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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雪玄霜 🥳
降雪玄霜
第一回 方兆南师门罹难     西北风劲吹,漫天飘着大雪。   河北入鲁的官道上,奔驰着一匹健马,得得蹄声,荡起了片片飞雪。   马上坐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一身蓝色服装紧裹,外罩着鹅黄色披风,左肩上露出飘垂着绿棺的剑柄,扬鞭顾盼,豪兴横飞。   这少年长相异常清秀,剑眉朗目.虎背蜂腰,面如冠玉,英风逼人,虽在弥天大雪,凛冽寒风之下,却全无畏寒之意,眉宇间欢愉洋溢,嘴角间不时露出笑意。   突然,一只低飞的寒鸦,喳的一声,掠顶而过,振翅西去。   蓝衣少年似被寒鸦的叫声,惊醒了欢愉的回忆,微微一皱眉头,探手入怀摸出了一粒形如莲花,大如核桃的金色暗器,抖手间,破空飞出,去势劲疾,划起了轻微啸凤之声。   但闻一声哀鸣,那急飞的寒鸦,应手而落,一团黑影,摔在了雪地上。   刺骨的西北风,仍然劲吹,鹅毛片的大雪,仍不停的飘落着,四野寂寂,仍和刚才一样的安静,除了他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那皑皑的白雪之下,已埋葬一只飞行在风雪中的寒鸦。   一个不祥的预感,陡然间袭上心头,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忽的放马加鞭,向前疾奔而去。   严寒的风雪中,只见那健马身上一滴滴红色的汗珠,滴洒在白雪地上,用重金选购的长程健马,终于无法负担长时不停的疾奔劳累,用尽它最后一点气力之后,倒了下去。   蓝衣少年在健马倒地之时,双足微一用力,忽然凌空而起,飞跃出八九尺外,轻飘飘的落在雪地,回头望着那倒卧雪地上的健马,轻轻的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马儿,马儿,生死由你去吧!恕我无暇照顾你了!”   说完霍然转身,放腿向前奔去,其疾如箭,速度并不在那健马奔驰之下。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风雪却越来越大,那蓝衣少年一面不停举手挥着头上的汗水,一面仍然拼着余力向前奔走,鹅黄的披风,被怒吼的寒风吹得籁箴作响。   大约有一刻工夫,走到丁湖畔所在,就在这湖畔边缘,巍然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宅院,却看不见一点灯光,夜暗的宠置下,呈现出一片凄凉。   他抖抖身上积雪,慢慢走向那所宅院。   只见两扇漆黑大门紧紧关闭着,他举手拍击一下问环,半晌不闻宅院中有何声息,心中一急,不觉双手加力一推。但闻呀然一声,两扇漆黑大门突然大开。向里望去,只见院中的雪光盈盈,各室内漆黑如墨,一片幽寂、凄凉。   蓝衣少年略一沉吟,挺身而入,回头把两扇大门关好,缓步向前走去。   穿过一所庭院直到宽敞的大厅中,夜色更加黝暗,伸手难见五指,凛冽的寒风,从门外吹入,刮动壁间的字画,全厅一片沙沙之声,更加重了阴森恐怖气氛。   这蓝衣少年虽有着一身武功,也不禁心头微生寒意,不自觉伸手摸摸剑柄。   他本有黑夜视物之能,微微一闭双目,调匀真气,再睁眼时,已可看情室中景物。   只见靠壁处,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张太师椅,排列的十分整齐。他略一沉思,急步向后院奔去,走过一段通道,到一处幽静的跨院门旁,两扇木门,紧紧的关闭着,一股惊恐的冲动,使他毫不考虑的伸手推那两扇木门。   但他右手将要触到木门上时,又突然缩了回来,他知道这是师父静修内功的所在,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闯入。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对着两扇木门说道:“弟子方兆南,特来向师父请安……”   这两句话说的声音极高,余音荡漾燎绕空际,历久不绝,但那幽静的跨院之中,仍然是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回音。   一阵劲风吹来,刮落了房上积雪,洒了他一头一脸,脸上一凉,心中也同时泛上来一股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双手一推木门、但却纹风未动,想是里边已上了栓。   他向后退了一步,暗中运人真气,集于左肩,正待撞开木门,忽然想起师父那庄严肃穆的面孔,立时一收架势,双臂一振,凌空而起,跃上围墙。   放眼望去,两株盛放的腊梅,雪光中傲然挺立,幽香花气,扑鼻沁心。   一个秀慧娟雅的情影,陡然间展现脑际,他想到了十几年前,曾和一个美丽绝伦的小女孩子,共同手植这两株腊梅的情景。   那时,他和她都还是八九岁的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块儿学习武功,一块儿淘气游戏,转眼流光,似水年华,十几年的岁月,很快的过去。   当他艺满离开师门之时,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晃眼又是两年时间,他这次由千里之外赶来这东平湖畔,一半是探望师父,一半是想看看幼小在一起长大的师妹……   他望着梅花出了一阵子神,才飞身而下,缓步向师父修习内功的静室走去。   付思之间,人已到了师父修习内功的静室门外,运足真气举手一推;两扇门应手而开。   但见满室布垂索筛,触目一片银白,两具铜棺,并放在素幄环绕之中。   他呆了一阵之后,大叫一声:“师父!”纵身跃扑过去,双手分扶两具棺盖,泪水泉涌而出。   一阵痛泣之后,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暗道:“师父武功绝世,誉满武林,师母亦是中帼英杰,一手金莲花,名震大江甫北,纵受当世一流高手围攻,亦足可全身而退,这两具铜棺之中,也许不是师父。师母。”   心念一动,急于要查明真象,暗中潜运功力,正侍揭开左面棺盖,一看究竟,突闻一个娇如银铃般的声音,起自身后,道:   “住手!”   转头望去,不知何时.身后己站立一个白衣白裙,长发披肩的少女。   虽然那少女美丽绝伦,但在此时此地,阴气森森,素馒低垂,双棺并陈的静室之中出现,而且又来的无声无息,方兆南纵然胆大,也不禁吓得心头一跳。   只见那白衣少女微一启动樱唇,冷冷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跑到这里哭哭啼啼?”   方兆南一沉吟道:“在下乃周老英雄的门下,贱姓方,草字……”   白衣少女接道:“好啦!我又没问你姓名。”   方兆南听得一皱眉头,道:“这两具铜棺之中,存放着什么人的尸体,我可否打开瞧瞧?”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别瞧啦!一个是周佩周老英雄,一个是周夫人。”   方兆南只觉一股热血由胸中直冲上来,厉声喝道:“此事当真?”   白衣少女神色不动的冷然答道:“不信你就打开棺盖瞧瞧吧!”   方兆南双手用力,咋喳的一声,启开了左面一具棺木,探手怀中摸出千里火筒一晃,火光闪动,幽暗的静室中,亮起了一道熊熊的火焰。   目光及处,只见两具棺木之间,放着一张很小的茶几,茶几上置放着一支已经点残的蜡烛。   他抖动着右手,燃起蜡烛,素幢环垂下,烛光更显得明亮。   只见白绞覆盖着一具仰卧的尸体,单单露出一颗花白长髯、白布包发的人头,十几年教养深恩,在他心日之中早已深刻的留下师父音容笑貌,一望之下,立时辨认出来,那仰卧在棺木的尸体,正是他两年未见的恩师遗体。   只觉胸中热血翻腾,再也难以控制悲愤激动的情绪,大喝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扑拜在棺木之前,放声大哭起来。   温馨的旧情往事,现下都化成了悲愤痛苦,这一哭真是哀倒欲绝。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方兆甫已哭得泪尽血流,这一场大哭,暂时发泄了他奎塞在胸中的悲愤情绪,心神逐渐的安静下来。   定神望去,只见那茶几上的蜡烛,只余下了半寸长短,那冷如冰霜的白衣少女,仍静静的站在一侧,脸上神色,毫无变化。   方兆南缓缓的站起身子,目光凝注那白衣少女身上,问道:   “你是什么人?我师父师母的尸体,都是你收殓的吗?”   白衣少女望也不望方兆南一眼,冷冷的答道:“我父母受过周老英雄的济助,我收殓他们尸体,算替父母报恩,你已哭闹了一个更次,现在该走啦!”   说完,慢慢的转过身子,缀步向素帏后面走去。   方兆南急道:“姑娘暂请留步,在下还有几句话说。”   那白衣少女已快走人白帏,闻言停住脚步,道:“什么话快说!”   方兆南见她背己而立,连头也不转一下,不禁心头微生怒意,忖道:“这少女好生冷傲。”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那少女似已等得不耐,身躯晃动,人已隐入白帏之中。   方兆南久随师父身侧,常得周佩召人这静室之中受教,知那素帏后面,并无复室,当下提高声音,问道,“姑娘可知家师膝下一位女儿.那里去了么?”   只听素帏后面传来那少女冷冰冰的声音,道:“不知道。”   方兆南双眉一挑,又问道:“姑娘几时到此,可曾见到家师被害的经过?”   但闻白衣少女简短的答话,道:“我来此时,他们已被人杀害很久了。”   方兆南疑心突起,略一沉吟,迫着问道:“姑娘何以知道家师夫妇遇害,特地赶来此地收殓尸体?”   素帏后面传出那白衣少女清脆冰冷的笑声,道:“怎么?你怀疑我是杀害了你师父母的凶手么?”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方兆南只觉那娇脆的笑声之中,似乎含蕴着一股阴寒之气,听得人毛骨悚然,连打了两个冷颤。   忽然间,素帏一角,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纤纤玉指,紧握着一支胡桃粗细的红色蜡烛,那冷漠娇脆的声音又言道:“你要留在这里替你师父、师母护守灵筛,也好,快点着这支蜡烛,合上棺盖。”   方兆南只觉这少女言词难测高深,行动诡异绝伦,在这等风雪之夜,素帏双棺,阴风森森的静室中,更使人有一种人鬼难辨之感。   纵是他一身武功之人,也下觉心中直冒冷汗,本能的伸出右手,接过蜡烛。   只听那素馒之后,又传出那白衣少女冷冰冰的声音,道:   “你这支蜡烛,已足可支持到天亮,你要是不怕,就在这静室中坐一夜吧!”   方兆南换燃了新烛,盖好棺盖,席地椅棺而坐,望着那莹莹烛光,心中泛起万千感慨。   他想起了投身师门学艺的诸般经过,师父庄严肃穆的性格,使人凛然生畏,师母的慈爱笑容,使人孺慕不已,师妹的娇艳秀慧,更使人倾慕难忘。   欢乐的往事,一幕幕展现脑际,更衬托出目前境况的悲惨凄凉。   夜色深沉,一灯莹莹,他一路的奔走,人早已劳累难支,倚棺斜卧,沉思往事,不觉问沉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肩上被人推了一掌,睁眼望去,只见一青袍长髯的老人,满脸悲愤之容,静静的站在棺木旁边。   方兆南一见来人,不知是惊是喜,霍然跃起,扑拜身前,泪水泉涌而出。   原来这老人乃周佩最为知已的好友,江南四剑之一的张一平。   那老人轻轻的叹息一声,道:“你起来,慢慢的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方兆南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说道:“晚辈昨夜赶来,师父、师母已然遭人毒手多时……”   那老人微感心头一震,道:“什么?难道你师父、师母的尸体,不是你收殓入棺的么?”   方兆南突然想起那白衣少女,摇摇头道:“不是。”   口中应着那老人问话,却突然转身,掀开素帏。   但见素帏之后,齐齐的排列一排人头,那白衣少女,已不知何时离去。   青衫老人脸色一变,大踏步直入素帏后面,方兆南呆了一呆,紧随那老人身后进去。   只见素帏后面壁角之处,堆积着十几个无头尸体,方兆南暗暗一数,和那排列的人头刚好符合,不多不少的十五具。   张一平咬牙切齿,冷笑了一阵,道:“好毒辣的手法,当真是鸡犬全诛,一口不留。”   方兆南学艺师门之时,已拜认过这位誉满武林的大侠客,知他一身武功,已达出神人化之境,声誉之隆,犹在师父之上。   此时此地,遇上这位行踪一向飘忽难觅的奇人,极度悲苦之中,油然生出一线为恩师夫妇复仇的希望。   当下躬身说道:“师伯见闻广博,和家师交谊笃厚,师门不幸遭遇这等惨变,要全仗师怕大力,查出仇人姓名,替家师洗雪这灭门沉冤,晚辈虽自知武功不济,但愿凭藉满腔热血,一颗复仇的心,先试敌锋。”   张一平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不用拿话激我,我和你师父交情弥笃,三十年前承你恩师,师母仗义执仁,救了我一条性命,迄今,我一直耿耿于怀,无时不思图报,他遭此灭门惨祸,我心悲痛之深,决不在你之下,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报此仇!”   话至此处,再难自制,两行老泪,滚滚而下。   方兆南噗通一声,拜倒在地,道:“晚辈先代亡师夫妇,叩谢张师伯高谊隆情,”   张一平毕竟是涵养极深之人,一阵激动过后,心中逐渐平复下来,两道冷剑般的眼神,从头到脚的把方兆南打量了一遍,道:“起来,把你昨宵所见之事告诉我。”   方兆南依言起身,暗中留神望那堆积的尸体之中,并无师妹遗体,心中略感宽慰,黯然一叹,把昨宵经过之情,很详尽的对张一平说了一遍。   张一平听那白衣少女奇异的举动之时,心中不禁大感惊奇。   他暗道:“女孩子家,大都天生胆小,纵是习武功的人,也不可能有这般超异须眉的胆气,在风雪凄冷的夜里,一所寂寂无人的大宅院中,伴守着一堆尸体……”   方兆南似看出了张一平脸上疑虑之情,当下接道:“晚辈之言,句句属实,那白衣少女的奇异行动,实使人有一种人鬼难辨之感。”   张一平淡淡一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贤侄不是因极度悲菩的一种幻觉,那白衣少女,倒是一条最好的追查线索。”   方兆南叹道:“晚辈如非亲目所睹,只怕也很难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奇特之事,难怪师怕要心存怀疑了。”   语声亩落,突见一道白光,破筛飞来。   方兆南幼得师母传授金莲花暗器绝技,耳目极是灵敏,右手一招,接住飞来白光,只觉人手冰冷,定神看时,所接暗器竟是一团雪球。   这雪球似经人用力捏成,大如杏子,坚硬异常,发这雪球之人的手法,亦似极有分寸,穿馒破柿,应位奇准。   但方兆甫举手接住雪球之时,不觉得劲道猛烈,这种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腕力,如非身具上乘内功之人,实难拿捏如此之准,不禁心头大感凛骇。   张一平冷哼一声,双足微一用力,身躯如箭平射而出,身法奇奥,果然是一代名家身手。   方兆南左手一拨素筛,一个”燕子穿云”身法,跃出静室,抬头一看,只见张一平站在屋脊之上,正四下眺望。   忽见他左脚向后一滑,人不起步,腿不屈膝,身子白屋上直滑下来。   脚落实地,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张一平今天算栽到家啦!孩子,快快捏碎你手中的雪球看看。”   方兆南右手指微一用力,雪球应手而碎,果然那球之中,包着一片白绫。   只见上面写道:“此非善地,早离为上,以免遭杀身之祸。”   下面既未署名,也未划什么标记符号。   张一平虽是见闻广博之人,但一时之间,也为之愕然一呆,他想不到这竟是一纣善意示警的短笺。   方兆南突然:一扬两道浓浓的剑眉,道:“张师伯,咱们留这里等他们。”   张一平黯然一叹,道,“年轻轻的孩子,能有这份胆气,诚是可贵,不在你师父教你一场,不过,你留在这里,于事无补。”   方兆南突然滚下来两滴泪珠,接道:“晚辈亦自知武功难望家师项背、可是师门仇恨,不共戴天,再谋报仇之策,方兆南如今生不能歼仇剑下,有如此树。”   右臂一翻,长剑出鞘,寒光闪处,但闻喳的一声,一株腊梅,应手而断。   张一平双目神光闪动,似是被眼下少年的冲霄豪气,激起了故旧之情。   但只一瞬间,他又恢复镇静神色,淡淡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单依那飞雪示警之人的武功而论,已可预测来敌,定然是武功奇高之人,别说你留此干事元补,就是老夫,只怕也难是来人敌手。不过,我已是行将就木之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故友情重,溅血何憾,纵然埋骨这东平湖畔,常伴故友泉下英灵,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如能侥幸脱难,定当设法邀集武林高手,歼仇雪恨!”   话至此处,突然住口,一把抓住方兆南右腕,向外奔去。   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路,张一平才松了方兆南右腕,叹息一声问道:“你认为你师父、师母死的很突然么?”   方兆南被张一平突然扣住脉门要穴,失去抵抗之力,拖着跑了五六里路,憋了一肚子怒火。正想出口相责,但却彼张一平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心中疑念陡生,呆了一呆,道:“师伯此言,究系何意?难道说我师父师母,事先已预知这场灭门惨祸不成?”   张一平仰夭长长吁一口气,道:“不惜,你师父、师母不但事先预知这场灭门惨祸,而且还预知无法逃过这场劫运,所以,既未邀人助阵,亦未避难远走。”   方兆南道:“师伯此言,难使晚辈心服,别说天下之大,到处可以藏身安命,单以恩师夫妇两人的武功而论,纵然不敌来人。亦可全身而退,不致双双陈尸并棺,如非遭人暗下毒子杀害,岂会落得如此悲惨结局?”   张一平略一沉吟,道:“这也就是我费解之处了,周贤弟生性庄肃,律己甚严,生平又结怨不多,自看破世情,隐居东平湖畔后,更是绝缘江湖,除了老夫和一二知己故交之外.很少和武林人物交往。二十年来深居简出,都以伺花课徒为乐,三年前我和他相晤之时,发觉他内功精进极多,就是你那师母,也有了惊人的成就。   纵观大江南北,当今黑白两道高手,能胜过他夫妇两人的。   确是难以找出几个,但我细查全室所得,令师夫妇分明预知修事,早已做了安排。”   方兆南道:“师伯请恕晚辈愚蠢,敬祈不吝明示教言,以开茅塞。”   张一平举目四顾,张望一阵,道,“这不过是由阅历中得来。   说穿了,也算不得什么,你可曾在那灵房尸体之中,发现到你那师妹的遗体么?”   方兆南道:“想我那师妹,乃兰质惠心之人,举世能有几个,也许她已被人劫持而去,晚辈实不敢因而……”   张一平拂然一笑,道:“好孩子,反问的好,你不敢苟同老夫的意见,对么?”   方兆南道:“晚辈不敢。”   张一平道:“那灵房尸体之中,未发现你师父爱女遗体,可作两种解说,说她被人活擒而去,不能算错,说她早被令师遣往他处避难亦可,关键就在那堆积的尸体上了。   方兆南奇道:“恕晚辈智恩愚拙,难解师伯弦外之音,愿闻其详。”   张一平叹道:“如果你留心那灵筛后群积的尸体,一个个身着劲装,即可了然你师父早知惨祸难逃,不甘束手待死,故而着令家中所有仆人,准备应变,想以数十年修习的武功,和来人一拼。   不想来人武功奇高,抗拒之下,落得个满门灭绝的悲惨收场,其间使人不解的是,既然预知惨祸将临,何以竟不肯先行避走,此策纵然不能长期逃避敌人铁脯追踪,但总可暂时避开敌人耳目.然后再徐谋对敌之策不迟。   唉!天啊!为什么不让我早来三日,想不到这晚到一步,竞造成终身大憾。”   方兆南细想灵筛后那堆积的尸体,果然都是一个个身着劲服。当下说道:“师伯观察人微,一言点破晚辈迷津,家师既自知这场惨祸难免,何以竟未邀人助阵”   张一平沉恩良久,说道:“你师父自隐居东平湖后,很少和武林人物来往,再说纵是有意邀人相助,也难找到适当之人。如果我推论不错,你师父宅院附近,定然还有人在暗中监视那雪球示警之人,也许就是你所见那人鬼难辨的白衣少女。   老夫自信轻身之术,不算太差,但我跃落院中之时,竟然未能目睹来人一点踪迹。这次惨事、恐非一般武林中仇杀事件,对方手段之辣,武功之高,都非一般江湖人物所能比拟,而且杀人之后,不掩藏灭迹,分明另有作用,那白衣少女守护灵筛,亦恐有所用心。”   他略一沉吟,又道:“就老朽眼下所见,有两件急事要办,一是寻找你那师妹下落,二是查出仇人是谁,最低限度,也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以便追索。   方兆南道:“师伯见虑深远,晚辈五体投地,尚望师伯看在和亡师一场相交分上,代筹复仇之策,则晚辈感恩不尽了,”   话一说完,人已拜倒在雪地之上。   张一平黯然一笑,伸手扶起方兆南,道:“孩子,你起来,我和令师交谊,深论骨肉,情直生死,你下求我,我也要豁出这条老命,非要追出事情真相不可。   现下咱们分头行事,你去寻找你师沫下落,老朽重返凶宅,再作一番仔细勘查,也许故友英灵佑护,使我能暗中睹得仇人一面,也好早谋报仇之策。”   方兆南道:“晚辈身沐师门十余年教养之恩,粉身碎骨,罔报万一,眼下师父、师母罹此惨祸,晚辈岂可退缩不前,避重就轻……”   张一平摇摇头,接道:“此返凶宅,旨在搜查敌人遗留痕迹,并非和人拼命,行踪愈是隐密愈好,你如和我同去,不但于事无补,且将累我分心顾你,何况找寻你师妹下落之事,乃此次惨局最为重大关键,比重探凶宅,更为重要。”   方兆南知他武功高强,誉满大江甫北,绿林道上人物,闻名丧胆,自己武功和人相差甚远,如坚持同去,只怕真有累人之处。   略一沉思,叹道,“老前辈既然如此说,晚辈自是不便再坚持愚见,但天涯茫茫,我师妹行踪何处,叫晚辈到那里去找?”   张一平探手人怀,摸出一校口面锋利如刃的金钱,说道:   “你带着这枚金钱,即刻赶往鲁南抱犊岗朝阳坪,去见袖手樵隐史谋遁,如果他不肯相见,你就出示这枚金钱。   他收下这枚金钱,必然会问你有什么事要他相助,此时千万不可说出要他助你寻找你师妹之言,只说还钱索恩的原主未到,晚辈只是奉遣来此,先行通报史老前辈一声。   不管他如何冷嘲热讽于你,都要尽力忍耐,不可反唇顶撞,待他把金钱还你之后,再提来此寻你师妹之事。   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儿戏,你必须要以最大耐性,忍受他讥讽之言,否则一着失错,不但你无法见得你师妹之面,且将破坏我全盘计划。”   方兆南只听得皱起眉头,一脸茫然之色,但见张一平说的郑重异常,只得随口应道:   “如若真能寻得晚辈师妹,有助我恩师夫妇复仇之事,晚辈就是受他一顿打骂,也绝不还手就是。”   张一平叹道:“袖手樵隐为人怪僻,生平下愿管人间事,听他那袖手二字的绰号,就不难知他为人,眼下寸阴如金,我无暇与你解说,好在一两天内,我也要赶到抱犊岗去……”   他微一沉忖之后,又道:“如果我在三天以内、仍然未到。   你可再用这枚金钱,要求袖手樵隐在三十月内查出杀害你恩师夫妇的凶手姓名来历……”   方兆南本是极为聪明之人,已听出张一平言词弦外之意,无异告诉他三日内不能去抱犊岗朝阳坪和自己相会,定已是遭入毒手,埋骨东平湖畔。   他不禁炫然说道:“师伯义薄云天,晚辈感佩至极,师门血债,深如江海,方兆南有生之年,必要雪此大仇,纵然溅血碎骨以赴,亦是在所不惜……”   张一平仰脸望天,豪气顿发,呵呵一笑,接道:“纵然退得敌人,也未必真能把我张一平留在东平湖畔,贤侄但请放心去吧!倘若见得你师妹后,先不要告诉她你师父师母遇难惨事。   袖手樵隐生性冷僻,从不和武林中人物往来,这枚金钱虽然可使他臣服,但只能限定求他一事,贤侄人极聪明,届时不妨见机而作,切莫浪用了这枚金钱,老夫言尽于此,你快些上路去吧!”   方兆南微一沉忖,扑身一拜而起,道:“晚辈敬领师伯教言。”   当下一提真气,转身疾奔而去。   张一平望着方兆南的背影,逐渐消失,才长长吁一口气,缓步重向来路归去。   方兆南一路放阀疾奔,人暮时分,到了一处小村镇上。   只觉腹中饥肠椎侥,极是难耐,原来他急于赶路,已一天一夜没有吃饭。   抬头望去,只见村刚临路处,一片白布招展,正有一所卖酒人家。   方兆南放缓脚步进了店门,只见店中三张破旧的八仙桌上,已有两个酒客对面而坐,这等小村镇上酒店,大都是一个人兼具掌炉跑堂,人手极少。   入得店后,立时呼叫酒菜。他那知,叫了半晌工夫,仍不见有人出来招呼,不禁微生温意,高声喝道:“店里面有人么?”   只见垂挂在套间门口的布帘启动,缓步走出一个十五六岁,衣着褴楼,头梳双辫的女孩子,娇声应道:“我爷爷赶集去啦!   还未回来,余下的酒菜,都被先来的两位客人叫了。”   方兆南听那女孩回答酒菜俱无之言,不觉怒火冲心,呼的一声击在案上。道:“既然酒菜已卖完了,为什么不把酒招取下?”   忽然想到自己乃堂堂七尺之躯,如何能对一个未见过世面的乡村姑娘,发这种无名之火。   当下改容接道,“在下急于赶路,已一日一夜未进食,酒菜既已卖完,在下自不便强索强买,尚望姑娘行个方便,替在下张罗点充饥之物,当以重金相谢。”   那村姑虽然衣着褴楼,但人沉稳之极,目睹方兆南发怒之情,毫无惊惧之色,只是冷冷的站在一侧,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望着方兆南。   那镇静从容,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和她一身褴搂装束,大不相称。   方兆南由发怒到和颜相向,她一直静静的站着,未接一言。   直待方兆南话完,她才微微一笑,道:“大爷衣着华丽,器字轩昂,分明是贵家公子身份,像我们这僻野乡村,路旁小店。   每日酒客有限,酒菜之物,必要量出而备,既已卖完,就无点滴存货,重金相谢之言,恕村女歉难白受。”   说来不疾不徐,风雅婉转,分明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姑娘,不知何以竟在荒僻的山村之中,掌炉卖酒?   方兆南心头微感一震,不自觉抬头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   只见她身材纤细,眉目似画,微启双唇中,齿如扁贝,瑶鼻端正,轮廓秀美至极,只是肤色黑了一点,虽然年岁尚幼,气度却很高雅,满脸笑意,风姿撩人。   当下一抱拳,道:“姑娘谈吐不俗,想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请恕在下方才冒犯之言。”说完,转身出店而去。   忽听那村姑娇脆的声音,起自身后道:“公子慢走一步。”   方兆南转身望去,那村姑已站到店门口旁,微笑道:“这等寒冷之天,公子兼程赶路,想必有要紧之事,眼下天色又将入夜,严寒更重,前去不远,就进山区了。   公子虽是身负武功之人,但在漫山大雪覆盖之下,乌兽都已经绝迹了,想打乌兽充饥,只怕难以如愿。”   方兆南大大的吃了一惊,暗道:“此女何以竟能猜到我心中所思之事,又看出我身负武功。”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那衣着吕楼的村姑,又是微徽一笑,道:“公子请返小店略息片刻,容村女为你筹点食用之物吧!”   方兆南只觉对面少女不但谈吐文雅,而且举动着着出人意外,心中又是敬佩,又感害怕,虽想推辞,便又觉腹中饥饿难耐,略一沉吟,重又随那村女逅回店中。   只见那两个面对面而坐的酒客,神情木呆,仍是原姿未变。   似乎动也没有动过一下,下觉心起疑卖,定神一看,惊得他怔在当地。   原来那两个对面而坐的酒客,都是已被人点了穴道,因为自己饥火攻心,入店后只顾呼叫酒菜,未曾留意两人神情,暗自道了声惭愧。   那褴楼衣着的村姑,似是已看出方兆南惊愕之情,淡淡一笑,道,“公子如不觉恶心,不妨就把这两位客人叫的酒菜,先用下充饥如何?好在他们尚未动过一筷,食过一口。”   说来轻轻松松,神情不慌不忙,这就更使方兆南心中发毛了,一皱眉头,道:“姑娘盛情心领,酒菜是别人叫好,在下岂可侵占自用。”   那村姑微微一笑,答道:叩公子既不食别人叫的菜,就请略候片刻,容村女人内,张罗食物。”   说完轻启布帘,缀步入室。   方兆南借机打量这座小店,只不过有三间大小,中间用木板分遮,靠壁目有一个小门,蓝帘低垂,难窥内室。   外面一半除了三张木桌、和十几个竹椅之外,再无他物,看不出一点可疑之处。   心中大感迷惑,暗自忖道,“这等荒僻之处,能有多少过路旅客,若说这小小酒肆,是一座杀人劫财的黑店,实又不像,这村女来路,实使人难测高深……”   付思之间,那村姑又启帘慢步而出,手中捧着十个熟的鸡蛋,笑道:“僻荒小店,无物敬客,这十个煮熟鸡蛋,请公子带着充饥吧!”   方兆南心中急于离开,也不推辞,双手接过鸡蛋,探怀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些微心意,敬请收纳。”   楼衣村姑望也不望银子一眼,答道:“十枚鸡蛋,能值几文。   公子厚赐,如何能受。”   方兆南道:“人在饥饿之时,一餐饭价值难计,区区一锭白银只不过聊表谢意。”   说话之间,人已闪身出店,头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一口气跑出了十余里路,才放慢脚步,张望四周景物。   这时,天色已到了掌灯时分,抬头四顾,夜色中隐隐可见皑白的峰岭起伏,行程即将进入山区。   方兆南仰望夜空,长长的吁一口气,取出怀中鸡蛋食用。   他片刻间,把十枚鸡蛋吃完,盘膝就坐雪地,闭目调息,直待疲累尽复,才一跃而起,辨认了方向,就道登山。   行约半个更次,山势逐渐险恶,触目峰岭耸云,绝壑断路。   大雪封闭之下,但见一片琼瑶铺地,连一道登山的小径,也没法找出。   方兆南虽然是一身武功之人,此刻也觉出寸步难行之感,拔剑点路,冒险攀登,这一场艰苦的踏雪夜行,直累得他满身大汗,当真是步步凶危,险象环生。   直走到次晨五更时分,才到了抱犊岗下,抬头望去,高峰耸云,立壁如削,夜色中难见峰顶。   他一日夜奔走未停,人已困乏难支,自知无能再连续攀登绝峰,只得找一处挡风的大山石下,盘坐运气调息,准备天亮之时,再设法登山。   那知疲劳过度,不知不觉间,竟然靠在山石上面睡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只觉全身奇冷难耐,手足均已冻僵。   他提聚真气,运功活开血脉,又继续他未完成的行程。   他已得张一平的指点,告诉了他朝阳坪的位置,那是一块突出绝峰腰的岩石,不但天然形势险要,而且必须经过一段人工开凿而成的断石桩。   如不得袖手樵隐的许可,罕有人能飞渡过那一段险要绝伦的人为险阻。   他照着张一平指示的方向,找到了朝阳坪。   放眼望去,只见峭立的山壁之间,突悬着一块六六丈方圆的大岩石,原有通往突岩的小径,已为人工凿断,在峭壁之间只留下了几处仅可容一人停身的突出石桩着足。   方兆南看那每个着足的突石桩,相隔约入尺到一大的距离,下临绝壑,只要微一失神拿捏不准落足之处,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他估计自己的轻功,尚能应付,当下一提丹田真气,高声喊道:“未学后进方兆南,有要事拜谒史老前辈,敬望能赐晚辈一面之缘。”   话甫落口,人已同时拔身而起,跃起六八尺高,挫腰振臂人穿空斜飞,落足在第一道突石上。   低头望去,深涧无底,不觉一阵头晕目眩,赶忙闭起双目,调匀真气,双足一登,身贴峭壁飞起,落到第二道着足石桩上面。   这次已有经验,不再探头向下注视,微一调息真气,立时向第三道着足石桩上飞去,连渡八道之后,石桩已尽。   但他停身之处,相距那大突岩,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他估计自己的轻功,无论如何无法在一跃之间,梭越三丈,不禁发起愁来。   正自六神无主当儿,忽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人耳际,道:   “我师父已谢绝生人造访,二十年未和武林同道往还,你还是早些退回去吧!”   方兆南定神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黑脸大汉,身着蓝布大褂,站在对面突岩之上,双目神光闪动,注视着自己,一脸冷漠不屑之情。   处此情景,方兆南不得不忍气吞声,抱拳一礼.笑道:“方兆南有要事求见史老前辈,尚望兄台代为通禀,不胜感激!”   黑脸大汉仰脸大笑一阵道:“在下生平尚未遇到像你这碟噱不休的男人,这样求告之言,也亏你能说得出口,家师不见客。   就是不见客,你要不信,就请站在断石桩上,等上个十天八天试试!”   说完话,转身缓步而去。   方兆南心头一急,不禁大喝一声:“站住!”   