕”,忘了丐帮,更忘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忘了绣花针,忘了燕大少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过。 现在就是有十匹最强壮的马,好像也拉不走李员外离开这里。 展凤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不能去前面,李员外就不去前面。 展风说她曾经和欧阳无双是好朋友,而李员外就相信她们是好朋友,而且问都不问她们 好到什么样的程度。 展凤笑着说:“我想做个女皇帝。” 李员外就回答说:“走,我陪你到京里,把那老小子拉下龙椅来,他的确坐得太久 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李员外为博美人一笑,别说杀人放火了,就是要他的心,他恐怕连 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会拿把刀把自己的心给剖了出来。 江湖中一夜之间就传开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快手小呆”给丐帮下了战书。 他约斗的对象是“名誉总监察”李员外。 地点在芙蓉城,望江楼。 时间是七月初七子时。 战书是丐帮江南第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收下的,而送信的人虽然拿了 “快手小呆”的名贴,但是他却不认识他,因为他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三流混混。 这是件大事,丐帮里没有人耽搁,所以在丐帮弟子想要把这件事情转呈给李员外的时 候,他们一个个全慌了,也傻了。 他们发现没有人知道这位行踪飘忽的“总监察”现在在哪里。 于是乎所有丐帮弟子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向人打听他们这位以狗肉宴闻名江湖的 “丐门之宝”李员外。 本来李员外就喜欢到处闲逛,通啦,他更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露面,一下子要在茫茫人 海里去找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现在正坠入爱情的漩涡里,龟缩在“展抱山庄”的温柔乡中。 因为丐帮里大一点的头头望穿了眼,小一点的门人弟子跑断了腿,他们也没有找到这位 大宝贝。 七月初七距离现在也只不过剩下十天。 李员外虽然没有消息,可是大街小巷,酒楼茶肆,每个人都已知道了这件事,所谈论的 也是这件事。 甚至有的赌档、银楼、钱庄已经开始收受赌金,赌这两位武林俊彦的胜负。 当然赌“快手小呆”赢的人居多,毕竟“快手小呆”是靠“快手”成名。而李员外“飘 香三里”的名声却要比他“员外李”的名声来得响亮。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快手小呆”要约斗李员外。 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朋友,一对托心交命的好朋友。 人们都有一种瞧热闹的心理,只要有热闹好看,谁又管他们谁是谁呢? 所以距离“展抱山庄”一大快马行程的芙蓉城一下子变得城开不夜,喧嚷不绝,能赶来 的江湖人物全都赶来了,虽然那“热闹”还要十天以后的七月初七才看得到。 “七月初七本是‘鹊桥会’呀,看的应是‘牛郎’与‘织女’,你们到底有没有搞 错?” 你如果这样和别人说,保险有人会赏你一个大耳括子,而且人家会告诉你“你才有没有 搞错?‘牛郎’和‘织女’每年都可看得到,‘快手小呆’和‘员外李’的决战可是你一辈 子看不到第二回的生死决战哩。” 深夜,“展抱山庄”凤姑娘的房间。 两个美好的倩影,被烛光印在窗纸上。 “那么远跑来,不会引起他的疑心么?” “不会,他现在每天晚上都一觉到第二天中午。” “你为什么要以小呆的名义约斗李员外?” “我找不到李员外,也只好出此下策。” “我觉得你的恨意太可怕了,不能缓和些吗?” “已忍耐得够久了,你应该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再说我怕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无 法控制‘快手小呆’了,是你说的,药用久了,就自然会失去药性。” “随你了,我也知道没理由劝你,也劝不醒你。” “有李员外的消息吗?”欧阳无双望着展凤说。 “没有。” “从我那达出后,他居然就像一阵风消散了,真奇怪?”欧阳无双疑惑的道。 “不可能吧!你多派人找找,应该找得到的。” “算了,只要他不死,他一定就会赴约的,我知道他丢不起这个人,尤其还关系到‘丐 帮’的声誉。” “你可真摸透了他的心理。” “又有什么用,好了,我回去了。”欧阳无双愤声道,她好像真是恨透了李员外。 簌地一条人影穿出了凤姑娘的窗外,急掠而去。 凤姑娘望着黑夜,沉思了好久好久。 她在想些什么?她不是和欧阳无双是很好的密友吗? 她为什么不告诉欧阳无双说李员外就在此地? 她真爱上了李员外? 没人知道她的心理,女人心本来就是海底针。 尤其是她这么美的女人。 欧阳无双回到家天已微亮。 她却没想到“快手小呆”已经起来了,而且正望着自己,以一种古怪眼光。 她吓了一跳,却微笑的对他说:“你怎么起来了呢?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小呆摇了摇头道:“一个练武人怎么可以每天睡到日正当中?我实在弄不清我最近到底 是怎么了,就是爬不起来,所以我昨晚根本就没睡,那么早你去了哪?” “没去哪里,只不过在附近走走。” “是吗?” 欧阳无双有些生气了。“看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相信我一样,你怀疑什么?你可以说 出来呀!” “我说过我不相信你吗?” 是的,小呆没有说,欧阳无双暗骂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做贼的人,总是有点心虚。 而世上的恶人,也全都是先告状。 因为他们想以其他不是理由的理由,来分散人家的注意力,藉以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 如果这个“恶人”又是女人的话,那么她再流上几滴眼泪,所产生的效果可就更佳了。 欧阳无双深深懂得个中三昧,因此她哭了,声泪俱下。 “小呆,我现在才发现到你根本不爱我,你一个晚上没睡,难道我就睡了吗?人家好心 的为你跑到‘展抱山庄’去找凤姑娘拿药,你看你,竟然用这种态度对我,我知道你一定后 悔了,后悔不该约战李员外是不?你也嫌弃我对不?你若嫌弃我嫁过人,你可以说呀!何必 要拿话来刺激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吗?” 小果的心痛了。 男人碰到了这种情形能不心痛吗? 除非他不爱这个女人,否则他怎能抵得住这梨花带雨的如泣如诉? 几乎是惶恐的近乎自责,小呆赶忙上前赔着小心的说:“小双,小双你不要哭了嘛!我 不对,我错了行不?哎,你这一哭,我的心都给你哭碎了……其实我只不过是有点头疼的毛 病,你又何必大老远的……好,好,我道歉,我不该怀疑什么,这总行了吧?” 末爱过的人绝对想不到一个男人会轻易的被女人的眼泪所征服。 更难想象不管你如何的英雄盖世,也一样敌不过情人的眼泪。 有理变成没理,原告打成被告。 看样子小呆在这场和欧阳无双的爱情战争中,永远都是一个输家。 而且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总有一天会输光了裤子。 欧阳无双笑了,当然那笑里包含了许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一些东西。 小呆也笑了,只为欧阳无双的笑而笑。 他现在经常都是这样,仿佛他的喜怒哀乐部被她完全的控制住。 这是什么样的爱精? 一个失去“自我”的爱情,又能维持多久? 没有人告诉小呆,他又怎能悟得透呢? 在他搂着她的肩膀,陪着她回到她的房间后。 街角转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为“鬼捕”去找药引的儒衫人。 在欧阳无双从“展抱山庄”回来的时候,这个儒衫人已经一路跟了下来。 她当然想不到有人会跟踪,而且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跟踪。 因为他的轻功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又怎是欧阳无双所能发觉得到呢? 这小俩口的“早场戏”当然全落在了他的眼里。 大清早的,万籁无声,一点声音也可传出老远,所以小呆和欧阳无双的对话,他也全听 得一清二楚。 他那微嫌不太有表情的脸,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可是他那双目聚合中,已有太多的 震惊与讶异,甚至掺杂了些许痛心,一种外人所无法了解的痛心。 他喃喃低语:“小呆,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哪像平日 语多诙谐,笑傲江湖的你呢?就为了这个女人,连你最好的朋友,你都不能放过吗?” 他回身走了,用极快的速度走了。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再看到“快手小呆”。 一个他不冉熟举的快手小呆。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十一章 儒衫人>> 古龙《菊花的刺》 第十一章 儒衫人 天刚亮,向阳城到“展抱山庄”的途中。 儒衫人减低了前行的速度。因为远远的他已看到了拦在路中十几丈外的一对丑陋无比的 兄弟。 “人吃人”“锯齿”兄弟的瘾头又犯了,在苦苦搜寻了整个晚上后,就没找到合适对胃 的江湖高手,现在骤然看到了儒衫人似一只大鹏鸟的身法,他们已快乐疯了。 “阿大,我没看错吧!老远我就发现到这人了,嗯,看他的样子,一定过瘾,一定过 瘾。”“锯齿”老二简直兴奋莫名的对着他的哥哥说。 “阿弟,有你的,还是你的眼力好,行,等下你多分一条臂膀,嘿……嘿,这可真是皇 天不负苦心人呀,眼睁睁地白忙活了整个晚上,嘿嘿,你瞧,这不是马上老天爷就掉下来了 一只肥羊了吗?嘿嘿……”“锯齿”老大更得意万分,他好像饿了三天突然发现到一大桌满 汉全席好菜的回道。 停住了身,儒衫人站在这对兄弟面前二丈处。 看到了这两个七分像鬼,三分像人的“活僵尸”,儒衫人还真吓了一跳。 因为不论任何人在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弟那付尊容和德行后都会吓一跳。尤其在黑夜里, 胆小一点的就算没当场瘫掉,恐怕也会尿了一裤子。 “有事吗?二位。”儒衫人淡然问道。 未语先笑,其声如刮锅,还真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锯齿”老大道:“嘿嘿……相好 的,你可是自己一头撞进了鬼门关,我们兄弟俩可找得你好苦哇,嘿嘿……” “找我?!”儒衫人有些吃惊道。 有这两个连鬼见了也头疼的“活人”找,恐怕你连作梦也会吓醒。 儒衫人吃惊的原因,绝对不是害怕。因为——第一,他艺高人胆大。 第二,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再感到害怕了。 第三,他认为只有人才是最可怕,而且还是一个“普通”的人,像这种装神弄鬼的人, 老实说他已经起了反感。 *“是的,找你,我们不找你又何必在这里等你?”“锯齿”老二接着道。 他的声音虽然比起他哥哥的好听一点,但是离人味还是有着一段距离。 “找我?!等我?!我想你们恐怕弄错了吧!呢,现在我已经想起来了,该找的应该是 我,而且我一直找了你们好久。”儒衫人突然这样说道。 现在轮到“锯齿兄弟”吃惊了,因为他们全不明白什么时候曾和这俊伟的儒衫人有过接 触,而且对方非但没像一般人那样见到自己被吓得半死,反而好像一付笃定如山的架势。 “你……你认识我们?”“锯齿”老二道。 “认识?!我怎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就凭二位的尊容,连鬼都不敢和你们打交道,我 又不是阎罗王怎么会认识你们?”儒衫人愈来愈镇定了,居然开始有了俏皮话。 “你……你不认识我们怎么会找我们?”“锯齿”老二有些迷惑道。 “猜猜看?”儒衫人好整以暇,背着双手道。 “老二,不要和他噜嗦了,赶快办完了事好回去生火烧水。”“锯齿”老大有些心急对 着他弟弟说。 “阿大,等一下,我看这人有些不太对,让我先盘盘他的道。”“锯齿”老二回道。 好像世上的双胞胎,大多数都是小的比较灵光机伶些,“锯齿”老二比他的哥聪明,所 以凡是对外处“世”,也全是他出头。 “你不要故作神秘,快说你到底是谁?又怎么会找我们?”“锯齿”老H道。 “噢?猜不出吗?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我虽然不认识你们,我却是听过你们,‘人吃 人’的锯齿兄弟对不对?至于我说你们的目的,也和你们一样哩。”儒衫人居然还有些笑容 的对着他兄弟二人道。 *“对,对极啦,我虽然不吃人肉,可却喜欢杀鬼哩,你们不是喜欢装鬼吗?”儒衫人 笑道。 “你……你活见鬼啦,我看你大概真的活腻味了,这可不能怨我们兄弟,既是你不想活 了,我们只好成全你。”“锯齿”老二气极道。 “活见鬼?!我当然活见鬼,你们不就是如假包换的吃人鬼吗?可是今天遇到了我,算 你们碰上了倒霉鬼,请——就让我们这三个鬼来一场鬼打鬼,看看谁会成了真正的鬼。” 儒衫人满口“鬼”话,可真把“人吃人”兄弟俩差点气得呕血。 “锯齿兄弟”在两淮道上连小儿夜时只要一听到他们的名字都会吓得不敢哭,他们那份 恐怖、狠毒、残暴也就可想而知了。寻常一些的武林人士碰上了他们避之犹恐不及,他们又 几曾碰到过像儒衫人这般嘻笑讽骂,鬼话连篇的人。 所以“锯齿兄弟”一阵怪叫后,“狼牙棒”“骷髅棒”同时挟起一阵腥风漫天黑影的罩 向儒衫人。 儒衫人的身子如柳叶飘舞般,在他们兄弟二人的间隙中款摆,同时嘴里仍笑道:“哟, 怎么说着说着鬼就上身啦!” *“人吃人”兄弟二人武功在江湖中虽不算顶尖,但也少有敌手,现在一经接触二人不 禁有些心寒胆颤了。 因为这儒衫人的功力已高得令他们无从想象,不但自己二人已拚出全力未能沾得厂人家 一根汗毛,甚至看人家那轻松劲,就好像早起在哪做运动练身体一样。 尤其可怕是人家非但未见兵哭,而且手还一直背在身后,只在闪躲而没出招。 “这场架恐怕是很难打了。”“锯齿”老二心里想,可是手上却不慢,仍然是一味猛 攻、狠砸。 而“锯齿”老大心眼没有那么细密,虽然觉得对方身法轻灵,每每能够在眼看自己即将 得手的攻势下躲了开去,还认为是人家的运气,却没想到如果对方随便在闪躲的同时出招, 自己也就没有现在这样的轻松了。 因为对方没有攻击,自己就不用防守。 不用防守而只要攻击的战斗——无论什么战斗,都是很好打的。 攻击的人猛烈、狠毒、毫不容情,那一轮轮的棒影,忽上忽下,密不透风全朝着对方的 要害处下手。 而儒衫人,潇洒、轻盈、如风摆柳,那一条条的身影,忽东忽西,如鬼魅般,连衣角也 没让对方沾上一点。 “住……住手。”“锯齿”老二冷汗直冒,突然退出圈外吼道。 “锯齿”老大听得弟弟猛古丁的一吼,手下一缓,也不自觉的停住攻击,却愕然的望着 他。 儒衫人气定神闲的笑道:“住手?!你有没有搞错?!我到现在连手都还没出呢?你 说,这手要怎么个住法?” 僵尸不会脸红,“锯齿兄弟”是人。 只见“锯齿”老二惨白的脸蓦然一红。 “你……你到底是谁?!” “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谁?” “光棍眼……眼里不揉砂子,是汉子的就……就报个名儿。”“锯齿”老二有些惶恐结 巴的道。 “不必啦,我保证我和你们两个是绝对没有一点亲戚关系,这攀门道的话就免了。”儒 衫人悠闲的道。 “你……你见不得人么?” “是吗?好,在我问过你们两人几句话后,你一定知道我是谁,现在这架既然你们不打 了,就必须答我问话,有人说你们曾在平阳县的‘连升客栈’下药带走了‘快手小呆’对不 对?”儒衫人此刻已变了态度和语气道。 惊然一惊,“锯齿兄弟”同时道:“你……你说什么?!”儒衫人冷厉道:“你们现在 最好听清楚我说的话,要不然……” 像一道闪电掠过,“锯齿兄弟”二人脖上同时感到一阵冰凉,而儒衫人的外衣又合拢。 不用说,他二人已经在阎王殿前打了一转回来,因为那一道白光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 们却知道那是一把剑,一把要人命的剑。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快的剑?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锯齿兄弟”现在就真的像见到鬼一样的瞪视着儒衫人,而他们的表情是可笑的。 能吓死人的二张脸,会变成被人吓死的两张脸,没有看过的人,是绝对无法想象得到。 “不用我说你们也一定知道那是一把剑,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我高兴,我可以随时再 玩一次,不过再一次的时候我敢肯定,那不会再贴着你们的脖子,而是切过你们的喉咙。” 顿了顿,儒衫人接着又道。“现在告诉我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当然我要听的是真话,而 你们不要想耍花样,真话假话我可以很容易就分得出来。” *会吃人的人,只能说他大胆。 会吃人的人,并不一定胆大。 大胆和胆大表面上看似乎是一样的意思,却仍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尤其在有生命危险 和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 吃人毕竟自己不会死。 所以。“锯齿兄弟”可以大胆的吃。 现在自己不说实话就会死,这时候也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到底胆子够不够大了。 *“有……有的。”“锯齿老二”的舌头几乎已快打结的说。“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 你们本来的目标并不是‘快手那么你们的对象是谁?说!”儒衫人冷峻严厉的道。 “是……是‘鬼捕’……和员外李……” “理由?”儒衫人只冰冷的说了两个字。 然而这两个字却无疑像两柄大锤头,一下子擂中了“锯齿兄弟”二人的心头。 因为他们知道这理由说出来后,只要落人别人的耳中,就成了自己丧命的理由了。 “我们……我们只想吃他们的肉……罢。”“锯齿”老二意图狡赖道。 “是吗?” 当“吗”字余音未落,“锯齿”老二已惨厉叫道:“妈呀! 一只右耳落在黄土地上,蹦了两蹦才停止。 刹时“锯齿”老二的半边脸上、白麻衣襟上、地上,已染红了一片。 而就在“锯齿”老二刚才瞧见那一道白色闪光时,懦衫人的外衣又合了拢来。 *很想弯下腰去拾捡自己的那只耳朵,可是“锯齿”老二已痛得连站也快站不住了。 现在他眼睛瞪得像快凸出来般,直瞧着那只模样古怪的耳朵,而两只手排命的捂住流血 的地方,狼牙棒也早落在了自己脚旁。 是的,他怎么也不相信那只耳朵会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而他的感觉告诉自己绝不会 错的,那是自己的耳朵。 一个人只能看到别人的耳朵,却无法看到自己的耳朵。 当你有一天看到自己耳朵的时候,那种情形也一定是无法形容的。 “那是你的,绝对错不了,你可以不用看了,嗯,这样也好,以后别人再也不会分不清 到底你们两个,哪一个是哥哥,哪一个又是弟弟了。” 两个人四只眼,全都露出愤怒、仇恨的目光看着儒衫人。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绝不是开玩笑,虽然他说话的语气仍然有着开玩笑的味道。 打或逃?他们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 儒衫人这时却又说话:“不要心存侥幸,无论你们想干什么,我保证你们在还没做之前 一定快不过我,现在,继续我们的话题,来,你是哥哥吧!你来回答,记着这只耳朵,我不 希望再看到另外一只,嗯,理由?” “锯齿”老大惊恐的退后二步,他相极了。 其声如哭般的道:“我……我……你……他……他们……”却什么也说不出。 儒衫人明白了,只得转头又对着“锯齿”老二说:“还是你说吧!不过后果你可是要负 责。”后来的“你”字却是对着老大说。 那老大不由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道:“阿……阿弟,你……你可要说实话哟。” “奉谁的命?” “我们头头的命……” “他是谁?” “我们也……也不知道。” 儒衫人双目一瞪。 “锯齿”老大已捂双耳退后好几步。 “真……真的,我们受了他药物的控制,不得不听他的话,他每次和我们碰面时都是蒙 着面的。” “那么你们又怎么知道是他?” “他有一种菊花形状的飞缥,只要他一亮出来,我们就知道是他了。” “菊花镖?” “是的,像菊花一样的镖。” 儒衫人望着晨光的天边苦思,他实在没听过有谁的镖是菊花型的,而这个蒙面人也真是 太神秘了些。 机会是稍纵即逝。 能不能判断机会又是一回事。 在生死关头上,如果不判断那到底是不是个机会,所造成的后果也就往往想象不到。 一下子二十几支“丧门钉”像倾巢的蜜蜂全叮向儒衫人,紧接着一只“骷髅棒”从侧面 袭击而来,而对面的“狼牙棒”也搂头盖脸的抢下。 就在儒衫人似乎有些想的人神,“锯齿兄弟”趁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不分先后的 攻击就开始了。 在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攻敌不意的好机会。 事实上这也是一个好机会,然而他们却错估了对方。 于是,开始的也快,结束的也快。 而这开始的结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却是自己的生命。 *“我说过要你们不要玩花样,怎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呢?以你们的所为本来就是死有 余辜,然而我却一直在为你们找活下去的理由,你们自己却放弃了,这又怨得了谁?”儒衫 人望着地上的“锯齿兄弟”语音冷漠的说。 地上,“锯齿”老大已断了气,双睛暴突,好像不明白自己的喉头怎么一下子就接不上 了气。 而“锯齿”老二闪躲了一下,虽然喉咙未完全断,可是也恐怕活不长了。 只见他现在顾不得耳朵处,双手紧握住自己的颈子,横卧在地,声音就像漏了气的风箱 般道:“我……我知道……你是谁了……怎么会是……会是你呢?……” 牵动了一下嘴角,儒衫人道:“是吗?你应该早就想到了才对.当我第二次出剑的时 候,你就该想到了才对,可惜你竟没想到,否则你应该不敢冒险的。” “锯齿”老二真的见到了“鬼”,他生涩惨然的又遭:“你的剑……真……的好快…… 能再让……让我……看……看一次吗……” 儒衫人看着这垂死的江湖恶人,心中突觉不忍,当然他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现在的痛 苦是多余的。 于是——又是白光一闪即敛。 “锯齿”老二这次看清楚了,却也永远无法再看到了,因为他的胸口正泪泪流出血来, 那是心脏的位置。 儒衫人这次没有立刻收剑到衣内。 他当然是要让“锯齿”老二看得更清楚些。 那是一柄极为窄的剑,竟只一指,长约二尺半。 用这么短又这么窄的剑,他的剑术一定非常惊人,不只惊人,恐怕已经到了剑术中最高 的境界了。 无可否认的,儒衫人的剑术就有这种功力。 奇怪的是当他拉开外衣时,竟然看不到剑鞘在里面。 没有剑鞘的剑不是出剑更快?那是一定的。 出剑快的人在与敌人搏斗时当然也容易抢了先机。 *挂好了剑在衣内,儒衫人走了,迎着朝阳。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吃人”的人了。 可是他知道却有许多人比“人吃人”更为可怕。 因为他们却是把人吃得连一根头发也不会留下。 早起的鸟有虫吃。 儒衫人一夜没睡,就不知他找到了什么?早起的虫被鸟吃。 “锯齿”兄弟,一夜没睡,以为自己是早起的鸟,谁又知道却变成了早起的虫。 这世间的事,又有哪一桩是可预料的呢?***“展抱山庄”展龙的客房里。 “鬼捕”的气色已好了许多,他这条命总算捡了回来,当然他明白是谁救了自己。 展龙的武功没有他的医术好,因为他觉得救人要比杀人来得好。 所以他从小就钻研医学,对学武没有多大的兴趣,虽然他的父亲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武 匠”展天虹。 武林中人可能不认识展龙,可是绝对不会没听过展天虹。 因为“神医武区”展天虹在四十年前就已领袖群伦,为各门各派尊崇为武林盟主。 然而天妒英才,他才刚刚生下展氏兄妹就撒手人环,可怜“神医”救人无数,却救不了 自己。 *“今天觉得怎么样?药服了没有?”展龙憨厚的笑问着“鬼捕”铁成功道。 “谢谢你啦,展少侠,除了伤口还有些疼痛外,其他的倒还好,药我当然要按时服用, 我还没活够呢。”“鬼捕”语声略嫌中气不足的道。 “嗯,我看再十天你这‘鬼捕’就又可去办案拿人了哩!”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这回春妙手,活神仙吗?”“鬼捕”笑道。 “哪儿话,你太客气啦!”展尤俊脸上竟有一丝缅腆地道。 “老弟,那位去了哪?怎么一整天没有见着?”“鬼捕”坐起了身,靠在床柱旁问。 “还不是又出去找李员外了,他也真是的,你就不知道他有多焦急。” “哎,只恨我忙没帮上,反而拖累了他。”“鬼捕”叹了口气接着道。 “这是什么话?!你要这么说,那我不更无地自容了吗?我也是他的朋友,只要有心就 成啦.何况大老远的你能赶来,光这份热诚,。已够人感动的了。” “这李员外该不会遭到什么不测吧?也怪让我揪心的,你说为什么‘快手小果’会突然 发神经的下战书到丐帮约斗他呢?”“鬼捕”忧戚的道。 “我也不知道,你不是说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吗?怎么居然会弄出这种局面来? 真是让人猜不透个中原委。” 展龙回道。 “我对他们的认识也有限,虽然共处了几天我只能感觉到他们似乎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 那种……那……呃,隔阂。” “鬼捕”想了一想道。 “真没想到二少的事情还没了,现在又会出了这种事情,现在所有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七 月初七的望江楼之会,这还真是让人伤脑筋的一件事,偏偏两个当事人竟连一个也找不到, 到底为了什么?