黑脸大汉闻言停步,转过身来,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等嗜嗜噱咳,不觉得有失体面么?”   方兆南探手入怀,摸出张一平授赐的主钱,高举手中道:   “兄台可认得我手中之物?”   黑脸大汉仔细望了一阵,脸色突然缓和下来,笑道:“你身上既然带着我师父索恩金钱,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致使在下出言开罪。”   说话之间,右手已从怀中摸出一束绳索,一抖手直向方兆甫抛掷过来,手法奇准,不近不远的刚好投掷到方兆南胸前尺许之处。   方兆南右手一伸抓住绢索,心中暗暗付道:“不知他要我如何越渡,难道要我抓住这绢索一端,垂身飘荡过去不成?   只听那黑脸大仅笑道,“如果兄台能够信任我,就请抓紧绳索,飘荡过来,如果兄台不信任于我,那就把绳索结在石桩上,你就施展草上飞行功夫走过来。”   方兆南朗朗一笑道:“兄弟百分之百信任兄台。”   暗中一提真气,双手紧握绳索,纵身跃下石椿,悬空游荡过去,只觉凉风拂面生寒,去势迅快至极,眨眼问已到对面石壁。   他早已运气戒备,游飞的身子快到石壁之时,左脚疾伸而出,一吸丹日真气,脚尖轻轻一点岩壁,把急于向前冲的身子一稳,人已依壁停住。   方兆南刚刚稳住飘荡的身子,忽觉全身向上升去,转瞬之间已到那突岩上面。   黑脸大汉收了绳索笑道:“兄台身怀家师索恩金钱,想必定已知道求见家师的规矩了。”说罢右手一伸:“合手来。”   方兆甫听见一呆,但他究竟是异常聪明之人,略一沉思,立时接道:“史老前辈这索恩金钱,乃武林中无比珍贵之物,兄弟想亲手奉还史老前辈。”   那黑脸大汉一皱眉头道:“家师正在坐息时刻,兄台要面见他老人家,只怕要等过午时了。”   方兆南抬头望望天色,只不过辰未时光,等过午时,还得要等上两个时辰,不禁心头一急,长叹一声道:“兄弟确实是有火急之事,必须面谒史老前辈,兄台若能相助,兄弟感激不尽。”   说完话,深深一揖。   黑脸大汉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就去替你禀报一声,能否早见,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转身向山壁处一所茅庐定会。片刻之后,那黑脸大汉兴冲冲跑出茅庐笑道:“兄台造化不浅,家师已允破例相见。”   方兆南抱拳一礼:“多谢兄台赐助,敢问高姓大名?”   黑脸大汉笑道:“兄弟贱姓盛,草字金波。”   方兆南笑道:“想盛兄必已得史老前辈绝学,异日出道江湖。   定可为武林放一异采。”   盛金波笑道:“家师生性淡泊,不愿与人争霸江湖,隐居抱犊岗,杜门谢客。兄弟虽然无家师清高志节,但对争名之心,亦甚淡漠,方兄谬奖,兄弟愧不敢当。”   两人谈话之间,已到了茅庐门,方兆南拂整一下衣冠,紧随盛金波身后,进了篱门,直入厅堂。   只见一个精神男钎,年约七旬的枯瘦老望,端坐在一双枣木椅上面,身着天蓝布短褂,腰结草绳,丁着浅灰套裤,足登高沿芒履,脸色一片冷漠,望也不望两人一眼。   方兆南整衣长拜,抱拳过顶,说道:“晚辈方兆南,叩候史老前辈大安。”   袖手樵隐口中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老夫生平不和彼此无关之人说话,先把索恩金钱拿出来,侍老夫过目之后,你再讲话不迟。”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震,暗道:“此人当真是冷傲的可以!”探手入怀,摸出张一平相授金钱,双手奉上。   袖手樵隐史谋遁缓缓伸出左手,接过索恩金钱,瞧了一阵,摇摇头叹道:“这是老夫的最后一笔恩债了,赏完之后,这世界就没有老夫可管之事了,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相助之处?”   方兆南看他只辨金钱,不问来历,心中暗道:“袖手樵隐绰号,果是名不虚传,依他神能看来大概这世上任何凄惨之事,也难启动他恻隐之才,这‘袖手”二字,实在可算是当之无愧。”   心里在转着念头,口中却敬谨答道:“还钱索恩原主,因事未克即时赶到,晚辈只是奉差遣而来,先行通禀老前辈一声。”   袖手樵隐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什么人遣你来此?快说!   老夫为了几枚索恩金钱,已多留朗阳坪二十寒暑。你今日如不能说出需要我相助之事,就别想离开我这朝阳坪。”   方兆南虽感此人言行乖张,不通情理,但外形却保持着镇静,笑道:“老前辈签名卓著,当今武林之世,谁不敬仰……”   袖手樵隐怒道:“满口胡说八道,眼下江湖道上,知道老夫之人屈指可数,哼!小小年纪,那来的这么多油腔滑调。”   方兆南心记张上平相嘱之言,虽受斥责,仍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接道:“老前辈武功绝世,志行高洁,不屑和江湖道上人物往来,晚生后辈,自是很少人知道老前辈大名。”   史谋遁眉一扬,眼神如电,逼视方兆甫历声喝道:“老夫生平不喜浮滑之人,如有需我相助之事,快说出来,再延误时刻,可莫怪老夫翻脸无情,出手杀人了。”   方兆南看他声色俱厉,言词咄咄逼人,不觉心头冒火,正待反唇顶憧。   忽然想起师门惨罹巨变的悲凄情景,自责道:“方兆南啊!   方兆南,你如不能忍辱负重,受人冷讽热嘲,设著反唇顶撞,激怒此者,自己生死事小,延误师门复仇事大。”   念转气消,谈淡一笑道:“晚辈只是受命而来,不敢擅自作主,敬望老前辈明察。”   袖手樵隐被他一昧软磨得毫无办法,皱皱眉说道:“你既不能作主,跑到我朝阳坪作什么来了?难道还要我把这枚索恩金钱还你不成?”   方兆南急道:“晚辈这里叩谢老前辈还钱大德。”   话一出口,人也同时拜了下去。   史谋遁气的冷哼一声道:“老夫活了六十多岁,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等难缠之人。”   口中虽然说的难听,但却把左手拿的索恩金钱,缓缓的交还到方兆南手上。   方兆南收好了索恩金钱,笑道:“晚辈想向老前辈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不知老前辈知是不知?”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你如肯把索恩金钱交给老夫,只要你能说出姓名,世间确有其人,老夫就能把他捉到朝阳坪来,交付于你。”   方兆南道:“那倒不必,晚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老前辈如不知道,也就算了,不过晚辈却已知道她现在老前辈这朝阳坪中!”   袖手樵隐怒道:“什么人敢不经我允许,擅入我朝阳坪来,你且说来听听。”   方兆南笑道:“此人姓周,芳名蕙瑛,今年一十八岁,老前辈想想看,晚辈猜的错是不错?”   史谋遁轻轻哼了一声,挥手对站在方兆南身后的盛金波道:   “这娃儿调皮的很,你带他去见那女娃儿吧!免得我看着他,心里生气。”   方兆南深深一揖,退出厅堂,心中暗道了声惭愧,随在盛金波身后,出了茅庐。   盛金波侧脸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方兄这软磨工夫,实使兄弟佩服,自兄弟投入师门之后,还未见过家师和人说过这么多话。”   方兆南笑道:“武林中都传说史老前辈性情怪异,但在兄弟看来,却大谬不然,他老人家,不但重诺守信,而且还是一位外冷内热之人。”   盛金波脸色一沉,冷然说道:“方兄最好不要评骛家师性格,免得招惹出杀身之祸。”   方兆南口中应道:“多谢盛兄指点,兄弟以后不再妄论令师之事就是。”   心中却暗自笑道,”这人倒是大有乃师之风,喜怒无常,怪僻难测,当真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一脉相承,半点不错,不知他们师徒,怎么能这般巧合的遇在一起?”   忖思间,已到了突岩尽处,盛金波伸手指指突岩边沿一角。   说道:“兄弟生平最怕和女人谈话,那女孩子就在那壁角一所石室中,方兄绕到壁角,就可看到洞门了。”   说完话,不待方兆南答话,转身一跃,人已到一丈开外。   第二回 周慧瑛亡命习武     方兆南依言走近壁角,仔细一瞻,果然至依壁角处,有一座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的石洞。   他略一犹豫,举步向洞中走会。   转了两三个弯,形势突然开朗,只见一座丈余大小的石室中,有一位全身绿衣少女,支顾静坐在石墩之上。   她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秀眉徽羹,呆呆的望着室顶出神。   方兆南一瞥之下,立时辨认出那绿衣少女,正是他日夜紊绕心头,两年未晤的师妹周慧瑛。   目睛玉人无恙,风姿依旧,也不知是惊是喜,只觉心头一阵跳动,呆在当地,良久才心波静止,低声喊道:“瑛师妹。”   那绿衣少女思想心事,似正入神,方兆南走近石室门侧,她仍然毫无所觉,直待听到了那一声瑛师妹的呼唤,才霍然转过脸来。   此时此地,骤然间看到她料想不到之人,好像甚愿意外,眨动了两下又圆又大的眼睛,才盈盈笑道:“啊!你是方师兄么?”   忽的站起身子,一跃出室。   方兆南看她见到自己的惊怔喜悦表情,洋溢在眉宇之间,心中忽然想到了恩师夫妇并棺陈尸的悲修景象,只觉心头一区,泪水涌到眼眶。   周慧瑛跃落到方兆甫的身们,正想开口问他何以会来此地。   忽见方兆南满眶热泪,懦杨欲滴,不党芳心微生惊骇。   略一怔神,道:“方师兄,你怎么啦y忽然若有所感的又追着问道:“师兄可到我家里去过么?我爹娘都好吧?”   方兆南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来,身子微微一颤,笑道:   “师父、师母都很好。”   周慧瑛秀眉轻扭,略一沉吟,说道:“那你怎么无端的流出泪呢?”   方兆南只觉她每一句话,都问的如巨锤击胸一般,叫人难以忍受。   赶忙举起右手,借着拂拭泪痕,掩遮住激动情绪,强作笑容说道:“咱们师兄妹已两年未见,今日骤然相逢,师兄心中太过高兴,以致有失常态,望师妹不要见怪才好。”   周慧瑛听他说的亲热,不禁娇靥泛羞,钮泥一笑,缜道:   “师兄的坏毛病,总改不了,两年没有见面啦!一见面,就寻人家开心。”   嘴中虽然在斥责对方,右手却从衣袋之中,摸出一方素帕,多情的交到方兆南手中,又道:“哼!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小孩似的,用衣袖擦拭眼泪。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方兆南接过手帕,拂拭一下脸上泪痕,道:“师妹怎生跑夹此地,害我连夜奔走,找得你好苦。”   周慧瑛微微一笑道:“半月之前,爹爹突然拿出一枚金钱,要我跑到这抱犊岗朝阳坪来,我什么袖手樵隐史谋遁,要他传授我一种武功,谁知那老头子又冷又怪,话也不肯和我多说,见面之后,就把那金钱收下。   他好像一辈子没有见过钱一样,拿在手里瞧来瞧去,高兴的哈哈大笑,待我说出要学武功之事,他就突然沉下脸色,要他徒弟把我送到这石室之中。   第二天,他才来石室中传授我初步功夫,并且不准我擅自走出这石室,每日由他那个黑脸徒弟给我送饭,这那里是来学武,简直像是坐牢一般。   现在算来,已经快半个月了,那史老头就没有再来过第二次了,早知如此,拼着爹爹生气,挨顿打骂,我也不会来学什么武功的。”   方兆南知她从小在恩师夫妇娇宠下长大,生平从未受过别人的闲气。当下微微一笑,道:“师父要你来学习什么武功?”   口里说着话,心中却在暗暗付道:“这么说来,师父确实已预知有人寻仇,既然能把师妹遣来避祸,何以自己不肯弃家走避,世界这等辽阔,到处都可以安家立命,为什么偏偏保守宅院之中,等待修祸临头?”   他想到感厌之处,不自觉黯然一声长叹。   周慧瑛一皱眉头,道,“你是怎么啦?一付神不守舍的样子!”   方兆南如梦初醒级,口中啊了两声,笑道:“袖手椎隐史老前辈,生性虽然冷僻,但他一身武功却是精奥绝伦,师妹能得他指点,定当获益不浅。”   周慧瑛唆的一笑,道:“你呀!你的心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说话颠三倒四,哼!不知道在想什么鬼心事。”   方兆南看她说话神憎,仍是和两年前一般的娇憨神态,可怜这天真无邪的少女,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父母已身罹侈祸。   他赶忙振起精神,排除心中杂念,笑道,“你说师父要你来学武功,但还未告诉我学的什么武功?”   周怠真笑道:“好像是闪避敌人袭击的身法,我也看不出有什么新奇之处,但他姓史的传授我初步武功之时,却十分郑重的告诉我,这是一种根深奥的身法,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学得成功的。   他只管接着心法教我,能不能学会,是我的事,他决不藏私,但也不传第二遍,按部就班,三个月中传完,我能学多少,就算多少。   三个月后,就把我送出朝阳坪,传人武功竟有这等传法,不授第二遍、不准人问,那怎么能学得好呢?”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师妹可知道你学的身法,叫什么名字吗?”   周慧瑛道:“父亲告诉我什么‘七星遁’,倒是不错,只有七个基本步法,走来走去,身不离方丈之地,我就不信,在这一丈左右的地方转来转去,能够让避开敌人袭击之势!”   方兆南仔细望去,果然在石室地上,发现了人工划出的七个脚印,依照天罡北斗之位,分布在一丈方圆的中心。   他暗暗付道:“恩师武学精博,剑木、内功造诣均深,轻功提纵术更是冠绝群伦,师妹幼承衣钵,轻功本已在我之上,何以会要师妹来学这闪击避敌的身法,而下让她学剑术。指掌之类功夫?莫非这七星遁形身法,其中有什么奇奥之处不成?”   细看那七个脚印方位,除了暗合天罡七垦之外,实难看出什么出奇之处。   心中虽然不解,但口中却微笑说道:“师父既然指定你来学这门功夫,那是决然不会有错,油手樵隐乃一代武林奇人,师妹千万不可放过!”   周慧瑛笑道:“你问我半天,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知道我到朝阳坪来了?”   方兆南借和她谈话机会,心念已九回百转,决定暂时把恩师夫妇已罹难之事隐瞒起来,是以,在神色之间勉强装出欢愉之色,笑道:“师父告诉我你在此地:特地要我赶来看你。”   周慧瑛道:“哼!你别打算在我面前说谎,不错,爹爹会告诉你我到朝阳坪,但是他绝不会要你来看我。”   方兆南一时之间想不透她问话含意,不禁微微一怔,道:   “为什么?”   周慧瑛格格一笑,道:“这件事最是容易想得明白,爹爹在给我索恩金钱之时,再三告诫于我,说这索恩金饯只有一枚,要我珍重收藏,亲手交给袖手谯隐,当面向他提出求学,七星遁身法’。   朝阳坪断石桩惊险绝伦,如没有人接迎你,你怎么能过得来?我虽带有索恩金饯,仍被他那个黑脸徒弟刁难了半天,爹纵然要你来看我,但也没有第二枚索恩金饯给你。   袖手谯隐又冷又怪,只认钱不认人,你若没有索恩金钱,他绝下会允许你停日在朝阳坪,所以我知道绝不是爹要你来的。   方兆南微徽一笑,道:“两年来见,师妹长了许多见识……”   说着话,探手入怀,摸出索恩金钱,托在掌心。   周慧瑛瞧得呆了一呆,道:“你那里来的索恩金钱?难道爹爹……”   方兆南急道:“师妹不要乱想,这枚索恩金钱,乃是张师伯所有之物,承他老人家慨然相赠……”   话至此处,脑际突然泛起恩师夫妇并棺陈尸的凄修景象,只感胸中热血向上一冲,再也接不下去,赶忙宣咳一声,含含糊糊的拖了过去。   周慧瑛看他双颊涨红,言未尽意,却修然中止,眼眶中泪水懦桥,心中疑虑陡生,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脸上,缓级问道:“师兄今日神情大异往昔,莫不是有什么隐衷之苦么?”   方兆南急道:“我那有什么隐衷,师妹千万不要多疑,只因……”   他虽是聪意之人,但要他随口捏造谎言,欺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妹,总觉有些难出口,只因了半响,还是只因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慧瑛疑心大起,突然一沉脸色,道:“只因什么?哼!   今天你如下把心中隐密之事相告于我,咱们今后就别再见面!”   方兆南被她一阵怒斥,心中更觉慌乱,一时之间,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现在该是传你身法变化的时候了。”   转头室去,只见袖手樵隐史谋遁双手背在身后。   他来的无声无息,不知何时进了这石室,昂首望着室顶,看也不着两人一眼,真不知他是对谁说话的。   方兆南借机下台,笑对周慧瑛道:“师妹学习武功要紧,咱们等会再谈不迟。”   也不待对方答活,转身对袖手樵隐恭恭敬敬的一个长揖,疾向石室外面退去。   袖手樵隐史谋遁,直似没有看到方兆南一般,头也没有转动一下,神情冷漠至极。   周慧瑛气不过,哼了一声,说道:“老前辈传我那‘七星遁形’身法,不知可否缩短几日.每日把我关在这石室之中,三个月闷也要把我闷死了,别说再学武功啦!”   史谋遁目光仍然望着石室顶上,冷冷的答道:“三个月,一天也不能少!”   周慧瑛道:“我要是不学呢?”   史谋遁脸色一变,怒道:一你学不学我不管你,但我非要教完不可,老夫生平不愿欠人点滴恩惠。”   周慧瑛听他说话,句句强词夺理,心中越发生气,娇躯一侧,疾向石室外面奔去,口中大声应道,“我就是不要学你传的武功,怎么样?”   袖手樵隐大怒,背在身后的左掌突然疾拍而出,一道奇功潜力,把石室门口封住。   周慧瑛疾向前冲的娇躯,奔到门口,突然被一股无形的暗劲压了回来,不禁惊的一愣。   只听史谋遁冷笑一声,道:“用心看着,我现在就传你’七星遁形’的身法正七变。”   说完,也不管周慧瑛看了没有,立时就在那预先划就天罡六位的脚印之上,纵跃游走起来了。   周慧瑛赌气闭上了眼睛不看,袖手樵隐也不管她,只自管依照原定传投之法,在天罡七位上面移动游走。   她虽然想赌气不看,但过了片刻之后,怒气渐消,心中忽然想到临行之前,父亲谆谆告诫之官,再三叮咛要自己珍惜这枚索恩金钱,指定以金钱易学袖手榜目的‘七星遁形’身法。   如果自己和他赌气不学,三月期满归见父亲之时,只怕要大伤爹娘之心,心念电转,突然睁开眼睛望去。   只见抽手樵隐史谋运鹰结草绳,不停旋转飞瞩,身躯有如电闪雷奔一般筒室飞绕,看得人眼花练乱。   周慧瑛不觉一昆秀眉,心中暗自说道,“这等绕室飞转,杂乱无章的跳来臼去,有什么好学的,只要是轻身功夫高强之人。   那个不会。”   正自心念转动之间,忽见史谋遁疾转如轮的身子倏然而停。   冷冰冰说迫:“这‘七星遁形’正七变的身法,共有四十九步变化,每个星位六变,这是‘七星遁形’身法的基本步法,现下我已走完四个星位。   四七二十八步,每一步一个变化,已去了二十八变,还有三个垦位未走,三六二十一步,尚余二十一变,你自己闭目下限。   不能怪我不传。   不过,我这’七星遁形’身法,合则一体,分则各具妙用,每一个星位变化,都有它的用处。   你已借过四个星位,念你中途知悔,我破例提示于你,错过的已经设法补救,余下的三个星位变化,希望你能留神看着,只要你能记一半,就算你不虚此行了。”   周慧瑛道:“你转的那等快法,教人如何能看得清楚:分明是借故推倭隐技自珍,不想传人罢了。”   袖手樵隐一连冷笑数声,道:“要不是看在索恩金钱份上。   老夫早就一掌把你活活劈死了,你自己看不懂,怎么能怪老夫藏私?”   周慧瑛大怒道:“我要能一眼就能看得懂,那个发了疯跑到你这朝阳坪学它不成?”   这两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声色俱厉,义正词严,无懈可击。   只见袖手樵隐史谋遁怔了半晌,伸手拍着脑袋自言自语说道:“难道真的是我教的方法错了么?”   周慧瑛道:“哼!自然是你教的方法错啦,还会是我学的错了不成?”   袖手樵隐冷冷的说道:“不管我教的方法有没有错,但你自己不能一看就会,那也怪不得我,反正我没有藏私,这后三个星位的二十一变,我走的慢点,你要再瞧不懂,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完话,身躯微晃,人已站上星位。   突然他昔有所悟的懊了一声,大声问道:“你看的什么地方?”   周慧瑛道:“看你的身子,团团乱转,疾如风轮,看的人眼花综乱,那里还能看出你转动的身法。”   袖手樵隐道:“那就难怪你看不值了,如是在对敌之时,被人看出身子转动方位,假人以可乘之机,那还算是什么身法?”   周慧瑛被他反问的怔了一怔,暗道:“不错,如是身子未动,先被敌人看出了方位,无异先输敌人一着,这身法自是不必学。”   略一沉吟,问道:“那要瞧什么地方?”   史谋遁道,”老夫生平尚未见过像你这丫头一般的笨人,我预先在这石室地上,布下天罡七星之位,而且又在每一星位之上,划下了一个脚印,那自然是要你瞧我的脚步移动了。”   说完之后,不待答话,立时移步游走起来。   周慧瑛心中想瞧他的身法,不敢分散精神,顾不得口上吃亏,屏息静气,聚精会神看着他移动的脚步。   这次袖手樵隐果然慢了许多,移步出足,均清晰可见。   只见他一移步,身躯必先摇动两下,而且着足起步的姿势。   无一雷同。   在三个星位之上,交互移动了二十一步后,倏然而停,道。   “这正七变的身法四十九步,我已传完,你能记多少学会多少。   和我无关,现在给你三天时间,自己练习,三日之后,我开始传你反七变的身法。”   说完,大跨步直向室外走去,一派冷漠神情,连望也不望周慧瑛一眼,其人生性之冷,当真如冰浇石刻一般。   周慧瑛幼得父母悉心传投,已具极深厚的武功基础,虽因她天性娇憨喜玩,未能全部承得父母衣钵,但因周佩夫妇相授得法,又是从小调教、其武功造诣已非一般江湖武师能望其项背,内外轻功,均有相当成就。   再加上她兰心意质,冰雪聪明,自留心目睛袖手樵隐史谋遁移动的身法之后,心中已觉这是一种极为深奥的奇罕武学。   她不禁暗自悔恨,赌的什么闲气,白白放过于载难逢的机缘。   但她乃心高性做之人,心中虽大感失悔,却又不肯去相求袖手樵隐再教一遍。   何况她心中亦很明白,纵然厚颜央求,以他那冷漠生性,也只是白受一顿训斥讥笑,于事无补。   呆了一阵,心中突然一动,暗自责道:“人家骂我傻丫头,想来真是不错,再要呆想下去,只怕连心中所记后三个星位的步法,也要忘了。”   念转意生,凝神澄虑,排除心中杂念,依照胸中所记,模仿袖手樵隐靥身移步之法,在后三星位上,游走起来。   她在看人游走间,虽然觉出不易,但尚可看的清清楚楚,那知仿人一走,立时感到繁难异常,不是出步不对,就是姿势变样。   走了二三十遍,竟无一步走的和人一样,这才体会到,‘七星遁形”身法,原来是一门博大深奥,蕴蓄玄机的非常武功,不禁又急又气。   她自幼在父母娇宠之下长大,自恃聪慧,不论什么武功,一学就会,是以对学习武功一道,从未耗费过多少心血。   现今聚精会神,竟难仿学一步,只觉自己从未如此笨过。心烦气躁,越走越错,越错越急,越急越气,索性停下身来,坐人地上休息。   但感满腔委屈,涌上心头,愈想愈是难过,不觉间鸣鸣咽咽的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胸中的无名怨气渐消,气消神清,人遂安静,静生意、慧萌智明,立时盘膝坐好,闭目运气调息。   行功一周,心神顿觉宁静平和,缀级站起身子,重又开始仿效游走身法。   这一次,她已智珠在握,果然觉得走对了两步。   但是,走对两步之后,立即发觉以后的步法,又错乱不对。赶忙停下,再行运调息,侍心神安静之后,又再仿走。   奇奥的”七星遁形”身法,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方兆南两度入室探看,她都毫无所觉。   方兆南不敢惊扰她用功,只好俏然而入,又无声无息的退走。   冷僻的袖手樵隐,传过周慧瑛的武功之后,一直就返回茅舍之中。   盛金波也不知忙的什么,一出茅舍,从不停留,就又匆匆的进去,他虽和方兆甫相遇数次,但却从未和方兆南打过一个招呼。   方兆甫也不好自我没趣和人攀谈,只好一个人在大突岩上游来走去。   待到天色入夜时分,才见盛金波走出茅舍,到他身侧,说道:“兄弟已代方兄备好安宿之处,请随兄弟瞧瞧去吧!”   方兆南只觉这师徒两人,冷俗得直似要把世上之人,全部摒弃一般,也不愿和他扯谈,点点头,淡淡一笑,道:“有劳盛兄了。”随他身后定会。   盛金波领他进了茅舍寓门,伸手指指左侧两间茅屋说道:   “方兄宿处,就在那厢房之中,兄弟已在方兄室中备好食用之物。”   说完话,随即转头而去。   方兆南级步走人房中,果见靠壁角处,放着一块尺许见方的山石,上面放着两碗冗菜,一张麦面大饼,一大碗小米稀粥。   另一个窒角处,放着两张羊皮,堆着一床毡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腹中早已觉着饥饿,匆匆的吃昙饼粥,便解下佩剑和衣仰卧在茅草上面,径拉毡毯覆体。   方兆南辗转在茅草堆上,久久不能成寐,师妹一向在仆女环恃之下长大,娇生惯养,眼下独处石室,不知她如何能受得了。   还有,恩师夫妇迟难怪死之事,也绝不能长久瞒骗着,他想她在知道此凶讯之后,定然要哭个死去活来,悲痛欲绝……   就在他长叹未绝之际,暮闻一声长啸,划破夜空传来。   方兆南闻声吝觉,霍然挺身坐起,随手抓起长剑,身躯一晃,穿门而出,直向那断石桩来路处奔去已他刚到突岩边缘,已瞥见一条人影,冒着夜暗,跃踏断石桩飞度而来,眨眼之间,来人已到最后一道断石桩上。   这时,方兆南和来人相距不过三丈多远,运足目力,藉繁皇微光望去,看来人身着一袭长衫,正是他念念不忘,急干早见的张一平。   不觉心头一喜,立时高声叫道:“张师伯,晚辈方兆南特来迎驾。”   只听张一平口中轻微一哼,声音异常低弱的说道:“贤侄快请助我一曾之力,接引我越渡这断壁绝壑。”   方兆南听他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心中大感惊骇,赶忙解下身上披风,但闻一阵嘶嘶声响,一件黄缎披风,被他撕成数条,迅速的结连在一起,抖手向张一平投掷过去。   最后一道断石桩,和突岩相距约有三丈多远,他这连结的披风,只不过一丈有余,情急之下,没有想到,投掷出手,才知相差一半还多,赶快收回,说道:“师伯暂请稍等待,我去找条长索来接你。”   张一平叹息一声,叫道:“不必了,我已无能再控制发作的伤势,时机转瞬即逝,你用力拉住,投掷过来吧!”   方兆南听他说话之声,时断时续,心中虽感此举大过冒险。   但又怕自己去找绢索的时间,他真的伤势突然发作,跌下断崖。   当下喝声:“师伯小心。”第二次把手中连结的披风投掷出去。   张一平在他披风掷出手的同时,强提一口真气,从最后一道断石柱上跃起,身躯横越绝壑,凌空直飞过来。   他身负之伤,似是很重,双手刚刚抓到投来的披风的一端,身子已真向下面坠去,当真是生死一发,谅险万状。   方兆南知他身负重伤,如果在中途真气散消,定然要急坠下去,早已气沉丹日,稳住马步,一见张一平双手抓住披风,立即用尽生平之力,往回一带。   但见张一平疾沉而下的身躯,忽然间又升飞起来,直向大突岩上冲来,方兆南双臂疾张,一把抱住张一平的身子,急退两步,卸去急撞而来的一股猛劲。缓圣粑张一平放在岩石之上,问道:“师伯的伤势很重么?”   张一平急喘了口气,微微点头道:“我……伤的很重……”   话未完,忽的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又缓缓闭上双目。   方兆南看他伤势修重,不觉心神大乱。   正待把他抱入自己住的厢房之中,再去求袖手樵隐替他疗治,那知一转脸,即见袖手樵隐就站在自己身后四五尺处,双手背在后面,仰脸望着天上星辰。   不知他何时已经到来,也不知他是否看到张一平受伤之情。   只见他神态之间,却是一派悠然自得,不觉一皱眉头,道:“史老前辈,这位是……”   袖手樵隐头也不回的冷冷答道:“不必说了,他叫张一平,三十年前,已和老夫相识,那里还用你引见!”   方兆南听得心头一凉,暗道:“好啊!你对三十年前相认之人,竟也是这般冷漠,看来那袖手二字,恐怕还不足以形容你的为人。”   心中在暗责他冷漠寡情,但口中却道:“老前辈既和在下师伯谊瞩老友,那是更好不过,现下他身受内伤甚重,深望老前辈,看在故旧憎谊之上,能为我师怕疗治一下。”   袖手樵隐道:“如果你以索恩金饯相求于我,我自然要立时替他疗治,如果不愿以索恩金钱交换,请恕老夫没有这份香他疗治伤势的逸兴。”   方兆南道:“救人一命,胜造六级浮屠,何况老前辈还和我师伯早已相识呢!一个人的生死大事,自可当作儿戏说笑?”   袖手樵隐怒道;“谁和你说笑,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实之言,老夫生平只认那索恩金钱,除此之外;什么人也和我没有关系。   生死由他。与我何干?”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老前辈当真是铁石心肠,晚辈今宵算是开了眼界,见了一代奇人啦!”   袖手樵隐冷冷的接道:“张一平昔日虽曾相助过我,但我已赠送给他索恩金钱一枚,他要把金钱转送于人,我岂能还他两次恩不成?”   方兆南缓缓从怀中摸出索恩金钱,正待交于袖手樵隐,忽见张一平睁开眼睛,立时一缩手,又把索恩金钱放回怀中。   张一平目光缓级由袖手樵隐的脸上扫过,投注在方兆南身上,一字一字的问道:“我那慧瑛侄女儿可在这朝阳坪么?”   方兆南道:“不出师伯所料,师妹已得师父赐受的索恩金钱,以钱来易换史者前辈的“七星遁形’身法。”   袖手樵隐侧头冷冷望了方兆南一眼,但却默然未言。   张一平突然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那你就把身怀索恩金钱易学他的’伏虎八掌,……”   他身受之伤,异常惨重,哈哈一笑,牵动内腑伤势,话未说完,只觉胸前剧痛如绞,双手捧胸,接不下去。   方兆南道:“师伯内伤甚重,晚辈想以索恩金钱,索求史老前辈先替师伯医好伤势再说。”   袖手樵隐道:“以钱索恩,要我疗伤,那才是公平之事,不是老夫夸口,他这点区区伤势,老夫手到病除。”   张一平手捧胸,右手乱摇着对方兆南说道:“不可,不可,那’七星遁形’和‘伏虎八掌’,乃是他生平精力聚革的武功。   精奇深奥,独步武林,你们师兄妹,如各得他一种绝技,强似我一条命了。”   袖手樵隐冷哼了一声,道:“我那‘七星遁形’法,博血畸,’伏虎八掌’威势无涛,岂是三五个月之内,能够学得精髓,纵然老夫悉心相授一遍,只怕他们也未必能学得十之一二,你以生死作赌,不觉得太可惜么?”   张一平道:“莫说在下未必就会死,就算死定了,也不会用你那索恩金钱求命。”   方兆南道:“家师夫妇含恨惨死之仇,尚要依赖师怕运筹策划,谋求洗雪,师伯任重道远,岂能以命作注,再说那‘优虎八掌”也未必就是武林绝学了,晚辈不学也罢。”   张一平细想方兆南之言,颇有道理,万一自己难以自疗内腑伤势,就此死去,只剩下这两个孩子无人照管,难免心急亲仇,罔顾利害,到处寻找仇人,那时无人劝阻他帆只怕大仇朱雪,反而送了两个孩子的性命。   心念一转,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方兆南看他不言,已知他心中同意,当下又取出怀中系恩金钱、向袖手椎隐递去。   史谋遁冷著冰霜的脸上,忽然间现出笑容,正待伸手接钱,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剑破夜空传来。   星光下闪起一道银虹,迅如电光一般,疾向张J干劈下。   袖手樵隐微一晁身,陡然向后跃退了五步,让了开会。   方兆南左手抱着张一平旁侧一滚,右手长剑反手一招“天王托塔”硬架来人一击。   但闻骼然一声大震,方兆南手中长剑吃来人一击之下,反弹回去,虽未脱手飞出,但已觉虎口发麻。   他急中生智,不待来人第二次出手,一抖手,把长剑当作暗器,用尽全身劲道,向来人投掷过去,人却藉势一跃而走,飞落袖手樵隐身边,道:“还你索恩金钱。”   袖手樵隐伸手接过金钱,横跨一步,挡在方兆南前面,冷然喝道:“什么人?深更半夜跑到我这朝阳坪来胡闹!”   来人一击未中,方兆南长剑已脱手飞到。   这等把兵刃当作暗器投掷之事,江湖上很少见闻,双方距离又近,飞来剑势,既快且猛,待他挥刀磕开长剑,方兆南已跃落到袖手樵隐身边。   油手樵隐手中托着金钱,目光抬望着天上寒星,始终未正眼瞧过来人。   就这一瞬之间,那断石桩上,又连续跃越过来两条人影,能一举横越这三丈宽窄的绝壑,如非有极佳的轻功,绝难办到。   方兆南在一眼之间,连续目睹三个人,横越断石桩绝壑而来,不禁心头大感骇然。   定神望去,只见先来之人,年约四十开外,身材瘦小,一身劲装,留着两撇八字须,满脸精悍之气,手中横着一柄厚背薄刃的鬼头刀。   随后两人年龄相若,都在三十四五左右,黑绢包头,背插刀。   这三人有一个相同之处,都是不足五尺的身材,但个个眼神如电,分明都有着精湛的内功。   