外人可是猜都无从猜起。”展龙回道。 “但愿他能快点找到他们两个,事情说不定还能有个转机,要不然在外人看来是一场热 闹,在我们了解的人来说却无异是一场悲剧了,哎,这两个人……”“鬼捕”想到这两个曾 经情渝手足的人就不禁叹气。 “问题是就算他能找到他们两人,又怎能明说?既不能明说又怎能化解这一场约斗,你 也知道的,他现在不只是不便,而是不能露面。”展龙也无奈的说道。 “鬼捕”默然了。 展龙也默然了。 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这件事情。 展龙和“鬼捕”铁成功好像知道许多事情。 “他”是谁?为什么不能露面?难道儒衫人是燕二少?不会吧?二少已死了。 但是——只有被人认为死了的人,才是不能露面的。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十二章 情、义?难!>> 古龙《菊花的刺》 第十二章 情、义?难! 再好的友谊,掺杂了女人在里面,这段友谊也就像一杯醇酒暴露过久,慢慢的变得不醉 了。 如果这个女人文像水的话,那么这杯酒非但不醇,恐怕还会淡得让人喝不下去。 喝不下去的酒只有倒掉。 李员外实在不明白小呆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而又让自己下不了台的事情。 他实在气极了,气得恨不得立刻找到他把七月初七的约会提前到明天,到现在。 再好脾气的人,都有脾气。 李员外既不是好脾气的人,又不是吃软怕硬的江湖末流人物,所以在他得知小果居然 “公告天下”约斗自己时,那一腔愤怒就和火山爆发差不了多少。 他现在根本不去想小呆为什么要约斗自己?因为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既然发生了, 就表示小呆已经不把那一段情同生死的友谊放在了眼里。 气归气,事实归事实。 李员外了解小呆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小呆要杀一个人,他一定要在把对方完全了解后才会谋定而动。 多少年的交情,小呆对自己的一切岂能不了解。 所以李员外有些惶恐,只因为自己对小呆来说是一点隐秘也没有。 而且李员外更明白自己绝对不是小呆的对手。 他知道自己如果赴约,决战的后果,一定是自己落败,然而他又不得不赴约。 这其中不但牵涉到自己的名声,更牵涉到丐帮整个的声誉。 因为丐帮里绝没有贪生怕死,不敢应战之辈。 何况自己又是丐帮的“荣誉总监察”,这更不容自己退缩。 因此这两天李员外几乎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吃过一顿安心饭。 他所想的,全都是怎么在这一战里能够不败。 当然能够得胜是最好。 这些事情,凤姑娘当然全看在了眼里,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转知李员外的。 李员外看到了凤姑娘眼里那种忧心、烦恼……他的心好像被人突然重重的抽了一鞭子。 不用说他也明白她眼里所代表的意义。 凤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能不去吗?” “你明知道不能的。” “你不知道你的成功机会只占了一成?” “我知道,可是就算死,我也不能让天下人骂我员外李是个胆小怯弱的懦夫。” “你猜不出‘快手小呆’约斗你的原因吗?” “要杀一个人并不需要充足的理由,现在就算他不杀我,我也要杀他,因为我是李员 外,并不是一个真正养尊处优,整天数着银子的李员外。” “你有没有想到如果你死了,我又怎么办?” 是的,万一自己死了,这个刚开始萌芽的爱情岂非也随之夭折?这个女人能经得起这种 打击?爱情的开始本就不易,它的结束更不应该是那么过下去?英雄气短了,李员外实在不 愿去想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想。 愈想他就愈怕,愈怕他就愈提不起勇气去赴约。 爱情可以使一个胆小的人突然变得胆大。 然而爱情也一样可以使一个英雄变成狗熊。 尤其假得几乎乱真的爱情,更可以使一个真正富甲一方的“员外”变成一个穷光蛋。 现在李员外感到害怕了。 他怕失去这个美若天仙的情人。 更怕失去了他一生中的第“二”次的爱情。 第一次的爱情既然没有结果,那么他又怎么能让这第二次的爱走上同样的路呢?他戚然 无助的望着她,希望她能告诉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是的,你应该去,一个男人可以失去 爱,却不能失去名声,尤其是名声愈大愈响亮的人。” 凤姑娘为李员外做了决定。 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爱人是个懦夫,特别是还没有结婚的女人,更希望自己的爱 人是个英雄。 “可是我不希望你去送死,所以你必须听我的。”凤姑娘又接着说。 李员外不太明白的望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我既不能让你不去,又不想你死,最 好的方法就是你能打败‘快手小呆’,当然你我都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但那是从前。一个 人的武功总不会停留在某一个阶段的是不?如果你的武功突然增强了,强至‘快手小呆’也 不是你的对手,或者你突然学会了一种任何人也无法抵挡的杀着,那么你既可去,又不必 死,岂不是两全其美?”凤姑娘紧盯着李员外道。 “你能否说明白些。” “我父亲曾研制出一种能让人短时间兴奋、亢进的药,这种药服后能激发一个人潜意识 的体能,也就是说能一下提升自己的功力,我准备到时候让你服下这种药,不过……不过这 种药可能会产生不良的后果……” “我不怕。”李员外立刻接着说,却没考虑到那是什么样的后果。 “另外,我预备利用这几天的工夫,传你一套暗器,在危急时虽不一定能置对方于死 地,但自保却足足有余,你可得好好用心的学哟,我可真的不愿你死呢?” 李员外实在没想到展风的父亲居然是一代武林盟主“神医武匠”展天虹。 尤其令他心惊的乃是展凤的武功竟然超过自己许多,因为这些天的相处,他只知道她的 医术高明,却没想到武功也高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本来嘛,武林盟主“神医武匠”的后人岂有不会武不会医的?再者,李员外的眼里除了 只看到展凤的美外,又哪想得到其他?谁说爱情是盲目的?李员外现在竟然盲目到连展民教 他的暗器是什么都弄不清了。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学的竟是“漫天花雨”的针法?而这种暗器本身又不须特别制作,只 要是大号一点的绣花针都可用得很趁手。 聪明的人,无论学什么都会学得很快。 李员外是个聪明人。 他能炖出那么好的狗肉来,当然他学起“针”来更是事半功倍。 因为厨房和女红好像是一体的。 他现在居然可以在一丈外,把一大把的绣花针一支接一支的甩出,穿过窗纸,而窗纸上 的洞只有一个。 他更能把三十四支绣花针同时丢出,而排出一个“呆”字来。 他竟然那么恨“快手小呆”?还是他在想到底哪一个人是呆子? 凤姑娘满意极了。 她满意李员外的聪明苦练。 她更满意李员外的听话。 每一个女人都希望男人听话。 因为听话的男人是不会作怪的。 李员外是一个听话的男人。 那么,他就一定不会作怪呢? 丐帮江南第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虽然无法把战书传给李员外。 可是在初四的早上他却收到李员外的手今,那手今只有八个字。 字谕戴舵主乐山放出消息“准时赴约” 总监察李员外。 他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这纸手令,因为他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它已静静地放在了他的桌子 上。 但是他绝对是李员外的亲手笔,而且后面“打狗棒”的花押,是任何人所无法假冒的。 原本急得鸡飞狗跳的丐帮门人弟子不急了。 而芙蓉城也更热闹了。 因为来此的人更多,而且大家也全知道了这场架是百分之一百的死约会,非打不可。 赌场、钱庄忙着收注。 武林人物忙着奔走相告。 甚至大姑娘们也忙着选衣购手饰,因为他们全想瞧瞧“快手小呆”的风采;看看李员外 “迷死人”的微笑。 她们选衣购手饰却是准备那一天好好亮亮相,因为她们全都知道“快手小呆”和李员外 专门喜欢吃漂亮女人的“豆腐”。 “鬼捕”和展龙在得到儒衫人的通知后,已经提早了二天到了芙蓉城。 别人的早到,是怕错过了热闹。 “鬼捕”铁成功和展龙的早到,却是准备来劝架的;如果他们能先发现到李员外或者 “快手小呆”。 因为儒衫人不但没找到李员外,甚至“快手小呆”也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快手小果”是北地一只鼎。 也有人说李员外是江南一根柱。 更有人说这两个人不但是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并且全都有大将之风,谁要想称霸 武林,统御江湖,这两个人非得先拉拢住不可。 这场约斗,浅薄的人认为是场龙争虎斗,机会不可错过。 识远的人,不免忧心怔怔,认为这场火拚的结果,一定有人拍手称快。 “鬼捕”和展龙正是这识远之人。 所以他们一到了芙蓉城,便立刻放下了行李,大街小巷,酒楼茶肆,漫无目的的寻找。 望江楼——它不是个茶楼,也不是个酒楼,更不是个钟楼。 它只是个大花园而已,因为这个花园的名字就叫望江楼。 就好像李员外叫员外,并不是个真正的员外一样。 望江为锦江第一名胜,来此游玩赏花之人自是络绎不绝。 “鬼捕”和展龙二人现在正于一凉亭前观看着这付对联。望汪楼,望汪流,望江楼上望 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并,印月影,印月并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上联自然写景,后联亦堪称绝对。 展龙叹道:“好对联。” “鬼捕”若有所思,却道:“江楼,江流千古,我只希望切莫人几千古于此。” 明白“鬼捕”所言,展龙俊逸的脸上也不禁浮起一层优戚道:“大捕头,有许多事情非 局外人所能左右的,一切自有天命,我们只有多尽人事罢了。” “鬼捕”道:“我只望能先找到‘快手小呆’,或许他看在我曾冒死救过他的份上,能 听我一言,放弃了这场决斗。” 展龙道:“但愿如此,否则逼得那位出面,不但前功尽弃,恐怕燕家的冤屈也难以得伸 了。” “鬼捕”真的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会看到这个人。 这个人修伟挺拔,正搂着一个白衣女人,面向江心,背对着后面的小径,同坐在一方石 椅上,状甚亲密的谈论着什么,只见那不时浅言低笑。 小径上不时人来人往,最多人们会好奇的看上这一男一女的背影一眼,露出羡慕的眼光 来。 而“鬼捕”现在的表情却就像大白天看到鬼一样。 一个连“鬼”也能捉来的捕头,当然有他成功与特殊的条件。 铁成功的记忆之绝非一般人可以比得上,他不只见过一面的人一辈子不会忘记,甚至任 何时候,只要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他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现在他已可确定这个人是燕大少爷——燕获。 一个在他认为已死的人突然出现了,怎么会不令他心惊?就算没死吧!一个疯了的人, 又怎能像一个正常的人坐在那里搂着个女人,“谈情说爱”呢?当然现在摆在他眼前的人, 不但没死,也没疯,所以这份震惊也就让他直揉眼睛了。 他拉着展龙躲到了远远的一角。 他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知道如果靠得太近一定会让对方发觉,而对方 如果没疯,就一定认识自己。 他更知道那人如果有着什么隐秘,而又不愿让人发觉的话,自己说不定就会真的去捉 “鬼”了。 这是“鬼捕”聪明的地方。 一个脑袋瓜子不灵光的人,是绝对无法干上“江南总捕头”的。 那个白衣女也绝不会是燕大少奶奶。 她很美,美得有些冷艳。 然而她现在非但不冷,仿佛给人有一种心跳耳热的感觉。 因为她的笑声虽很轻微,但对一个练武人来说,这种距离已可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种只有在某种场合才能听到的一种笑声。 展龙听不到什么,因为他几乎不懂什么武功。 然而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当“鬼捕”的话还没说完,他已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他像一个儒雅的贵公子,慢慢沿着这条小径踱了过去,左顾右盼完全一付赏花游客相。 再聪明的人也有犯错的时候。 展龙和“鬼捕”全是聪明人。 错在展龙没有听完“鬼捕”的话,他以为只是来听听这对情侣谈些什么应该没有什么大 不了的事。 错在“鬼捕”没有想到燕二少的朋友燕大少爷又怎么会不认识?所以当展龙看到燕大少 回过头来时,他愕住了。 因为他绝没想到这个人是燕大少爷燕获。 燕获没有说话,只冷然的瞅着展龙那张俊逸的脸。 而展龙只得嗫嚅说道:‘“燕……燕见你好,竟……竟没想到在这能碰到燕兄。” 燕获仍未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剑,仿佛要刺穿展龙一样。 尴尬的举手长揖,展龙只得又道:“喔,抱歉扰了燕兄雅兴,小弟……小弟就此……” “慢着,展兄,我有话说。”燕获未待展龙话说完,已长身站起。 “不……不知燕只有何指教?”展龙惊道。 燕获阴鸷一笑道:“展兄,好兴致,是一人来此吗?”展龙毕竟江湖经验差些,嘴里说 着话,目光却不由向旁一瞥道:“是……是的,小弟一人来此游园。” 燕获老江湖了,岂会上当,口里阴笑道:“嘿嘿………展兄奈何如此小器,何不将贵友 引见引见?” 展龙更是窘迫道:“哪………哪里,小弟实在只是一个来游这望江楼,燕兄如没其他事 情,小弟就此告别。” 此刻游人渐多,燕获已发觉到“鬼捕”身影已混入人堆,他的眼睛一亮,因为他也看清 了“鬼捕。” 一个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或者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人,往往也就会招来了杀身之 祸。 尤其在江湖中更是如此。 “鬼捕”和展龙已经感觉到周遭的压迫感,那种感觉是外人所无法体会的。 客栈里,深夜。 “疯了的人会突然好起来吗?”“鬼捕”像自语又像对着旁边喝茶的展龙说。 “是的,疯也是一种病,是病只要吃药就治得好。” 这句话却不是展龙说的。 因为这句话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话才说完,门已被人用内掌劲震开。 “你来了?”“鬼捕”看着门外道。 “我不能不来。”燕获道。 “我知道,深夜客来茶当酒,既来了何不进来坐一会?”“鬼捕”道。 “我不是来喝酒的。”燕获已进来了,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和令人寒心的冷漠。 这时候凡是认识他的人,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无回燕”燕大少爷。 因为“无回燕”燕获给人的感觉一向就是江湖名人,君子风范,无论任何时候都是热诚 的和霭的。 “无回”的意思就是不管任何人只要对他开了口,就从来不会空手而回。无论你开口所 求是钱财或是求事,他都能令你满意。 然而现在他的脸上就像结了一层寒霜般,就算你有天大的事,燃眉的急需,看到他的样 子,只怕到了嘴边的话,也非给咽了回去不可。 何况他现在样子,是真正的不达目的绝不会回去的样子。 “你来的目的是不是怀疑我发现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是不能让任何人怀疑的。” “我知道,只是我想知道为了什么?” “目前你还不会死,可是当你知道了为什么后,你就必须死了,现在你是不是还想知 道?” “鬼捕”想了一会,道:“那么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现在你预备怎么办?” “把你所知道的完全忘掉,回到你来的地方去,有许多事不是你这‘捕头’所能管得了 的,我这是忠言,想必逆耳,听与不听全在于你。” “那么我也告诉你,走与不走是我的事,于公于私这件事我都会查个一清二楚,江湖 事,江湖了,我明白,可是这其中竟然牵扯了四条无辜的生命,就不能算江湖事了,既不是 江湖事,我想我这‘捕头’就管得了,谢谢你的忠言,它的确逆耳。”“鬼捕”凛然回道。 燕获双睛暴张。 是的,他也实在没料到这“鬼捕”还真是点不透的顽石,因为一般的衙门差人均是吃软 怕硬的,只会在老百姓面前摆威风,唬大唬小,几乎没有人真正的介入江湖恩怨里。 忍了忍即将发作的脾气,燕获道:“‘鬼捕’,是非皆因强出头,你最好想清楚,你这 一世英名也是得来不易,恐怕在你还没查清楚什么之前……嘿嘿……” “燕获,本来我只是怀疑,现在我已可确定,这件案子,你一定脱不了干系,只是我没 想到理由,和你的动机。我也奉劝你一句,纸包不住火,这也是忠言。‘无回燕’在江湖中 也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也是得来不易的名声,你可不要自己毁了。至于你的 嘿……尚赫不到我,我更有了安排……” “鬼捕”什么场面没见过?他面无惧色的紧盯着燕获那俊逸却阴沉的脸回道。 “是吗?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安排?” 燕获一步步靠近,他身上那种杀气已到顶点,连桌上的灯火也为之摇晃不已。 突然——燕获停住了。 因为他已看到了在“鬼捕”身后的窗子。 那纸糊的窗纸已破了七八个小洞。 而且每个小洞里全有一只眼睛——人的眼睛。 每只眼睛全睁得好大,尚滴溜溜的乱转。 “鬼捕”笑了。 自然燕获身上的杀气顿消。 “这就是我的安排,我已通知了这里的门人学生,现在他们一定会看到你这‘回燕山 庄’的大少爷,正准备恃强行凶,然后这后果你应可想得到,无论你今后走到哪里,都将是 杀人钦犯,无立足之处………” “是吗?谁说我要杀你了?我只不过口渴了,想过来拿杯茶喝,深夜既无酒也只好如你 所说茶当酒了。”燕获未待“鬼捕”说完,已走了前来,自顾端起桌上的茶猛灌。 燕大少再湖涂不致拿自己的声誉和偌大的家产去做这众目睽睽下的凶手。 所以他喝完了茶,对着“鬼捕”和展龙拱拱手丢下了一句:“这世上你们应听过,有一 种专门杀人的人,他们是不会顾忌任何事情的。” 燕荻走了,他是多么不想空手而回。 在他走后,“鬼捕”才真正吁出一口气,而且也真正的笑了。 走到后窗,拉起窗子,只见七八个衣衫监楼的小乞丐,一个个花着脸,睁着眼。 掏出了几两碎银,“鬼捕’塞向了那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 刹时,那一群小萝卜头领赏,全走得没影没踪。 “鬼捕”成名匪易,他又怎能丢人丢在自己的门人学生面前?这一场斗智玩的把戏,看 来他目前是赢了。 但是又何偿不令站在一旁的展尤为他和自己担出一把冷汗?人的名,树的影。 “鬼捕”当然知道自己绝非“无回燕”燕获的对手,就算加上展龙也是白搭。 也亏他想出了这拖刀之计,但又拖得了多久呢?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十三章 峰回转>> 古龙《菊花的刺》 第十三章 峰回转 七月初六。 本日宣祈福、齐醮、裁衣、沐浴、动土。芙蓉城中一处独幢三合院中。 天才刚亮欧阳无双已备好了三牲水果,香独纸钱等拜神之物,在门口摆上了小贡桌。 现社她庄严肃穆的合十跪在地上。 谁也不知道地在祈求什么?谁也听不见她嚅动的双唇。正喃喃的说些什么?意外的“快 手小呆’这时候竟没像往日一样,仍拥被高卧;或许他没再吃药了吧! 小呆有些痴呆的双目望着远方,陪立一旁。 他的眼睛不再明亮,甚至有些晦涩。 虽然他仍然是锦衣着身,也仍然挺拔瘦削,可是他的形态却给人一种苍凉、孤寂,和一 些无可奈何的迷惘。 他的笑容哪去了?他的爽郎、诙谐、多言,又哪去了?这不但不像他,根本就像已换了 一个人似的。 因为认识他的人,无论任何时候看到他,都可发现到他眼中的三分笑意。 更可发现到他在说话;和别人说,或者和自己说。并且说的大多是笑话,一种让你哭笑 不得的笑话。 是什么让他失去了笑容?生活在爱里的人怎么没有笑容?又是什么让他失去了他的爽 郎、诙谐、多言?恋爱中的人缺少了这些,这种恋爱又怎能称为恋爱? 欧阳无双用手弹了一弹裙裾上的浮上,站起了身。 当她看到了小呆那付失神的样子,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忍,却立刻又变成了一种令人难懂 的眼光。 “小呆,小呆。” 连着叫了两声仍没反应,她上前推了一把跺脚又叫:“小果——” “啊!什么?!” 愕然的收回远处的目光,小呆惊呀道。 “你又怎么了嘛?看你的样子,心就好象被谁偷了一样?告诉我,谁偷了你的心?” 欧阳无双却娇媚的笑道。 “没……没什么,你看你又在那瞎说什么?”小呆掩饰着道。 斜瞟了一眼,欧阳无双道:“还说没有,人家已经叫了你五六声了。你帮我收拾一下, 等会我陪你到望江楼先看一下地形好不?我知道在这房子里憋了几天,你早就不耐烦了对 不?趁着大清早,我想应该碰不到什么人的。” “噢,好,好。”小呆不知是听懂了没有,却一个劲的说道。 望江楼,薛涛井,又称玉女津。 传言唐代名妓薛涛以此井之水,自制一种深红色的彩笺,名日浣花小笺,曾流行于世 间。 现在除了一口枯井供人思忆外,已不复当年盛况。 如今井旁不远处。 欧阳无双和“快手小呆”两个人让四个中年叫化子,两前两后的围住。 初秋的清晨本就有些凉飕飕,但围在这六个人周遭的空气更让人觉得凉飓飓之外,还有 些肃杀之气。 “丐帮?”欧阳无双冷然问道。 “不错。”一满脸于思独眼的精壮叫化子亦冷冰冰地道。话冷,说话的人表情更冷。 “报上名。”欧阳无双嗤然道。 “独眼丐,戴乐山。” “什么事?”欧阳无双又遭。 “独眼丐”看了一眼欧阳无双后,并未立刻答话,只见他独目中精光连闪对着“快手小 呆”问道:“‘快手小呆’?” “是的。”小呆被人问到了只好回道。 “很好,我们已在此等了三天,就知道你会来。” 一个谨慎的江湖中人,他要保持长久的不败,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先有事先的准备。 何况一场生死约斗,更需对场地熟悉,对环境了解。 “快手小呆”他不会忽略这点,丐帮的人也算准了这点。 所以“独眼丐”戴乐山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等我总有理由吧?”“快手小呆”毕竟有些意外地道。“只想问你,你是什么原因要 这么做?”“独眼丐”生硬的道。 “李员外呢?为什么他没来?却要你们出面?”欧阳无双不待小呆答话,已抢着道。 “你又是谁?我想你大概还不够格说话吧!”早已看不惯欧阳无双那付跋扈和目中无人 的态度,“独眼丐”不屑的回道。 “是吗?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女人的原因吧!”欧阳无双轻声道,可是谁也听得出她那 即将发作的心火。 鄙夷的看了一眼欧阳无双,“独眼丐”却只望着“快手小呆”,等着他的答话。 女人的心胸本就不宽i欧阳无双更是眦牙必报。 更何况她要恨上了一个人,凡是和那个人有所关连的人或物也都成了她要报复的对象。 李员外是丐帮的“荣誉总监察”,现在这丐帮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又是 这样一付嘴脸,当然更是惹起了这位美艳的女人的不快。 “快手小呆”不愧为快手。 就在欧阳无双的手才举起,他已一把握住了她那细细玉腕,眼里竟有一丝祈求地道: “小双,等一等,让我们说完话好不?” 忿恨地放下了手,欧阳无双不再哼声。 也就在欧阳无双的手才举起时,“独眼丐”和另三名帮众兵器亦已全拿在了手中。 火爆的场面总算被“快手小呆”压了下来。 小呆有些茫然道:“是李员外要你们来?” “不是,我们只是激于义愤。” “如果你们能在明天子时以前碰到李员外,就请你们转告他,我会把他送我的那柄匕首 磨得很利很利,天凉了,也该杀条狗来补补了。” 欧阳无双笑了,她的笑有如花一般的灿烂;因为她实在很满意“快手小呆”对李员外的 譬论。 同样一句话,听在“独眼丐”四个人的耳里却象挨了一棍子一样。 欧阳无双的笑是会让人着迷的,可是她现在的笑给对方的感觉,就好象看到一个巫婆在 笑一样,不但刺耳而且刺心。 丐帮中人一向就是不惹事,亦不怕事。 丐帮的向心力,更是非一般帮派所可比拟,也许他们自卑心理的影响,帮中徒众最听不 得的就是别人对他们的嘲笑讽骂。 何况对方现在讥讽的对象又是有:“丐门之宝”之称的李员外,这口气就非任何丐帮弟 子所咽得下了。 于是乎——在“快手小呆”的话才说完——在欧阳无双的笑声还没停止——一双铁钵, 一双打狗棒。 三把竹中窄剑。 不约而同的刺向了“快手小呆”和欧阳无双。 四个人的动作顾然平日已不知演练了多少次。 这四长一短的兵器竟没有留下一丝空隙,亦不留一丝退路。 欧阳无双早已防到,而“快手小呆”更是先出手攻敌的老祖宗。 所以,这阵攻击,全落了空。 而且欧阳无双竟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住二把短小利剑,也没有看清她所使的招式,后面的 两位丐帮门人,全都带了彩,血珠正一滴滴的从他们的身上滴落到地上。 前面的“独眼丐”打狗棒明明感觉已触到了“快手小呆”的衣衫,却不知怎的突然把头 一偏,反而迎架住了斜里刺向小呆胸侧的一剑,而他手中斗大的铁钵,更莫名其妙的在手肘 一麻后“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现在小果仍是维持原姿势,竟连半步也没移动。 “独眼丐”才真正感到小呆这“快手”的由来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小呆的手在什么时 候出手的。 这哪象是人手?恐怕鬼手也没有那般快法。 “独眼丐”和另一中年乞丐不期然的停了手。 因为他们已被小呆的“快手”给震住了,他们也知道再要不识相,只要人家愿意,可以 轻轻松松的用那“快手”砍断自己的脖子。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对手不只是行家,简直是行家中的行家。 然而欧阳无双却没有那么大的雅量。 虽然她也一招就得了手,并让那两个人挂了彩但是只见她左右双手带起二条蓝芒,毫不 容情的立刻趁着对方招式一滞的一刹那,又象只花蝴蝶般主动攻向敌人。 这下可使得对方二人吃足了苦头。 二把竹中剑竟然招架不住二把短剑,并且还是二敌一的局面。 三招过后,那两名丐帮门人,每人身上又多出了好几条长短不一的伤口,翻卷的肌肉已 够恐怖,深处更可见到森森的白骨。 