袖手樵隐微一转脸,看了一眼,冷冷的问道:“你们还有几个?”   那当先跃上突岩的矮瘦之人,道,“就是我们弟兄三个,怎么?觉得太多了么?”   袖手樵隐面色一直阴沉沉的,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听完那话,淡淡一笑,道:“不多,不多,不知几位到我这朝阳坪来。   有何贵干?”   那最后跃落实岩的矮子,怒道:“老大,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叫人听着刺耳,他既然敢窝藏着咱们追杀乏人,想必有关系,索性连他一起杀算啦!”   那矮瘦之人,轻轻一哼,道,“老三不要胡说……”   拱手对袖手樵隐道:“我们弟兄因追杀一个仇人,误入贵地。   并非有心相犯,只要你能袖手不同,那就没有你的事,我们兄弟杀了仇人,立时就走。”   袖手樵隐道,“老夫生平最不爱管人闲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知三位要杀那个?”   那瘦矮之人一指张一平,道:“就是这个。”   袖手檐隐望望手中金钱,道:“你们追杀于他,本来不关我事,但必须要等我替他疗好伤势之后,你们才能动手,你们未得我的允可,擅渡断石桩,闯进我这朝阳坪,各人自行断去一指,以抵擅闯我禁地之罪。   三日后,你们再来这朝阳坪断石桩处等他,但是你们能否杀得了他,那可不夫我的事。”   说的不疾不徐,心平气和,毫无侃怒之意,好像别人定会俯首听命于他一般。   那年纪较长的矮瘦之人,突然仰脸呵呵大笑一阵,道:“咱们冥岳三僚自出道江湖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对我们这般说话,听来倒是新奇别致得很……”   袖手樵隐脸色一沉,怒道:“什么冥岳天堂,三燎六燎的,老夫不喜和人多说废话,你们三人听是不听?”   矮瘦之人回头望着同来的两人,笑道:“这糟老头子火气倒是不小.老三去教训他一顿。”   左面站的人应声而出,身躯微晃,人已向袖手樵隐欺去。   呼的一拳,当胸击去。   袖手樵隐左脚微抬,突然向后一退,轻描淡写,把一记凌厉迅猛的拳风让开。   他这一让之势,看来随随便便,十分容易,其实步步玄机,叫人难以猜测得到他让避的地位。   方兆南还看不出什么奥妙之处,但冥岳三撩却是识货之人,不觉心头大感一骇。   那出手的矮子,右手一击落空,左手紧接着递出一掌,平推过去,右拳却在左掌击出的同时收回来。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左脚抬动,身躯忽然一转,疾如风轮。   闪到那矮子身后,左手一伸,喳的一声,把矮子斜插背上的单刀拔了出来,随手一挥。   但闻那出于的矮子闷哼了一声,左手小指应声而落。   方兆南只觉两人动手几招之间,出手之快,身法之奇,无一下是生平罕闻罕见之学。   他不禁豪气顿消,暗自叹道:“风尘之中,果然不乏高人,像我这点微未之技,真是渺如苍海一粟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场中形势,已有了极大的变化。   那瘦矮之人,一见袖手樵隐身法奇奥,出手迅快无比,一扫狂做之气,立时一抡手中鬼头刀,纵身而上,一招“阴云掩月”   鬼头刀幻化成一片光影,当头罩下。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身子忽的一转,竟自刀光中脱身而出。   反向另一个矮子欺去。   那瘦矮之人一刀落空,奢势长身;凌空而起,刀光电奔,猛然转向张一平劈去。   方兆南吃了一惊,他手中早已没有了兵刃,无法拒挡敌势又知凭自己轻身功夫,绝难以避让敌人追袭之势,正感为难之际,忽见眼前人影一闪。   袖手樵隐不知施的什么身法,竟在那瘦矮之人身躯尚未落下之前赶了回来,挡在两人面前,手中单刀一挥,硬接那瘦矮之人一招。   金铁大震声中,飞出一串火星;那瘦矮之人向下疾落的身躯,又被霍飞起来,连在空中翻两个跟斗,但袖手樵隐却也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冥岳三獠,自从出道江湖以后,尚未栽过跟斗,想不到今宵逢此劲敌,动手数招之间,连续吃了大亏。   平日凶焰骄气,一扫而空,井肩而立,瞪着袖手樵隐发愣。   袖手樵隐冷冷一笑道:“老夫一向言出必践,识时务的,赶快自断一指,退出我这朝阳坪,三日后在断石桩出口之处等候你们追杀之人,如奢再和老夫嘈嘈咳晾、今宵就别想活着出去。”   那瘦矮之人望了断指矮子一眼,道:“你伤势如何?”   断指矮子朗朗一笑,道:“大哥放心,别说断去一枚手指。   就是断去一臂,又有何妨!”   瘦矮之人一挥子中鬼头刀,对袖手樵隐说道:“咱们冥岳三獠,自出道以来,还未遇过敌手,你能在数招之中,削去我兄弟一枚手指,武功自然在我们兄弟之上,不过……”   袖手樵隐怒道:“你们若不服,不妨一起上来试试,老夫让你每人十掌,在十掌之内,我不还手……”   那瘦矮之人冷笑一声,接道:“如若我们十掌内伤你不着,自愿断指而退。”   袖手樵隐微一沉吟,道:“老夫如非急于清结恩债,洗手归隐,那有这等便宜之事,生平之中,破此一例,你们快些出手吧!”   说完,左腕一抬,把手中单刀投向那断指矮子,接道:“老夫索性给你们更大的便宜沾沾,让你们十掌改为十刀,”   他这等狂做口气,不单使冥岳三獠听得心头火起,就是方兆南和张一平,也觉得他口气太过托大。   那断指矮子,探手捡起单刀,当先纵身而上,一刀横扫过去。   他一发动,另两人也紧接出手,刹那间,刀光交错,直砍横扫,密如光幕罩体。   袖手樵隐身躯晃动,在那刀光之中穿来闪去,飘忽如风,每一举步落足,无不恰到好处,均是对方招术用老,力尽招收之时。   冥岳三獠劈出的刀势虽然迅猛,但却被他奇异轻灵的闪避身法让开,眨眼间,冥岳三獠已各自劈出了十刀。   但闻那瘦矮之人,大喝一声,“住手!”波翻浪涌的刀光,应声而敛。   他当先举起左手,回头望了站在左侧的老二一眼,刀光一闪,削去小指,振腕把鬼头刀投下绝壑,俯身捡起断指,一口吞下。   左侧矮子一皱眉头,也把左手小指削去,三人一齐转身,鱼贯跃上断石桩,疾奔而去。   袖手樵隐望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微微一耸双眉,回头对方兆南道:“你把他送到茅庐之内;我现在就动手替他疗伤。”   说完话,随即缓步离去。   方兆南本想说几句感谢之言,但见他冷漠之态,不禁心中有气,一言下发,抱起张一平,直回到卧室之中。   片刻之后,盛金波左手高举着一支松油火烛,右手提着药箱,椎门而入。   袖手樵隐缀步随在身后,冷冷的望了张一平一眼道:“快盘膝坐好,运气调息,我要先用金针,洞透你受伤穴道,再用本身真气,助你行血过穴,然后再服我九转活血丹,三日内,大概就可以复元了。”   张一平冷笑一声,道:“但请放心,不营伤势能否好转,张一平三日内自当离开你这朝阳坪就是。”   袖手樵隐道:“老夫决不愿拖欠别人恩债,你伤势一日不好就别想离开我这朝阳坪一步,伤势好了,也别想多留我这朝阳坪一天。”   张一平淡淡一笑,不再和他多说,盘膝坐好,缓缓闭上双目,运气行功。   他内腑伤势极重,一运气,立觉痛苦难当,头上汗水如雨,滚滚而下。   袖手樵隐打开药箱,取出两根三寸多长的金针,分握两手,目光凝注在张一平的前胸,直待张一平运行真气,逼的胸中淤血上翻,张口吐血之时,他才突然双手齐出,两根金针—   —刺入张一平的前胸。   隔衣施针,毫厘不差,双针中穴,张一平翻动的气血,立时平复下来。   第三回 遭追杀师伯受伤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抽手樵隐拔下张一平前胸金针,盘膝在张一平后背坐下,双手互搓一阵,右手顶在他“命门穴”上,掌触背心。   张一平立觉由他手掌之上,传出一股滚滚不绝的热流,由背心直攻内腑,缓绥向四肢流去,逐渐催迫血行加速。   他暗中试行运气,觉出原感闭塞的穴道,都已畅通,胸中疼痛也已消去,口虽未言,心中却暗暗佩服袖手樵隐的医术高明。   又过片刻,袖手樵隐起身从药箱之中,取出一瓶黑色丹丸。   道;“这一瓶九转活血丹,虽非什么珍贵之物,但也耗去了我数年之功去采集药物,每一时辰,服用五粒,如果明日午时之前,你伤势没有变化,不出三天,即可完全复元。”   说完放下药瓶,提起药箱,回身就走。   张一平闭目而坐,眼皮也未眨动一下,直似不知抽手樵隐离去。   方兆南也不似初来之时的拘谨多礼,望着盛金波师徒一先一后离去,既未说一句感谢之言,亦夫起身相送,只是用目光望着两人的背影。   忽听张一平轻叹一声,道:“袖手惟隐的为人,如此冷怪。   连我事先也没有料到,他说只允许我们停留三天,大概多一天。   也别想留,你必须在两日之内,想办法离开这朝阳坪。”   方兆南道:“师伯伤势未愈,我……”   张一平接到:“这个你尽可放心,他既然说三天内可使我伤势痊愈,定然是有很大把握,眼下最大的难题,是你如何闯过断石桩去,冥岳三獠个个武功高强,任何一人均非你力所能敌。   他们虽被袖手樵隐惊退,但我料他们绝不会就此离开,八成埋伏在断石桩外,以你武功而论,绝无法闯过他们的拦截。”   方兆南道:“师伯正值养伤之际,不宜多分心神,好在还有数日时间,也许能想出离开这朝阳坪的办法。”   张一平仰脸思索了一阵,道:“除非再有一枚索恩金钱,让袖手樵隐保护你闯过断石桩,否则别无他法可想……”   方兆南道:“小侄出道江湖,时间虽然不久,但像冥岳三獠这般武功高强的魔头,也应该有所耳闻才对,何以从未听人谈过,难道他们也是初出江湖的人物不成?”   张一平叹道:“我虽不敢说尽知大江南北武林高人、绿林巨孽,但数十年以泊生涯,确使我会见过不少高人,惭愧的是,不知三獠何人,冥岳何地,不但未能查出你师父仇人是淮,反落得身负重伤。”   方兆南自目睹冥岳三撩和袖手樵隐动手情形之后、已自知所学有限,把往昔自负之心,一扫而空,长叹一声道:“师伯已尽了心力,查不出仇人姓名,那也是无法之事。”   张一平道:“我虽未查出杀死你师父、师母的凶手,但此事已略有端倪,只要能找出冥岳其地,就下难迫索出仇人下落·推敲这次侈事经过,似非一般江湖仇杀……”   他微一沉忖之后,又道:“也许在你师妹身上,可找出这次惨事线索。”   方兆南道:“晚辈去问她一问,再……”   张一平摇格头,低声说道:“你师父为人,心思绝密,事前必有妥当安排,但你师妹却是个天真未凿之女孩:如我猜想不错,她必然身怀着什么机密之物,而且此物,关系巨大,非同小可,一经泄瞩,凶杀残祸必将接匹而至……”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沉吟一阵又道:“眼下最为要紧的两件大事,一是查出你师妹身怀之物,二是想法子避开冥岳三撩拦截,逃出这朝阳坪。   此次,我带伤逃来此地,乃一大大失策之事,所幸眼下追踪敌人,尚不知他们追寻之物,就在这朝阳坪上,如果知道此事。   只怕……”   方兆南道:“师伯暂且静息一下,晚辈去问她一下就来。”   说完,起身离开茅舍,直向那崖壁角中的石室走去。   石室中高烧着一支松抽火烛,照的满室通明。   周慧瑛满脸大汗,红肿着双眼,不停的满室游走。   她心神专注,竟不知方兆南到了石室。   方兆南不愿惊拢她练习武功,仁立门口,等候了足足一盏热茶工夫忽见她停下身子,掩面哭了起来,不禁心中大奇,索性一语不发,兀的站在那几看着。   周慧瑛哭了一阵,心中似是逐渐平静下来,盘膝坐好,闭目运气行功。   方兆南目光流动,看那石室一角之处,仍然放着未动的菜饭,不觉生出怜惜之意,暗自叹道:“师妹从小在师父、师母娇宠之下长大,几时吃过这等粗茶淡饭,纵然学习武功,也是半玩半学,师父师母都不厌再三讲授。   眼下遇上袖手樵隐这等冷僻怪人,只肯教授一遍,也难怪她受着满腹委屈。想到伤情之处,不自主一声长叹。   周慧瑛经过一刻静坐,早已心静神凝,听得叹息之声,霍然睁开眼睛。   只见方兆南静静站在石室门口,脉脉注视,深表关情,立时盈盈一笑,站起身道:“师兄几时来的,怎么也不叫人家一声。”   方兆南道:“我见师沫正在心神贯注,未便出声惊吓。”   周慧瑛道:“哼!这么说,你已来了很久时间啦!”   想到他看见自己啼哭之事,不禁玉靥泛区,幽幽一叹,接道:“那老樵夫传我的什么‘七垦遁形’身法,看去简单,那知学起来,却是繁难的教人意想下列,我学了半天,才勉强走对了三步……”   一眼瞥见壁角烛火,不禁微微一怔,问道:“天已经黑了么?”   原来她集中全神,学那“七星遁形”身法,竟不知天色入夜。   方兆南微微一叹道:“天色已经三更过后了,师妹这等辛苦,也该休息一下了。”   周慧瑛道:“唉!以往我总觉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现在才知道自己却是个很笨很笨的废料。”   方兆南听她口气,知她完全不知刚才洞外打斗之事,心中大感佩服,暗道:“她过去在父母娇宠之下,学起武来,滇不用心,那知离开父母之后,竟然似变了一个人般,这般的全神贯注,心意集中。”   当下微微一笑道:“那‘七星遁形’身法,乃袖手樵隐生平绝学,自非轻易能够学会,师妹能在半日之间,走对三步,已经是难能可贵,如若换我,只怕一天也难走对两步,”   周慧瑛听他称赞自己,心中甚是高兴,表面却故作生气神情,道:“你不要笑话我笨,等我学会了转传于你之时,哼!   你就知道学之不易了。”   方兆南笑道:“我那里敢取笑师妹,刚才所说实在是由衷之言,师妹只顾用心习武,连饭也忘记食用了。”伸手取过壁角饭菜送上。   周慧瑛听他一说,果觉腹中饥肠轭愧,伸玉手按过饭菜。   匆匆用毕,道:“师兄那索恩金钱呢?”   方兆南道:“已经还给袖手樵隐了。”   同意玫道:“那他定也要传你一种武功啦!”   方兆南微徽一笑,避开话题道:“师妹离家之时,师父。师母可有什么叮嘱之言?”   周慧瑛想了一阵道:“是啦!我离家之时,父亲曾经对我说过,武功学成之后,要到杭州西湖栖霞岭,去找垂钓逸翁林清啸,和他相见,他和娘都在那边等我。”   方兆南只觉心头一酸,几乎又滴下泪来,赶忙咳了两声,掩刷去,笑道:“西湖乃江南名胜之地,师妹如能前去一游,定然会玩的十分欢畅。”   周慧瑛笑道:“久闻西湖胜景;名甲天下,师又最好能暂住在这朝阳坪上,等我学好武功之后,咱们一起去西湖找我爹娘。”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隐冷怪无比,做事素不通人情,只怕也不让我长留这朝阳坪上。”   周慧瑛这“哼!老樵夫真是可恶……”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师妹不可出口伤人,如若被他听到。   只怕……”   周慧瑛道:“怕什么?最多他把我逐出朝阳坪,他如不肯传我武功,那自然怪不得我,爹爹知道了,也没理由责骂于我。”   方兆南知她任性娇纵,再说下去,恐怕要激起她心头怒火,拂袖而去。   立时扳转话题,笑道:“天下之大,什么怪人都有,史者前辈天性冷漠,不容和人交往,咱们不能苛责人家,师妹自幼在师父。师母百般爱护之下长大,生平从未独自涉足江湖,想必在离家之时,师父师母定然要送你很珍贵好玩之物,不知师兄说得对是不对?”   他怕引起周慧瑛心中怀疑,不敢直言相询,只好转弯抹角的,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泄露身怀之物。   周慧瑛天生娇憨,如何会想到垂鬓幼侣,在用心机逗她吐露隐秘,当下摇头笑道:“送是送了我一个黄绞小包,不过,可不是什么好玩之物。”   方兆南道:“不知可否拿出来给我观赏一番?”   周慧瑛道:“不行,爹爹在交给我之时,再三告诫于我,不可随便打开查看,必待见着那垂钓逸翁之时交给人家,我都不能随便观赏,你自然也不能看了。”   方兆南皱皱眉头,道:“咱们不打开也就是了,难道连看一眼也不行吗?”   周慧瑛看他愁眉苦脸,心中甚是不忍,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黄绞制成的小包,嚏道:   “告诉你是个黄绞小包,你偏偏不信人家,拿去看去,可不能打开,真是,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方兆南接过黄绞小包,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觉轻著无物,暗用手一捏,柔软异常,实难猜出何物。   他沉忖一阵,低声笑道:“不知何故,师兄今宵好奇之念特重,咱们打开瞧瞧好么?”   周惠玫摇摇头,道:“那怎么成,如若让爹爹知道此事,问起我来,叫我何言答对,何况,这又是别人之物,咱们偷瞧人家隐密,岂不有损私德?”   方兆南听她说的义正词严,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愁苦,既不能打开黄绞小包,自无法探得隐密,如果强她打开,只怕要大费一番口舌,甚或更将因此使她对自己生出藐视之心。   一时之间,甚感为难,沉忖良久,才把黄绞小包文还于她,笑道:“师妹平日言笑无忌,童心极重,想不到一旦面临礼义关头,竟然是一丝不苟,真叫师兄佩服。”   周慧瑛接过黄绞小包,放入怀中,笑道;“你别想激我打开,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哩!”   方兆南缓缓站起身来,笑道:“天色已过子夜,师妹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再练不迟,我要告辞了。”   周慧瑛道:“你记着问那者樵夫,可不可以留在这里等我三月期满之后再走。”   方兆南点头一笑,转身出了石室,返回茅舍之中。   张一平经过一阵调息后,似已好转许多,目睹方兆南回来。   微微一笑,道:“她可带有什么东西?”   方兆南道:“果不出师伯所料,师妹身带一只黄绞小包,但却不知里面藏有何物。”   张一平道:“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方兆南道:“师妹说那是别人之物,坚持不允打开,我怕启动她怀疑之心,未便强她所难。”   张一平道:“别人之物?什么人?”   方兆南道:“不知师伯是否认识杭州西湖栖霞岭,垂钓逸翁林清啸其人?”   张一平道:“是了,那是你师父的师叔,算起来你该叫他师祖了……”   微微一顿之后,又道:“那黄绞小包之中包藏之物,也许就是招惹出此次惨事的祸根,唉!你师父安排虽然周到,却不料现在被我破坏,想来实觉愧对老友。”   方兆南道:“师伯此言,更叫晚辈难解了,怎么师伯会破坏了师父计划?”   张一平轻轻叹息一声,道:“依我勘察所得,再经这一日夜的推想,把这次惨变的起因,大约已推想出来,你师妹果然身怀有物,更证明我推想不错。”   方兆南道:“师伯一向料事如神,言无不中,不知可否将其中情形,告诉晚辈?”   张一平叹道:“目前江湖上各门各派根基之地,以及几个绿林巨享的巢穴,我虽未去过,但却都有耳闻,但是从未听人说过有冥岳其处,亦未曾听过冥岳三獠其人。   就字辨义,不难猜想得到,所谓冥岳,定然是指一处地方而言,定是无人知道这地方究竟在何处罢了。   单以这冥岳二字听来,想那地方必然是一个阴森可怖的所在,这个从未听人谈过的地方,从未听人谈起过的人物,陡然之间在江湖上出现,自非一般的寻仇报复,除此之外,自然是为争夺什么珍贵之物了;你师父虽然收藏了很多古玩玉器,但放眼当今之世,比他豪富之家,不知多少,绝不致找到他的头上,是以,那争夺之物。   定然是世间罕见的奇珍,也许遍天下只此一件……”   话至此处,倏然住口,沉忖了一阵,叹道:“眼下要紧之事,是你们如何设法离开这朝阳坪。”   方兆南道:“怎么?师伯要我和师妹一同走么?”   张一平道:“你师祖垂钓逸翁林清啸,武功绝不在袖手樵隐之下,你师父让你师妹到抱犊岗朝阳坪来,只不过是一时应变之策,东平湖到栖巨岭,关山迢迢,而且你师妹又毫无江湖阅历,单身少女行走江湖之上,极易惹人注日,恐被人跟踪铁骑追上……”   话至此处,突闻茅庐外面,响起盛金波的声音道:“什么人敢跑到朝阳坪来,当真不想要命了么?”   但闻一个冷漠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出口伤人,我先打你两个耳光。”余音未绝,耳际间已闻得叭叭两声脆响。   方兆南霍然起身,纵身跃到门外一看,登时心头一惊。   只见黯淡的星光之下,站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正是那自称收殓师父师母尸体之人。   她身后站着适才削指而退的冥岳三獠。   盛主波似乎被人出手打了两个耳光的快速手法震住,呆了半晌,才突然大喝一声,举手一拳击去,风声呼呼,夫势威猛。   那白衣少女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左手向上一拂,惊腕而过,盛金波却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三步,一条右臂缓缓直垂而下,似已被人点了穴道。   这等罕见罕闻的武功手法,只看得方兆南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气,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   白衣少女一拂之势,击退盛金波后,却未再出手,目光投注到数尺外的袖手樵隐身上,道:“你还不出手,等什么呢?”   袖手樵隐点点头。笑道:“你的拂穴斩脉手法,已有了八成火候,也难怪你一出手,就把我这不成村的徒弟制住。”   方兆南听得一皱眉头,忖道:“此人当真是冷僻得可以,对待自己徒弟,竟也是这种样子,如若那白衣少女,再趁势攻上一掌,岂不要了他徒弟性命?”   白衣少女回头望了冥岳三獠,问道:“可就是这个老头子么?”   穷凶极恶的冥岳三獠,似是对那白衣少女十分尊敬,一齐躬身,答道:“正是此人。”   白衣少女打量了袖手樵隐两眼,冷冷问道:“周佩,周老英雄的女儿,可是躲藏在你这里么?”   袖手樵隐道:“老夫生平不喜答人问话,”   白衣少女秀目转动,扫掠了站在门口的方兆南一眼后,又转望着袖手樵隐,道:“我瞧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赶快逃命去吧!”   方兆南心中一动,还未回味深思,袖手樵隐已接口说道:   “一点不错,老夫从不愿管人闲事,可也从未逃避过人。”   白衣少女一沉吟,转身向方兆南停身的茅舍走夫。   方兆南想到张一平伤势刚觉好转,如让她冲入茅舍中去,突然下手一击,定然难以招架,当下一挺胸挡在门口,说道,“深更半夜之间,一个大姑娘家,岂可乱闯别人卧室。”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扬,冷若冰霜的脸上,陡然泛现出一抹杀机,但一瞬间,即告消失,望了望方兆南,停下脚步。   方兆甫只觉她眼中神光,有如冷电霜锋一般,直似要看透人的内腑五脏,不禁心头微感一震。   白衣少女忽然一侧娇躯,左脚又向前疾移一步。   方兆南怕她冲入茅舍,左掌梭击一掌,封住门户,右手平胸推出一招”浪憧礁岩”,向她当胸击去。   他在情急之下,两掌都用了九成真力,出手掌势,极是威猛,心想纵不能把对方逼退,至少亦可把她前进之势挡住。   那知事实大谬不然,只见那白衣少女随着他击出掌势一转,人竟然八他身侧一滑而过。   方兆南用力过猛,一击不中,身躯不由自主向前一倾。   但觉眼前一黑,人影掠身而过,回头看时,袖手樵隐,已紧随那白衣少女身后,进入了茅舍之中。   那白衣少女冲过方兆南拦截之后,绥步向张一平盘坐之处走去,史谋遁背着双手,一步一趔的紧随在身后,两人距离,也不过尺许之隔,袖手樵隐只要一伸手,即可退及她后背各大要穴。   奇怪的是那白衣少女,竟似不怕袖手樵隐突然出手施袭,连头也未回过一次,袖手礁隐竞也似未存暗算对方之心,只是紧星相随身后方兆南略一定神,急步奔入序中,超过两人,横身挡在张一平身前。   房中的松油大烛,早已熄去,黝暗的夜色中,但见白衣晁动,缓步直逼过来。   忽听张一平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把火烛点着。”   方兆南心中很明白,眼下茅舍之中,算自己武动量弱,如白衣少女要对张一千下手,自己绝难挡拒得住。略一沉付,依言点起火烛。   一阵火光闪动,室中登时一片通明。   张一平睁开双目,望了望那白衣少女和袖手樵隐,又缓缓闭上眼睛,运气调息,神色异常镇静,浑如不知有人进了茅舍一般。   白衣少女慢步走到方兆南身前,冷然喝道:“站开去!”伸手拨来。   这轻轻一拨之势,用的恰当奥妙无比,方兆南心想封架,那知左臂刚一抬起,对方拨来右手不早不晚的到了他时间“曲尺穴”上。   如不移开身子,势非被对方拂伤穴道不可,只得向右横跨了两步。   转脸望去,只见冥岳三獠并肩挡在门口,个个面现杀机,跃跃欲动。   白衣少女缓缓回头望了袖手樵隐一眼,道:“是你留他在这里养息伤势的么?”   袖手樵隐道:“不错。”   白衣少女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对张一平道:“周佩的女儿在什么地方?”口气冷傲至极。   张一平缓级睁开眼睛,淡淡一笑,道:“你是什么人?找周老英雄的女儿有什么事?”   白衣少女秀眉一羹,道:“你说是不说?”   张一平忽然一闭双目,笑道:“大江南北,纵横十万里,何处不可藏身!”   白衣少女扬起右手一样,冥岳三獠一齐纵身跃入室内,一字排开。   袖手樵隐皱皱眉头,但却未出手拦阻。   白衣少女向后退了两步,望着冥岳三獠说道:“先把这人捉住绑起再说。”   冥岳三獠正待出手。   突闻袖手樵隐冷冷的大喝了一声:“住手!我这朝阳坪上,岂是容人随便捉人之处?”   白衣少女道:“我们要捉了,你待怎么样?”   袖手礁隐道:“你不信不妨试试!”   白衣少女道:“好!”右手一扬,冥岳三獠中的老大探手向张一平向前抓去。   袖手樵隐看似无备,其实早已暗运真气,蓄势待发。   白衣少女右手一扬,袖手樵隐也同时出手,左手一挥,一股暗劲,真击过去,潜力奇猛,把出手向张一平抓去之人,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白衣少女冷哼一声,道:“怎么?你们三人连一个身受重伤之人也对付不了么?”   冥岳三獠似是极怕那白衣少女,互相对望了一眼,一齐躬身说道:“这老樵夫武功甚高,如他出于相护……”   白衣少女冷然接道:“那你们就把这老樵夫杀了,再捉那受伤之人。”   冥岳三獠听得同时怔了一怔,道:“若是我们能够打得过他,也不敢惊扰三姑娘玉驾了。”   白衣少女容色不变的淡淡说道:“不要紧,要是你们被他杀了,我替你们报仇就是。”   声音清脆,极是悦耳,但语词含意却是冷酷无比,听得方兆南心头犹生寒气。   冥岳三獠个个脸色大变,但却又似不敢不听那白衣少女的吩咐。   那年龄较长之人,望了望两个兄弟一眼,道:“既是三姑娘吩咐咱们,死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说罢,当先一跃,疾向袖手樵隐扑去。   史谋遁亦是生性冷怪之人,听那自衣少女之言,忽然激起怒火,冷笑一声,喝道:“难道老夫当真就不敢杀人么?”   身躯微微一闪,让过扑击之势,反曾劈出一掌。   此人武功既高,人又冷怪,杀机既动,下手就不再目情,错身闪势,正是他独步武林的奇学”六星遁形”,反青击出的一掌。   也是他生平绝技“伏虎八掌”中一记精奥之学。   但闻一声闷哼,那扑向他的冥岳三撩之首,被他一掌击中了后背,当堂震断心脉,六窍喷血而死。   余下二僚,眼看武功最强的老大,竟被人出手一击而毙,不禁心生怯敌之意,不约而同转脸向那白衣少女望去,目光中满是乞怜之色。   白衣少女对眼下惨事,视若无睹,淡然说道,“你们三兄弟一向形影不离,如能同死在一人之手,也是一件极为难得之事。”   二潦相对苦笑一下,道:“三姑娘这般成全我们兄弟,我们三人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是难忘大恩大德。”   白衣少女道:“你们尽管放心死吧!这报仇之享,我绝不食言。”   二獠同声冷笑道:“三姑娘这排除异己的手段,也未免太阴毒了一点,今日我们三兄弟虽然被逼葬身在这朝阳坪上,乘了你的心愿,但此事绝难瞒得过大姑娘慧眼的。”   说完,一左一右,猛向袖手樵隐扑夫,分袭史谋逅四处要害。”   袖手樵隐看来势异常猛恶,连人带掌一起憧来,倒也不敢大意,身子一转,向右闪开两步,刚好把二撩攻击之势让开,随即展开“七星遁形”身法。   只见在数尺方圆之地,瞬息间连续移动了四五个位置。   二獠一击不中,立时一沉丹田真气,脚落实地,翻身抡拳猛打,两人既已存了拼命之心,击出拳势,招招成猛绝伦。   但袖手樵隐的“七垦逅形”身法,步步含蕴玄机,奇奥无比,被他快速的移位转动,逗得两人团团转,五六个照面之后。   两人已被转得晕头转向,出手拳势,已拿捏不准。   冥岳三獠中武功虽算老大最好,但脾气却算老二最暴,他连续击三四十拳,始终未能击中敌人一下,不觉心头火起,双拳横抡直击,奋不顾身的一阵猛打。   袖手樵隐目睛时机已到,故意把身子慢了下来,使两人可以认清敌我,全力出手。   又斗了两个回合,袖手檐隐忽然在两人之间一停。   二撩见对方身法的怪异,是生平未见,虽在几间小小的茅舍之中,仍然灵动难恻,眼前既然有了机会,如何还肯放过,各出全力,挥拳击去。   袖手樵隐待两人拳势逼近身之际,突然滑步闪开,二撩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住,彼此撞在了一起。   袖手樵隐双掌左右合击,每人背上各给了一掌。   二獠同时惨哼了一声,双双栽倒地上死去。   白衣少女望了三人的尸体一眼,冷冷的对袖手樵隐说道:   “你竟然一连杀了三条人命,难道还想活着么?”   袖手樵隐道:“既然开了杀戒,我就再多杀几个,也是一样。”   白衣少女又缓缀走到了张一平身前,问道:“你身上的伤势,还厉不厉害?”   张一平一直冷眼旁观,看她逼死冥岳三獠的诸般经过之情。   极似有心相助,但又怕她是借机会利用袖手樵隐之力,杀死三僚,以逞排除异己之愿。   是以,一时之间,难作决定,不知该怎样答复她是好。   白衣少女似已等得不耐,又重复说了一边道:“我问你伤势好了一点没有?”   张一平道:“好了你要怎么样,不好你又将如何?”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耸,道:“好了,你就快想个自尽之法,赶快死掉,如果伤势未愈,我再补你一掌,让你死的快点。”   张一平何等老辣,微一沉付,已想透对方话中含意,淡淡一笑,道:“老夫已届就木之年,死了又有何可惜之处!”   说完,当下站起身子,举步欲行。   袖手樵隐突然一晃身,挡在张一平前面,说道:“你伤势还夫痊愈,岂可随便行动……”   白衣少女冷然接道,“那你就替他死吧!”   史谋遁霍然转身,缓缓说道:“只怕未必!”   这两人言词虽然锋芒相对,但谁也不肯先出手。   忽闻白衣少女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们三条人命,换你一条还嫌少了不成?”   袖手樵隐还未来得及答话,突闻门外暗影中,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三姑娘,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杀咱们冥岳中人。”   方兆南转脸望去,只见一个黑色长衫,身材瘦高的怪人,当门而立,目光炯炯,盯在袖手樵隐脸上。   此人长相难看至极,长颈阔口,面如黄蜡,双眼却是大的一奇,站在门口,宛如竖立着一恨竹竿。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你如不服气,不妨出手试试!”   瘦长怪人突然大迈一步,人已欺人室中,右臂一伸,直向袖手樵隐抓去。   史谋遁左手一抬,横里拍出一掌,反向瘦长怪人的手腕击那瘦长怪人看去虽然骨瘦如柴,但出手却是灵快无比,袖手樵隐左千抹出,他右手已收了回去,大迈一步,退到室外,道:   “出来,咱们好好比划两下!”   袖手椎隐微一沉忖,道:“老夫从来不愿听人的话,想和老夫动手,你就进来。”   他怕自己一离开,那白衣少女突然对张一平下手,是以不肯出去。   那瘦长怪人却因个子太高,在茅舍之中动手相搏,定然施展不开手脚,一听袖手樵隐不肯外出,下禁大怒,厉声喝道:“老子一把火烧光你这几间茅屋,看你出不出来?”   此人声音沙哑,大声喝叫起来,有如破巴一般,刺耳至极。   袖手樵隐冷冷答道:“你烧一下试试。”   瘦长怪人怒道:“这有什么不敢?”   探手入怀,摸出火折子一晃,顿时亮起一道火焰,长臂一伸,向茅舍顶上点去。   史谋遁早已暗中运集功力,蓄势戒备,那瘦长怪人刚刚举起火折子,立时扬腕一掌劈去。   他内功本极深厚,这一掌又是蓄势而发,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猛潜力;如排山倒海般直击过去。   瘦长怪人左手一择,平胸推出,硬接袖手樵隐一掌。   两股潜力悬空一接,立时卷起一阵旋风,袖手樵隐身躯晃了两晃,那瘦长怪人却被震退后三步,手中火折子一闪而熄。   