无疑的,这两名丐帮门人是硬汉。 他们几乎已成了血人,却全没哼一声的只闷着头挥舞着竹中剑迎拒着短剑。令人担心的 却是全失去了章法,亦都软弱无力。 不用说,再不久他两人就得丧命在欧阳无双的剑下,可是他们已把生死置之了度外,全 杀红了眼,也不知道了痛。 “独眼丐”更是肚里雪亮,扬起打狗棒就待越过“快手小果”赶过去救那两人。 小呆轻叹一声道:“戴乐山,如果你再过去,恐怕场面不太好看吧!” “独眼丐”的“独目”里竟欲喷出火来,他哑然吼道:“‘快手小呆’,我们两你也就 一并成全了吧!” 说罢,他那打狗棒就抡了过去,而那另一位也挺剑就刺。 这时候——一声低沉短促的惨声“哟”——也就那么一声,任何人都明白那一声所代表 的含义。 是的,那声音只有在一个被切过喉管时才有可能发出的一种怪音。 紧接着“噗”的一声之后,又一声闷在喉咙的声音。 “唔—” 忘了攻击,蓦然回首。 “独眼丐”他那独目中血丝密布,面容惨厉的吼道:“赵昆,李常——” 不远处,欧阳无双正用她那双鲜绿,上绣鸳鸯的织锦绣花鞋,擦拭着那两把短剑。 而地上“独眼丐”口中的赵昆、李常,却姿势怪异的歪倒两边气绝身亡。 “快手小呆”并不是没杀过人,但是当他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禁心寒;因为杀人的人是 如此的一个美艳女人。 而她那嘴角仿佛正带着一丝快意的微笑;低着头,仔细的,缓慢擦拭血迹的动作,给这 初秋的清晨带来了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这一刻,小呆竟对那熟悉的人影,突升起一种陌生感。是什么让这女人变得如此残忍? 又是什么会让连双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欧阳无双,变得如此杀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这两条人 命已经造成了和丐帮难解的血仇了。 这情形小呆又是多么不愿它发生啊! 事情当然还没了结。 “独眼丐”和那剩下的一名中年乞丐,此时就象遭人定住般,直愕愕地瞧着地上的两个 死人。 袅袅行了过来,欧阳无双媚笑着说:“小呆,我这两下子还过得去吗?” 她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刚买了件新衣裳的大姑娘,急着对他的情人献宝似的。 谁能想得到她才刚杀了人?而且还杀了二个人呢?也发现到了小呆看着自己的眼光是那 么的古怪。 欧阳无双有一丝不安的避开了小呆的目光。 “独眼丐”靠近了二步。 “报上你的名字。”语声平静,但是谁也听得出在这平静的后面,又有多少悲伤愤怒隐 藏着。 “哟,怎么啦?戴乐山,你还想吃人啊!?你现在该知道我这个女人有没有资格说话了 吧!——欧阳无双,听清楚了没?”欧阳无双的无名火又被引燃了。 “很好,欧阳无双,很好——” 一句话没说完,谁也不知道“独眼丐”这“很好”是什么意思?他已猛然欺身,手中打 狗棒招式怪异的攻向了欧阳无双。 另一位中年乞丐也配合的很妙,手中竹剑也幻起一溜闪光,猝然夹攻,一付恨不得立刻 宰杀掉欧阳无双的样子。 欧阳无双杏眼圆睁骂了声“好奴才”,手中双剑一封一挡,脚下亦连续踢出。 “快手小呆”一旁想要阻挡,已是不及。 双方的出手全是奇快,在“叮当”声里,欧阳无双的双剑已磕开了竹剑和打狗棒。 而对方却挡不住欧阳无双那连环踢。 于是,中年乞丐就象车轮般打着转子飞出了场外,一股血箭从他的嘴里喷出,溅得满地 都是。 而“独眼丐”毕竟功夫强些,反应自是不慢,可是也让脚风扫中左腰,半边身子立刻疼 痛难当。 一招得手,欧阳无双正要扬剑就戮——“小双!” “快手小呆”叫了一声,眼里全是疑问。 欧阳无双收住手,却是一脸不高兴。 “小双,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了,你难道非要他们全部尸横命断才行吗?”小呆轻声的说 道。 冷笑一声,欧阳无双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快手小呆’竟也有了菩萨心肠了 啊?” 小呆很想解释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不解的望着欧阳无双那张合煞的粉脸。 “快手小呆”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狠,然而他所对付的全是十恶不赦,或是心肠狠毒 的敌人,却从来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就杀人。 最主要的是面前这四个人,全是丐帮中人,当然更难下手,这点欧阳无双又怎能想得到 呢? 走了,“快手小呆”和欧阳无双连袂走了。 “独眼丐”跌坐在地,心里就象压了一块大石头般,那么沉重,又让他喘不过气来。 四个人,等了三天。 原只望能了解一下为什么“快手小呆”要约斗李员外,却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 样一付场面。 一转眼,四个大活人,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还留了一口气,真希望这只是梦一场,然而 这血淋淋的事实就那么残酷的摆在眼前。 他又多不愿承认这事实啊! 世上因为有许多忠义之士,也就有了许多忠义之事。 “独眼丐”戴乐山,他是个忠义之士。 可是他却没想到忠义之事,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就可做到的事。哪怕有时候赔上了许多人 命,甚至于自己的。 因为忠义之士是须别人认同;做了忠义之事更须要别人看到。 李员外现在感觉到他自己比一个真正的员外还要快乐。 因为不是世上所有的员外都是快乐的。 虽然他身上仍然是那袭宽大又不合身的衣裳,口袋里仍然只有几块碎银。 但是从他的笑脸里,你会以为他口袋里就算没有成块成块的小金锭子吧!最起码也有千 把两的银票。 一个人有没有烦恼,一个人快不快乐,不必看他的脸,从他走路的姿态上就可以看得出 来。 一个有烦恼,不快乐的人,他走路绝对不会连蹦带跳,象脚底下有根弹簧一样。 而且不管他手里拿着什么,也绝对不会一面走一面甩的。 这是往芙蓉城去的路上。 李员外手里摇着他那一年四季都不离手的打狗棒。 脚下踩着“醉八仙”的步伐;嗯,他嘴里居然还哼着“十八摸”哩。 他不喜欢骑马,也不喜欢坐轿。 虽然他没正式人帮,但是全丐帮和他自己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是丐帮的名誉“总 监察”。这种职位在帮中虽是超然,却是挺有实权的。 虽然他也不是一个叫化子,但是有的时候一个真正的叫化子好象也比他有钱。 因为真正的叫化子可以伸手向人要钱,而李员外这种事情却还做不出来。 浪荡江湖终年,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更没饿死,这就是许多叫化子想不透 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员外当然有他的一套。 一个人有一套就不会饿死,也不愁赚不到钱。 他的一套就是能够做出一百多种不同口味的“香肉大餐”。 有钱的时候,他会请你吃狗肉。 没钱的时候,他就会卖狗肉给你吃。 所以你想想,他有了这一套绝活又怎会饿死?又怎会为了钱发愁?毕竟这世上的野狗太 多,也抓不完,更不需花钱。 毕竟这世上爱吃香肉的人是那么的多,尤其爱吃李员外亲自烹调的人更多。 如果你现在问他,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他一定会告诉你有三点。 一、那就是他满意自己的手艺,因为连钦差大人都会为了他的“飘香三里”而微服去参 加他的“狗肉宴”。 二、他已寻到了他的第二个春天,因为展风姑娘不但是世上少有的美女,并且武功、医 术更是一流。 三、那就是他有一个外人从不知道的好友——“快手小呆”。 问题是他说不定会否认这最后的一点,因为没有一个朋友会莫名其妙的做出这种令人气 愤与下不了台的事来。 想到了展风,李员外的嘴笑得快裂到耳朵后了。 可是一想到了“快手小呆”,他手中的打狗棒不摇了,走路的姿势也变了。 到底为了什么?他不只一次的问着自己,却始终找不出答案。 因为除了尚欠“快手小呆”五两银子未还外,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 他认为他能把欧阳无双拱手让给了小果,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已经对得起朋友 了,那么小果又有什么地方放不过自己,而非要下战书约斗自己,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 呢?难道是——只为了出名吗?还是他怕有一天自己的名声会超越了他?一个人会为了出 名,而连朋友也不要了吗?小呆不是这种人,可是除了这牵强的理由外,李员外实在找不出 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了。 但是李员外能肯定一点。 那就是小呆在和自己分手时还是“快手小果”。 那么问题一定出在了分手以后的这段日子里。 有什么事情能令小呆突然的转变呢?这段日子里,他又遭遇到了什么?想不出来的问 题,李员外很少花脑筋去想。 所以他和“快手小呆”在一起的时候,伤脑筋的事都是交给小呆。 也因此他看起来就比小呆要来得可爱多了,虽然他没小呆多金,又没小呆高。 但是他绝对敢和小呆打赌,假如有十个女孩子在一起的话,一定有六个人的眼光是盯着 自己瞧的。 这条路很长,正值中午。 秋老虎把行人早赶回阴凉的地方去了。 李员外一个人走在路上,想完了小呆,他当然就又自然的想起了展风。 男人的脑子里只有很少的时候是不会想到女人的。 特别是在恋爱中的男人,哪怕他的意中人是个母夜叉,他也能想到她时嘿嘿的直笑。 笑什么?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李员外现在的笑,无疑是一种傻笑,呆笑,痴笑。 严重点说,可能和一个神经病的笑没什么两样。 四周没个鸟人,自己对自己笑那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不,这条路上还有人。 就在前面快转弯处的一棵大树下,一个人挺拔的站在那儿。 他等着,等着李员外心不在焉的走近。 近了。猛一抬头。 李员外的笑凝结住了。 他这种表情实在很难形容;就好像一个人在忘怀大笑的时候突然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的 模样。 逐渐的,李员外的脸上的笑慢慢的消失了。 他的瞳孔也逐渐的缩小,眼睛却睁的好大。 嗯,他现在的样子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可不是,李员外真的见到了鬼,在这日正当中的时刻里。 “你好,大员外。” 一句话唤醒了李员外。 每一个人都会笑,也都会哭,这算不了什么。 可是一个人能从前一刻的笑变成后一刻的哭,那可就是真本事了。 尤其是一个男人,男人的眼泪本就不易看到,何况是李员外的眼泪。 “是……是你?真是你?二少?”李员外便哑着嗓子道。“是我,大员外。”燕二少清 晰温和的笑道。 “真……真是你?” “当然是我,大员外,日正当中的不会有鬼。”燕二少好一口白牙的笑着说。 飞奔上前,李员外双手猛摇着对方的肩膀,哭着,叫着,也不怕自己脸上的泪水、鼻涕 弄脏了人家的白衫。 燕二少也伸出双手搭在李员外的肩上,同样地真情流露,同样地热诚感人。 “是你,真是你哇,二少,真的是你哇——” “没错,大员外,是我,真的是我——” 李员外一叠声语无伦次的问道。 燕王少也是一叠声的回道。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一刻更感人呢?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全在两个人的脸上完全的表露 了出来。 没有一丝虚伪,更不掺杂一点做作。 能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想起了什么,李员外猛然的推开了二少。 他的表情又变了,变得一脸委屈,一脸不被人信任而恼火的样子。 燕二少英俊的脸上露出不解和疑惑,他看着李员外的这付模样,还真是满头雾水。 “怎么啦!?我的李大员外?”燕二少问道。 “怎么啦!?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啦?我的二少爷,你……你这不是存心要把人给折腾死 吗?你……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员外任叫道。 “什……什么怎么回事?”燕王少笑问道。 李员外恨不得咬掉对方的鼻子。 对这武林尊称“弱二少”的公子爷,李员外还不至于太过份,虽然他们的交情是如此的 浓厚,毕竟在他的心目中,燕二少几乎就象一尊神那样的让自己崇敬、景仰。 所以尽管恨得牙痒痒的,李员外只好平静下来激动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 “在大牢里撞墙死的人是谁?” 当然明白李员外何指,燕二少却笑道:“噢,他是‘黑白盗’姬承拳。” “黑白盗”,李员外当然听过,那个人是出了名的坏胚子,杀人无数,他作案的对象更 不分是谁,凡是他遇上的男人一定没命,女人更是先奸后杀。江湖黑白两道他都不理睬,所 以才有个外号叫“黑白盗”。 “可是那明明是你啊!”李员外却有些故意道。 “如果那是我的话,你岂不是活见鬼了?”燕二少敢情也挺诙谐。 “我是问那个‘黑白盗’怎么会装扮成了你?而你又怎么能逃出了那大牢?”李员外急 巴巴的问道。 “大员外,我抱歉,这件事情瞒住了你们,只因为事关我们燕家的名誉,而我却被人陷 害得抬不起头来,所以只有出此下策,你呢,就大量些,多包涵喽!”燕二少向李员外作了 一揖道。 李员外赶忙跳过一边,口里连道:“好啦!好啦!你要过意不去,嘴里说说就好了,你 这又打躬作揖的我消受不起,我可不想折寿哩!” 本来嘛,以“燕二少”的武林声望,连少林掌门都亲迎寺外,李员外又怎敢受他一礼? 在树下,燕二少戴上了这张制作精巧,又很难让人看出破绽的人皮面具。 现在他已成了懦衫人,李员外没想到在他的豆腐摊上化解了他和燕大少奶奶的一场杀伐 的人,居然会是他。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燕二少换了个人,也换了另一种嗓音的问着李员外。 李员外揉了探眼睛,他真难以相信世上有这么天衣无缝的化装术。 回过神,李员外连声说道:“甚么?呃!当然,当然,首先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把‘黑 白盗’弄成了你,你又怎么离开大牢的?” “‘黑白盗’是‘鬼捕’铁成功弄进牢里,故意把他弄得面目全非,好装扮成我,说来 也是凑巧,‘黑白盗’手腕处也有一颗朱砂痣,只是他在左手,而我在右手。人死了又有谁 会去注意这点呢?所以这瞒天过海之计也就没受到别人的怀疑。当然这一切安排也都是‘鬼 捕’包办的,因为我好象还没听说有哪一个县衙里,会没有他的门人弟子的。” “好个臭秃子,还有模有样的在那唬得我们团团转。”李员外听完不禁暗骂“鬼捕”不 是个东西,却不好说出来。 “那么,那些官府定的罪名也全都是虚无的喽?”李员外又问。” “你说呢?我的大员外。”燕二少反问了回去。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员外当然知道自己问了一句乱没有“学问”的话。 “我……我的意思是说大侄子的死我已知道了是怎么的一回事,可是……可是你嫂子的 事又……” “她不是我嫂子,是我嫂子的妹妹‘玄玄女’赵蓓妍,这出戏也是我们事先串演的。” 燕二少说道。 李员外道:“难怪,有那么好的身子,原来她是‘玄玄女’,不用说你这精巧的人皮面 具,也是出自她那双灵巧的手唆?” 李员外没待燕二少回答,接着又问:“那我实在弄不懂了,怎么我嫂子又会变成了‘玄 玄女’了呢?” 燕王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缓缓地道:“在我大哥遇害,被人运回庄时,我嫂子那时正在‘洞庭湖’‘君山’娘 家里,我嫂子不会武,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她的妹妹‘玄玄女’却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女, 她们两人本就是一对孪生姐妹,只因妹妹从小就送予他人抚养,长大后方才认祖归宗……” 顿了顿,燕二少又接着道:“大哥的无头尸体被运回庄时,恰巧‘玄玄女’正在我家作 客。只因这事太为离奇,故而我们也未张扬,草草落葬后,我就出外寻凶,谁知白花了三个 月的工夫,竟在一点线索也没有,返庄后经我和‘玄玄女’分开细的研讨、推理,只知道凶 手似乎对我们的一切都很熟悉,而他的作法,更像要一步步的把‘迥燕山庄’完全弄垮不 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我们也才演出了这苦肉计,为的是把这凶手引出来。” 有些明白了,李员外又问:“为什么连我们也要瞒呢?如果明讲了,我们不是也可出出 力,跑跑腿,人多也好办事呀!” 苦笑了一声,燕王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就因为我怀疑这凶手是对燕家非常熟悉 的人所为,在事情没有明朗化以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你又叫我怎么和你们说呢?既 然是苦肉计,当然就需要逼真点才行呀!” 李员外道:“可是也不能真的要我和‘玄玄女’差点于起来呀!你就不知道她那付凶狠 劲,就象要把我给活吞了似的。” 燕二少笑了笑说:“是吗?当时我也在场,我看好象是你有些不怀好意的想吃人家的豆 腐呢?” 摸了摸脑袋,李员外讪讪笑道:“二少,这……这也不能怪我,在当时我们都认为她有 问题嘛,所以……所以……嘿……嘿……” 这的确是件不太好意思的事,毕竟李员外当时是有那么一点想吃人家豆腐的念头。 燕二少看到李员外那种搔首挠耳的窘相,仍然笑道:“好啦!大员外,我又没怪你,你 又何必掩饰!?再说我岂能不知你的那些毛病?” 给人说中了心事,也亏得李员外皮厚,他见风使舶的又问“二少,你知道你大哥‘无回 燕’没死吗?” 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二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已失去。 有些困惑,李员外说:“是不是这一切都是……” 摇摇头,燕二少说:“目前还不敢说,只是这一切都太令人难解,何况这……这根本是 没理由的事……” “可是目前所有的箭头全指向了他啊!”李员外急急说道。 二少没再说话,只因为他也明白。 然而又能要他说什么呢?毕竟哪有做哥哥的会这般恶毒的去陷害做弟弟的?这非但是不 可能,而且更令人难以置信。 沉默了一会,燕二少说:“你现在去‘望江楼’赴约是不?” “你也知道这件事?二少。”李员外有些诧异。 “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吗?”燕二少笑着说:“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怎 么会弄成这么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耸了耸肩,李员外露出一抹苦笑。 他这抹苦笑,还真让人看得心里发苦。 燕二少似欲要看穿什么,又追着问:“大员外,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这一切却又不 象假的,能告诉我原因吗?” 唇角有了些轻微的抽搐,李员外说:“莫说你不相信这是真的,就连我也不相信这是真 的,然而……二少,唉,现在真与伪已不太重要了,什么原因,我更是一头雾水,恐怕只有 问‘他’了……” 二少有一刹那的沉默,突然说:“我看到过小呆。” “在哪!?什么时候?”紧张的问。 “向阳城,他没有看见我。” “向阳城?!……” “还有一个美丽的少妇。”二少用着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李员外说。 “美丽的少妇?!难道是她?……”李员外喃喃的思索着。 “她是谁?难道你也认识!?”燕二少盯着问。 有些腼然,李员外只得把他和小呆二个人以前同时爱上欧阳无双的事给抖露了出来。” 燕二少拍了拍李员外的肩头,摇头叹息。 “你们可真是活宝一双,难道世上只有欧阳无双一个女人吗?” 李员外笑着说:“当然不是,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既然这世上不只是一个女人,我想你们就绝不会因为女人而有误会才对。”燕二少想 要解释什么却没明显的表露。 “问题是这个女人却被我和小呆同时给放弃了。”李员外也有感而发。 一个女人被男人放弃,本就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如果伺时被两个男人放弃,这可就不只是一件难过的事,简直难过得可以令人上吊。 “我想解开你们之间的这个结,做个和事佬、鲁仲连,你有意见吗?!” 燕二少几经思考,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眼里诚挚的望着李员外。 有些不太敢的望着对方,李员外像是无奈的说:“二少,有您,我想这江湖中还没有谁 敢拂您的意,只是……只是……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不是个真正的大员外就行了……” 笑了笑,燕二少拱拱手说:“谢啦!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个员外,也绝不会拿你去和真正 的员外比,因为一个员外碰到这种事,是宁可花银子,也绝对不敢冒一点生命的危险。” “既如此,要谢的该是我呢!” “这倒是实话,我可不愿你们自食誓言呢……哈……”燕二少想到当年碰到李员外和快 手小呆,不觉笑出声来。 因为他也没想到二个当年的毛头孩子,居然今天全成了江湖中响当当的大人物。 “二少,明天就是‘望江楼’之会,时间的急迫恐怕“放心,这个打架嘛……嗯,就和 结婚一样,一个人既不能和自己结婚,当然也就无法自己和自己打架喽,你说是不?”燕二 少莞尔的说。 “唉!碰到了您,我也没话好说,二少,您就看着办好了,反正我信得过,也服了您 的。” 能让李员外信服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位了。 燕二少看着这位,想到了什么,不觉又握住了李员外的肩头,衷心的说:“大员外,谢 谢你,谢谢你们为了我的事情不辞辛劳……” 李员外微胖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二……二少,您要这么说,干脆……干脆……拿 把刀把我杀……杀了去吧。 交友如此,燕二少还有何言?你若是他,有这么个朋友就会明白他现在的心理。 李员外望着二少那矫健修长的身影,象一抹轻烟般消失在路的尽头,有些怅然若失。 只因为他对他向来有着一股英雄式的膜拜。 可是他知道,若要拿自己和他来比,这“英雄”两字,恐怕连边也沾不上,虽然别人也 敬重自己是个“英雄”。 他信任他,就如他相信人不吃饭会死一样。 他更处处拿他来做为榜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个人人夸赞的“李大少”。 ------------- 幻想时代 扫校 第十四章 蒙奇冤>> 古龙《菊花的刺》 第十四章 蒙奇冤 这场雨来得很莫名其妙。 明明该是个阳光普照的天气,雨点却一滴一滴的洒落下来。 就象是情人的眼泪,它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不管在什么地方。 反正在她想起来的时候,它就会三不管的流了出来。 看到这细细的雨丝,李员外盘坐在这破败的小土地庙前,心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雨说大也不大,说小可也会把人给淋成个落汤鸡。 很想早一刻赶去‘芙蓉城’,却偏偏碰上了这场雨,不得已,也只好暂避一阵现在他刚 伸了个懒腰,眼里一亮,险些闪到了腰。 因为他发现到庙前那让雨雾迷蒙的黄土路上,有着十几名年龄老少不等的叫化子,正冒 着雨急步的朝着这赶来。 看他们匆匆的样子,似乎也看准了这一荒弃多年的土地庙,正可一挡这莫名其妙的一阵 急雨。 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李员外的圆脸显得更圆了。 “嗯,好家伙,敢情咱们丐帮的精英来了一大半,莫非全都是为了我的事?咦?! 哈……连郝大叔也在里面!” 老远的那群叫化子中间,李员外已一眼认出了一位牛高马大,穿着红蓝破布缀补的老者 来。 站起了身,弹了弹屁股上的浮土,摆出了大马金刀的架势,拄着打狗棒,李员外好整以 暇的等着他们的来到。 愈到近前,他愈感心惊。 原来那群人里,他又认出二位:“残缺二丐”。 这“残缺二丐”在丐帮的身份地位,称为“至尊”毫不为过,因为他二人至今已达九十 高龄,论辈份可是李员外师父“乞王”的师祖。 平日里就甚少露面的祖师爷,这时突然连块出现,怎不让李员外心胆俱惊? 只见他现在脸上的笑容已逐渐僵硬,而那大马金刀的架势,也失去了味道,反而让人觉 得垮兮兮的样子。 因为这“总监察”一职的威风,在这二位面前可是一点也摆不出来,所以本来是好整以 暇,也就变成了惶恐不安。 人刚到,雨也停了,这也还真是奇怪的事儿。 两位鹤发红颜,身躯高大的“残缺二丐”在前。一缺右耳,一缺左目,三只眼睛瞬也不 瞬一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李员外。 后头十名鹑衣百结,每人身上少说也有五、六个绳结的丐门弟子一字排开,脸上却都没 什么表情,直愕愕的也望着一脸恐相的李员外。 平常总是逢人就笑嘻嘻的员外李,现在可换上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只因为他可没有那么 大的胆子,敢对这二位稍有一丝不敬。 “祖……祖师爷,弟子李员外叩……叩见。” 李员外刚跪下,说完话,在他想对方二人一定会和颜悦色的要自己起身。 谁知道一抬眼,他却发现这两位祖师爷突分左右,闪开了两步,生生避开了自己的磕头 一礼。 还没意识过来怎么一回事,耳中已听到那平日甚宠爱自己的“无耳丐”仇忌不含感情的 声音。 “不敢,你请起。” 不错,人家是要自己起身,不过话可是冰冷的象一把冰碴子,让人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心里七上八下,李员外站了起来,脸上的苦相可真难形容。 