两人一较内力,彼此都暗暗心惊。   那瘦长怪人一呆后,陡然一个转身,人已到屋憎之下,潜运真力,双手向上一托,两个房子大小的茅草屋顶,竟被他揭了起来。   一阵哗哗声中,满屋尘上飞扬,双目难睁。   方兆南不自觉一闭眼睛,突然觉着衣领被人一把抓住,刚想叫喊,已身不由己瞩主而起,睁眼看时,人已到了墙堵外面。正自向下跌落。   他赶忙一提真气,悬空一个翻身,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他本是极为聪明之人,略一沉恩,已知是那白衣少女所为。   不禁心中暗道了声惭愧,忖道:“如果她存心要我性命,今宵纵有十亲性命,也是难以逃过,她这暗中相助于我,分明是要我即时逃走,只是张师伯伤势未愈,如何能弃他不顾而去……如若此刻不走,只怕再难有逃走机会……”   正自忖恩之间,忽然那白衣少女娇脆冷漠的声音响道:“你已身负重伤,要想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势,不过,我不愿杀一个毫无抗拒能力之人,但如你想要逃走,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张一平大声说道:“你先别夸口,今宵之战,鹿死谁手,只怕还难预料。”   方兆南心中一动,暗道:“张师伯话中之意,分明暗示于我,他有袖手樵隐相护,要我早些离此。”   当下转身,疾向石室之中奔去。   石室中,仍然高燃着松油火烛。   周慧瑛靠在石壁一角,沉沉睡去,一则因这石室深入山腹,传音不易,再者她苦练那”   七星遁形”身法,人已累得筋疲力尽,外面虽闹得天翻地覆,她却毫无所觉。   他略一沉付,急急奔前两步,顾不得她睡意正浓,伸手推了她两下。   周慧瑛嗯了一声,睁开眼睛,望着方兆南微微一笑,道:   “天亮了么?’”   忽见室外雨道,夜色仍深,不禁一皱秀眉,道,“深更半夜之中,你跑到这里来于什么呀?”   方兆南道:“朝阳坪来了强敌,已和史老前辈动上了手,对方不但人多势众,而且武功又极高强……”   周慧瑛喜道:“你是来叫我去瞧瞧热闹的么?那当真是好。”   说着,转身向外奔去。   方兆南心头大急,一梭拦住去路,道:“如非事情急迫,我也不敢在深夜之中,惊吓师妹,我叫你快些逃走,那里是叫你去瞧热闹?”   周慧瑛笑道:“我看你呀!胆子越变越小了,你害怕我可不害怕,我非得去瞧瞧不可。”   放兆南急道:“袖手樵隐的武功,何等高强,但看样子亦非来人敌手,咱们逃命还来不及,你倒还想去看热闹呢!”   周慧瑛看他说的认真,收拾起喜笑之容,道,“真有这等事么?”   方兆南正色道:“我几时骗过你了?”拉着她转身向外奔去。   他乃异常机警之人,早已看清朝阳坪的形势,心知除了那断石桩来路之外,再无别径可循。   只是此路太过险恶,别说自己无能一下飞渡那三丈左右的悬崖绝壑,纵然能够飞越而过,只怕也难逃过埋伏在断石桩外的敌人。   心念一动,低声问周慧瑛道:“师妹是否知道,除了那断石桩外,还有别的可行之路么?”   周慧瑛仰脸思索了一阵,道:“我在初入朝阳坪之时,那黑脸大汉曾经再三告诫我,不得擅自深入石洞,如我不肯听从他的话,有什么凶险之事,不要怪他。”   方兆南心中忖遭:“这朝阳坪不过数丈方四大小,四回都临万丈绝壁,除了那断石桩,又无可出之路,眼下之策,只有失找一个可容藏身的隐密之处,先躲起来再说,待敌人退走之后,再离开此地不迟,万一被人寻到,也无可奈何了。”   他已自知,要凭武功和自衣少女或区长之人动手,绝是难以胜得人家,心念一转,沿着雨道,向里走去。   大约深入有二十余丈之后,哺道尖然向左弯去,而且由三尺宽窄的道路,修然变的异常狭窄,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过,看来甬道就似到此处已至尽头。   此时夜色正浓,这肖道之中,更是漆黑如墨,伸手难见五指,两人虽有异于常人的目光,但也只不过可见三五尺内的景物。   方兆南回头对周意玻道:“师妹暂时留守在这里别动,我先到前面去看看再说。”   也不待对方回答,立时一侧身,进入狭道之中。   这石道不但狭窄的仅可容一人侧身通行,而且地势忽高忽低,左曲右转,崎岖难行。   大约转了七八个弯,石道却突然中断,紧依石壁处,现露出一个水桶大小的穴洞,斜向底而下。   方兆南望着穴民心中暗暗忖道,“像这等深山荒洞之中,大都藏有蟒蛇之类的毒物,但如退出此洞,又无法避开敌人耳目。”   正在为难之际,忽听身后噎的一声娇笑,道:“你怎不往前走啊!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方兆南不需回头,就知师妹追来,轻轻叹息一声,道:“已到了石道尽处,无路可走了。”   但觉一阵香凤扑鼻,周慧瑛已欺到了身侧,道:“既然无路可走,咱们赶紧退回去吧!”   方兆南道:“追踪强敌尚在朝阳坪上,咱们若退回去,只怕难以摆脱。”   周慧瑛嚷道:“前去无路,后有强敌,溉不能进,又不能退,那咱们要怎么办呢?哼!   我看你越大越胆小了,你害怕敌人厉害,就一个人躲在这里好啦!我要退出去看看他们是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   说完了话,立时转身而去。   方兆南已亲眼看到敌人的武功,纵然和师妹联剑出手,只怕也难和人拼上十个回合,如若退出这山洞,自是凶多吉少。   心念一转,急道:“师妹,快些回来,这里有路了,不过……”   周慧瑛回头接道:“不过什么?”方兆南暗道:“如著让她跟在后面,地要是一时心血来潮,自行退了回去,在这狭窄的石伺之中,转身都极不易,要想拦她,那可是千难万难,不如让她走在前面,先断了她后退之路,也可少担一分心事。”   当下说道:“这石道的尽处,有一个水桶大小的穴口,我怕穴洞之中,藏有毒物,故而不敢深入。”   周慧瑛道:“原来如此,你不敢走前面,我走前面好啦!有什么好怕的?”   她自幼在父母娇宠之下长大,稚气未退,童心犹存,如何能解得方兆南的用心,果然又转了回来,挤到方兆南前面,低头望了穴口一眼,心中作难起来。   沉吟一阵,回头笑道:“这怎么行?我不能头下脚上的爬下去呀!”   方兆南道:“事实如此,只有请师妹委屈一下了。”   周慧瑛叹口气道:“好吧!”一伏身,向穴洞之中爬去。   方兆南紧随着优身而入。   这斜向地延伸的石洞,倾斜的坡度很大,而且满布青苫,滑不榴秋。   两人用匍匐前进,极感吃力,每一落手,必须要暗运真气,力透青苔,方能稳住身子。   爬有十余丈时,周慧瑛已自不耐,回头叫道:“别再往下爬啦!这等阴湿的山洞,那里还有出口再往下爬,也是白费力气。”   方兆南一面爬行,一面打量着山洞形势、希望能发现一处可容身之所,暂时躲避起来,那知深入了凡十丈;仍然来见一处可资容身所在,心中甚是焦急。   但他却不得不故作沉着的笑道:“怎么?你害怕了吗?”   周慧瑛怒道:“谁说我怕了?”忽的加快速度,直向下面沿去。   方兆南怕她碰上石壁,急的高声叫道:“你馒一点,别碰伤了……”嘴里大声叫着,人却和周惠玫一般的加快速度向下滑去。   这洞穴倾斜的坡度既大,青苔又是极滑之物,两人放手下滑,落势迅快至极,转眼之间,已滑落四五十丈远近。   忽听周慧瑛啊呀一声惊叫.身子突然直摔下去。   方兆南吃了一惊,顾不得本身安危,向下疾冲,一面高声的喊道:“师妹小心……”   话还未完,忽觉身子悬空而下,赶快一提真气,双臂向上一抖,把急降之势迟缓了一下,饶是他应变迅快,仍然晚了一步,砰的一声,摔了下去。   忽闻慧瑛玫娇笑一声,问道:“你摔的可疼么?”   方兆南定神望去,只见周慧瑛两手抱膝,依壁而坐,满脸笑意,毫无痛苦之色,才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道:“还好,师妹摔着没有?”   周慧瑛道:“怎么没有摔着?不过摔的不重罢了。”   方兆南打量了四周一眼,笑道:“这地方倒是不惜,只可惜太潮湿了一点。”   周慧瑛忽然皱起眉头道:“不知道石室之中,有没有别的出路,如果只有来时那条穴道,咱们只怕要饿死在这里啦!”   方兆南运足目力,向上一看,不禁一皱眉头。原来这石室地底,相距穴口足足有二丈多高的距离,石壁光滑如镜,毫无惜足着力之处,以自己轻功而论,绝难跃越两丈多高。   他心中虽感愁虑,口里却笑着答道:“不要紧,这区区一座石室,岂能真的把咱们困在这里……”   忽听石室一角,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冷笑,道:“你们既然到了这里,今生今世就休想出去!”   声音凄厉,听得令人毛发悚然。   周慧瑛哎哟一声,疾向方兆甫身们偎去,问道:“这是不是人的声音?”   方兆南也被这突如其来,凄厉刺耳的声音,惊的一身冷汗,重重咳了一声,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口中在问问话,右手却探摸出火折子一晃,亮起一道火焰。   忽闻微风破空,黑暗中飞宋一物,正套在他举着火折的右腕之上,刚刚晃燃的火折一闪而熄,但觉一股强劲之力一拖,身不由主的被拖了过去。   周慧瑛大吃一惊,一按背上剑柄弹簧,咧的一声,抽出宝剑,道:“哼!不管你是人或是鬼,我都不怕,快些把我师兄放开,要不然……”   宝剑一挥,黝暗的石侗中,立时闪起一道银虹。   石室一角,重又响起那尖厉的冷笑之声,一物破空直飞过来。   周慧瑛挥动手中宝剑,橘削趔会,哪知飞来之物,竟似长了眼睛一般,忽的一沉,已套在她握剑的手腕之上。   这手法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奥妙绝伦,巧劲拿捏的恰到好处。   周慧瑛眼看着一个索绳结成的环圈,向手腕上套来,竞是无法闪避,只觉手腕一麻,宝剑当堂脱手。   那绳索环圈正套中她的右腕脉门,对方用力一收,周慧瑛身不由己的也被人拖了过去。   她乃生于初次和人动手,想不到连对方人影还未看到,就被人用绳索套住手腕,活捉过去。   心中既惊又怒,刚想开口骂他几句消消心中之气,忽觉”肩井”穴上一麻,又被人点中了穴道,摔倒地上。   周慧瑛穴道虽然被点,但神智未昏迷,只觉一只枯硬的手,在她身上慎来摸去,芳心大感羞急,苦干穴道被点,既难开口喝骂,又无法逃避他人的搜摸,着急得热泪泉涌而出。   最妙的是她摔倒的姿势,背人而卧,除了可见一个枯瘦有如鸟爪般的怪手,在她身上到处搜摸之外,连对方面像如何,也无法看到。   忽然,那只枯瘦的怪手,搜摸到她前胸之处,突然停下来,手指轻轻一划,周慧瑛衣衫,立时应手裂开了一道半尺长短的裂口。   那人手指所用力道,恰当至极,不轻不重刚好把她衣服划开,却一点也未伤到肌肤。   周慧瑛心中很明白,那怪手停留之处,正是父亲要她转交西湖栖伍岭垂钓逸翁林清啸之物存放之处。   周佩在交她此物之时,曾经再三谆谆柏嘱,要她妥为保管,现下被人取去,叫她如何不急。   但觉那枯瘦的怪手,缓缓取去黄绞小包,紧接着耳际响起嘶嘶之声,显然那人已打开小包。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之后。   周慧瑛突觉自己被点穴道之上,被人一推,登时血脉畅通。   她暗中运气一试,觉出穴道已解,正待挺身坐起。   忽听身后响起一个尖锐、冷漠的声音说道:“女娃儿,你如想借机会逃走,我就捏碎你全身关节骨骼,要你尝试一下世上最惨酷的苦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留在这里,陪我一辈子。”   这几句话,说的阴气森森,听得周慧瑛呆了一呆,道:“你不把东西还我,要我走我也不走!”说着话,转头向后望去。   一瞧之下,惊得她全身一震,赶忙闭上眼睛,心底寒气上冒,头上冷汗直流。   原来那人形状的鬼怪,不但是见所未见,即使作梦也是难以想到。   只见他发长数尺,全身赤裸,仰卧在一块大青石上,脸上疤痕交错,自小腹以下,肌肉都已干枯不见,只余下几根森森白骨的架子,左膏软软的垂着。单余一条右膏能动,握着一幅黄绞绘制的图案。   那怪人似已限出周慧瑛惊恐之恰,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柔声说道,“女娃几不要怕,四十五年前,我也和你一样的美丽,也许比你更美一点,不知有多少自负寸貌双绝的男孩子,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周慧瑛睁眼瞧了一下,打了一个寒噤,接道:“当真有这回事么?”   她乃天真未混之人,目睹他鬼怪之状,如何肯相信她之言,不加思索的就间了一句。   长发怪人怒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忽又轻轻一叹,道:“这也难怪,像我眼下这等鬼怪面目,别说你不肯相信我之言,就是换了别人,只怕也难相信,可是,我说的话,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她似是勾起凄凉的旧事,赐然长叹又道:“其实,一个人生的丑怪与美丽,又育什么区别呢?纵然生前娇美如花,但死后又能给人世间留些什么?还不是一堆白骨?”   周慧瑛听她说话声音,愈来愈是谦和,不觉胆子壮了许多,接口问道:“老前辈为什么会被人加吝囚禁这石室中呢?唉!你在这等阴暗潮湿的地方,度过了很多年的岁月,真是可怜。”   长发怪人突然冷笑一声,道:“我被人用一种谩性的化肌消肤毒药,涂在身上,囚居在这石室之中,熬受着世界上最惨酷的化肌消肤之苦。   不过,害我的正凶,已经被我杀了,总算稍出胸中之气,如果我没有遭人暗算,落得这般下场,哼!那就不知道我还要杀多少人了……”   周慧瑛听她口气突然间又变得冷峻异常,夜暗之下,隐隐可见她双目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不禁心头暗生凛骇,忖道:“这人忽喜忽怒,性格叫人难以捉摸,怎生想个法子,和师兄早些离此才好。”   她心念正在转动之际,忽又闻那长发怪人长长叹息一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早几年来呢?”   周慧瑛听得怔了一怔,道:“这石洞深在山腹之中,平常之人,如何能到,再说,我们也不知道这石室之中囚居有人。”   那怪人拿着黄缀图案的右手,突然向后面石壁之上一推。   但闻喳的一声,一阵凉风迎面拂来,耳际间水声瀑漏,迎面露出一片夭光,繁星闪烁,室中景物清晰了不少。   周慧瑛侧头望去,只见方兆南伏地而卧,左臂圈掩脸边,刚好把目光遮去,难见室中景物,心中甚是惊奇。   她暗付道:“这怪人只留下一条右臂,但她点穴手法的巧快,纵是双臂齐全之人,也难有她这等高强的本领,随心所欲的点中人的穴道不算,而且能在一瞬之间,连点中数人数穴道,对方摔倒的姿势,以及腿臂的放置,似乎都在她计算之中。”   她幼随父母,习练过点穴之法,是以,一望之下,立时看出方兆南被人同时,煮中了数处的穴道。   那怪人望望天上垦辰,道:“现下已是五更过后时分,再等片刻,天色就亮了,如你们能旱来几年,我腿上肌肉尚未校毒药讹去,那该多好,可是现在晚了,纵然我再能熬上岁月,只怕也来不及了。”   她自言自语,尽说些心中之事,周慧瑛如何能听得懂,愕然相同,接口不得。   突然间,夜色中传来一声呼唤“娘”之声,其声清脆,如呜佩铃。   那长发怪人低沉的叹息一声,道:“你回来了?”   周慧瑛奇道:“怎么?老前辈还有位女儿在这里么?”   长发怪人笑道:“嗯,不信,你可要看看我的女儿么”   周慧瑛暗暗忖道:“你女儿如能从壁间石洞中爬了进来,想那外间定能客有着足之处,我和方师兄大概也可以爬得出去。”   心中盘算着主意,口里却笑着接道:“既然有位姐姐在此,最好能请她出来和晚辈等见上一面。”   长发怪人右吝向洞外了探,取进来两个又自又大的雪梨,紧接着响起一阵鸟羽划空之声。   眼前白影一闪,在那长发怪人仰卧的青石橱旁,纂然间,落了一只罕见的高大白毛鹦鹉。   雪羽在夜色中闪闪泛光,两只圆大的眼睛,不停的转动张望。   第四回 救师妹以图换丹     周慧瑛生平未见过这等高大的鹦鹉,心中甚是喜爱,不自觉伸手去抚摸一下。   长发怪人道:“这就是我的女儿,你看她可爱么?”   周慧瑛叹道:“这鸟儿当真是好,老前辈定是花费过不少心血,调教于她了?”   长发怪人道:“我自被人囚禁这石洞之后,就只有这白鹦鹉与我作伴,如非这只鸟儿,我早就饿死在此地了。”   周慧瑛忽然想到师兄仍被点着穴,伏卧在地,轻咳一声,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师兄妹被人所迫,无意闯入此地,老前辈和我们无冤无仇,不知……”   长发怪人笑道:“你可是要我解了那男娃穴道,是么?”   周慧瑛道;“老前辈武功渊博,就是解了我师兄穴道,我们也逃不了。”   长发怪人笑道:“除非我愿意让你们离开此地,要不然,你们绝难离开这石洞一步。”   说着话,一挥瘦若鸟爪的右臂,向方兆南身上拂去。   方兆南长长吁一口气,霍然坐起身子,目睹师妹无恙,先放下了一半心事,砖脸看到石榻上仰卧之人丑怪形态。不禁心头一跳。   但他究竟是有春江湖阅历之人,微感惊震后,立时恢复了镇静。   那长发怪人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缓缓由两人脸上扫掠而过,问道:“你们今生是否还想要离开这阴暗的石室?”   此人喜怒无常,说话神憎,忽而柔婉和艺,慈爱可亲,忽而阴森冰冷,听得令人心生寒意。   方兆南侧目望了师妹一眼,答道:“请恕晚辈拙笨,不解老前辈话中含意。”   长发怪人阴冷的一声尖笑,道:“如你们愿意离开此地,那就得答允替我办一件事,如是不愿离开此地,就留在这石室中陪我,等我元气将要耗尽之时,我再挑断你二人几处重要的经脉。   使你们和我一般的难以行动,好在有我白鹦鹉替你们去寻找食用之物,不致饿死此洞。”   这等惨绝人麦之事,在她口中说来,有如闲活家常一般,轻描淡写,若无其事。   方兆南只感背脊骨上升起一缕寒意,打了一个冷颤,强作欢容笑道:“不知老前辈要我们办什么事,尚请明白相告,也让我们斟酌一下,能力是否办到,才好答应。”   长发怪人又突变得十分和婉。笑道:“说起来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只要你们肯用心去办,那是一定可以办到……”   她扬了扬手中的黄绞图案,又道:“就是用这幅‘血池图’,去替我换点药物回来。”   周慧瑛急道:“那怎么行?这图是我爹爹要我送还别人之物。   岂可随便给你拿去易换药物?”   长发怪人格格的大笑了一阵,道:“什么?这‘血池图’是你爹爹的么?”   周慧瑛道:“是不是我爹爹之物,我不很清楚;但这图确是我爹爹亲手交付于我,要我送交别人。”   长发怪人冷冷的道:“好吧!你既然舍不得这幅‘血他图”,就留在这石洞之中,今生今世,就别打算出去了。”   周慧瑛呆了一呆,气道:“你这般强人所难,实叫人难以心服。”   长发怪人笑道:“如是在我未被暗算之前,像你这般对我讲话,十条命,也早没有了,这些年来我生活石洞之内,火气已俏减不少,你要怎么才能心服?”   方兆南已知她武功高强,举手之间,就可把师妹和自己置于死地,只怕周慧瑛再说什么难听之言,激怒于她,那将毫无生机。   于是,他赶忙接口说道:“老前辈想要我们以图换取药物。   但望先把此图来历说于晚辈们知道,也免得被人所骗。”   长发怪人微一沉吟,道:“当今武林之世,能知此图隐秘的人,只怕亦难找出几个,再说以你们那点微未的武功,纵然持有此图,也是毫无用处,遇上下解此图隐秘的人,一文不值,如果遇上识货之人,也不过徒遭杀身之祸。”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么看起来,师父全家罹难之惨事,确是为了这幅黄竣图案了,不知这幅图案,究竟有什么宝贵之处,竟能使恩师拼耷身家性命都不要,却不肯把它奉送于人。”   当下故作淡燃一笑,道!“一幅黄绞图画,又能值得几何?   纵然出自名家手笔,也不足重过人命。”   长发怪人冷笑一声,道:“小娃儿家知道什么,此图乃昔年一位号称神医的丹士罗玄手绘之物,图中所指血他图,乃是他一生精血经营的一处藏丹之地。   据说那地方除了藏着他调制各种丹药的秘方之外,还生长两株奇草,珠宝珍玩,更是难以数什。   神医罗玄不但医术渊博,精通各种炼丹之法,而且武学绝世,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不知有多少慕名求访的人,都无缘和他一见。   六十年前,江湖人盛传他道成飞升,留在人间的只有这幅‘血池图’,和他一个传人,那是欺人之谈,罗玄生平未正式收录过一个弟子,那人只不过机缘比人巧合一些,见得罗玄一面,小处三日。   但他受益已是不浅,其实,他学得罗玄之能,只不过九身不牛一毛而已,但已是当代武林之中,佼佼不群的高人了。”   方兆南听得瞪大了一双眼睛,道:“世界之上当真有这等人物么?”   长发怪人似是已尽吐所知,长吁了一口气,答非所问的道:   “现下我要你们去办之事,就是去找那个自称为罗玄传人知机子言陵甫,以这‘血池图’换他的九转续命生肌散。”   周慧瑛目光扫掠那怪人一眼,只见她自腹以下,肌肉尽失。   心中暗暗想道:“你下半身不但肌肤尽无,而且筋枯血干,纵然是仙丹灵药,只怕也难使你肌肤重生。”   方兆南目睹这怪入,忽喜忽怒的性格,心中也在暗暗盘算道:“此人武功,胜过我和师妹甚多,今宵如不应允于她,只怕难以出这石洞,答应了她,又不便毁诺背信。”   只见那长发怪人凄凉的一笑,道:“你们如能替我换到九转续命生肌散,使我保得性命,我也不会白白的受你们一场恩惠,愿把我生平三种最得意的武功,倾囊相授。   只要你们能够学得六成,我虽不敢说天下难育敌手,但已足可够你们一生受用,一般的江湖人物,绝难望你们的项背。   我生平之中,从未这般央求于人,今宵破例对你们讲了这么多好话:愿否相助于我,请你们三恩而行。”说完,缓缓闭上双目。   这番言语说的十分婉转,和刚才声色俱厉的神憎。大不相同。   方兆南皱起眉头,转脸向师妹望去,周慧瑛亦是愁眉苦脸,一付无可奈何之色,因那长发怪人就在身伺,而人也无法用言语相商,只好单凭眉日神交,交换意见。   两人相对沉吟了良久,周慧瑛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这该怎么办呢,爹爹要我把此物送交栖霞岭去,如若我不能依照他吩咐之言,把东西送到,难免要惹他生气,唉!此事当真使人作难。”   那长发怪人忽然睁开双眼,望望天色,接道:“天色已经发白,转眼即将天亮,我被人涂的化肌消肤毒药,不能见一点光,一经日光照射,毒性立时就全面发作,子不见午,全身肌肤都将化尽而死。”   方兆南突然一整脸色,说道,“这么办,老前辈把我留在这石室之中,作为人质,‘血他图’交我师妹带去寻找知机子言陵甫,替你易换九转续命生肌散,待她把药物取来之时,你再放我离此。”   突闻石塌上的白鹦鹉叫道:“娘,天亮了,天亮了。”忽的一展双翅,振翼穿出石洞。   长发怪人突然一伸右膏,把方兆南提了起来,说道:“留你在此,不如留你师妹,我最多还能支撑三个月,咱们就以三个月作为期限。   如果你在三个月之内不能换得药物赶来,我就捏碎你师妹圭身三百六十处关节骨骼,让她受尽痛苦,陪我葬身在这石室之中。”   长臂一探,已把方兆南送出石洞之外。   那洞口本是一扇人工制成的石门,足足二尺见方,方兆南被她一把握起,全身劲力顿失,已毫无抵抗之能,只有任人摆布的送到洞外。   只觉一股冷水,由头上直淋下来。   原来那石洞之外,有一道山泉倒垂而下,相距侗口三四尺处,有一块极大的突岩,经那倒垂山泉千百年的冲击,已成了一片五六尺方回,深可及人的水潭。   方兆南头上垂泉倒淋,膝盖以下,又被侵入水潭之中,山风吹来,晨寒透骨,不自觉连打了两个冷噤。   石洞之中又飘传出那长发怪人的声音道:“知机子言陵甫住在湘赣交界的九官山中,这’血池图’乃是他全心寻求之物,交换他的丸转续命生肌散,绝非难事。   但是,却不能泄露此物是为我所用,泄则有杀身之祸,三月期限,转眼即届,你能否依约赶来,那要看你重视师妹生死之事了。”   话一落口,方兆甫骤觉身子一松,叶逅一声,跌人水潭之中,赶快提气一跃,上了突岩,伸手在颈后一摸,取过来黄纹图。   原来那怪人在松手之时,已趁势把“血池图”放人他衣领之中。   抬头望去,那扇打开的石门,已然关上。   他呆呆的望若紧闭的石门,心中泛起了万千感慨,万一九宫山之行,见不着知机子言陵甫,延误归期,后果更是难以设想,师父师母大仇未报,张师伯生死难卜,师妹被那怪岖强留石洞,作为人质未来后果仍难逆料……   不知过了奏少时间,突然听得头顶上传来了两声清脆声音,道:“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   抬头望去,只见那刚才飞出石室的白瞩鹉,盘空飞舞,日光照耀之下,雪羽生沼,红嘴灿目,看去可爱至极。   他抖抖身上积水结成的冰屑卜长长吁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纷乱的心神,探头向下望去;这夹岩相距谷底,约有十丈高低,石壁问矮松参锗,可资接脚。   他活动了一下快要冻僵的手脚,提聚丹田真气,跃授而下。   那白鹦鹉似是有意替他引路一般,始终在他前面低空经缓飞行。   方兆南在灵巧的白鹦鹉引导之下,不到中午时分,已自出了山谷。   到了谷口,那白鹦鹉突然一个盘旋,振翼长呜,破空直上,去势奇速,眨眼没入云霄。   方兆南仰望着那雪羽红嘴的白鹦鹉消失去向,呆呆出神,心中回想着这几日来的奇幻际遇,虽然只短短几日,但却充满诡异凶险。   他黯然叹息一声,缓缓的转过身子,心中暗道:“师父。师母为了血池图,不惜以身相殉,自己却要把这幅图双手奉献于人,师父阴灵有知,定然抱憾九泉之下。   但如下听那怪岖之言,以图易换药物,又无别法可救出师妹于危难之中……   心念及此,突然由心底泛起一股好奇的冲动,暗自忖道:   “听了怪人之言,这血池图乃是无比珍贵之物,我何不打开瞧瞧。   看看是什么样子。”   心意一动,再难遏止住瞧囹之念,当下找了一个僻静所在。   由怀中取出那幅黄袋图案,摊在地下。   低头望去,一片血红日光照记之下,看上去极是刺目.这图和一般图案,完全不同,黄绞之上,先涂了一层鲜艳的血红之色,打开图桑,就使人生出一种恐惧之感。   一条条纵枝穿惜的黑线,交织成一片蛛网形状的图案,墨色有浓有淡,笔画也粗细不等,看上去一片凌乱,图字中间,空出一片白色,写着一行小字。   “三绝护宝,五毒守丹,阴风烈焰,穹极变幻,千古奥秘,岂容妄贪,擅入血池,罹祸莫怨。”   方兆南看了半晌,也瞧不出一点门道,心中暗自忖道:“这样一幅图案,又有什么珍贵之处,纵然果如那怪岖所说,血池之中藏有罗玄的医书灵丹,但这目实际未注明丹书存放之所,又未指明‘血池’所在之地,就算得到此图,也没有什么大用。”   折好图案,放入怀中,继续起程赶路,放眼四野无人,立时施展轻身提纵之术,放但向前奔去。   他心中怀念着师妹安危,沿途上日夜兼程疾赶,这日到了阶湘边境的九宫山下。   九宫山乃幕阜山脉中一支主峰,山势嗟峨,奇峰插夭,周卧数百里,峰岭无数。   方兆南里着那连绵无际的山势,不禁发起呆来,心中暗付道:这九宫山纵被敌百里,数不猪的奇峰绝壑,在这等大山之中,想寻人谈何容易?只怪行色大过匆匆,忘了问那怪怄,知机子言陵莆的隐居之处。”   他沉付良久,仍然想不出适当之策,信步向前走去。   正在愁虑之间,夹觉一阵疾凤掠顶而过,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灰羽巨橱,抓住一条二尺长短的青蛇,振翅而过。   心中忽然一动,被他想起了一个新奇的找人之法。   当下找到一家独户,购了很多纸张,半匹白布和一捆麻线,选择了一处高峰,削了一些纲小的竹枝,扎了一座风筝,利用燃烧的松树焦伎,在那半匹白布之上,写了“深入九官山,专访知机子”十个大字。   然后再把它挂在风筝之上,选了一株高大的松树,把绳头系在树上。   山风动急,迎风一送,凤筝被凤一吹,立时升人高空,白布招展,目标极大,数里之内部可看到。   方兆南布置停妥,自己选择了一处枝叶浓密的松材,隐起身子,打开携带的干粮食用,静待变化。   那知等了一个下午,竟是毫无动静,直待红日西沉,仍不见有人找上山峰。   夜幕低垂,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夜色笼罩下的山峰,更显得幽寂如死,只有劲啸山风,吹响起盈耳松涛。   方兆南心中也逐渐感到不耐起来,隆冬之夜,峰上寒意逼人,自不能在这荒山之上,冻上一夜。   如若找处避风所在,又怕知机子言陵甫找上峰来,错过见面的机会,此事关系师妹生死,自不能等闲视之。   他乃十分聪明之人,略一用心索想,又被他想出一个办法。   他采集了很多枯草干枝,堆在峰顶之上,晃着火折子,点燃起来,风助火势,片刻间烈焰腾空,火光大作。   火光照耀之下,白布飘飘,比起白昼之间,目标更是显明。   他仰首望着飘荡在空际的风筝,轻轻的叹息一声,缓缓的转过身子,目光所及,登时吓得心头一跳、呆在当地。   原来在身后三尺左右之处,站着一个全身白衣少女,山风中衣袂飘飘,正是那连番相遇的白衣少女。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方兆南竟然不知人家何时来到身后。   他虽然已见过几次,但均未仔细的打量过对方,今宵两人相距既近,又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之中,自是看的十分清晰。   只见她发挽宫眷,眉目如画;肤白似雪,粉靥菩霞,美是美到了极点,只是脸上冷漠,叫人难以看出她喜怒之情,当真是体若桃李,冷若冰霜、方兆南呆呆的打量了白衣少女良久。   她却毫无羞倔之态,仍然静静的站着,一语下发,两道朗如秋水的眼神,一眼不瞬的盯在方兆南脸上,动也不动一下。   方兆南反彼人家看的心生不安之感,微一抱拳,说道:“朝阳坪承蒙姑娘相救,在下心中十分感激。”   白衣少女冷然一笑,但却没有答话。   方兆南剑眉一扬,又道:“姑娘这般紧紧追踪于我,不知是何用心?”   白衣少女襄缨把目光投掷在七八尺外一块大山石边,冷冷的说道:“趁着火势正旺,快把那尸体拖来投入火中。”   方兆南顺着她目光望去,果见那大岩石边,斜倚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心头登时泛上来一股寒意。   侧目望了白衣少女一眼,急步奔了过去,定神一看,那大汉早已被人点了要穴,气绝而死,但身上余温仍存,分明死的时间不久。   他依照那白衣少女之言,抱起那大汉尸体投入人中,说道:   “姑娘三番两次相救在下,但却又苦苦追踪不舍,使人难分敌友,我自知武功和姑娘相差甚远,你如要存下杀害之心,只不过举手之劳,但你又不肯出手加害,究竟姑娘用心何在,实使人大费疑猜,望能据实相告,也可免除在下疑虑之心。”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我并非存心对你施恩,感激大可不必,周佩救过我父母一次,我要报答在他女儿和徒弟身上,今宵我是最后一次救你,下次再见之时,也许我要杀你。”   说完,也不待方兆南答话,转身缀步而去。   方兆南望着她美丽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此人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年龄,但却冷酷的已似没有了七情六欲……”   正自付思之间,突然一阵大笑之声,划空传播过来,由远而近,片刻间已到峰上。   那白衣少女闻得大笑之声,突然加速急跃而去,身躯闪了两闪已自不见,待那大笑声到了峰上,白衣少女早已隐去多时。   方兆南想要隐藏之时,已是迟了一步,来人已到峰上。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年约六旬上下的憎瘦老巨,手抉竹杖,急奔而来。   此人年亭虽高,但步履却是矫健如飞,一眨眼间,人已到了方兆南身侧,双目神光如电,扫掠了方兆南一眼。   陡然一顿手中竹杖,呼的一声,凌空而起;从方兆南头顶之上直飞而过,起落之间,人已到燃烧枯枝火堆旁边。   手中竹杖一挥,立时把那投入火中尸体扫了起来,又振腕一抛,投出两丈多远,冷然喝道:“这火中烧的是什么人?”   方兆南从他挑动火中尸体的一着之中,看出对方的轻功、手法、以及身法、内功等,均有极深造诣,暗中提高了警觉之心,笑道:“你可是知机子言陵甫,言老前辈么?”   扶杖老受道:“不错,你找我有什么事?”   方兆南道:“晚辈久慕老前辈的风仪,故而赶来这九宫山中,想和老前辈见上一面。”   知机子言陵甫仰首望着那招展的白布,冷笑一声,道:“倒是亏你想得出这等寻人之法,但不知有什么求教之事?”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久闻老前辈胸博玄机,盛誉空前,想必是有迫高人,故而身怀异物特地前来相访……”   言陵甫摇着头,冷笑接道:“你身怀异物,可是准备相赠老夫的么?”   方兆南道:“老前辈果然是一言中的……”   言陵甫陡然一顿手中竹杖,击得地上沙石横飞,怒声接道:   “老夫生平只知赠送别人之物,还未接受过别人相赠之物,盛情老夫心领,赠札大可不必。”   方兆南笑道:“那也未必,晚辈身怀奇物:与众不同,只怕正是者前辈梦寐以求之物。”   