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开口。 周遭的空气冷得令李员外打心底泛起一阵寒惧。 “无耳丐”仇忌手中高举着一块竹牌,尚未开口,李员外一见,双膝就待又要跪下。 只因为谁也知道那块竹牌正是丐帮至高令符,亦代表着帮主“乞王”亲临。 见符如见人,李员外一看到那块竹符怎敢不曲膝? 何况“乞王”又为他的授艺恩师。 “李员外,你非我丐帮中人,不必跪下。我之所以拿出‘火竹令’,只为了表明我们是 奉令办事。”面色冷漠的“无耳丐”仇忌冷冷的说道。 话是不错,李员外自始就没正式人帮,”虽然他是当今丐帮帮主“乞王”门下,也是唯 一的弟子。 可是他自己,甚至所有丐帮一百七十二舵数万弟子,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他不是丐帮中的 人。 而且不论帮里帮外,江湖人士,武林豪杰,谁也都知道“丐门之宝”李员外,这可是不 争的事实。 如今他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活神仙”,居然会说出这几句就算死,他也难以接受的 话来。 “祖……祖师爷,为……为什么?……”李员外睁大着双睛,惶声问道。 打从娘胎出来,李员外从没有再比这一刻更令自己感到惊恐。 他现在冷汗潸潸而下,在这初秋,又是雨后的凉爽天气里,竟然连里衣也快湿透。 “李少侠,我刚说过,你非我丐帮中人,这祖师爷三字,老朽承当不起,今天幸而碰到 了李少侠,也正好为我丐帮向阁下讨个公道……” 话是愈来愈离谱,当然李员外也愈听愈迷糊。 他已隐约感觉出来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不敢答腔,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所以他只有睁着双眼,满脸疑惑的看着这位一向就十 分冷酷的丐帮五代长老,静聆下文。 两名五结丐帮舵主级的门人,不发一言的绑上了一条红布条在各人的打狗棒上,飞快的 朝来路奔去。 李员外的心立时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因为他知道这种意思:他们一定到半里外去设下拦路以便告诉江湖同道,丐帮正在此处 理帮务,闲杂人等不得侵人。 事情的严重性,已可明显的看得出来。 “阁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险诈,手段又如此毒辣,你不觉得一切都操之 过急了些吗?能否说说你的理由和你的动机?” 年纪大的人,涵养究竟高些,虽然“无耳丐”仇忌眼里全是痛恨之色,白须惊动不已, 问话的语气却并不太过,只是稍嫌冰冷。 到目前为止,李员外亦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整个人如在大海里,连方向都 摸不清,你又能要他说什么?又怎能回答? 嗫嚅的开了口,李员外希望自己是个哑巴,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他说话的声音会如此难 听。 “祖……弟子实……实在不知犯了何罪?请祖……明说。” 硬是把后头二个字吓了回去,就差点没合了气。 十个人,二十双眼睛,却都是一种鄙视的目光。 甚至李员外可听到其中有人不屑的哼出了声。 “阁下,你不是那种藏头缩尾的人,自己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只是我们猜不出理 由,更想不出原因,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劳师动众,秘而不宣的苦苦搜寻你了,现在我们只 想证实这许多事在你的动机是什么而已?” 说了一大堆话,还是没说出什么事来。 李员外已憋得几乎忍不住想上前掐往这位“活神仙”的脖子,或者踢他两脚。 这只是想,在心里的最深处想,心里再急,脸上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不出题目,又如何作答? 狠下了心,李员外“呼”地一声,双膝跪下了地。 也不管面前的人全问向了两旁,他痛苦的巡视众人,语音急迫的说:“祖师爷,郝大 叔,我求求你们,告诉我真相,我实在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就算瞎子吧!看不到李员外脸上的表情,也可听出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惶急,和真诚。 “无耳丐”仇忌和“缺目乞”华开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半””仍然是“无耳丐”说 话,可是语气间已略为缓和了些。 “阁下,当真你不知我们何指!?” “祖师爷,弟子实在不知。” 李员外一脸受了冤的样子,倒让诸人有了些许的疑惑。 “你认识‘兰花手’欧阳无双?” “认识。” “你认识‘飞索’赵齐和一位叫小翠的丫环?” “认识。” “你认识本帮江南第四十二分支舵舵主‘独眼丐’戴乐山?” 冷不防对方有此一问,李员外思索了一会,有些想不起来的样子,然后才摇了摇头。 “你会不认识?!”“无耳丐”仇忌有些不信的问。 丐帮门人众多,分支遍布大小城镇,李员外又怎能—一识得?莫说他了,恐怕就是帮主 “乞王”恐怕也不见得全都认识。 然而李员外终日在江南打转,虽然他说不认识,可是在别人的想法,却觉得他所言不实 在了。 “好,很好,就算你不认识,可是丐帮弟子的装束打扮,身份表记,你总不能说你不认 得吧!” 这当然认得,李员外可是艺出丐帮。 不知对方说话的用意,李员外扬起头不得不承认,开口说:“弟子自是认得。” “那么你残杀戴乐山及三名门人弟子是存心罗?”“无耳丐一紧盯着李员外一瞬也不瞬 的紧逼着问。 这不啻晴天霹雳,李员外可没想到怎么自己会成了杀人凶手,而且被杀的人还是自己同 门。 他急忙辩道:“弟子不知,弟子绝没做过此事……” 不置可否,“无耳丐”仇忌又说:“你先奸后杀了小翠,始乱终弃了欧阳无双,这些姑 且不论,但你却不该为谋帮主大位而铲除异己,更指使‘飞索’赵齐三日间挑掉江南十二处 与你不睦的分舵……你操之过急了些……”面容一交接着厉声又说:“李员外,你手段之 毒,心思之密,可会想过‘百密一疏’?你借刀杀人之际又可曾想过那些人全是我丐帮中血 浓于水的门人弟子?” 脑际如五雷轰顶。 李员外望着“无耳丐”仇忌,却感到见到的只是一片空白,因为思想的紊乱,已无法让 他凝聚自己的目光。 一个人没有经历过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是无法体会出他现在的心情。 就如同一个不曾爱过,和被爱的人,他又怎能懂得男女之间那个“爱”字,能生人也能 死人呢? 嘴里苦涩得如叼黄莲,心腔紧紧的抽搐已快窒息。 好一会,李员外才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回过神来,顾不得双膝已跪得发麻,膝行了几步, 他嘶哑的说:“你……你们相信这些事是我做的?你们会相信这些事是我做的?!” 一个笑口常开,从来不知烦恼为啥的李员外,如没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相信他会是现 在的模样。 只因为他了解丐帮中人行事所为,如非事关重大,如非证据确凿,如非自己身份地位超 然,是绝不会连丐帮的两位“活神仙”都亲自出马。 这种严肃的气氛,这种“隆重”的场面,他更知道恐怕就是说烂了嘴,也很难证明自己 的无事,洗脱自己的罪嫌。 但是他又不得不问,也不得不辩白,毕竟他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呀! 于是他哀求的说:“敢……敢问祖师爷,能否告知弟子事情的全盘经过……” 有些不忍,也许真有些怀疑,“无耳丐”仇忌望着天际,缓缓的说:“欧阳无双投书本 帮,说你始乱终弃,并奸杀她的婢女,又指使‘飞索’赵齐,这事你做何解?” 很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起。 李员外却似乎豁了出去,振声道:“可有证据?” “欧阳无双指出你后背近股处有一胎记,这点经帮主证实,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员外目瞪口呆,张嘴结舌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一点不假的事情。一个男人如没和这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么人家又怎么会知 道这隐密?何况这还真是隐密。 毕竟那胎记是在屁股上头,可不是在明显的地方。 就这一点已够坐实了李员外的罪名。 因为由这一点已够衍生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虽然这一切都是莫须有,却偏偏李员外不知如何再去为自己辩白。 他已了解到事实的轮廓,也明白了欧阳无双是如何的投书告状。 因为不管男人或女人在被遗弃后,才会因爱生恨出面揭发对方的阴谋,而做为报复的手 段。 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是李员外恐怕作梦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 上。 尤其可笑的是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和欧阳无双间,有构成“遗弃”的条件。 他现在如果手上有把刀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立刻拿了出来,毫不犹疑的回身一刀,削掉 他那半边屁股。 当然光凭这一点证据似乎稍嫌薄弱了些。 “无耳丐”仇忌看着已六神无主的李员外,又再声道:“阁下,为示清白,你可否掏出 你所有怀中之物?” 虽是询问的语气,李员外明白如果不遵从的话恐怕更会显示出自己心虚。 再说他当然明白自己身上除了几两碎银,一些杂物外,没什么碍眼的东西。 也看出对方眼中的坚持,更为了表示自己的磊落,毫不犹豫,李员外翻出了所有怀中之 物,虽然他不明白人家要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两三块碎银,一小包五香作料。 一块啃了两口的硬饼,二包似包着药粉的纸包。 还有就是一把锈花针——大号的。 如果李员外知道这些看来不起眼的杂物中间,有着让自己百口莫辩的要命玩意,恐怕打 死他,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拿了出来。 丐帮首席堂主郝仁杰,李员外称之郝大叔的“百灵丐”,高大的身躯突然上前数步,弯 下腰从那把锈花针中拈起一根,仔细的端详一阵……。 “无耳丐”仇忌侧首问道:“郝堂主,可一样?” 郝堂主轻轻点点头,从怀里亦小心的摸出了四根同样型号的锈花针递了过去。 李员外想不透他们之间的用意,可是他明白这绣花针一定牵涉到了什么? 接过递来的五根针,“无耳丐”仇忌比对了一下,目现寒芒的回过头说:“我们没人知 道你怎么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手法,能把锈花针练成了一种可怕的暗器……很好,真的很 好……” 有时候“很好”的意思代表的却是不好,非但不好,而且还是大大的不好。 李员外现在就可听出了那“很好”二字,对自己来说可能是大大的不好。 “戴乐山四人没想到真是你亲自下的手,阁下,你现在尚有何言?” 当李员外知道那郝仁杰手中的四根针是从四个死人身上起出的时候,他的脸白得就象是 一张白纸。 全身的冷汗又沁沁渗出,他感到天在旋转,地在摇晃,对面的人一个个全象是突然增大 的许多倍一样。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置人于死地的阴谋。 更是一个令自己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阴谋。 他明白现在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因为他们每个人的眼里已说明了一切。 他更知道他已掉进了一个圈套。 而那个圈套已愈来愈紧的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查明事实,就地处刑。” 这是丐帮主“乞王”亲下的口谕,并且“火竹符”亦出,凡是丐帮所属没人敢违令,就 连这两位“活神仙”在帮规下也不敢稍有不从。 难怪帮主“乞王”不愿亲自出马,毕竟他明了他无法面对此一残酷的事实。 谁又能亲自处决自己的爱徒呢? 李员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惨然一笑。 他想起了燕二少的含冤莫白,更体会出了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他无法逃出那桎桔。 闭上了双目,他已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 他更感觉出有人正缓缓地举起手掌,即将落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他不想死,只因为他才只有十九岁。 他不能不死,只因为他已没有了辩白的余地。 “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 李员外如果现在死了,恐怕比鸿毛还轻,毕竟这可是冤死啊!” 十九岁,多灿烂,多绚丽的年龄。 这可是谈爱的年龄,也是欢笑的年龄。 更是不能死的年龄—— “无耳丐”仇忌的右掌才刚刚举起,心里的痛楚万分,有些不忍的闭上了双目。 李员外本来是跪得直挺挺的身躯,突然象根矢一般向后弹射出去,在场的每个人全没想 到,因为李员外明明是一付准备受死的样子,谁知却又会临时变卦?待意会过来之时,李员 外已隔了他们将近八丈的距离。 人也只有在生死关头逃生之际,才能发挥出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潜能。 逃者有心,追者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 再怎么说这“丐门之宝”可是只有一个,何况李员外的语声清晰的传来。 “祖师爷,弟子不愿屈死,定当寻出真凶,届时再领罪受罚——” 于是语声愈来愈远,“残缺二丐”两人停下了步,阻止了众人的追赶。 “无耳丐”仇忌望着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希望我没做错 七月初七鹊桥会。 牛郎织女的故事每个人都知道。 每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好象都会下雨,传说是这一天的雨,是情人们的眼泪。 而每一年的这一天夜里,更有许多人举着头,痴望着夜空,希望能看到牛郎星和织女星 的相会,却总是望不见星星,只淋了一身雨。 今天是七月初七。 今夜也仍旧下着靠靠细雨。 然而“芙蓉城”郊“望江楼”畔,在河中央一处空旷的沙洲上,不知是什么人早已用竹 竿在四周持起风灯。 昏暗的灯光,虽然在细雨中随着晚风飘摇不定,却也把二、三丈宽的沙洲照得颇为清楚 的。 河这边人声吵杂,江湖汉子、武林侠士、乞儿小贩,黑压压的一片。 万头攒动中,仔细点不难发现竟然还有许多大姑娘,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撑着油纸 伞,也在那翘首期待着。 当然这些人聚集在此,无非是想一睹“快手小呆”和李员外的约斗。 毕竟这可是近年来的一大盛事;何况这两个人全是出了名的少年英雄。 子时未到,观战的人当然只有耐心的等下去,虽然淋着雨,冒着寒风,又是半夜。 每个人的心却几乎已沸腾的到了顶点。 连大姑娘们的身上被人摸了一把,也不见她们有所反应,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这在平 日里早就尖着嗓子喊叫的情形,如今可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岂不令人纳闷? 无他,只因为她们准备留着精力,待会好为自己的心上人呐喊加油而已。 所以这可就乐坏了一些登徒子,只见他们蹭过来,磨过去的,占尽了便宜,虽然有的换 来了白服,或者挨了巴掌,仍然乐此不疲。 人的名,树的影。 你若问他们有谁真正见过“快手小呆”和李员外,恐怕还真找不出几人来。 没别的,只因为这世上闲人太多,爱凑热闹的人更多,再加上江湖传言,绘影绘形的才 会造成这么轰动的场面。 夜色漆黑,寒江呜咽,时间也正一步步的悄然流逝 隔着人群好远好远的一处花木扶疏中,“快手小呆”一身锦衣鲜艳,面无表情的不知望 着江水想着什么? 欧阳无双却帮他撑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已快湿透也不觉得。 这可真是一位体贴熨心的女人,难得的是,她又是那般的妩媚动人。 只要是男人,如果有这么一位女人作伴,就连作梦,他也一定会笑醒。 然而“快手小呆”为什么却本无表情呢? 难道他也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怕他淋湿了等会儿上阵会失去了稳定性? 还是他知道这个女人怕他淋湿了,会变得更为清醒? 该来的总是要来,小呆心里叹道。 然而他知道他不是神,就是神也无法让时间停顿啊! 突然,悚然一惊,小呆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他望向欧阳无双,接触到的却是一双复杂难 懂的双眸。 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小呆沙哑的说:“时辰快到了是不 是?” 这是一句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可是在这时刻却是一句最好的话。 古怪的回视着小呆,欧阳无双淡漠的说:“是的,时辰快到了,你后悔不?” 有一丝痛苦显在脸上,小果却摇摇头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做这件事,但它却是我这一生唯一求你的一件事,也是最后求你的 一件事,你既然答应过我,我知道你也就一定能做到是不?” 想要证实什么,也像想要得到保证,欧阳无双紧盯着小呆的双眼,缓声的说。 有着一刹那的冥想,小呆不敢接触那一双眼睛,望着夜空说:“告诉我,小双,为什 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做?我知道事情绝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可是我一直想不出原因,难道 到现在你还不能告诉我实话吗?你该知道,从在你家我答应了你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着 原因……” 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欧阳无双堵上了小果的嘴,阻止他下面的话。 露出了一抹小果永远无法挣脱的微笑,欧阳无双故作轻松的说:“小呆,呆儿,我答应 你,在你杀了他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真正的原因,而这原因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为 了我们将来好,我怎会让你做不义之事呢?” 真是这样吗?小呆有些不解。 然而这一到如箭在弦,这一切也不容反悔,还想再说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 小呆只得轻叹一声。 友情,爱情,这两种感情就真的不能并存吗? 他两者都想要,然而他却偏偏只能选择其一,这可就不只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问题,而 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现在他的头真的疼了,这个毛病自从哑疾好了后就一直存在。用双手轻揉着太阳穴,小 果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等待本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等不但能催人老,长久的等待更能令人发狂。 也只不过一天的时间,李员外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 虽然他只十九岁,可是他的心态却已象九十岁的那般。 而且焦急的等待,已渐渐地让他有种发狂的倾向。 现在他正盘坐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权桠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视着百丈外的那一片沙 洲。 他在等,他在等时间。 他在等,他在等“快手小呆”的出现。 再茂密的枝叶也无法遮挡住那细细密密的雨丝。 他浑身湿透。发消,眉际的雨滴正一滴滴的滴落,顺着他的脸庞,颈项,流人他的衣领 里面。 然而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象他已成了这棵树的枝干一样,失去了知觉。 没有人能够发现这棵树上隐密的藏着这么一个人。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虽然一动也不动的盘坐在那,可是他的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想过。 他在想,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沙洲上的自己,谁知却变成个贼一样的要躲在这 里。 他在想等一下小果出现时,隐在人群中的丐帮门人不知道会不会先有所行动。 他更在想,自己如今成了一个叛徒,这往后逃亡的日子可有得罪受了。 想起了展凤,也更想了欧阳无双。 这两个女人的影子,同样的刻缕在他的心版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难以磨灭的掉。 也直到现在,他才能静下心来仔细的思索,他也才想到这两个女从之间竟好象有着许多 相似的地方。 人就是这样,欢乐及得意的时候,往往忽略了许多问题,也忘了许多不该忘的问题。 人也只有在失意悲愤之下,才能痛定思痛冷静的考虑到许多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和一 些细微得难以查党的过失。 他愈想愈害怕。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无双和展风同样的都会使得那么一手好的锈花针? 还有她们两个为什么会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以及展风没出门又怎么知道小果约战自己一事? 当然他已想起了自己曾经忘了一个最不能忘记的事,那就是为什么燕大少,“无回燕” 燕获会出现在展凤的房间。 这些问题当初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在后来他陷入了那一张看不见的情网里后,他 已醉了。 一个醉了的人,本来就是很容易忘了许多事情。 何况醉在爱情的蜜汁里,人的思想总是迟钝些,也就不会去想,不愿去想,更没有时间 去想。 望不见星星,当然也看不到牛郎织女。 雨,却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淋在雨中,李员外的头脑也愈来愈清醒。 从来他就是一个不肯花脑筋去想事情的人,这场雨已把他那要命的惰性给冲刷了干净。 他现在不得不拼的去思考,因为他已到了几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任何人到了他这种地步,思想都会变得敏锐起来。 他发觉到有许多事情,是那么的不对劲,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欧阳无双为了什么会陷害自己? 他更已体会出展凤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有些欠缺真诚,和变得虚幻飘渺。 一个人一旦对感情的事起了怀疑,也就能够客观的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整件事情。 他从鞋筒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打了开来。 这四根锈花针是他当初从四个死人的脑际取出来的,他始终以为这四根针是欧阳无双使 用的。 现在他已经不敢确定,毕竟就他所知,直到目前他已发现到了有三个人能够用锈花针来 杀人。 针尖有着褐色的血痕.每一根针都会夺走过一条生命。 望着这四根毫不起眼的针,他有些心慌意乱,这也才想到昨天和燕二少匆匆的会面,竟 忘了告诉他这四根针的事。 只有自己才听得到,他叹息了一声。 因为在这世上,他突然发现了除了燕二少外,他已没有一个可以信任。 师门、朋友、情人,这三者本就是每个人都认为可以值得依赖与依靠的人。 如今这三者对他来说,他却全部失去了信心。 那么又如何不叹息呢? 好几次有种冲动,李员外几乎快忍不住的想冲过去。 因为这种等待的确是种酷刑。 然而理智总是适时的把他唤了回来。 他明白他现在已不能露面,他甚至已可感觉得到丐帮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人 内。 他当然也明白冲动的后果,恐怕还没等到小呆来,自己就已尸横当场。 丐帮的家法,对付叛逆的手段,毕竟他清楚的很。 尤其对一个不服制裁的叛帮逆徒,只要有可能,每一个丐帮的徒众都不会让那个人多活 一刻钟,哪怕是像自己这等超然的身份亦然。 他等下去的原因,只为了想看看丐帮要如何处理小呆约斗自己的这件事。 能有那么多人放着暖被窝不抱,而跑来这里瞧热闹,已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丐帮尚没有 把消息散布出去。 既然他被丐帮追缉的消息尚未传出,那么帮里就一定会有人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 丐帮势大,护短这本就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李员外岂有不知之理?虽然他现在已是丐帮 眼中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