言陵甫怒道:“老夫视明珠珍玩,有如草芥粪上,宫贵名利若浮云,天下尚有何物能动吾心?”   方兆南笑道:“老前辈不要太过自信,晚辈此物,举世只此一件……”   言陵甫冷然接道:“纵是罕世奇珍,也难动老夫寸心,你既然敢到这九宫山来,指名相寻老夫,想必已知我立下的禁忌,在我这住处十里之内,不得任意伤人。”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恕晚辈孤陋寡闻,未听人说过老前辈有此禁忌。”   知机子言陵市冷笑道:“凡是知我之人,就该知此禁忌,你不知,分明是瞧我不起,既敢随意伤人,想必身怀绝技,老夫先讨教你几招武功再说。”呼的一杖,当头直袭过去。   方兆南看他随意出手一击。杖风就奇猛逼人,心头暗生凛骇,恻身一跃,闪开杖势。   随即故作包静、仰天大笑,道:“武林中盛传知机子才识过人,那知见面不如闻名之甚,实令人失望得很,早知如此,大可不必受这一番跋涉之苦,迢迢千里的寻来了。”   言陵甫呵呵一笑,道:“你在老夫居屋之侧,杀人焚尸,事实俱在,狡辩何用?”   方兆南心中想道:“这人分明是那白衣少女所杀,我如乘机挑拨,借这老者替我除去追踪强敌,倒是一举两得之事,纵然不能杀了那白衣少女,至少也可使他们火拼一场。”   正待出言说穿,突然念头一转,暗道:“她曾对我有数度援救之恩,我岂可恩将仇报。”   当下微微一笑,道:“我身怀异空来此,自难免引人起偷窥染指之心,护宝杀人,那也是情非得已之事,你如执意不受,晚辈就此告别。”   言陵甫道:“既然指名找我,又在隐居之处杀人,岂能就这等轻易离去?”   双肩一晃,疾如掠波燕剪般,拦住了方兆南的去路。   方兆南已着出对方武功绝非自己所能敌,如再要拖延时刻。   只怕真的激怒了对方,立时正容说道,“老前辈可知‘血池之秘’么?”   这一句果然发生了奇大的效用,言陵甫呆了一呆、道:“怎么?你得到了’血池图’了么?”   方兆南徽微一笑,低声说道:“晚辈此来正是想以‘血池图’交换老前辈灵丹。”   言陵甫不知是惊是喜,不住的点着头,呐哺自语道:“不错,当今之世,只此一物。方足打动老夫之心。”   方兆南心中在转着念头,口里却微笑说道:“晚辈才疏学浅,虽然得到了‘血池图’,却自知无能揭破奥秘,故而不远千里相访,愿以此图交换老前辈几种灵丹。”   言陵甫经过一阵时间后,激动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改容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小兄弟如肯屈驾,不妨请到老朽寒舍一叙。”   方兆南知那追踪而来,武功诡奇的白衣少女,就隐身在这山峰之上,如果眼下就提出以图换药之事,只怕要引起麻烦来。   他虽然惦记着师妹的安危,归心似箭,但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答道:“老前辈不弃后进,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陵甫竹杖一挥,击断结在巨松上的绳索,那空中的风筝,立时随着疾劲的山风飘然而去,转身带路,向前奔去。   方兆南紧随知机子的身后,翻越过凡座山岭,深入一道幽谷之中。   上弦新月,已爬过了积雪峰岭,皎光明朗,照澈君山。   言陵甫突然放缓了脚步,笑道:“老朽住处,就在这山谷之中,转过一个山弯,就到了。”   说话之间,又已转过两个山弯,景物突然大变,触目银波浩瀚,耳际水声淙淙,原来到了一处大水潭边。   言陵甫遥指着前面水潭中一大一小的两座浮阁,笑道:“老朽就住在那水潭中两座浮阁之上。”   方兆南抬头望去,只见三面山峰拱立,环绕一座两百丈大的一座水潭。   千百道水泉交错,由峭立的岩壁间倒垂泻下,月光下闪闪生光,幽谷至此,突然缩小成一道丈余宽窄的狭道,中间夫起一条宽约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积水,由石道两们级经排出,汇成一条山溪,沿着幽谷一恻,向外流去。   那突出石道只不过有两丈左右长短,眨眼间已到尽头。   方兆南看那潭水一片深绿,心中暗暗发愁,付道:“再好的轻功也难飞越过去,水中既无接脚之物,岸边亦无可渡之舟,难道他要以踏雪无痕的上来轻功,踏水而渡不成?果真如此,自己今宵定要大大出丑了……”   正在忖恩之间,忽见言陵有探手入水一捞,那一座较小的水上浮阁,忽然直向这岸边缓缓驰来。   原来那石道之上,暗商着一条绳索,一端结在那软小的浮阁之上,只要用力一拉,俘阁就向岸边驰来。   因那绳索和水色相同,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眨息间,那较小的浮阁,已驰到岸边。   言陵甫回头笑道:“者朽为丹道所困,已快近二十年来离开九宫山中,此潭之水,乃山腹寒泉和峰上千百年积雪融合积氏。   最适练丹之用,为此,老朽才代木制成两座浮阁,就以这烟波水上为家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这隐居之处,实在别致,浮阁之上,不但可避俗人骚扰,就是虫兽之类,也难过雷池一步。”   说话之间,浮阁已到岸边,言陵甫当先踏上浮阁,方兆南跟随跃上,但见知机子左手向官外一挥,浮阁又疾驰回去。   方兆南看这座较小的浮阁,不但设计周到,可兼作位舟之用,而且里面布置,亦极雅洁,蓝经但壁,白级募墩:两幅名家山水图,分挂壁间,颜色调和,华而不俗。   言陵甫拂髯一笑,道:“这座轻便浮阎,因受水面俘力所限,不便多加布设,老朽丹炉和食宿之处,均设在那较大的浮阁之上,除了我和一个守炉童子外,从未有过第三人涉足那浮阁之上,今宵破例,请小兄弟观赏一番。”   方兆南笑道:“想老前辈那丹房重地,乃十分机密处所,如有什么且难之处,晚辈不去也罢。”   言陵甫道:“当今武林之中,虽有不少人想进入我丹室,兰看我炼丹之秘,但却从未有过一人如愿以偿,但小兄弟目下情况不同,那自又是另当别论,老朽既是至诚相邀,小兄弟如若不肯赏脸,那就未免使老朽难以下台了。”   方兆南笑道:“既承这般厚爱,晚辈就从命开上一次眼界了。”   两人谈话之间,那较小的浮阁,已然到了大浮阁之处,言陵甫起身带路,拉着方兆南一齐登上浮阁。   方兆南仔细打量这大浮阁,足足有五间房子大小,四壁都是一色深紫色,房子正中放着一座其形如鼎之物,冒起两尺多高的蓝色火焰。   在鼎形的丹炉旁侧,坐着一个身披葛黄大褂年约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赤着双足,呆呆的望着炉中高高冒出的蓝色火焰,神情似极紧张。   他对两人走入室来,好似是毫无所觉,望也不望两人一眼。   言陵甫缓步走到丹炉旁边,低头向炉中瞧了两眼,忽然伸出右手,轻轻一合那鼎形炉子下面的风门,炉中高长的蓝色火焰,登时低了下去。   那身穿葛黄大褂的少年,脸上的紧张之色,似亦随着那低沉下去的火势,逐渐恢复了正常,抬头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缓步向浮阁一角中走会。   言陵甫肃容就坐,笑道:“这等荒凉的山野之中,一时之间。   难有美物待客……”   方兆南欠身说道:“不敢,不敢……”   转眼瞥见那身穿葛黄及庞大褂的赤足少年,右手托着一个白玉茶盘,左手高举一支松油火烛,走了过来。   方兆南借着烛光望去,只见那少年生的面如冠玉,鼻似悬胆、剑眉垦目,英俊至极,只是神情间微现痴呆之状,带着几分傻气。   他先把手中火烛,放在依壁之处的一张松木桌上面,双手捧着白玉茶盆,走到方兆南身前,躬身送上香茗。   方兆南欠身接过茶杯,连声称谢,那身着葛黄大褂的赤足少年,却似未听得方兆南称谢之言一般,微微一笑而退,他笑的十分动人,不知何故一语不发。   言陵甫轻轻叹息一声,指着黄衣赤足少年说话:“此子已咎我守候了一十三年的丹炉,骨骼资质,十分清奇,可惜天生残缺,耳不能闻,口不能言……”   方兆南惊的一呆,道:“什么?那位兄台是位聋哑之人?”   言陵甫目光缀经的投注在那聋哑少年脸上,说道,“老朽除了丹道一术之外,对星相卦卜之学,亦略涉猎,此子如能得回天力,复他残缺,必能在武功上有着出人意外的造诣,成就诚难限量,唉!可惜呀!可惜!”   方兆南转脸望去,只见那聋哑少年,并膝坐在丹炉旁边,双手交扶膝上,目光不时在言陵甫和自己脸上流动,绽唇微笑,英气轩朗。   方兆南不禁多打量两眼,心中暗想道:“此等人才,诚然少见,想不到竟有聋哑残疾,不禁一叹道:“老前辈丹道医术,并世无双,以老前辈之能,难道就无法复他先夭缺陷吗?”   言陵甫笑道:“先天宿厄,大部非药物所能挽回,必须要以针炙之学,和深厚的内力,打通他体内脉穴,再配以药物治疗。   或有使他启开聋哑二窍之望。”   方兆南道:“老前辈既知疗救之法,何以不肯施救,致使明珠蒙尘,久沦于先天缺陷之下?”   言陵甫微一沉吟,道:“小兄弟可通相人之术么?”   方兆南摇头答道:“晚辈愚钝,高学难闻。”   言陵甫道:“老朽如若尽力一试,或可人力回天,救他缺陷。   只是此事并非三五日间,能够见效,势必要耗上三月半载的时间,再者老朽亦不敢为他开启聋哑之窍,此等上干苍吴秘造,下伏人安浩劫之咎,老朽何可承担得起!”   方兆南奇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陵甫道:“小兄弟请仔细看他双眉之间,是否有一道腾蚊之纹,直逼天庭,于袭紫斗,此兆最主凶杀,如若开了他聋哑二窍,以他骨骼才质,武功上必有大成,但他武功高上一分,武林间即将多增上一分杀机。   十三年来,他替我守候丹炉,均能善尽职守,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出过一点差错,我眼看到他由四五岁的孩子,成人长大,我们虽无师徒名份,但十余年朝夕相处。岂能毫无情意。   老朽亦曾数度想开他聋哑二窍,为此亦曾耗了近月的时间。   替他寻找药物,一则药物难寻,尚缺两味珍品,二则下敢逆天行事,造祸江湖,是以始终未敢下手替他疗治。”   方兆南略一沉思,扭转话题,说道:“晚辈虽和老前辈初次相见,但却久已钦慕老前辈风仪,今宵承蒙延见丹室,实我终生之幸……”   言陵甫道:“好说,好说,小兄弟不远千里而来,老朽愧无佳误飨客,心中甚是抱愧……”   方兆南一想到周慧瑛安危之事,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取得九转生机续命散,腋生双翼,飞回抱犊岗去。   当下探怀取出“血池图”接道:“晚辈常听武林尊长谈起罗玄罗老前辈的神奇事迹……”   言陵甫肃然起敬,合掌当胸说道:“那是老朽恩师,千古绝才,一代天骄……”   方兆南微微一笑,心中暗自忖道:“看来那怪怄之言不假,此者真竟以罗玄弟子自居。”   当下接道:“晚辈亦听得江湖传说,老前辈乃罗大侠唯一传人,固此才不远千里而来,想以晚辈无意中得到的‘血池图’易换老前辈一瓶九转生肌续命散。”   言陵甫笑道:“‘血池图’乃我恩师唯一留在人间之物,对老朽而言,珍同拱壁,一瓶区区九转生肌续命散,岂足以言交换。   老朽愿以双倍之数奉报外,再以十粒辟毒镇神金丹相赠,”   方兆南霍然起身,双手奉上“血池图”道:“老前辈请过目,看这’血池图’是否真是罗老前辈所遗留?”   言陵甫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子,双手接过“血池图”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不错,正是老朽恩师手笔。”   方兆南道;“老前辈丹炉火候正值紧要关头,晚辈不便多留,就此告别。”   言陵甫折好“血他图”随手放在木案之上,笑道:“老朽本有挽留小兄弟盘桓几日之心.但看小兄弟匆急之色,想必有要事待理,请稍候片刻时光,容老朽去取药送客。”   说完,转身走人室内。   片刻之后,重又缓步而入,左手托着两只白玉瓶,右手捧着一个金色方盒,笑道:“两只玉瓶之中,是九转生肌续命欲,这金盒之中,是十粒辟毒镇神金丹。   此丹虽无起死回生之能,但对解毒救伤方面,却是具有极大效用,小兄弟带在身上,也可作防身救人之用。”   方兆拿接过王瓶金盒,放人袋中,笑道:“本应多住几日。   以便朝夕请益,一则因者前辈丹炉火候正紧,二则晚辈尚须赶赴一个约会,只好就此拜别。”   言陵甫道:“小兄弟既有要事,老朽也不便强留。”   ——迈步,抢出阁门,拉着方兆南,双双跃上那小型浮阁,左手探入水中,抓住绳索,微一加力,浮阁同时向前冲去,片刻间已驰到岸边。   方兆南跃登岸上,回头抱拳笑道:“老前辈请回浮阁,晚辈就此上路了。”   言陵甫双肩微微一晃,人已跃落方兆南身侧,说道:“待老朽送上一程,也略表相谢之心。”   方兆南微微一笑,两人并肩向前奔去。   走了一程,方兆南回身拦住言陵甫,笑道:“老前辈请留步吧!”   言陵甫抱拳笑道:“从此向正南方走约甘里之后,折向正东,很快就可出山,前途珍重,恕老朽不远送了。”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老前辈只管请回吧!”   转身向前疾奔而去。   奔了一段,忽听身后遥遥传来知机子言陵甫的声音,道:   “站住!”   方兆南怔了一怔,停下脚步,他身子刚刚停好,言陵甫已到身侧。   只见他手握竹杖,满脸温怒之色,冷冷问道:“老夫生平未曾受人的骗,想不到今宵竟栽在你这娃儿子里了。”   方兆南茫然问道:“怎么?难道那‘血他图’不是罗老前辈的手笔么?”   知机子冷然一笑,道:“老夫自信老眼未花,想以假图蒙欺于我,岂是容易之事?”   方兆南是何等聪明之人;察颜观色,心中已有几分明白,轻轻叹了一声,道:“老前辈这等惶急,可是那’血他图’被人窃走了?”   言陵甫仰天打个哈哈,道:“不但‘血池图”被人窃走,而且还盗走老夫几瓶灵丹。”   方兆南心中晴自忖道:“此事八成是那白衣少女所为,但其行动诡异,身法飘忽,来去无踪,我如告诉他,反将招来很多无谓麻烦,师妹生死,全系在这两瓶九转生肌续命散上。   如果他因为失去那“血池图”而迁怒于我,把两瓶九转生肌续命散追索回去,那可是令人因恼为难之事。”   言陵甫一探手中竹杖,说道:“老夫不敢妄自推祸及人,但我自迁居那水上浮阁之后近二十年来,从未出过此事……”   方兆南道:“这么说来,老前辈是怀疑晚辈和人串通而为了?”   言陵甫道:“不管此事真相如何,但不能不让老夫对你动疑。”   方兆南心中大是焦急,但外表仍然保持着镇静神态说道。   “老前辈既然相疑晚辈,实使人有口难辩,但不知老前辈要如何对待于我?”   言陵甫冷笑一声,道:“在我未查明真相之前,只有暂时屈驾留你在此。”   方兆南暗道:“此老武功极是高强,如和他闹翻动手,绝非其敌,不如暂时随他回到浮阁,再想逃走之法,好在眼下距那怪呕三月期限尚早,延迟一些时日,也不致有何大碍。”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老前辈既然怀疑晚辈,我如坚持要走,势将增加者前辈的疑心,为了表明晚辈心迹,我愿留此十日,等候老前辈查明此事,晚辈再走不迟。”   言陵甫看他一口气答应同返浮阁,脸色缓和不少,轻轻叹息一声道:“者夫自信江南武林道上的知名人物,都还得对我谦忌三分,此人胆敢入我浮阁,盗图偷丹,想来必非江南一带的武林中人,也许他是追踪你到九宫山来。”   方兆南暗道:眼下情势,绝不能让他找得半点藉口。立时微笑接道:“老前辈神目如电,请看晚辈武功是否可足和老前辈作敌相博?”   言陵甫一时间不明他问话含意,微微一怔后,接道:“这个老夫倒难断言,以我看法,小兄弟当能在老朽手下相搏三十招不致落败。”   方兆南道:“老前辈不必相谦,晚辈颇有自知之明,老前辈如出全力,只怕晚辈难以接得十招。”   言陵甫暗道:“口气不小,我如出全力,只怕三招就足以要你的命。”口中却笑道,“好说,好说,小兄弟太过客气了。”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如若那盗图窃丹之人,是追踪晚辈而来,何以不肯在中途下手?”   言陵甫微微一怔后,放声笑道,”小兄弟机智卓绝,实叫老夫佩服,只要老夫查明此事,果真没有牵扯上你,我不但立时放行,而且两瓶九转生肌续命散,和一盒辟毒镇神金丹仍然相送。”   说完话,人已放腿向前奔去。   第五回 寒水潭月夜缔盟     方兆南施出全身气力振袂急追,片刻工夫,已到寒泉潭边。   言陵甫面不改色,气不发喘,但方兆南已是累得满身大汗了。   那小型浮阁,早已停在潭边,言陵甫挽着方兆甫一跃而上。   他心中正在急气之间,似已没有兴致慢但的牵索而进,左脚踏在浮阁边缘,右手猛一用力,浮阁骤然破波而进。   小浮阁疾如流星般,直驰向那较大的浮阁旁边。   言陵甫拉着方兆南匆忙的跃上了大浮阁,因他突然想到他迫赶方兆南的时间中,这浮阁上仍可能又发生什么惊人的变化。   果然不幸被他猜中,当他第一脚踏人阁门时,如被人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全身一阵惊票,背脊上冷汗梅佯而下,他紧握着方兆南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   方兆南目睹室中零乱情形,心头也不禁为之一骇。   定神看去,只见那身穿葛黄大褂的“聋哑”少年,仰卧在丹炉的旁侧,炉中的火势已经熄去了。   言陵甫突然咬牙出声,顿足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二年苦功,毁于一旦,此人是谁?老夫要和他替不两立!”   方兆南看他满脸痛惜之色,心知那丹炉中必是极珍贵的药物,略一沉付,劝道:“事已至此,急待善后,老前辈要办之事正多,且莫气急失措,中了人家的相激之谋。”   言陵甫心中仍甚激动,双目中泪光儒而,侧头目了方兆甫一眼,缓步向丹炉旁边走去。   方兆南正在忖恩之间,忽闻言陵甫大喝一声,一顿手中竹杖,破地而入,双手抱起重逾干斤的鼎形丹炉,哈哈狂笑,声如怒龙长吟,状极凄厉,听得人惊心动魄,忽见言陵甫双臂一振,把手中鼎形丹炉,直向湖心之中投去,咯的一声,水花飞溅,浮阁摇颤不停。   他投过丹炉之后,神志似更混乱,反手一掌,直向方兆南劈击过去。   这一掌力道奇猛,出手劲风如啸,而且掌力散布数尺方圆。   在这等浮阁之上,要想躲开这一记威猛绝伦的掌风,实是不大容易,人急智生,纵跃而起,随着言陵甫击来的掌风,向外跃去。但仍然承受不起,跃飞而起的身子,疾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向潭心飞去,直到六六丈外,才落坠水中。   湖水奇寒,一激之下,方兆南已经晕迷的神志,突然又清醒过来。他本深谙水性,立时一长身,浮出水面。   抬头望去,只见言陵甫踏水急奔而去,狂笑之声,划破了寂静月夜,空谷回音,满山尽是狂笑之声。   方兆甫长长的吁一口气,游回浮阁,抖去身上积水,仰望着月光出神,万千感慨,由心底直涌上来。   短短的半宵之间,一个盛名卓著受着千万武林人物敬仰的一代神医,竟然气急成疯……   心念及此,不禁又一声黯然长叹,转身步人浮阁。   只见那身着葛黄大褂赤裸着双足的聋哑少年,仍然静静的躺在地上,立时奔了过去,伸手在他前胸一摸。   只觉他体温犹存,心脏仍在微微跳动。   他伏下身去,开始在黄衣少年的身上,寻找伤处,但他查遍了全身每一处地方,竟然找不出受伤所在。   心中暗叫了两声惭愧,缓缓站起身子,长吸了两口气,又盘膝坐好,默运真力,施展推宫过穴之法,在那黄衣少年身上推拿。   那知推拿了顿饭工夫之久,那黄衣少年,仍然僵卧如初,动也未动一下,他自己倒是累得满头大汗。   伸手向他胸前摸去,他心脏仍在微微跳动,分明人尚活着,不知是何故,竟然没法救醒。   方兆南举手挥了一下头上汗水,这微一拾头,登时惊得他心头大震。挺身一跃而起。   只见那飘忽有如鬼魅的白衣少女,静静的站在身侧,两道清澈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自衣少女目睹方兆南惊骇之状,忍不住微微一笑。   但是笑容一闪即逝,瞬息间又恢复冷若冰霜的脸色,道:   “我用的独门手法,点了他‘听宫’、‘风医’二穴,别说你找不出他的伤势,就是当今武林之中,也没有几个人能识得我这独特的点穴手法。”   方兆南略一定神,胆子壮了不少,说道:“这么说来。言陵甫老前辈的‘血池图’和丸药,也是你偷盗的了?”   白衣少女道:“什么偷盗不偷盗,我拿的倒是不错。”   方兆南道:“言老前辈那丹炉中的火焰,不用问也是你熄的了?”   白衣少女点点头,不疾不徐的答道:“不错,你盘根究底的是何用心?”   方兆南道:“窃图盗丹,情尚可原,但你熄去丹炉中的火势。   实是大不该为之事,损人又不利己,用意何在?”   白衣少女微微一颦两条秀眉,道:‘’看来你倒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哼!这事与你有什么相干?我就不信你敢替那言老头子打抱这场不平之事。”   方兆南听这几句话言词犀利异常,大伤方兆南的自尊心,当下脸色一变,怒道:“我武功虽不及你,但我并不怕你。”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接道:“看在死去的周老英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快些回到抱犊岗找你师妹去吧!”   一提起周慧瑛,方兆南气焰顿消,转身向浮阁外面走去。   白衣少女望着方兆南的背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正想开口叫他,方兆南却突然的转过身来。   两人同时启口欲言,但见对方似有话说,又都同时闭上了嘴,两人口齿启动,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相对沉默了一刻工夫之久,白衣少女首先不耐,冷冷说道:   “你还不走,回过头来做什么?”   方兆南叹道:“那黄衣少年,乃是身有残缺之人,你如不肯救他,但望别再伤害于他。”   白衣少女怒道:“你管得了我么?我偏要杀了他给你瞧瞧,怎么样?”   方兆南道:“杀一个毫无抗拒能力之人,算不得什么荣耀之事。”   白衣少女突然一伏身,纵指迫向那黄衣少年戳去。   方兆南看她指戳部位,乃是人身“天鼎”要穴,心头大急,纵身一跃,直扑过去,挥手一掌向她臂上扫去。   但那白衣少女动作是何等迅快,方兆南的掌势刚刚扫击出手,白衣少女纵手已点中那黄衣少年“天鼎”穴后,收了回来。   她娇身一侧,横跨两步,让开方兆南一掌,道:“你要干什么?”   不知何故,她竟让了招,不肯还手。   方兆南气愤填胸,冷笑一声,道:“看你外貌如花,心地却毒过蛇蝎。”   转过身,大踏步向浮阁外面走去。   但闻浮阁外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道:“回去!”呼的一股暗劲,直逼过来,力道奇大,硬把方兆南向外走的身子,给弹震回去。   这变故大出意外,那喜怒不形于外的白衣少女,脸上也微徽变色。   方兆甫暗中试行运气,觉出并未受伤,心中惊疑略定,定神瞧去,只见浮阁门口站着一个全身红衣,手执拂尘,头挽宫髫,胸缀明珠,艳光夺目的娇美少女。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武功似不在那白衣少女之下,而且年龄也比白衣少女大不了许多,不禁心中暗生谅骇,忖道:“那来的这多年轻少女,而且个个武功高温,貌美如花?”   他心中惊疑未定,那红衣少女已格格娇笑道:“三师妹,别来无恙?”   白衣少女仍是一付冷冰冰的态度,微微躬身道:“多谢二师狙的关心。”   这两人虽然口中师姐师妹,叫人听来十分亲热,但那笑容看来毫无半点真实感情。   白衣少女一面躬身作礼,口中叫着师姐,但脸上却是一片冷漠,看她神态,实叫人难以相信,那声师姐的称呼是从她口中叫出。   只听那红衣少女笑道:“三师妹才智过人,料事如神,姐姐素来敬佩,想必早将那‘血池图’寻到手中了?”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二师姐这般看得起我,实叫小妹感激。   说起来惭愧得很,那‘血池图’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红衣少女盈盈一笑,缓步走人间中;说道:“我在离山之时。   大师姐再三交待于我,要我找到师妹之后,请你立刻回去。”   白衣少女道:“二师姐吩咐,小妹岂敢不遵?我这就走了。”   一侧娇躯,向外冲去。   红衣少女一挥手中拂尘,唰的一声,封住去路,笑道:“师妹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方兆南听她拂尘出手,带着疾劲的风啸之声,竟然是凌盛异常,心中暗自忖道:“这一对师姐师妹,怎么这般的锋芒相对,那里像同门姐妹?简直似仇人一般。”   白衣少女向前疾冲的娇躯,陡然向后一仰,又退回原来位置。冷冷问道:“师姐既要小妹立时赶回去,但又不肯放我过去,不知是何用心?”   红衣少女娇声笑道:“大师姐令谕,要师妹把那追寻‘血池图’之事,交于姐姐。”   白衣少女道:“大师姐既然这般不放心我,就不该派我来追寻那‘血池图’的下落。”   红衣少女道:“这些事,你还是留着等见到大师姐时你再问吧!我既是奉命而来,不得不多问师妹一句,‘血地图,的下落现在何处?”   白衣少女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那‘血池图’毫无消息么!”   红衣少女道:“如果那‘血池图’真的还毫无消息,姐姐自信可以追查得到,严刑逼供,不怕有人不招,但如彼师妹带在身上.那就叫姐姐作难了,不但我要白费一番追索宝图的心血,而且也没法对大师姐有所交持。”   白衣少女缓缓的答道:“请恕小妹说几句放肆之言,大师姐为何这般的不信任于我,实叫小妹心寒的很……”   红衣少女道:“那也不必,大师姐又何当能信任我,说不定我前面走,她就会在后面跟着来。”   白衣少女道:“这么说来二师姐对小妹也有一点不信任了?”   红衣少女道:“这个我倒没有想到,但大师姐交办之事,如若我不能替她办妥,只怕要惹她生气,说不得只好委屈师妹一下。”   白衣少女道:“小妹愚昧,不知二师姐话中含意?”   红衣少女道:“此事最是容易想得出来,师妹聪明绝伦。焉有料想不到之理?但你既然不愿说,二师姐就代你说了吧!那就是让姐姐随手检查一下……”   白衣少女冷肃的脸色,几乎变成了铁青之色,两道秀眉微检一耸道:“什么,师姐想搜查我么?”   红衣少女道:“不敢,不敢,姐姐只是随便的检查一下,何况这又是大师姐的意思,我只不过代大师姐行事而已。”   方兆南静站一侧,冷眼旁观,把两人对答之言,字字听入耳中。   他心中暗自忖道:“那‘血池图’分明在她身上藏着,我只要适时插一句嘴,点破‘血他图’的下落,虽未必能使他们师姐妹间翻脸动手,以命相搏,但至少可使她们两个人争执一番,我站在一侧,进而又收渔人之利,退而可藉她们动手机会逃走。”   心念一转,正待出言挑拨。   忽见那白衣少女星目流动,扫了方兆甫一眼,冷然说道:   ‘别的小妹不和师姐顶嘴,但此事小妹却万难答应。”   红衣少女脸上笑容一敛,微带怒意的说道:“师妹如不答应此事,不但叫姐姐难以对大师姐交代,而且我也难信师妹之言。”   白衣少女道:“二师姐真要不相信我说的活,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想搜检于我,请恕小妹万难接受。”   红衣少女愠道:“如我一定要检查呢?”   白衣少女道:“这个恕小妹不能从命。”   红衣少女道:“好啊!你竟然丝毫不把我这个做师姐的放在眼中,这等没有长幼,那可不能怪我出手教训你了。”   娇躯一晃,脚底寸地未离,身子部陡然间向前欺了三步,人已到了那白衣少女身边,挥手一把,直抓过去。   白衣少女道:“二师姐手下留情。”   反手一拂,向那红衣少女手腕上划去。   红衣少女怒道:“你竟然真敢和我动手?”   口中说着话,人却挥动手中拂尘,唰的一声,当头击下。   白衣少女娇躯斜向右后侧退了三步,让开拂尘说道:“看在同门面上,小妹礼让三招。”   红衣少女被她激的怒火大起,娇声叱道:“你一招也不用让,有本事尽量施展出来,让姐姐见识、见识。”   拂尘左击右打,唰唰连攻三招。   这三招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招招含着强劲的内力,拂尘激起的啸风,吹动了方兆南的衣袂。   白衣少女左转右闪的把三招猛攻让开,人已经被逼退在浮阁一角,挥掌反击,倏忽间劈出三掌,踢出两腿。   五招连绵凶狠的反击,又抢回到原来的位置之上。   方兆南眼看这两个同门的师姐师妹,说打就打,而且一出手就是极为凌厉的手法,心中感慨甚深。   心中暗道:“她们师姐师妹,一动手就形同拼命,对别人手段想必更是毒辣了,此时不来机会溜走,更待何时?”   他本动了挑拨两人相拼之意,及至两人已自行动上了手,立时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悄然向浮阁门口走会。   忽闻娇笑之声,起自身后道,“你也先别慌着走。”   声音出口,人已倒翻而退,抢到浮阁门边,拦住方兆南去路,拂尘横扫一招,“玉带围腰”,又把方兆南逼退回去。   转头望去,只见那白衣少女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处,神态平静,若无其事一般。)   红衣少女逼退方兆南后,笑道:“师妹武功进境,实叫姐姐佩服,勿怪师父常在大师姐和我面前夸奖于你,看来我这做姐姐的只怕已打不过你了。”   白衣少女道:“师姐手下留情,小妹感激不尽。”   两人刚才打的激烈绝伦,但一转眼间,却又师姐、师妹叫的亲热异常,此等大背常情的变化,看的方兆南甚是困惑。   他暗道:“这一对师姐妹的性格,真是配的恰当无比,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笑口常开,说打就打,要停就停。”   红衣少女目光缓缓投在那横卧地上的黄衣赤足少年一眼,笑道,“师妹,这个人死了没有?”   白衣少女道:“我已点了他‘夭鼎’要穴,不死也要终身残废。”   红衣少女目光一转,移注在方兆南身上,问道:“这个人又是什么人,不如把他也一起杀了吧!”   白衣少女微一沉忖,道:“这人并非此地中人,而且武功也有限的很.留着他对我们也没损害,杀了他对咱们也无助益,那就不如放了他吧!”   红衣少女道:“你几时变得这等慈善了,你不杀他,我来杀给你瞧着玩吧!”   拂尘一抖,直向方兆南点击过去。   方兆南看她出手拂尘,散化出数尺大小,那极为柔软的马尾,竟然根根直立如针,心中暗吃一惊,侧身向旁边一让,躲过一击。   红衣少女笑道:“你还能跑得了么?”   双肩微动,人已直欺过去,王腕一翻,拂尘由上面下,疾点过去。”   方兆南已退到浮阁边缘,右、后西方都已无退让之路,只有向左侧跃避一途,但那白衣少女又横挡在左侧去路。   此人心狠手辣,方兆南早已亲目所赌,如向左侧跃避,她必然要出手拦阻,但情势所迫,只得横向左侧跃去,暗中运功戒备。   那知这次又出了他意料之外,白衣少女不但未出手拦阻于他,而且还一侧娇躯,玉腕缓扬,轻轻迎着他的来势,向旁边一红衣少女怒道:“你竟然真敢和我动手?”   口中说着话,人却挥动手中拂尘,唰的一声,当头击下。   白衣少女娇躯斜向右后侧退了三步,让开拂尘说道:“看在同门面上,小妹礼让三招。”   红衣少女被她激的怒火大起,娇声叱道:“你一招也不用让,有本事尽量施展出来,让姐姐见识、见识。”   拂尘左击右打,唰唰连攻三招。   这三招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招招含着强劲的内力,拂尘激起的啸风,吹动了方兆南的衣袂。   白衣少女左转右闪的把三招猛攻让开,人已经被逼退在浮阁一角,挥掌反击,倏忽间劈出三掌,踢出两腿。   五招连绵凶狠的反击,又抢回到原来的位置之上。   方兆南眼看这两个同门的师姐师妹,说打就打,而且一出手就是极为凌厉的手法,心中感慨甚深。   心中暗道:“她们师姐师妹,一动手就形同拼命,对别人手段想必更是毒辣了,此时不来机会溜走,更待何时?”   他本动了挑拨两人相拼之意,及至两人已自行动上了手,立时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悄然向浮阁门口走会。   忽闻娇笑之声,起自身后道,“你也先别慌着走。”   声音出口,人已倒翻而退,抢到浮阁门边,拦住方兆南去路,拂尘横扫一招,“玉带围腰”,又把方兆南逼退回去。   转头望去,只见那白衣少女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处,神态平静,若无其事一般。)   红衣少女逼退方兆南后,笑道:“师妹武功进境,实叫姐姐佩服,勿怪师父常在大师姐和我面前夸奖于你,看来我这做姐姐的只怕已打不过你了。”   白衣少女道:“师姐手下留情,小妹感激不尽。”   两人刚才打的激烈绝伦,但一转眼间,却又师姐、师妹叫的亲热异常,此等大背常情的变化,看的方兆南甚是困惑。   他暗道:“这一对师姐妹的性格,真是配的恰当无比,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笑口常开,说打就打,要停就停。”   红衣少女目光缓缓投在那横卧地上的黄衣赤足少年一眼,笑道,“师妹,这个人死了没有?”   白衣少女道:“我已点了他‘夭鼎’要穴,不死也要终身残废。”   红衣少女目光一转,移注在方兆南身上,问道:“这个人又是什么人,不如把他也一起杀了吧!”   白衣少女微一沉忖,道:“这人并非此地中人,而且武功也有限的很.留着他对我们也没损害,杀了他对咱们也无助益,那就不如放了他吧!”   红衣少女道:“你几时变得这等慈善了,你不杀他,我来杀给你瞧着玩吧!”   拂尘一抖,直向方兆南点击过去。   方兆南看她出手拂尘,散化出数尺大小,那极为柔软的马尾,竟然根根直立如针,心中暗吃一惊,侧身向旁边一让,躲过一击。   红衣少女笑道:“你还能跑得了么?”   双肩微动,人已直欺过去,王腕一翻,拂尘由上面下,疾点过去。”   方兆南已退到浮阁边缘,右、后西方都已无退让之路,只有向左侧跃避一途,但那白衣少女又横挡在左侧去路。   此人心狠手辣,方兆南早已亲目所赌,如向左侧跃避,她必然要出手拦阻,但情势所迫,只得横向左侧跃去,暗中运功戒备。   那知这次又出了他意料之外,白衣少女不但未出手拦阻于他,而且还一侧娇躯,玉腕缓扬,轻轻迎着他的来势,向旁边一拨,冷若冰霜的粉靥之上,绽开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柔声问道:   “你伤着没有?”   左手轻轻一触方兆甫的额角,眉目间满是关怀惜爱之色,微一移步,挡在方兆南身前,拦住那红衣少女去路。   那红衣少女从小就和师妹一起长大,两人相处数年。但她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柔媚娇甜的笑过,整日里寒着一张匀红的嫩脸,间有一笑,也似云化一现,樱唇微启即合,笑容一掠即逝。   这次竟然笑的如花盛开,娇媚横生,不禁看的呆了一呆。问道:“你笑什么?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白衣少女忽然间变的十分温柔,轻声说道:“不敢相瞒二师姐,他是我……”倏然而断,粉脸却泛起一片红霞。   红衣少女格格一阵娇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呢?让我几乎伤到了他。”   白衣少女忸怩一笑,道,“这些事怎么好随便出口。”   红衣少女道:“师妹平日庄严的有如观音菩萨一般,想不到竟然……”   她似乎觉到以下之言,太过不雅,抿嘴一笑而住。   白衣少女无限忸怩的说道:“二师姐,我求你别告诉大师姐好么?”   红衣少女道:“怕什么?大师姐知道了也不会管这些闲事。”   白衣少女道:“大师姐那张嘴巴实在太利害,我怕她知道了取笑于我。”   红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但你要闪开身子,让我仔细瞧瞧他。”   白衣少女道,“他还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好瞧的?”   红衣少女道:“我要看看他的长相,怎生有这等艳福。”   白衣少女道:“唉!情之所钟……”   红衣少女轻轻一拨白衣少女的娇躯,道:“好啦!别再文诌诌的假装正经了,我看看他有什么要紧,难道你还怕我横刀夺爱不成?”   白衣少女道:“只怕二师姐看不上眼。”随着红衣少女伸来玉手,白衣少女向旁侧横跨了两步。   方兆南已被那白衣少女闹的头晕脑胀,一时之间想不透是怎么回事。呆呆的站在那白衣少女身后出神。   只听那红衣少女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口中说着话,白玉般的右手亦随着伸了过来,缓缓向方兆南手腕上抓去。   方兆南右手一缩,向后退了两步。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一个如花似玉的师妹,都给了你。   我这做师姐的瞧瞧你都不成么?”   方兆南道:“那里有这等事,你……”   红衣少女格格娇笑着说道:“我这位师妹平日冷若冰霜一般,想看她笑一下,不知要耗去多少心血,你竟然得她垂膏,那可是大不平常之事,我这做师姐的岂能连小师妹夫……”   口中言笑盈盈,足下莲步款款,直向方兆南身前走去。   红衣少女相距方兆南还有四五步距离之时,突然一伸左手,快逾电奔般抓住了方兆南的右手腕。   这伸手一抓之势,不但出的奇快无比,而且手法十分怪异,方兆南心想闪身避让,已经是迟了一步。   只觉右腕一麻,一双柔软滑腻的玉手,已紧紧的扣在右碗之上。登时感到腕骨剧疼,全身劲力顿失,失去抗拒之能。   红衣少女一击得手,浮动在粉脸上的笑容,突然敛去,暗中一加劲,五个嫩葱般的手指,忽然间变的坚似钢铁,有如一道铁箍般,而且还不停加劲收缩。   方兆南只觉右臂行血,返向内腑攻去,手腕疼痛欲裂,满头汗水滚滚而下,但他仍然咬牙苦忍,不肯出一句求饶之言和呻吟之声。·红衣少女一挥右手拂尘,先把门户封住,然后才冷冷的对那白衣少女说道:“师妹再不肯拿出‘血池图’来,可别怪姐姐心狠手辣,要摆布你的心上人了。”   白衣少女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惜爱,看了方兆南一眼,幽幽说道:“二师姐这般不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呢?你就是杀了他。   我也不能无中生有,拿出一幅‘血池图’来。”   方兆南看那白衣少女装作的模样,心中大感气恼,暗道:   “此人这般可恶,不如把她身怀‘血池图’的秘密揭穿,让她们师姐妹为那‘血池图’先行拼个死活,我虽未必能坐收渔利,但至少可发泄胸中一股怨忿之气。”   心念一转,正待说出真相。   忽见那白衣少女向前欺进两步,正容接道:“二师姐如再为难他,可勿怪小妹以下犯上,和你作生死之搏了。”   这两句话说的意重情深,好像方兆南真的是她心上情郎一般。   红衣少女笑道:“咱们同门同师,学成的武功,师妹会的。   大概姐姐也都学过,真要自相残杀起来,很难知鹿死谁手。”   白衣少女脸色突然一变,冷冷说道:“那倒未必,师姐可学过‘鬼手卯掌’么?要不要小妹用出来给你瞧瞧?”   红衣少女微一沉忖,放下脸笑道:“咱们谊属同门.岂能真的闹出阅墙相斗的笑话,姐姐不过是说几句玩笑之言,三妹怎么能够认真?”   口中说着话,左手却同时松了方兆南的右腕,转身向浮阁外面走去。   白衣少女微微一侧娇躯,红衣少女却一长腰,疾如流矢般由她身旁掠过,直跃人水,踏波而去。   方兆甫眼看着这两个诡异少女忽友忽敌,半真半假的闹了半晌,那红衣少女竟被她师妹一句话给惊走了。   心中既感奇怪,又感害怕,奇怪的是两人既属同门一师,而那红衣少女,又是师姐之尊,何以会对师妹这般畏惧。   害怕的是这白衣少女身怀“血池图”一事,举世间只有自己一人情楚,恐怕她要杀人灭日,死虽不足畏,但师妹被困抱犊岗密洞之事,也将随着成为一段千古疑案。   可怜她娇生惯养,纯洁无邪的红颜少女,将陪那怪妪同葬在一穴之中……   正自惶惶难安之际,忽闻那白衣少女幽幽的叹息一声,道:   “你还是快些逃命去吧!站在这里发什么愣?”   方兆甫转脸望去,只见那白衣少女脸上浮现一种从未有的幽怨之色,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中,满含着濡濡泪光。   这一瞬间,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坚强,看上去是那样文弱。   使人油然而生惜怜之情。   他茫然的回头望了那黄衣少年一眼,低声说道:“这人乃天生聋哑残缺,绝不会有碍姑娘之事,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时且饶人!”   这几句话,本非他事先想好之言,只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一面随口说着,一面向浮阁外面走去。   突听那白衣少女娇喝一声“站住。”   方兆南早已料想到白衣少女不会放过于他,是以对她的这声大喝,倒未放在心上。   停下脚步,回过头,神态十分镇静的说道:“姑娘不会放过在下,早在我预料之中,我自知武功平常,但也不愿和你动手,杀剐任凭于你!”   白衣少女那经常冷如冰霜的脸上,俘现出一种极为幽怨的神色,说道,“我要真存了杀你之心,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早没有了,现在……”   她突然停下口,沉忖了良久,才又接着说道:“现在我也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随时随地,我都有死的危险……”   方兆南惊愕的叹息一声,道:“什么?”   白衣少女冷凄一笑,道:“我即将变成自己师姐们追杀的对象,不过,哼哼!她们即是真的追寻到我,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最后,我仍将送命在她们手里。”   方兆南叹道:“姑娘可是为救在下……”   话刚出口,突然见月色之下,飞起了两道蓝色的火焰。   白衣少女脸色一变,道:“早要你走,你偏偏赖在这里不走,哼!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啦!”   方兆南也觉出那两道蓝色的火焰,出现的大是突兀,再要延误了时刻,只怕是真的难再脱避了。   当下一抱拳,道,“姑娘既不再留难于我,在下这就即刻动身。”   白衣少女道:“我二师姐已和我大师姐取得联系,两入即将赶到,连我亦难离此,你还能走得了么?”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在下是还得留在这里了?”   白衣少女低首沉忖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两只朗澈的星目中,满是乞求之色,望着方兆南道:“一个人如到非死不可之时,是该死的轰轰烈烈,留给武林后辈敬仰怀慕,还是畏首畏尾,死的轻于鸿毛?”   这几句话,说的大出方兆南意料之外,饶是他聪明绝顶,一时间也难想出话中含意,呆了一呆道:“请恕在下愚拙,难解姑娘话中含意。”   白衣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既然还想不明白,我只好对你实说了吧!我两位师姐苦苦的追寻干我,目的在追查出‘血池图’,这一点想你定已看出了?”   方兆南道:“不错,这一点,在下倒是早已看出。”   白衣少女道:“你也许已经知道那‘血地图’隐示着一位前辈奇人的藏室之地,但却不知此图眼下即牵涉着一场武林的残酷劫运,只要‘血池图’一落入我两位师姐之手,不出一年,江湖即将掀起满天血雨。   唉!我不肯把此图交于她们,也就是不忍眼看武林道五千万生灵涂炭,但那‘血池图’现在我身上藏着,我两位师姐已到。   势必搜出此图不可。”   方兆甫看她满脸愁虑之色,忍不住接口说道:“此图既然牵涉这大惨杀浩劫。那就把它烧掉好啦!”   白衣少女道:“烧去‘血池图’虽可苟安一时,但杀劫祸源。   却是难以消饵,祸根一日不除,杀劫随时可起……”   她徽微一顿后,又道:“眼下倒是有一个两全办法,只是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方兆南奇道:“什么?在下这点武功,难道还有消弭祸源之能不成?”   白衣少女道:“有很多事,不一定要靠武功。”   方兆南道:“好吧!那你就说出来,如果在下能力所及,绝不推辞就是。”   白衣少女冷漠娇艳的粉颊上,绽开了一丝笑意道::“只要把‘血池图’藏在一处使她们无法寻找的所在,我两位师姐纵然对我疑心,但她们找不出我已寻得‘血池图’的证据,也是无可奈何!”   方兆南点点头,道:“这话不错。”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可是在这四面临水的浮阁之中,要想把图藏到让她们无法寻到之处。实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方兆南向四外望了一阵,道:“你把它暂时沉人水底之中。   等你两个师姐走后,再设法打捞起来。”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不行!如若被潭水冲走,再想要找它,那可是千难万难的事,我已用心想过了,只有你才能帮我这个大忙。”   方兆南道:“不知要我如何相助?”   白衣少女道,“你暂时把它吃下肚去,等我两位师姐走后,我再破开你的腹部,把图取出来。”   方兆南听得打了一个冷颤道:“真亏你想得出这等高明办法,不过……”   白衣少女不待方兆南再往下说,抢先接口说道:“不过什么?   你虽然因此而死,却救了千千万万的生灵,我也不愿沾你的光,在你未把‘血池图’吞入腹中之前,我愿意以身相许,破腹取图,只不过一时之痛,但我却要为你终身守节。   等我深入血池,取得罗玄遗物,再设法替你报仇,然后昭告天下英雄,把你舍身护图之事,宣扬出去,你人虽死了,但英名豪气却在武林中传诵不绝。   那时,我这身为你妻子之人,也可在你英名护佑之下,受天下武林人物尊仰,此乃大仁大勇之事,你何乐而下为呢?”   方兆南苦笑道:“这等荣耀之事,纵然以命相换,也算不得吃亏,不过,我眼下还有几椿大事未办,就此一死,心实难安。”   白衣少女道:“你有什么事,不妨交给我吧!你只答应了,咱们今后就是夫妻,你的事,我自然要很用心的去给你办。”   方兆南听她话说的十分坚决,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比我高出很多,此事她既已决定,不答应也得答应,既是难逃一死,倒不如拿出丈夫气概,答应下来。”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之言,如果字字出自真心,在下以身护图,倒也值得,但有两件大事,我死之后,姑娘务必要替我完成。”   白衣少女匀红的嫩脸上,绽开了从未有过的笑容,柔声说道:“先别说你死后之事,咱们先对月缔盟结成夫妻,你再吩咐我后事不迟。”   说完,缓伸玉手,握着方兆南左腕,前行两步,一屈双膝。   跪在浮阁门外。   方兆南心知反抗也是没用,索性听她摆布。   只觉她紧握着自己左肮的右手,汗水如注,显然,她心中正有着无比的紧张,白衣少女的手向下一带,方兆南只好随势和她并肩跪在浮阁门外。   柔和的月光,照着这一对比翼而跪的少年男女,但两人的神情,却是大不相同。   白衣少女原已娇艳的双靥。更显得红若灿霞,眉梢眼角间。   娇羞盈盈,仰望月光,喃喃祷道:“月神在上,妾身梅蜂雪,籍隶苏州,年十八岁,现与方兆南公子缔盟终身,结为夫妇,海枯石烂,矢节不移,如有二心,天诛地灭,赤诚上告,天神共鉴。”   方兆南看她竟然若有其事一般,真的对月立下重誓,不禁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你不过想利用我肉身藏图而已,又何苦这般的认真其事,立下重誓。”   白衣少女目睹方兆南望月呆想,一语不发,立时用手轻轻推他一下,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方兆南想到对月起誓后,就要把“血池图”吞入腹中等死,这等情形之下纵然梅蜂雪娇若春花,也难激起他半点惜怜之心。   只听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月神在上,弟子方兆南在下,今与姑娘对月缔盟,结成夫妇,别无所求,只望我死之后,要她替我完成两件大事。   第一件,查出杀害我恩师周佩夫妇全家的仇人是谁,替我把仇人杀了。第二件,带着我身怀言老前辈相赠的一瓶九转生肌续命散。在一月之内。赶到抱犊岗下一座山腹密洞之中,以药换人,救出我师妹。   同时,要她到杭州西湖栖霞岭,去找垂钓逸翁林清啸,我虽死在九泉之下,也瞑目安心了。”   说完,转脸望着梅峰雪接道:“拿来吧!”   梅终雪从怀里摸出“血地图”,两颗晶莹的泪水顺腮而下,幽幽叹道:“你已经是我的丈夫啦!我要杀你取图之时,下是要变成谋害丈夫的凶手了么?”   方兆南笑道:“咱们事先已经说好,自然算不得谋杀丈夫。”   说完,伸手去拿手中图案。   梅绛雪突然缩回握着“血池图”的右手,道:“你别慌着要吃,让我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方兆南暗道:“事已至此,你还装什么假惺惺?”   但口里却笑着说道:“想你那俩师姐,目光何等锐利,如不把‘血地图’吞下腹去,绝难骗得过她们耳目。”   梅绛雪仰脸望月,却不回答方兆南的话。   月光照在她秀美绝伦的脸上,她脸上泛现着深沉的幽怨,一滴一滴的泪水,不停的从那清澈星目中涌了出来。   这位一向冷若冰霜的少女,似乎突然变的多愁善感起来。   突然——   夜风中飘来言陵甫大声喝叫的声音,道:“血池图,血池图……”   方兆南暗暗叹息一声,想道:“这位可怜的老人,竟因失图而疯,唉!如若我不送‘血池图’来给他,也不致害他发疯了。”   梅绛雪忽然一斜娇躯,粉颈偎在方兆南的肩上,笑道:“不要你吃啦!我已想到了别的办法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随着梅绛雪偎过来的粉脸,扑鼻袭来,如兰似日,醉人若酒。   方兆南慌忙别过脸去,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梅绛雪盈盈一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既然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杀死自己的丈夫。”   方兆甫听他说的如此深情款款,心中甚感奇怪,暗道:“这女人当真是极善做作,喜怒之情,演来无不返夏,丝丝入扣,叫人难辨真假。”   当下微微一笑,道:“我既已经答应了你,绝不反悔,早吃一会,晚吃一会,都是一样,但这般迁延时刻,只怕会对你不利,万一你两位师姐在我未吞下‘血池图’之前到来,你岂不白费一场心机?”   梅绛雪是何等聪明之人,如何会听不懂方兆南弦外之音,幽幽一笑,道:“别说啦!看来今生今世,你是不会相信我的话了。”   方兆南道:“好说,好说!只要你能力行承诺之言,我死的倒也心甘情愿。”   梅绛雪正容说道:“咱们别再谈这些事啦!反正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女人贞节岂容轻污?我今生已算为你所有,生是你们方家的人,死也为你们方家鬼。   本来我从小就在极冷酷的环境之中长大,耳懦目染,尽都是血腥残忍之事,伦常之态,对我应该没有一点约束之力,不知何故,我竟然觉得杀害自己丈夫一事,大为不该。”   话至此处,长叹一声,又道:“这其间什么道理,我一时间也想它不通,也许是我母亲砺节贞德对我的影响,不过你是否愿把我当作你妻子看待,却不放在我的心上了。”   方兆南听了淡淡一笑,没有答话,心中却在暗暗忖道:“你说的再好,反正我是不会相信。”   只听言陵甫大叫之声,愈来愈近,直向浮阁之上而来。   方兆南心头一凛,暗道:“此老人已有点疯疯癫癫,但他对我的形态,只怕尚未全忘,如被他缠上,那可是太难摆脱,倒不如早些避开他一步好些。”   转头望去,只见梅绛雪脸上,浮动着欢愉之色,凝神静听言陵甫叫唤之声,不时流目四外张望,似是对武功十分难斗的言陵甫,甚为欢迎一般。   方兆南心中大感困惑,暗道:“此女做事,实叫人无法揣测,不但性格变幻无常,喜怒叫人难以捉摸,就是她这对人忽敌忽友的态度,也叫人无法揣摸得准。”   正自付思之间,言陵甫已登水凌波而来,眨眼间便登上浮阁。   他登上浮阁之后,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脸上呆呆的瞧了一阵。   陡然,一顿手中竹杖,大声喝道:“你见到我的‘血池图’了么?快些拿来还我。”左手一伸,向方兆南肩头上抓去。   方兆南暗道:“他不找梅姑娘,却先来问我,看来他是真的有点疯了。”挺身跃起,向一侧跃退过去。   但闻言陵甫大声叫道:“你要逃到那里去,不还我‘血池图’,你别想逃得性命。”抡动手中竹杖,呼的一招“横扫干军”   平扫过去。   他功力深厚,出手一杖扫击,威势非同小可,潜力激荡,杖风如啸。   梅绛雪突然疾跃而起,高声对方兆南道:“快些和他胡扯,分散他的精神,让我点住他的穴道。”   方兆南纵身一跃,让开言陵甫横扫的竹杖,叹息一声,答道:“他已是疯癫之人,你何苦还要伤他性命?”   言陵甫一看方兆南让避开横扫的杖势,大喝一声,追了过去,伸手一杖,又向方兆南疾点过去。   他神志虽然已乱,但武功仍在,这一杖点击,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指袭部位,乃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的“当门”要穴。   方兆甫不禁心头一惊,疾提真气,身子向后一仰,迅快的一个大翻身,让开言陵甫点来竹杖。   梅蜂雪娇躯一晃,身子抢过来,高声对方兆南道:“此人武功甚高,不在我俩之下,如要和他硬拼,合咱俩人之力,也未必能胜得了他。   快些和他乱扯那“血池图”的事,助我一臂之力,让我点了他的穴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伤他性命,再要延误时间,等我两位师姐赶到,就悔恨无及了。”   方兆南听她说的郑重,不由得心中一动,暗道:“此老攻势凌厉,极是难挡,为了自保性命,也不妨和他胡扯两句,骗骗他。”   他心念转动之间,言陵甫第三杖,已自扫击过来。   方兆南急向浮阁一角跃去,他应变虽然很快,但对方杖势。   一招比一招快捷,但闻喳的一声,竹杖尖端,扫在他衣角上,迅厉的杖风,带下他一大片衣服。   方兆南避开一杖之后,大声叫道:“老前辈快些住手,你可是要找那份‘血池图’么?”   言陵甫脑际之中,早已一片混乱,单单记着“血池图”一事,听得方兆甫一声大嚷,果然停手不攻,喜道:“是啊!你可看到我的‘血他图’了?”   方兆南想不到这两句竟有这大效用,心中暗自敬佩那白衣少女料事如神,当下答道:   “老前辈那‘血池图’,可是一片黄绢之上,满涂着鲜红之色的图案么?”   言陵甫喜道,“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图在那里?快些还我。”   这当儿,梅绛雪已欺身到知机子言陵甫的身后,趁他分神说话之际,举手疾向他后肩”   巨肩”穴上点去。   一则因她点穴手法迅速轻灵,不易查觉,二则言陵甫神志已乱,耳目不似平常一般灵敏,又被方兆甫以“血池图”话题引分了他的精神,是以梅绛雪举手一去之下,轻而易举的点了他的穴道。   她迅速的从身上摸出“血池图”,撩开言陵甫长衫,牢牢的结在他内衣之上,抬头望着方兆南笑道:“我要借这疯癫老儿,把图带出险地。”   方兆南看她果然不伤言陵甫的性命,心中忽觉此女并非毫无人性之人,不觉之间,对她生出几分谅解好感。   他说道:“这法子虽然不错,只是太过冒险一些,纵然能瞒得你两位师姐,但言陵甫却有神志清醒之时,一旦他神智复常,你岂不白费了一番心血?”   梅蜂雪笑道:“你尽管放心去吧!此人武功渊博,定力应极深厚,所以在片刻间,成了疯狂之状,是因激动过甚,促使神智迷乱,如果我料想不错,那‘血他图’定是他日夜梦寐所求之物,一旦得而复失,对他刺激自然最重。   再加上我无意中熄去他丹炉火势,看他目睹丹炉火熄以后激动之情,这一炉丹对他,必是极为重要之物……”   方兆甫看她似一个年轻少女,论事精细入微,心中又生出几分敬佩之感,点点头赞道:   “姑娘高见,在下十分敬佩。”   梅蜂雪羞怩一笑,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还是这般称呼于我?”   方兆南心头一凛,暗道:“此事乃是她一时冲动所为,而且又是想借我肉身藏图,岂能当真?她这般反来复去的说得像真的一样,不知是何用心?”   他心中虽在转着念头,但口中却是不便说出,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口中干咳了两声,说不出话来。   梅蜂雪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两件事,对他都是极端重要,在片刻之间同时生变,难怪他会承受不了,既已忧患成疯,只怕不是短期内能以恢复,此事暂可不必忧虑。   可怕的,是我那位大师姐,已对我生出了怀疑之心,如若她迫着我跟着一起回去,就无法从他身上再取得“血池图”了。   “你的武功,又非其敌,纵有助我取回‘血池图’代为保管之心.但也无此能力,唉!   事已至此,急也无用。”   说着霍然挺身而起,举手一掌,拍活了言陵甫的穴道,人却纵身一跃,飞出浮阁。   只听言陵甫长长吁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一阵,怒道:   “血池图现在何处,快些拿来还我!”   方兆南一皱眉头,暗道:“这人当真是疯子,自己性命就几乎不保,竟似若无所觉,刚从死亡边缘中检回性命,就追问起“血池图”的下落。”   言陵甫目睹方兆南沉思不语,陡然欺身而上,伸手一把,向方兆甫左肩抓去。   方兆南微一侧身,让开掌势,直向浮阁外面跃去。   言陵甫如影随形疾迫而出,口中大声喝道:“不还我‘血池图’,你还能走得了么?”   探臂一杖,疾向方兆南背心点去。   忽然间一只雪白纤巧的素手,由一侧疾伸过来,一把抓住言陵甫手中竹杖,冷冷喝道:   “你敢动手打人?”   言陵甫神智已乱,满脑子只装着“血池图”这件事情,被梅绛雪突然抓住竹杖一问,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他愣了半晌,答道:“他偷了我‘血池图’不肯还我。   我自然要捉着他迫讨回来。”   梅绛雪一松手,放了握在玉掌中的竹杖,笑道:“你那‘血池图’是什么样子,说给我听听,我就告诉你是谁偷的。”   听得梅绛雪能告诉他窃图之人,不禁心中大喜,连道:“好,好!我告诉你。”但说了半天,仍是这两句话。   梅绛雪秀眉微扬,盈盈一笑道:“我刚才瞧见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人。手中拿着一幅黄绢,上面涂着血红颜色……”   言陵亩道:“不错!就是那一张图,那红衣女人那里去了?”   梅绛雪用手一指对岸,接道:“我瞧她拿着图向那边跑啦!”   言陵甫不待梅绛雪话说完,立时一跃入水,施展“登萍渡水”的身法,疾奔而去。   方兆甫呆呆的望着言陵甫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知机子丹道医术,均受天下武林同道所推崇,盛名卓著,想不到竞因‘血他图’忧愤而疯,看来一个人是存不得一点贪念了,一念妄动,灵智立闭……”   梅绛雪微微一笑,道:“别胡思乱想啦!快过来和我坐在一起,我那两位师姐恐怕就要来了。”   方兆南依言走到她身侧,和她并肩坐下,抬头望着天上明月,心中却在想着师妹陷身在抱犊岗山腹密洞之事。   忽听梅绛雪叹息一声,说道:“你这般的仰着脸默想自己心事,不和我谈一句话,那里像情侣夫妻的样子,这等样子如何能骗得过我两位师姐的耳目?”   这等之言,在她一个少女口中说出,竟然神色如常,毫无半点羞怩之感。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咱们谈什么呢?”   梅绛雪究竟还是黄花闺女,只因从小生长在冷酷残忍的环境之中。养成她一付冷若冰霜,我行我素,藐视伦常的性格。   但她并未真的和男人有过接触,听方兆南这么一同,瞠目结舌的答不出话来。   想了半晌,道:“咱们天南地北的随便说吧!只要咱们相依相偎的坐在一起,叫她们瞧来十分亲热,不管谈什么都是一样。”   说完,微侧娇躯,向方兆南身上偎去。   方兆南只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偎入了自己怀中,一阵幽幽甜香,扑鼻沁心,他缓缓举起右手,想推开她偎入怀中的身子。   那知梅绛雪竟趁势,把一双柔滑的王掌,送入他的手掌之中,微笑道:“你瞧瞧我的手,好看么?”   她初次和男人偎守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见方兆南举起右手来,就把自己玉掌送了上去。   方兆南见她自动送上手来,一时倒不好推开她偎人怀中的身子,只得握住她的手,瞧了瞧,笑道:“柔若无骨,莹似霜雪,细细五指,丽质天生。”   梅蜂雪道:“我们已成夫妇啦!你觉着好看,就多瞧一会吧!”   方兆南缓缓松了她的素手,道:“瞧上一眼就行了,再看也是一样……”   活还未完,瞥见两条人影,疾如流矢般,踏水凌波而来。   梅绛雪低声说道:“我两位师姐来啦!”   上身一起,一个身子完全投入了方兆南怀抱之中。   那两条人影来势疾快,眨眼之间,已跃上浮阁,停在两人身侧。   方兆南略一定神,只见两个艳丽照人的女子,联肩并站一起。   左面一人,身着蓝衣蓝裙,年约甘三四,长发披肩,赤手空拳,右面一女,全身红装,手执拂尘,正是刚才离开浮阁的红衣少女。   二女都是极秀丽,并肩而立,难分轩轾,比来如春兰秋菊。   各极其美。   唯一不同之处,是那蓝衣少女,脸上一片严肃,眉宇隐泛杀气,看上去棱芒慑人,红衣少女却是微笑盈盈,神态十分和蔼。   梅绛雪缓缓睁开眼睛,望了两人一眼,霍然从方兆南怀中跃起。躬身对那蓝衣少女一礼.说道:“大师姐请恕小妹失礼。”   原来她在瞧见两位师姐之后,故意闭上了星目。   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听二师妹说你有了心上人,我还不敢深信,想不到竟然确有其事,姐姐向你恭贺啦!”   梅绛雪道:“不敢,不敢,大师姐见笑啦!”   蓝衣少女突然脸色一沉,敛去脸上笑容,道:“三师妹的机智。姐姐素来佩服,因此才敢劳驾出山,追查‘血池图’的下落,以师妹之能,自是不会叫姐姐失望。”   梅绛雪道:“小妹由东平湖追到抱犊岗,又从抱犊岗追到这九宫山来,始终未查出那‘血池图’的下落,尚望大师姐饶恕小妹无能之罪。”   蓝衣少女冷笑一声,伸手指着方兆甫道:“这人是谁?你由东平湖追到抱犊岗,由抱犊岗又追到这九宫山来,又是追的那个?”   梅绛雪望着方兆南道:“追的虽然是他,但图却不在他的身上。”   红衣少女格格一声娇笑道:“如若你们两人串通起来,把‘血池图’藏起来,那真是天衣无缝了。”   梅绛雪冷冷答道:“二师姐处处挑拨小妹,不知是何用心?”   红衣少女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咱们谊属同门,姐姐纵然说话难听,但用心可是至善。”   蓝衣少女柳眉微微一扬,接道:“好啦!别吵了。”   梅绛雪本要反唇相讥那红衣少女,但听得那蓝衣少女之言,竟然不敢再接口相驳,幽幽说道:“二师姐和个妹素来不睦,常常借事生非.还望大师姐替小妹作主。”   红衣少女娇笑道:“好甜的嘴巴。”   蓝衣少女一瞪双目,冷冷的说道:“不许你们再斗嘴啦!听到没有。难道姐姐说话不算么?”   她这一叱,二女果然不敢再讲,垂手静立,似在等待那蓝衣少女示下。   方兆南看的暗生惊骇,忖道:“这蓝衣少女这等盛气凌人,想来她的武功,定要较两个师妹高出很多。”   只见那蓝衣少女两道冷电般的眼神,一直盯在梅绛雪的脸上,瞧了半响,才冷冷的问了一句,道:“三师妹可知道咱们门下的戒律么?”   梅绛雪道:“师门戒律,小妹怎敢忘记?”   蓝衣少女道:“你既然熟记本门戒律,可知道欺瞒师长,犯的什么罪么?”   梅绛雪道:“万蛇噬体而死。”   蓝衣少女听她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欺瞒师长应得之罪,脸上神色缓和了不少,略一沉忖,瞧着方兆南道:“这人既然到了东平湖,想必是周家有关人物,留着他终是祸害,倒不如把他杀了吧!”   方兆南虽早已猜到师父夫妇丧命在冥岳人物手里,但却始终未能耳闻目睹到什么证物,至此方始听那蓝衣少女说出一些端倪。   只见梅绛雪微微一颦双眉,道:“此人已和小妹有过缔盟之约,尚望大师姐看在小妹面上,不要为难于他。”   蓝衣少女冷然一笑道:“我已查明那‘血池图’确在周佩夫妇手中,现下周佩夫妇既死,‘血池图’却找不出下落何处,此人既和周佩夫妇有关,或许知道‘血池图’的下落。   天下美男子比比旨是,求之易如反掌,为什么单单相恋此人,不如把他交给你二师姐严刑求供,说不定能逼出‘血池图’的下落。   此事关系重大,纵然枉杀一百,也不能放纵一个,尚希师妹顾全大局,舍弃私情,免得留下祸患!”   梅绛雪道:“这个……”   红衣少女娇笑一声,接道:“三师妹素来厌恶男子,不知何故独对此人钟情;别说大师姐心中怀疑,就是我也觉出此事有些叫人难释疑虑。”   梅缘雪正容说道:“二师姐说的不错,小妹对男子素无好感,但一钟情,就终身不渝,两位师姐若一定要置他死地,小妹也不愿独自偷生人世。”   方兆南听她竟然不惜一死相护,心中甚感奇怪,暗道:“她无非想借我肉身藏图,怎生这般认真起来,难道她真的竟对我动了情爱不成?”   蓝衣少女笑道:“三师妹既然如此眷恋于他,我们这作师姐的也不便强你另觅情郎,看在你的分上,我就破例饶他一次。”   这等情爱之事,在这三个娇美的少女口中说来,如数家珍一般,气不稍喘,面不改色,毫无半点羞怩之状,只看的方兆南暗里直皱眉头。   要知那时代的女人,受礼教约束极严,闺中私情,从不敢在人前谈起,纵然是武林儿女,也少有这等放荡言词。   梅绛雪侧脸溜了方兆南一眼,道:“小妹拜谢大师姐恩典!”盈盈跪拜下去。   蓝衣少女伸手扶起梅绛雪,笑道:“咱们师姐妹间情同骨肉,岂可言谢,师父闭关期限即将届满,咱们也该早些回去,她老人家最喜爱你,开关之日.师妹势非守候一侧不可,追查‘血池图’下落之事,交给你二师姐办吧!现下你就和姐姐一道回去。”   梅绛雪是何等聪明之人,转眼望了那红衣少女一眼,道:“二师姐请看在咱们一场同门分上,留点师姐妹见面之情。”   蓝衣少女一把抓住梅绛雪左腕,道,“师父开关时限迫促,咱们必需早一些回去准备一下……”   话至此处,微微一顿,侧头望着方兆南道:“你如想念我三师妹时,三月之后,请到冥岳来相见,届时我这身为大师姐的,当为你设筵接风,小别胜新婚,你们有暂时分手的一段相思,才会有重逢相见的欢乐。”   说完话,一拉梅绛雪,跃人水面,向前疾奔而去。   梅绛雪回头喊道:“二师姐,请送大师姐和小妹一程好么?”   红衣少女格格一阵娇笑道:“那有什么不好,三师妹未免太多心啦!”纵身一跃,紧随二女身后,踏波而去。   三女轻功,都已进入炉火纯青之境界,渡水踏波,如履平地一般,转眼之间越过湖面。   消失不见。   方兆审望着那三个衣着不同、性格各异的少女背影,心中泛起了无限感慨,师门惨变的凄凉景状,再度在他脑际展现。   这一笔血海深仇,不知那一日才能雪洗,现下仇人是已经知道了,但三女的武功奇高,不但自己不是人家敌手,就是当今武林之中,只怕也难找出几个和三女颉顽之入……   他呆呆出了一阵子神,陡然想起那黄衣赤足的聋哑少年,转身奔人浮阁。   低头望去,只见那黄衣赤足少年仍然静静的仰卧在地上,原姿未变,不知是死是活。   方兆南黯然叹息一声,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他前胸之上。   只觉他心脏尚在微微跳动,气息尚未全绝,当下盘膝坐好。   运气调息了一阵,施展推宫过穴手法,在那黄衣少年身上推拿起来。   那知梅绛雪的点穴手法,乃冥岳独有之术,和一般点穴之术大不相同。   方兆南费了半晌工夫,累的满头大汗,那躺在地上的黄衣少年,却是毫无所觉,连眼睛也未眨动一下。   他举起手来,拂拭脸上的汗水,长吁一口气。   他对那静躺在地上的黄衣少年深深一揖,道:“兄弟已竭尽全力,只恨我武功浅弱,无能推活兄台被点穴道,而且我尚有要事待办,也无法带你同行求医,兄弟就此告辞了,但愿皇天相佑,兄台能遇得高人相救。”   祈祷完毕,转身向浮阁外面走去。   他自知无能踏水渡越湖面,只好跳上那较小的浮阁,扯动水中绳索,向对岸上划去。   第六回 是非生飞鸽传柬     方兆南抬头仰望,只见那当空皓月,已然被山峰遮去。   他心中想着这半宵之间的奇怪际遇,像经历了一场梦境一般,若真若幻,感慨众生。   忖思之间,人已到了对岸,回头望那较大的浮阁,己为夜色隐去。   他跳上湖岸,放腿向前疾奔,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路,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放慢脚步,向前走去。   在他想来,这一阵紧赶急奔,定然已离了是非之区,那知脚步刚刚缓了下来,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娇滴滴之声道:“怎么,才到这里吗?”   方兆南心头一震,索性转过身回头瞧去,朦胧夜色之下,只见那手执拂尘的红衣少女,肋下挟着那黄衣少年,含笑站在数尺之外。   她神情十分悠闲的放下肋下扶持的黄衣少年,笑道:“你已和我三师妹有过缔盟之约,今后咱们都算是一家入了,我这作姐姐的问你几句话,不知你肯不肯说?”   方兆南道:“在下知无不言。”   红衣少女格格一阵娇笑,身躯微一晃动,人已欺到方兆南面前,道:“那‘血池图’究竟放在何处,只要你肯告诉我,我绝不会留难于你,而且还以几件稀世珍物相赠……”   她身于相距方兆南不过尺许左右,一阵浓香直袭过去。   方兆南把身躯向后缩了一下,笑道:“在下连‘血池图’是什么样子都未见过,姑娘逼我拿出图来,实使人大为作难之事。”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若激怒于我,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九宫山!”   方兆南道:“在下字字都是真实之言,姑娘不肯相信,但请下手搜查就是。”   红衣少女略一沉吟,笑道:“好吧!你先把外面衣服脱去。”   方兆南只不过是随口用来的一句应急之言,那知对方竟然当真起来,真的要叫他脱去身上的衣服。   只是,已经出口之言,又不好再改口否认,只得缓缓解去衣扣,脱下长衫。   红衣少女笑道:“怎么不脱啦?你如把那‘血池图’藏在贴肉内衣之处,单单脱下一件长衫,要我如何个搜法?”   剂匕南怒道:“你如不信,尽管在我身上搜查,难道要我脱去全身衣着下成?”   红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一点不错,脱的一丝不挂,全身赤裸,我才能相信你真的没有暗藏‘血地图’。”   方兆南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乃堂堂七尺之躯,岂能在你一个妇人女子面前脱光了衣服?”   红衣少女一挥手中拂尘,笑道:“你如不肯脱光衣服,让我搜索,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陡然向前欺了二步。左手疾向方兆南肩头抓去。   方兆南纵身向旁一闪,避开了一抓之势,反臂一掌,“巧打金铃”,当胸击去。   红衣少女娇声笑道:“可惜我那三师妹已经不在此处,再也无人相救于你了。”   口中笑语盈盈,人却斜向右侧横跨了两步,右手拂尘下垂。   左手疾如闪电而出,一把抓住了方兆南右腕脉门。   要知武功一道,有不得分毫之差,这红衣少女武功要比方兆南高出许多,是以举手之间,就擒住了兆南脉门要穴。   方兆南脉门被扣,行血返向内腑回攻,只觉右臂一麻,全身劲力顿失。   红衣少女右手拂尘轻轻一样,掠着方兆南面门扫过,笑道:   “你如下肯献出‘血他图’来,我就用拂尘把你这一张俊脸扫个血肉模糊,瞧我那仙女般的三师妹,还会不会喜爱于你。”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生死之事,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毁我之容?”   红衣少女笑道:“你很倔强,不过,我不信你真是铜打铁铸之入,咱们试试看,到底是那一个狠。”   蓦闻长啸划空,一条人影疾如离弦流矢而至,眨眼已落到两入身侧。   来人身法奇快,方兆南和那红衣少女都下禁暗吃了一惊。   转头瞧去,只见一个胸垂长髯,手握竹杖的老叟,巍然静站在两人数尺之外,正是那以医术丹道驰誉江湖的知机子言陵甫。   他呆呆的望了两人一阵,突然大喝一声:“还我‘血地图’来!”举手一杖“泰山压顶”,向那红衣少女当头劈下。   此人功力深厚杖势非同小可,竹杖带起啸风之声,威势极是惊人。   红衣少女柳眉一颦,右手拂尘一挥,疾向竹杖上面卷去,骂道:“老不死的疯疯癫癫的闹什么鬼?”   言陵甫虽为失图、毁丹的巨大刺激,闹的神智迷乱,但他武功并未消减。   一见那红衣少女挥到拂尘,卷向竹杖,立时一个转身,带动下击杖势,易打为扫,呼的一招“横扫千军”拦腰直击过去。   红衣少女见他出手两招攻势,看来凌厉无比,心中暗吃一惊,左手潜运内力向前一推,把方兆南向后震退了五六尺远,同时自己也飘身向后而退,让开一杖。   她武功虽高,但因很少和人动手,历练经验甚少,目睹对方出手两杖威猛无传,未免有点心慌,不自觉间,把方兆南握住的右腕松开。   言陵甫一击不中,大喝一声,竹杖疾变一招“顺水推舟”直点过去,他功力深厚,这些平平常常的招术在他手中施展出来,威力却强猛异常。   红衣少女放开方兆南后,缓开手脚,不再退让,微微一侧娇躯,竹杖掠着身侧而过,右手拂尘一招“疾风拂柳”,反击过去。   言陵甫神智虽然迷乱,但心中却紧记着那白衣少女相告之言,说偷他“血池图”之人,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   是以,他看得红衣少女后,不同青红皂白,举杖就劈。   他武功虽然高强,但那红衣少女反击的一招“疾风拂柳”不但迅快绝伦,而手法十分诡异难测,言陵甫一杖点空,人却被那反击之势,逼的向后退了三步。   两人这一动手,神智迷孔的言陵甫愈发认定那“血池图”是这红衣少女所窃,怒喝了一声,道:“还我‘血他图’来!”   挥动竹杖,全力猛攻过去,刹那问杖风如啸,排山倒海般直罩过去。   红衣少女虽被横里杀出的言陵甫气的怒火高烧,但她在盛怒之下,仍然娇笑不绝,挥动手中拂尘,和言陵甫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方兆南看两人交手数招之后,即行以生命相搏的恶门.打的激烈绝伦,心中暗暗忖道,”我此时若不定,待两人分出胜负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一挥臂,捡起地上衣服,转身疾奔而去。   那红衣少女虽然看到方兆南奔逃而去,但因言陵甫竹杖攻势猛烈,无法摆脱那绵绵不绝的攻势,只好眼看着方兆南逃去,不能抽身迫赶。   这一股愤恨之气,一股脑儿全部发在言陵甫的身上,拂尘招数一变,着着都是致命杀手,那柔韧的拂尘,被她用内家真力贯注上面,挥击之间,根根竖立如针,斩脉拂穴,狠辣无比。   但言陵甫的武功,亦非泛泛,红衣少女武功路数虽然怪异,但一时之间要想伤他或是胜他,亦非容易之事。   方兆南放腿向前跑了一阵,突然灵机一动,辨认了一下方向,越山而走。   他有了一次教训,知对方脚程较自己快速甚多,不敢再稍作停留,虽然已易向越山而走,但仍然全力奔行赶路,太阳爬上了积雪峰颠,旭光雪色,幻化出奇丽无比的晨景。   方兆南已跑得力尽筋疲,找了一处大岩石后,盘膝坐下休息。   他原想运气调息一阵,俟体力恢复后,再继续赶路,要知他这一日夜的时间,一直在惊涛骇浪和焦虑之中度过,体力及心智消耗甚大,这一缓气坐下休息,自是难免沉晕人睡。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   只觉腹中饥肠辘辘,甚是难耐。   正待起身去寻找些食用之物充饥,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久闻知机子言老前辈丹道医术独步武林,咱们兄弟这次如能见得到他,想必可得到一点厚赐。”   方兆南心中一动,立时打消了去寻食物之念,侧耳听去。   但闻一个嗓音甚尖的童腔说道:“师父再三告诫咱们,说言老前辈生性甚是怪僻,见他面时,不许有所告求,免得他瞧咱们不起。师兄还是旱些打消得人厚赐的念头,免得到时大生失望之感。”   只听另有一人笑道:“师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师父虽和言老前辈相识,但却从无往来,此次忽然要咱们捷足送这一封机密函件于他,想来这信中,定然是有着极重大的事故,说不定信中所说之事,和言老前辈有着什么重大牵连。”   要是果真如此,咱们这千里传信之苦,当可邀得言老前辈欢心,赐咱们几粒灵丹,岂不是极为平常之事?”   那尖嗓门的重音,重又响起,笑道。‘但愿师兄说的不错。   咱们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是该起身赶路啦!”   方兆南探头向外瞧去,只见两个身着青色道袍,背插长剑的少年,已起身向正西方向走去。   他因没有瞧到两人,无法分辨两人的年龄。   两人步履十分迅快,方兆南略作忖思,该不该叫回两人,告诉他们言陵甫遭遇之事,两个道人已走的没了踪影。   他缓步走出大岩石后,仰脸长长吸一口气,心中暗暗付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两人来历不明,如若好心相告他们.反而惹出一场麻烦来,那可是大不划算之事。”   方兆南这数日之中,连遇奇变,心中早已生出警惕之心,不愿再生枝节,而延误救师妹的时间。   正待继续赶路,忽闻衣袂飘凤之声,来自身后,不禁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灰色长袍老者,和三旬左右中年汉子,急奔而至。   这两入的身法虽快,但却满脸风尘之色,那灰袍老者瞧下出什么,中年大汉却现出了满脸困倦之容。   显然,两人是经过长途的赶路。   两人相距方兆南五、六尺处,突然停下脚步,四道眼神,一齐朝向方兆南,上下的打量。   半晌工夫,那老者才一抱拳,笑道:“借间兄台一声,可见过两个身着道装的人走过去么?”   方兆甫心中暗道:“看这两人行色,分明是追踪那两个道装之人,看来这其中定然有着什么事情。”   他一时之间,不知是否该告诉两人,沉吟良久,答不上话。   那中年大汉看方兆南久不肯答话,心中已感不耐,一翻腕,拔出背上的判官双笔,指着方兆南,厉声喝道:“你这人耳朵聋了不成?问你的话听到没有?”   方兆南灵机一动,暗道:“这两人来势汹汹,如若追上那两个道装之人,只怕要有一场火拼,眼下好恶难辨,倒不如给他装聋答哑,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   当下故作聋哑之状,偏头瞧了两人一胁摇摇头,转身缓步而去。   他曾见过那聋哑的黄衣少年举动,是以学来十分相像。   灰袍老者虽是久走江湖人物,但见方兆南的举动之间,确似聋哑之人一般,毫无装作的破绽,不觉一皱眉头,道:“这人看去十分英俊,一点不像聋哑之像,怎的竟是一个聋哑之人?”   那中年大汉暴喝一声,道:“这小子那里会是真聋,分明是故意装作,我去把他揪回,给他两耳光,他就会讲话啦!”   灰袍老者一伸手,拦住那中年大汉,道:“如是装作之人,岂能瞒得过我一双眼睛,此刻寸阴如金,岂可把这宝贵的时间浪掷在身有残缺之人的身上。”   中年大汉似是甚畏惧那灰袍老者,见他伸手相阻,竟不敢强行出手。   但他口中却大声说道:“我就不信他真的会是个聋哑之人,看他眉宇间英华蕴敛,分明还是个身有武功之人……”   那灰袍老者冷笑一声,截住了那中年大汉的话,接道:“不错,他不但身怀武功,而且你还未必是他敌手。但身有武功之人不见得就没有聋哑残缺之疾,我走出几十年的江湖,难道还会走眼不成?”   中年大汉见那老者脸上隐现生怒之色,不敢再多接口,翻腕又把两支判官笔插入背上。   但他仍然不肯相信方兆南是身有残缺的聋哑之人,两道眼神,一直紧盯在方兆甫背影之上,想瞧出一点破绽。   只见他不快不慢的缓步向前走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见,始终来回头望过两人一眼。   那灰袍老者傲然的一笑,道:“老夫终日打雁,还真能让雁儿啄了眼珠不成?你此刻可相信老夫之言么?”   中年大汉目睹方兆南走去的沉着神态,心中亦不觉活动起来,暗自付道:“此人如非聋哑,怎么能走的这般沉着?”   回头对那灰袍老者笑道:“成兄究竟是见闻广博之人。一眼之间就能辨出对方是聋哑之人,实叫在下佩服。”   那老者听得中年大汉的颂赞之言,脸上却毫无喜悦,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得快些赶路,如若被那两个小道士抢先见知机子言陵甫,咱们就算白跑这一趟了。”   说完话,振袂向前奔去。   原来他目睹方兆南夫时的从容神情,心中突生疑虑,但因那中年大汉的几句颂赞之言,又使他不便改口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只好借赶路之事。应付过去。   方兆南故装聋哑,缓步走过一个山弯之后,陡然加快脚步。   一口气跑出了六六里路,才停了下来。   经过这一阵奔跑,腹中饥饿更甚。   放眼四外看去,尽都是绵连不绝的山势,别说借食之处,就是可资充饥的山禽走兽,也看不到。   他虽是练就一身精纯的武功,但一夜间未进一口食用之物。   又连番经历凶险奔走,体力。精神,都已感到不支。   饥饿疲累,使他不能再强撑赶路,缓级席地坐下,闭目运气调息。   忽然问,一阵乌羽划空之声,掠顶而过。   方兆南警党的一跃而起,随手捡起一块山石,运足了腕力。   一抖手,疾向一只振翅而过的飞乌打去。   他本是暗器能手,出于认位奇准,飞石破空订去,一只雪羽健鸽应手而落。   他折集了一些干草枯枝,摸出千里火筒,燃起干草,又捡起地上健鸽,正待放入火中烧食。忽然心中一动,暗道:“这等荒山之中,那来这只孤自飞行的白羽健鸽?常闻人言,江湖之上,有飞鸽传书之事,莫非今日被我遇上不成?”   心念一转,分开鸽羽,果然在那白羽健鸽的左翼之下,找出一个小指粗细,寸许长短的竹筒,用着极细的白线,系在鸽翼之上。   这竹筒异常细薄,随手一捏,立时裂成两半,一卷白纸,应声而现。   方兆南展开纸卷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天风道兄清鉴:手示奉悉,弟因要事,不克即时应召赴约,六日后当兼程赶往,绝不误大会之期,谨此奉复。”   下面并未暑名,却书着一个太极图样。   方兆南在江湖上走动时日虽然不久,但因天风道长的名头太大,大江南北武林道上,无人不知其名。   方兆南虽未见过被誉为江南四大名剑之首的天风道长,但却常听人谈起此人之名。   他虽是遁身世外,跳出五行的三清弟子,但他乃天生侠骨之人。常常伸手管些不平之事,隐隐被誉为江南七省白道领袖。   他垦着手中纸柬,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暗自想道:“天风道长被武林誉为一代大侠,武林中人,个个对他敬仰,这飞鸽传书信,自不能等闲视之。   这复书之人既和他称兄道弟,想来定然也是极具声望的武林高人,书中所说的大会之期,看来是一场十分重要的聚会……”   心念及此,突然又想到适才所见那一大一小两位道人,以及那灰袍老道和随行的中年大汉,跋涉急追两个道人之事,此中蹊跷,似非单纯。   这一联想,只觉其间事非.纠结贯穿,互为因果。   他本是极为聪明之人。一念所及。百感顿生。   但觉那两个传书道人,和那灰袍老者及中年大汉,深入九宫山来,不只四人之间互相牵缠,而且都可能和“血池图”有着关连。   只是个中详情,错综复杂,局外人,纵有非凡才智,一时间,也难猜想得透澈。   他只顾用心推想那两个道人和灰袍老者中间是非牵缠之事。   忘了把打落的白羽健鸽投入火中去烧烤。   待他想起腹中饥饿之时,那点燃的干草枯枝,早已烧完熄去。   正待起身,再会捡折一些枯枝干草,忽觉一只手掌,紧紧的按在自己背心之上。   同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快些把手中纸柬交付于我,如若妄图抗拒,我只要一吐掌力,立时震断你的心脉。”   对方手掌接着之处,正是人背心上”命门”要穴,方兆南被势所迫,只得举起手中纸柬,交于身后之人。   就在他举起手臂之时,突觉后肩处“凤府”穴一麻,顿时失去知觉。   昏迷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时满目漆黑,耳际间车轮辘辘,手脚却是动弹不得。   原来他已被人绑了手脚,勒着双目,放置在一辆马车之中。   听蹄声急响,和身躯颤动,已知那马车正迅快的向前面奔驰着。   他暗中运气,行集两臀之上,奋力一挣,想把捆绑双手的绳索挣断。   那知刚一挣动,突觉脸上一凉,身侧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朋友放识相点,如果妄图挣断绳索,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挑断你手上的筋脉了。”   敢情这马车之中,还有人看守着他,方兆南心知难以抗拒,顿消挣脱缚手绳索之念,暗自叹息一声,不再挣动。   他双目被人用黑布勒住,也不知是昼是夜,只听蹄声得得急奔,车声辘辘不绝,车行极是快速。   他尽力克耐着激动的心情,用十分柔和的声音问道:“朋友,在下很少在江南道上走动,自信和你们谈不上什么恩怨,你们这般的对付于我,不知是何用心?”   只听身旁一人笑道:“你这话待见着我们瓢把子时再问吧!   现在最好别多讲话,免得自讨苦吃。”   方兆南忽然想到腹中饥饿之事,心念一动,登时觉着饥火难耐。暗道:“我腹中饥肠辘辘,一旦有逃走机会之时,也难和人动手奔行,不如向他要些食用之物吃下,再待机行事。”   正待启口,忽听车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怎么?那小子醒过来了?””   车内之人答道:“醒来好一会啦!”   车外那沙哑嗓门的人,又道:“那小子看上去十分扎手,你要小心一点,另让他弄断了绳索,咱们就要交班的时间了,要是出了事,可是大不划算。”   但闻车轮急响,马车速度突然加快起来。   方兆南听两人对答之言,心知纵然启口,也难要得食物,索性一语下发,静坐养息精神。   马车又奔行了一个时辰左右,突然停了下来,方兆南只觉身子被人抬下马车,向前走约百步左右,忽闻波涛盈耳,似是到了江边。   他双目虽已被黑布勒住,但凭藉听觉相辨,觉着被人抬到船上,身子刚被放好,船已起锚开行。   这般人似都是久经训练,动作熟练无比,而且一语不发。   江风怒啸,水声震耳,船身被汹涌的波浪颠动甚烈,方兆南不善水性,又加饥饿过久,精神早已不支,渐感头晕目眩,终于晕迷过去。   待他再度醒来时,景物已经大不相同了。   只见自己停身一座烛火辉煌的大厅之上,两侧锦墩排列,坐满了人,高低肥瘦,总共不下二十余人之多。   大厅上首,端坐着一个年约五旬,鹰鼻鹞眼。身躯修伟,长髯垂胸、满脸肃杀之气,身穿天蓝长衫的人。   此人相貌虽然叫人望而生畏,但嘴角之间,却故意露出三分笑意,也不知是他长相过于肃杀,或是他笑的过于勉强,使人瞧去更增阴森之感。   在他左侧,坐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人,一身青绸长袍,留着两撇八字胡,但双目神光炯炯,一脸精悍之色。   右面却坐着一个白发白髯,骨瘦如柴,双目如睁如闭的老叟。   那正中鹰鼻鹞眼之人,手中拿着方兆甫由鸽身取得的白色纸卷,一见方兆南醒来之后,立时一拱手,朗声笑道,“属下无知,开罪兄台,在下这里代为谢罪了。”   说完,欠身而起,抱拳作礼。   这等客气之言。在他口中说出,便使人听来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方兆南手脚早被解去束缚,见人欠身作抱拳作揖,只好起身还了一礼。   鹰鼻鹞眼之人,微微一矣,道:“江南道上,甚少见兄台露面,想必大驾是由远处到此了?”   方兆南道:“在下由江南而来,游踪九宫山中,不知那里触犯了贵属禁忌,被他们暗施偷袭,掳我到此,也许在下初踏贵地。忘了入乡问俗之规,无意中开罪了贵属,致被他们掳来。”   他在说话之时。那鹰鼻鹞眼之人,一直在点头微笑。   方兆南话一说完,他立时接口说道:“江湖之上,难免常有误会之事,兄台遭兄弟属下请来此处,乃出一时误会,兄弟只想向阁下打听两件事情,如蒙据实相告,在下立时恭送大驾离此,并将严责招事属下。”   方兆南暗自忖道:“看此气魄不小,分明是这般人中首领,糊糊涂涂的被他掳掠来此,岂可连他姓名也不知道?”   心念一转,问道:“在下初入江南,对贵地有名人物,多不相识,敢问兄台大名,也好使在下多识一位高人。”   那人拂髯一笑,道:“兄弟愧不敢当高人之称,贱姓袁草字九逵。”   方兆南悚然一惊,暗道:“江湖上久传笑面一枭袁九逵之名,为南六省黑道首领,统领着江南绿林,和天风道长分庭抗礼,一正一邪,彼此势均力敌,想不到竟然落在此人手中。”   他沉付了一阵,说道:“在下身在江北之时,已闻大名,今日幸得一晤。实足慰生平渴慕。”   袁九逵微微一笑道:“尚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方兆南边:“在下方兆南。”   袁九逵笑道:“方兄可识天风道长么?”   方兆南微一沉吟,缓缓道:“天风道长么——武林中不识其名的,恐还不多,在下亦是久闻其名,只是——却无缘一睹其人风采。”   他说话之间,却故意顿了两顿。   袁九逵鹰目之中,神光闪动,电也似地在他面目之间一扫,突地朗声笑道:“原来兄台和天风道长只是神交而已,那么——”   他话声一顿,面上森冷之色,又复满布,将手中得自方兆南的白色纸卷一扬,冷冷接道,“这张字柬,兄台却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方兆南目光一转,只见这大厅之上,数十双眼睛,正都炯然望着自己,不禁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此刻已无异置身龙潭虎穴。   答话稍一下慎,立时便有杀身之祸。   一念至此。便道:“这张纸柬,只是在下无意之间,拾得来的——”   话声犹自未落,却听大厅两侧,冷冷传来几声冷笑。   方兆南心头一寒,往后退了两步,耳侧但闻那袁九逵有如九秋桌啼的笑声,朗朗不绝,不禁脱口说道:“在下甚至连此柬具名之人是谁,都不知道哩。”   笑面一枭“哦”了一声、面上满带笑容,缓缓说道:“如此说来,兄台竟连那天风道长柬邀群雄,盛会江湖一事,都毫不知情了?”   方兆南颌首道:“正是。”   袁九逵悦声道,“兄台所说之话,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兄台既如此说——”他朗声一一笑继道:“在下也只得相信了。”   他笑声之中,满含轻蔑,方兆南听在耳里,只觉心中一股怨气,无法遏止的奔发出来,剑眉微轩,方待反唇相讥。   但心念一转,想到虽自己并不怕死,但若就此死去,则已陷于绝境的师妹,也将永难脱身,自己生死虽不足惜,但师门恩重如山,却又怎能将师妹的生死,置之不顾呢?   于是他长叹一声道:“在下所说,确是句句实言,兄台如不相信,唉——也只有由得兄台了。”   袁九逵将手中的白色纸柬,叠成一块,缓缓放入怀中,却从怀中掏出一对羊脂王瓶来,在满堂灯火辉映之下,更觉晶莹无比。   方兆南目光一触这对玉瓶,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天地都仿佛变了颜色、伸手一探,怀中果已空空。   厅上灯光仍然明亮如故,但方兆南却觉得眼前一片灰黯,仿佛看到那阴森潮湿的侗窟之中,一只干枯黝黑的手掌,正缓缓向周蕙瑛关节之处揉去,壁间的盏盏灯火,仿佛都变成了她惊恐而凄婉的面容。   直到袁九逵阴森的笑声,再次响起,他才从这惊恐的晕眩中清醒。   微一定神,只见这笑面神魔手不停地把玩这对玉瓶,一面含笑道:“兄台口日声声,俱说和武林中人士无关系,但这两瓶武林中极为罕见的生肌辟毒圣药,兄台却又是从那里得来的呢?这却叫在下有些奇怪。”   方兆南但觉心胸怒火上冲,不能自已,抗声道:“这九转生肌续命散及辟毒镇神丹,俱是兄弟自九宫山言老前辈那里得来,难道又与阁下有什么关系?”   袁九逵哈哈一笑,和右侧瘦削老者交换了个眼色,缓缓说道:“这九转生肌续命散与辟毒镇神丹,俱是武林中人百计难求的圣药,知机子以此相赠,想必兄台必与他是深交了。”   方兆南微微一怔,随即道:“在下和言老前辈正是忘年之交。”   他深知自己此刻万万不能将取得此药的真相说出,是以随便应了一句,但话一出口,却又觉有些不妥,只是话出如风,已万难收转。   那知他目光抬处,却见那袁九逵竟喜动颜色,接口道:“如此说来,那言陵甫的居所,兄台是一定知道的了。”   方兆南道,“言老前辈的居处,在下自是知道,但——”   袁九逵大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话,突地长身而起,道:“那好极了,在下正亟次一见其人之面,却苦干不识途径,那知今日有幸,却让在下见着兄台——”   他笑声突顿,目光炯然注向方兆甫之面,接着道:“想必兄台也不会拒绝携带在下拜访那言老前辈吧?”   方兆南又是一怔,半晌说不出话。   却听袁九逵又是笑道:“兄台如叫在下失望,在下也只得叫兄台失望了。”   手腕一扬,将手中的玉瓶,高高抛了起来,又长笑着接到手中。这名震一时的旱泽枭雄,察言观色,已知这对玉瓶,必定对这少年关系甚大。   方兆南果然面色大变,急声道:“并非在下不肯和兄台同往,却是因为言老前辈早已经不言九宫山里了。”   袁九逵嘴角带着难测的笑意,长长的“哦”了一声,手腕一扬。将手中的玉瓶抛得更高了些。   两瓶互击,发出“砰”地一声轻响,一面笑道:“既然如此,兄台又何妨携带在下前去看看,也好让在下死心。”   方兆南双睛火赤,大喝一声,身形展动,倏的向这袁九逵扑了上去,出手如风,左手劈面击出一掌,右手五指如钩,却去抢那玉瓶。   袁九逵朗笑依然,身形未动,右掌轻轻一划,方兆甫只觉一股锐风扑面而来,再也稳不住身形,噔、蹬。蹬朝后连退三步,心里暗叹一声,只觉万念俱灰,转动身形,扑向门外。   那知却见一人面带冷笑,当门面立,竟是那始终静坐在袁九逵身侧的白发瘦削老叟。   他大惊之下,身形突然一顿。   只见这瘦削老叟,面带冷笑,缓缓移动脚步,向他走来,满堂群豪,虽仍端坐未动,但一道道隐含阴森之意的目光,就像箭也似的射在他身上。   他心里只觉混混沌沌,像是万事俱都藏在心里。却又像是万事俱都不在念中,双臂微张,身形方欲再展。   那知眼前突地一花,一只干枯瘦削的手指,已笔直地点在他脖间的“天枢”穴上,而那瘦削老者隐含冷笑的面容。也已赫然在他眼前。   他气血一塞,气力顿消,身躯缓缓向下倒去,耳畔只听得那袁九逵带笑的声音道:“在下虽然最好说话,但如兄台不识抬举,就怪不得在下冒犯兄台了。”   方兆南刚才甫一出手,便知道这袁九逵武功高出自己何止十倍,自己想要从他手中夺回玉瓶,简直绝无可能,心灰之下,本想冲出此间,到那抱犊岗去,和自己的师妹死在一处。   那知此刻他竟连生死都不能自主,心中急、怒、羞、愧,交相纷至,却又听得袁九逵含笑道:“兄台只要将在下等带至知机子的居处,不但将这对玉瓶原封不动还给兄台,而且还将兄合恭送回家。   日后,兄台在江南地面上有什么事需要相助的,只要招呼一声,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哈!兄台也是聪明人,却又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方兆南张目一望,只见袁九逵那张永远带笑的面容,正低头俯视着自己,愤然闭上眼睛。但瞬息问,周惠瑛凄婉的神情,又复浮现在他眼前。   方兆南暗叹一声,张开眼来。努力将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他面上的神情,却已足够让那世故而好狡的袁九逵了解他要说的话了。   袁九逵颀长的身躯,向下一弓,伸手扶起他来,右掌在他腰间背后极快地拍了三掌,口中笑道:“兄台早些如此,不是少好些事端吗?”   同时,一面回首喝道:“方大侠一路劳顿,你们还不快些摆酒,为方大侠洗尘。”   方兆南只觉脑中空空洞洞,一心只想快些将这袁九逵送到地头,取回那两瓶丸散,赶到抱犊岗去救出恩师的唯一骨肉来。   至于其他的事务,此时此刻,他又怎能顾及呢?   袁九逵满面笑容,满口兄台,摆下盛筵,款待于他,却将满堂群豪都引至厅外,只留下那瘦削老叟,坐在他身侧殷殷劝酒。   方兆南闷声不响,箕踞首席,埋头大吃,目光却连望都不望这瘦削老叟一眼.这白发瘦削的老者,神情木然,根本也并未放在心上。   酒醇馒美。但方兆南吃在嘴里,却是味同嚼蜡,他此刻虽然是在大吃,但他的心却已远远飘到千里之外。   一阵风由厅外吹人,吹得席间的灯火,光焰摇动。   灯火摇曳之间,那笑面一枭袁九逵又已长笑大步而出,身后却跟着六个劲装汉子,高矮胖瘦,虽然不同,但步履之间,却都沉稳已极。   只见个个目中光采奕奕,一眼望去,便知俱为内家高手。   方兆南推杯而起,冷然向袁九逵瞧了一眼,道:“该走了吧?”   袁九逵颔首笑道:“有劳兄台大驾,在下心中实觉不安。”   方兆甫冷哼一声,不理会袁九逵客气之言,大步向厅外走只见四五丈方圆的大院子中,站满了全身劲装,佩带兵刃的大汉。   这般人似乎都对袁九逵有着无比的敬畏,个个躬身抱拳,垂首而立。瞧也不敢瞧袁九运一眼。   方兆南垦目环扫了四周一眼,只见院中高高低低,不下四五十人之多。   抬头往上瞧去,只见屋面之上也站满了佩带兵刃的人,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这等排场,不知是何用心,难道是故意摆给我瞧的不成?”’笑面一枭的目光炯炯的环扫了全场一眼,转脸对紧随身侧留着八字胡矮子,低声的吩咐了两句。   那矮小之人举起左手一挥,高声说道:“各位可以休息啦!”   只听一声令下,守在屋面和院中之人,一齐撤离原位,急奔而去,行动迅快,眨眼之间,走的全无踪迹。   袁九逵朗声一笑,抢前一步,和方兆南并肩而进,道:“兄台想必还有要事待办,在下做事,向来明快,我想咱们今宵快马兼程赶上半夜,早则明天日落之前,晚则初更过后,就可以进入九宫山了。”   如果兄台路径熟悉,不误时间,明夜三更之前,当可见到知机子言老前辈之面,在下只要一见到言陵甫,立时药物奉还,快马送兄台离山。”   方兆南冷冷的瞧了袁九逵一眼说道:“我只管带你们到知机子言老前辈隐居之处,至于他是否在家,愿不愿接见大驾,那可不关我的事。”   袁九逮笑道:“那是自然,兄台只要带我们找到言陵甫隐居之处,其他之事,绝不敢多麻烦。”   谈笑之间,人已穿过庭院。   方兆南暗中留神,打量了那庄院几眼,夜色笼罩之下,但见楼阁重重,规模十分宏大。   袁九逵瞧了相随群豪一眼,道:“咱们这次机缘赶巧,遇得方兄带我们去见知机子言陵甫,机遇上抢了先着,天风道长纵然计划周详。这次也要栽在咱们手中了。”   那六个亦步亦趋的大汉,瞧到袁九逵面上得意之色,不觉也微微一笑。   袁九逵似是异常高兴,大踏步出了庄院。   大门外.早已准备好十匹长程健马,鞍镜早已配好。   袁九逵接过最先一骑,却反手让给方兆南,然后跳上第二匹马,一抖缰绳,十匹快马,疾向正西面去。   不过一顿饭工夫之久,耳际问忽然响起涛涛水声。   抬头看去,夜色中一片耀目水光,原来已到了江岸所在。   江岸边早已停好了五艘快艇,艇上水手均已登岸相候。   袁九逵一到江边,立时接过缰绳,牵上艇,两匹马登上一艘快艇,十人十马,分乘五艘快艇。   艇上水手动作熟练迅快,方兆南人马刚刚站稳身子,快艇已起淀向对岸驶去。   第七回 九宫山黑夜遭袭     方兆南和袁九逵合登一艇,他一直瞧着方兆南微笑,但却不发一语。   方兆南被瞧的心中甚觉厌恶,终于忍耐不住,说道:“兄合这般的瞧着我,难道这也有什么用意不成?”   袁九逵微微一笑道:“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兄台能否见告?”   方兆南冷笑一声,道:“不妨先请说出,让我斟酌一下再说。”   他虽身陷龙潭虎穴之中,生死操人手中,但仍然倔强异常。   笑面一枭脸上笑容依旧.丝毫不露愠色,笑道:“看样子。兄台似非常在江南一带走动之人,不知为问肯踏入在下这江南地面,可是单为找言老前辈,求取九转续命生肌散和辟毒镇神丹。两种灵药?”   方兆南不愿和他多话,随口应道:“不错,怎么样?”   袁九逵阴森一笑,低头想了半天道:“在下虽未见过九转续命生肌散和辟毒镇神丹两种药物,但却常听人谈过这两种药物的功能,辟毒丹功解百毒,九转续命生肌散,力能去腐生肌,为当今江湖上第一疗治外伤灵药。   兄台不惜千里迢迢,跑到我江南地面上来,访晤言老前辈。可是专为讨取这两种药么?”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动,暗道:“此人果然阴诈无比,以后对他言行,倒是得小心应付,免得被他找出破绽。”   当下冷冷说道:“这两种药物,乃闯荡江湖必备之物,在下向言老前辈讨来,只是备而不用。”   袁九逵不再讲话,戳然微笑。   快艇裂波疾进,片刻间到达对岸。   这个匹长程健马,似都有着乘舟渡水的经验,置身快艇之中,竞不嘶叫;待快艇一靠岸,纷纷自动跃登岸上。   袁九逵当先飞身上马,放辔向前奔去,十匹健马放蹄竟走,奔行在寒风之下,风驰电掣一般,直向九官山中而去。   几人日夜兼程急赶,果然在次日黄昏时分,到了九宫山下。   方兆南一心想早日回到山东抱犊岗去,以药易人,救助师妹出险,是以登山之后,立时带着凡人直向知机于言陵甫所居寒水潭而去。   山势愈走愈崎岖,袁九逵不得不下令弃马步行,十匹长程健马由一个随行的大汉控候在一座山崖之下。   那一直紧随在袁九逵身侧,留着八字胡的矮小汉子,突然向前抢了两步,紧随方兆南身侧而行。   此人虽然身材矮小,但瞧上去却一脸精明干练,两道眼神有如冷电一般,炯炯迫人。   他侧脸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不知言老前辈居住之处,离此尚有多少路程?”   方兆南打量一下山势,道:“暮色笼山,已难辨去路……“话还来说完,陡闻袁九逵冷哼一声,纵身向左侧一片乱草丛中跃去。   他一停下脚步,随行群豪,一个个随着他停了下来。   那位经常寒着的脸的白发白髯老叟,忽的一睁经常阖在一起的眼皮。缓步向袁九逵停身的草丛边走会。   方兆南转脸瞧去,只见那乱草丛中,并排仰卧两人,眼睛紧闭,四肢平伸,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袁九逵鹞眼中神光暴射,望了方兆南一眼,道:“这一带除言陵甫外,还有什么人住在此处?”   方兆南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   袁九逵阴沉一笑,吩咐身后相随之人道:“你们摸摸看,还有没有救。”   两个佩带兵刃的彪形大汉,一左一右跃出,一人一个,扶起那并肩仰卧之人。   方兆南仔细一瞧之下,不禁身子一颤,向后退下一步。   原来那仰卧在草丛中的两人,正是自己出山之时所遇的灰袍老者。和中年大汉。   只见那两个佩带兵刃的大汉,伸手在两人胸前摸了一下,道,“已经气绝多时了。”   袁九逵嘴角问仍然带着笑意,目光在两个尸体上瞧了半晌工夫,微微点了点头,笑道:   “把他们埋起来吧。”   两个扶持尸体的大汉,躬身应命,挟着尸体,向草丛中深入四五尺。拔出兵刃,就地挖了一个土坑,埋了两人。   袁九逵低沉的冷笑一阵,对方兆南道,“方兄可见过兄弟那两位死去的属下么?”   方兆南暗自忖道:“此人心机深沉,狡诈百出,必已看到我刚才神色,我如不据实相告——只怕要引起他的疑心。”   他乃极为聪明之人,略一一转动心念,立时答道:“在下出山之时,曾和两位属下相遇旁道,想不到数已之隔,两人已然死去。”   袁九逵听他言词之中毫无破绽,察言观色,知他所言非虚,点头一笑。道:“方兄武功高强,想必早已瞧出他们两人如何死法了?”   方兆南接口答道,“以在下的看法,贵属似被人用重手点中要穴而亡。”   那留着八字胡的矮小汉子,突然插嘴,接着说道:“以在下的看法,两人气绝时间,不会超过半日工夫。”   笑面一枭袁九逵点头道:“他们先被入点伤重穴,倒卧在乱草丛中,直待元气耗尽而死,如果我的推断不错,他们受伤日期。当在两日之前……”   他微微沉吟一阵,又道:“当今江南道上,敢和我袁某作对之人,除了天风牛鼻子一群人外,实难再找得出,但这两人又似非伤在天风老道的手里,不知何人有此能耐,竟能一击点中了成武的要穴。”   那留有八字胡的矮小汉子,道:“事已至此,瓢把子也不必为此烦恼……”他转脸投瞥了方兆南一眼,道:“要不要我先到前面瞧瞧?”   袁九逵笑道:“不用啦!据我看成武是被人用一种独门手法点中了要穴,就是咱们能在两人未死之前赶到,只怕也束手元策,难以救得两人,眼下不宜再分散实力。”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顿,暗道:“天下点穴手法,大部相差不远。以笑面一袅的深厚功力,江湖声誉,竟然承认自己无法解得属下被点穴道,奠非那红衣少女还未离开此处不成?”   袁九逵是何等人物,随时随地,均在留心着方兆南的神色表情。看他沉思不言,心中疑虑顿生。   但他乃城府沉深之人,虽然动了疑念,但却不肯贸然追问,故作不觉,缓步向前走去。   那白发白髯的枯瘦老者,忽然一晃身躯,迅快绝伦的欺到方兆南身侧,冷冷的问道:   “言陵甫居住之处,除他之外,还有些什么?”   话声甫落,探手一把,直向方兆南左腕之上抓去。   方兆南侧身一让,向右侧疾跨三步,让开那枯瘦老叟一招擒拿。   白发老叟一击不中,微闭的双目突然一睁,第二招连绵出手,指风似剪,扫向了方兆南前胸。   这一击,来势奇快无比,方兆南退避不及被迫的举手封架,一招“迎风断草”横掌向对方右肘上劈去。   只听那白髯老叟嘿嘿一声冷笑,扫击而出的右手陡然一缩,左手趁势而出,一把抓住方兆南的右腕。   方北南只觉对方扣在大手腕之上的五指一紧,脉门穴道受制。行血返攻内腑,全身劲力顿失。   忽听冷森森的大喝道:“耿三元,快些给我放手!”抬头望去,只见笑面一枭袁九逵背手卓立在丈余外处,怒目望着那白发白髯的枯老叟。   气焰万丈,满脸杀机的耿三元,在听得袁九逵大喝之后,竟然乖乖的松开了方兆南的右腕,退到一侧。   笑面一枭举手一招,说道:“方兄请这边来。”   方兆南,心知眼下形势十分恶劣,袁九逵随来之人,都已对自己动了疑心,随时随地都有被杀之危。   袁九逵虽然未必真有相护之意,但他眼下正需自己相助之时,绝不去放任属下,加害自己,当下直向袁九逵这身侧走去   这位脸上永远带着阴森笑容的江南绿林盗首,此刻、却似有着无与伦比的心思忧虑,那经常挂在嘴角上得笑意,也暂时敛去不见。   “他缓缓的举起右手,一拍方兆南肩膀,说道:”那死去的灰袍老者成武,和耿三元有着结盟之义,睹尸伤情,一时心急,冒犯了方兄,请兄台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他几经思虑之后,觉着在眼下这微妙环境之中,随时有被杀之危,单以镇静应付,只怕不足以自保性命,他乃极端聪明之人。念头一转,故作神秘之态。   果然他这种异常的镇静轻松神情,引起了笑面一枭袁九逵的更大疑虑,但一时间,又不便出口追问,恐怕方兆南笑他胆小。只得故作大方,举步和方兆南并肩而进。   翻越过一座山岭,到一座人谷的山口所在,两株巨松,分列入口两侧。   忽听袁九逵冷哼一声,停步不前,两只鹞眼中神光暴射,左右转动,在两株巨松上面打转。   方兆南随着他目光瞧去,只见左右两株巨松之上,各自吊着一人,在夜风中不停摇摆,显然这两人已经死去多时。   这时,天色已经入夜,微弱的星光之下,更增了几分阴森之气,饶他笑面一枭袁九逵杀人不眨眼睛,此刻也觉着背脊冒上来一股寒意。   但他究竟是一方霸主之才,心中虽感惊骇,而外形仍能保持镇静,冷笑一声,说道:   “这两个道装之人,看来极像是无风道长门下。哈哈!江南黑白两道中人,这一次都算栽到九宫山了/   他想到天风道长门下,也被人杀死两个吊在树上,他日传言江湖上,自己不致被人嘲笑,惊骇之中,又有着几分欢愉心情。   是以,一时之间情难自禁,哈哈长笑不绝。   方兆南仔细瞧那两具吊在松树上的尸体,果然身着道装,树身之上,还钉着两柄长剑,看身材极似自己离山之时,所见的两个道人,·袁九逵突然顿住了那午夜枭啼般的长笑之声,侧脸对方兆南道:“兄弟久闻知机子言陵甫精通丹道医术,被江湖尊称为神医之名,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咱们距他的居住之处,还有多远。在下倒极欲一见其人之面,也好讨教几手绝学。”   言词之间,已把方兆南看作言陵甫同道之人。方兆南也不解释,淡淡一笑,道:“言老前辈居住之处,已离此不远。大约估计,约在十里左右。”   袁九逵嘴角又浮现出令人难测高深的阴冷笑意,说道:“很好,很好,那就请方兄带路,咱们赶紧一程吧!”   方兆南突然一挺胸说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袁兄能否答应?”   袁九逵微微一怔,但瞬即恢复镇静,笑道:“方兄有事,但请说出,在下力所能及,无不照办。”   方兆南道:“等会见着言老前辈之时,他如问起我相赠的两瓶丹药何在,在下很难回答,言老前辈生性冷怪,人尽皆知,万一因此惹起争端……”   袁九逵冷然一笑,道:“在下倒不是害怕惹起争端,但方兄既有讨回失物之心,在下自当原壁奉还。”   说完,立时从怀中取出两个玉瓶,交还方兆南。   方兆南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看瓶中丹药不错,收入怀中,笑道:“言老前辈生性怪僻,对人未免冷漠,如果袁兄见着他时,还望忍耐一二。”   袁九逵笑道:“方兄尽管放心,除非言老前辈迫的在下无路可走,但有一步退路,在下绝不出手。”   方兆南道:“袁兄这等宏大气度,实非常人能及,无怪能领袖江南水旱两路英雄。”   他乃极为聪明之人,已瞧出眼下情势凶险异常,如果据实相告,不但难获得对方信任,只怕还要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装的若无其事,骗他一骗再说。   袁九逵道:“好说,好说,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有谁不知我袁九逵是南七省黑道中总瓢把子,方兄这般抬举我,叫兄弟如何敢当。”   方兆南微微一笑,不再答话,当先向前奔去,他心中却在暗暗忖道,“知机子言陵甫早已气息而疯,眼下生死难料,如著他败在那红衣少女手中,自是难保者命,如若胜了那红衣少女,像他那疯癫之状,早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决然下去仍留在寒水潭浮阁之中。   如今,我纵然能骗得他们一时,但立时就有揭穿之危,届时绝难逃人毒手,怎生想个法子,摆脱这般人才好。”   心中打着主意,脚下却未停留,不觉间,已奔出数里路程,抬头瞧去,到了一处两山挟持的谷口,不觉心头一震,停下脚步。   原来他只顾索思脱身之策,忽略了四外景物,只待看到谷口,才陡想起已快到寒水潭边,只要再转两个山弯,就可见浩瀚银波中两座浮阁了。   言陵甫既已不在浮阁之中,自己必将招致杀身大祸,是以。他瞧到了谷口之后,立时停了下来。   只听身后响起袁九逵阴森的冷笑道:“方兄怎么不往前走了?不知此地相距言老前辈的居住之处,尚有多远?”   方兆南镇静了一下心神,答道:“再转过几个山弯就到了瞥眼谷口处一块大岩石上,写道:   “擅入一步,寒潭埋骨。”八个红色大字。   袁九逵似是也瞧到了那大岩山的红色大字,冷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这倒要试上一试。”   方兆南灵机一动,说道:“言老前辈就住在这谷中一片水潭浮阁之上。数日前兄弟来此相访之时,这块岩石之上,并无字迹,眼下这八个大字,不知是何人所留的,看来又不像言老前辈的笔迹。”   袁九逵听他说笔迹不似出自知机子言陵甫之手,心中微有所感。   只见他低头沉思了一阵,说道:“方兄再请仔细的瞧上一瞧,看这字迹是否是言陵甫的手笔。”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在下和言老前辈忘年论交,对于他的手笔字迹,认定甚准,一望即知,也许他出外采集什么药物去了,请人代为守候居住之处,这八个字是他请的守候人所写的也说不定。”   袁九逵点头答道:“方兄之言,颇有道理,……”他微一沉忖之后,又道:“言陵甫那居住之外,除了他外,不知还有何人?”   方兆南道:“除了一个守候丹炉的童子外,别无他人,”   袁九逵低沉的冷笑一阵,高声的说道:“毛通,让他们暂时守在谷口,你和耿三元跟我进去瞧瞧。”   那矮小之人应了一声,和那白发白髯的枯瘦老者,联袂跃奔过来,余下五个随来之人,亦都是江南绿林道中的高手。   他们不待袁九逵吩咐,立时散开埋伏在谷日之处,眨眼间,隐去了身子。   方兆南看得暗自叹道:“此人作事,精细无比,进则可攻,退则可守,果然是一方霸主之才。”   毛通目光一扫大岩石的八个大字,沉声说道:“如果这几个字不是知机子言陵甫的手笔,只怕已让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袁九逵微微颔首,道:“事情确有可疑之处,但我算计时日。天风老道决然赶不到咱们前面,除了那牛鼻子外,我想不出眼下江南武林之中,还有什么人敢和咱们作对。”   方兆南道,“江湖之中,尽多奇人,袁兄所说,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他深知此刻和他故意辩上几句,愈能使他相信自己之言不虚。   袁九逵冷冷一笑,道:“方兄高见不错。”   说完一纵身。跃人各国。   方兆南看他飞行身法。不但迅速无比。而且不带一点声息。可见他的轻功已达炉火纯青的上乘境界。   耿三元、毛通,一瞧总瓢把子当先涉险人谷,立时双双一跃,紧随身后迫去。   方兆南略一犹豫。也紧随而入。   但见袁九逵身如离弦流矢一般,待方兆南等跃入谷中时,他已奔到了另一个山弯的转角所在。   毛通、耿三元疾赶直追,衣袂随带起飘凤之声。   方兆南左右一看,见两侧山势如削.除了向前或退后之外。再好的轻功,也难攀登两侧山壁逃走。   忽听山弯那面传出来了袁九逵一声大喝,似是遇上什么强敌突袭一般。不禁好奇心动,急向前面奔去。   转过一个山弯,只见袁九逵呆呆的站在路中,毛通。耿三元并肩站在他的身后。   方兆南仔细瞧去,只见袁九逞右手中抓住一根尺许长短的竹枝,沉思不语,不禁心中感到奇怪,加紧脚步,走近袁九逵一看。   只见他左手之中还拿着一纸白笺,上面画着十具尸体,旁边也写着八个小红字,道:   “敬候光临,恕不备棺。”   他本是聪明之人,略一思索,立时明白对方借用一段竹枝。把白笺传送到袁九逵的手中。   袁九逞呆呆的出了一阵子神,回头对毛通和耿三元道:“咱们的行踪,早已经落在对方的眼中了……”   他陡然扬了一下两条浓眉,目光转投到方兆南脸上,冷冷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方兄如再不据实相告在下,可不要怪我袁某人不够朋友了!”·剂匕南摇摇头。道:“这个我也糊涂了!……”他探头又瞧了那白笺一眼,道,“这字迹亦非言老前辈的手笔。”   袁九逵目光中凶焰暴射,阴森森的一笑,道:“方兄既然熟悉此地道路,就请前面带路如何?”   方兆南心中虽知前面凶险重重,但如不答应,也难逃袁九逞的毒手。   当下一挺胸,道:“袁兄既然怀疑于我,在下有口难辩,言老前辈的丹道医木,举世闻名,虽然生性怪僻,但绝不致这般辣手惩人,也许在我离开他寒水潭浮阁之后,他遇了什么大变。”   话至此处,突然想到言陵甫失图成疯的凄凉经过,不禁黯然神伤,长叹一声,住口不言,大踏步向前走去。   袁九逵看他情感激荡,似非谎言,怀疑之心顿消,一面举步紧随方兆南的身后而行。他一面暗自想道:“天风道长和我能知道‘血池图’出现之秘,别人何尝会不知道,此人之言不错,也许知机子言陵甫已遭了别人毒手。”   忖思之间,又转过了一个山弯。   触目只见一片银波,盈耳淙淙水声。   方兆南遥指着水波中两座浮阁,说道:“那一大一小两座浮阁。就是言老前辈的居住炼丹之处。”   袁九逵抬头打量那一片水潭,大约有两百丈方圆大小,三面都是壁立如削的山峰,万泉交错,由峭立的岩壁间倒垂而下。   幽谷至此,陡然缩成一条丈余宽窄的狭道,中间突起一条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多余积水,由突起石道两侧,缓缓排出,向外流去。   夜色沉沉,星光闪烁。   除了那岩壁间悬瀑人潭激起的水产之外,四周一片死寂。   袁九逵老谋深算,转对耿三元道:“耿兄请守住狭道人口,免得咱们归路为人截断,毛贤弟请随小兄到那浮阁之上瞧瞧。”   一语甫落,突然蓝光闪动。那较大浮阁之中,骤然间亮起一片蓝光。遥闻一个娇脆有如银铃一般的声音,说道:“几位才来么?我已候驾多时了。”   声音虽然婉转动听,有如黄鸳呜唱,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听来却使人毛发惊然,饶是他袁九逵久走江湖,见识广博。也不禁由心底泛上来一股寒意。   呆了半晌。心神才逐渐静了下来,正待答话,忽见那浮阁门帘启动,一盏鬼灯般的蓝焰,缓缓由门中出现。   紧接着,一个瘦高有如竹竿一般的怪人,随着那蓝焰出了浮阁,缓缓向几人停身之处而来。   定睛瞧去只见他全身僵挺的站在水中,脚不抬步,膝不弯曲,手托蓝焰,身子如浮在水上一般,来势异常缓慢。   袁九逵只看得心头大生震骇,暗暗忖道:“这叫什么功夫?难道今天晚上真的碰上了鬼怪不成?”   但见那手托蓝焰的怪人,愈来意近,转眼间已到几人停身潭边一丈左右之处。   蓝色的火焰,照着他一付奇丑无比的长像,长颈阔口,双眼奇大,脸色又叫那蓝色火焰照的变成了一片铁青之色,真叫人无法分辨他是人是鬼。   袁九逵、毛通两人。都是杀人无数的绿林巨盗,但面对这样一个丑怪的人。也不禁有点紧张起来占   方兆南瞧了两眼之后,突然想起此人工是在朝阳坪上和袖手樵隐史谋遁动手相搏的怪汉,心中反较袁九逵、毛通沉得住气。   袁九逢轻轻咳了一声,提提胆子,正待开口喝问。   忽见那僵挺浮水而来的黑衣怪人,停在水中不动,不觉又是十,暗道:‘脚不移步的凌波而来,真是罕见之享,这停在水中不动,竟然不往下沉,简直是骇人听闻的怪事,纵然他是真人,武功亦是高不可恻,看来今宵,想全身退离此地,倒真是千难万难的事。”   心念及此。不禁大感气馁。   忽听那白发白髯的老古耿三元冷笑一声,道:“借助两块木板的浮力,故作惊人之举,算不得是什么荣耀之事,哼,哼!区区雕虫小技,难道还能吓唬住人不成?”   那黑衣瘦长的怪人,听得被人揭守真象,立时哈哈一阵大笑,左袖一拂,呼的一声跃出水面,落在突起石道上,说道:“几位既然都是不怕死的,就请渡潭到浮阁之上瞧瞧吧!”   此人声音沙哑,说话如击破锣,听来极是刺耳。   袁九逵低头瞧去,果见他双足之上紧系着一块木板,不禁阴冷一笑,道:“请恕兄弟眼拙,不识大驾何人?”   黑衣瘦长怪人冷笑一声;道:“凡是认得我之人,无一能生在人世,我看你还是别问的好。”   袁九逵知他是借木板浮力渡水而来之后,胆气已复,当下微微一笑,道:“有这等事,那在下倒是非问一下不可。”   黑衣怪人怒道:“到你该死之时,我再通报姓名不迟,眼下还是快些到浮阁之中瞧瞧,别误了你们该死的时机。”   他把目光缓缓移注在方兆南脸上,冷冷又接了一句道:“你这小子又跑到这里来了,看你是命中注定的非死不可。”   说完径自转身,跃入水中,踏波而去。   耿三元瞧了方兆南一眼.骂道:,“没有想到,你还是一个相识满天下的人物。”   袁九逵怒视了耿三元一眼,低声的向方兆南间道:“方兄既然识得此人,想必知他们的来历了。”   方兆南道:“此人虽和兄弟有过匆勿一面之缘,但却并非相识。至于他们来历,兄弟倒是略知一二,袁兄可听人说过冥岳之处么?”   在他想来,袁九逵既是江南道上的总瓢把子、耳目定然极为灵敏,一提冥岳,他自然是耳熟能详。   那知袁九运重复了一句:“冥岳……”   只见他沉忖了一阵,接道:“当今武林中黑白两道上有名之人,我虽然不敢说个个认识,但姓名形貌,大都听人说过,此人生像这等怪异,如若常在江沏之上走动,定然早已传播江湖,但却从未听到谈过其人,冥岳其地。也未曾听人说过。方兄既然知道,就请不吝赐教。以增广兄弟见闻。”   方兆南察言观色,知他所言非虚,略一思索,道:“冥岳系指何地何处,兄弟虽不清楚,但这般人。确都是由冥岳介人江湖的,其真正首脑之人,正值闭关期间。”   眼下主持其事的,是三十穿蓝、红、白的少女,而且个个貌美如花,心似蛇蝎,武功十分诡异,叫人难测深浅。   那个黑衣怪人,看上去武功虽然不错,但并非什么重要之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较大的头目之流……“   他本是十分聪明之人,虽然只听得片片段段,但略经推想揣测,说起来有条不紊。淡淡凡句话。说的有头有尾,叫入无法再多追问,而且避重就轻,未泄露“血池图”只字经过。   袁九逵转头瞧了耿三元、毛通一眼,说道:“看来知机子言陵甫如非已遭人毒手,定已离此他往,但咱们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岂可就此退走?不管如何。也要到那浮阁之中看看。   但是,此行或将难免一场冲突搏斗,届时你们要看我眼色行事,除非对方先行出手。否则绝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一提丹田真气,踏入湖波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疾向浮阁之上奔去。   耿三元紧随着笑面一聚身后,纵身入潭,追奔而去。   毛通瞧了方兆甫一眼,道::“方兄请。”   方兆南道:“惭愧得很.兄弟自知轻功火候不够,只怕难以飞渡这一段水面。”   毛通道:“这么说来,方兄是不愿到那浮阁上面去了?”   方兆甫道:“兄弟无力踏水越渡,不知兄台有什么法子”   毛通暗暗想道:“这倒是很难想得出办法的事。”   忽然,他想到那黑衣瘦长怪人,信用木板浮力,挺立水面而来之事,不禁心中一动,说道:“方兄请略候片刻,容兄弟想个   渡水之法……”   他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道:“这出口之儿早已埋伏了人,这个方兄已是亲目所睹了……”   方兆南冷笑一声,接道:“兄台尽管放心,在下绝无逃走之念。”   毛通笑道:“那很好”   两个疾跃,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片刻之后,手中提着两根粗逾儿臂,长约三尺左右的枯枝而来。   毛通说道:“方兄我们一同行来,脚程并不在兄弟之下,纵然未习过登萍渡水之技,代理这两根枯枝,也足可越渡这段水面了。”   方兆南暗暗想道:“不知言陵甫言老前辈是否已遭那红衣少女的毒手,倒不如和他进入浮阁之中瞧瞧。”   伸手接过两根枯枝,绑在脚上,跃入湖中。   他的轻身功夫,本已有很好的基础;再加上这两根枯枝的浮力。走去毫不费力。   毛通一提真气,跃人湖波,疾如流矢般向前奔去。   而入到了那较大浮阁边,笑面一枭袁九逵和耿三元,已然进入浮阁之中。   毛通臂一振,飞上浮阁,转身伸出手来。   方兆南冷然一笑,道:“不用啦”一提真气左脚借浮枝之力,稳住身子,右脚大迈一步,上了浮阁,解下枯枝,推门而入。   只见笑面一枭袁九逵和耿三元。并肩站在一侧,那黑衣瘦长怪人,紧靠在浮阁门侧而立。似是防备两人逃走一般。   浮阁中的景物,仍然和数日前相差下多。   只见屋中间垂吊着一盏蓝色火焰。此物似灯非灯。似是经人工选材特制而成,忽绿忽蓝。照的满室中一片阴森之气。   除了那黑衣瘦长怪人之外.室中再无别人。   袁九逵似已等的心中不耐,转头瞧了方兆南一眼,高声说道:“既把我们接入浮阁。为什么又故作神秘,避不见面…”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听那绞壁之中,传来了一个十分娇脆的声音说道,“既然来了,多等上些时间,又有什么要紧。”   壁间紫绫,忽然一阵波动,开启了一个两尺宽窄的门来,缓步走出一个红衣裙的娇美少女。满脸盈盈笑意。   只见那一扬手中拂尘,指着袁九逵等人数道:“一、二、三、四,不对呀!你们不是一起来了十个么?”   袁九逵还未及开口,那红衣少女又指着方兆南,抢先说道:“好啊!咱们已经是亲戚啦!你还要帮人和我来作对?”   那黑衣瘦长怪人微微一怔。道,“二姑狼,这小子怎么和咱们攀上亲戚了?”   那红衣少女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还不知道么?他已是咱们三姑娘的心上人啦。”   黑衣瘦长怪人摇摇头,说道,“三姑娘艳丽绝伦,生性冷若冰霜,从来就瞧不起男人,这小子武功有限的很.岂会放在三姑娘的眼中……”   红衣少女笑道:“二姑娘几时骗过你了,你要不信,去问三姑娘吧。”   黑衣瘦长怪人忽然一掌向外击去,激起一阵水波,大声叫道:“果真如此,那真是凤凰配乌鸦,太委屈咱们三姑娘了。”   此人不但长像难看无比,而且嗓音沙哑,大声叫起来,有如破锣一般,让人听来极是刺耳。   袁九逵过了一段时间,心中逐渐冷静下来,环扫了四周一眼。暗暗忖道,“这浮阁只不过丈余方圆大小,绫壁之间,能有多大的地方,纵然暗藏有人,也不至能藏多少。   这个红衣少女,看来只不过十八九岁的年龄,就算她一出娘胎就开始习武,又能有多大的成就。”   一念及此,胆气突壮,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问道:“你所说那三个女娃几中,可有此人么?”   方兆南点头应道,“不错。”   红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好啊!你已经早已把我们的底子泄露给人家了?…”她微微一顿后,又道:“不过,泄露了也不要紧,反正你们也不能活着回去了。”   袁九逵冷森的一笑,道:“好大的口气……”   红衣少女道:“怎么?你不信我的话吗?”   袁九逵哈哈一笑,道:“这个么,暂且不谈也罢!在下倒是有一件正事,想请教姑娘两句。”。   这两人开口之前,都是笑意迎人,不同的是一样笑容,却给人两种感觉,红衣少女笑的声如银铃,娇媚横生,袁九逵却笑的冷厉刺耳,阴气森森。   红衣少女忽然举起手中拂尘一挥j吊在室中的蓝焰烛光…应手熄去,浮阁中骤然问黑暗如漆,伸手难辨五指。   她这突然的动作,使全场之人心弦为之一震,各自暗运功力戒备。   只听黝暗的浮阁中,晌起了清脆的娇笑之声,道:“什么话快些说吧!说完了,你再死也许可以瞑目泉下!”   袁九逵敞声大笑,凄厉的笑声,震的人耳际中嗡嗡作响,打断了那红衣少女未完之言,接道:“这浮阁的主人,知机子言陵甫那里去了?”   红衣少女道:“你要找言陵甫么?”   袁九遣道:“不错,在下久慕言老前辈之名,特来相访。”   红衣少女突然欺身而进,拂尘挥处,直向袁九逵前胸击去。口中娇笑不绝的答道:“你想见言陵甫,那很好……”   袁九逵大喝一声,侧身避过拂尘,举手一招“浪撞礁岩”。还击一掌,问道:“言陵甫怎么样了?”   红衣少女娇躯横移,避开掌凤,反手一招“倒打金钟”拂尘疾向耿三元点击过去,口中却娇声答道:“他呀……”   耿三元一顿脚,震的浮阁乱晃,人却借势向左侧闪避过去。   红衣少女拂尘出于之势,十分劲急,又在夜暗之间,瞧不清对方攻势虚实,匆急间只顾让避红衣少女的攻势,忘记了门侧还站着那黑衣瘦长怪人,刚好落在那怪人身侧。   脚步还未站稳,忽觉一股强猛的暗劲,直袭过来。耳听一个沙哑的嗓门喝道:“格老子滚过去。”   此人满口四川土语,加上破锣般的喉咙、大叫起来,增加了不少凶悍之气。   耿三元久随袁九逵闯荡江湖,身经数百次大小剧战,应变的反应极是迅快,不待身子站稳,右手已向后拍出一掌。   两股暗劲一接,耿三元突然心头一震,他乃久经大敌之人。心知强行接这一掌,定要被震伤内腑,借势一跃而起,身躯横飞过去。   那红衣少女一击逼开耿三元,翻身一招“疾风拂柳”.又向毛通攻去。   毛通早已凝聚全神戒备,觉出劲风袭来。立时向左横跨一步。   但娇笑之声,响澈浮阁。红衣少女疾如穿棱一般。忽而攻向毛通,忽而又指击耿三元,片刻之间,被她忽东忽西迅厉的攻势,闹的全室大乱。   笑面一枭袁九逵武功虽高,但他一则形势不熟,二则担心浮阁暗中暗藏什么埋伏,不若红衣少女的灵活,   是以,他十成本领,只有用出六成,守多攻少,又担心误伤了耿三元和毛通两人,又不敢全力发掌,被那红衣少女逼的三人   团团乱转。   那红衣少女打了一阵,突然自动停了下来,说道:“这不过是先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现在生死两条路,由你们自己选择。”   袁九逵冷哼一声,道:“生路如何,死路又如何?”   红衣少女道:“你们要是想活,就束手就擒,随我到一处世上最好的地方去开开眼界,要是想死呢,那最容易不过,我给你们一人一记三阴掌,十个时辰以内,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袁九逵借那红衣少女讲话的机会,暗中打量了浮阁的形势,红衣少女余音甫落,突然大喝一声,转身劈出一掌。   他内功深厚,掌力异常雄厉。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浮阁木墙震破了数尺方圆一个大侗,室中的景物因而立时清晰不少。   要知浮阁中人,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只要有少许星光透入,即可辨认景物。   第八回 七巧梭重现武林     红衣少女目睹袁九逵击破浮阁,心中大怒。   但她生性阴沉,心中愈是恼怒,脸上笑容愈是好看。手中拂尘一挥,缓步向袁九逵身边走去,一面笑道:“好雄浑的掌力。当真有碎石裂碑之能。”   袁九逵是何等样人物,岂肯让她近身欺来,暗运功力。迎头一招“飞拔撞钟”直击过去,阴森森的笑道:“言陵甫是否已伤在你们手中?”   红衣少女暗运真气,内劲贯注在拂尘之上,轻轻一挥。竟把袁九逵一招强劲的掌力化去,娇声答道,“你这般关心于他,可是为了‘血池图’么?”   她边说边侧身欺进,拂尘直击,散垂的拂丝,根根竖立如针。   袁九逵这时才瞧出对方不只是身法灵巧。而且功力亦极深厚,不禁心头一惊,横跨两步,反手一招“手拨五弦”.斜击过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有本领尽管使出来吧!三十招内我如杀不了你,就恭送你们离开寒泉潭。”   话音甫落,一挥臂拂尘疾向袁九逵击来右腕上点去。   袁九逵右掌疾收,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红衣少女双肩微晃。娇躯一转,陡然间欺向毛通攻去,拂尘左扫右击,连攻三招。   这三招不但迅如雷奔,而且招数怪异。   毛通让开两招,但却无法闪避第三招,被拂尘略从左肩扫过,只觉肩头一阵剧疼,鲜血循臂而下。   他行动一缓,红衣少女左手已紧随拂尘点到,毛通再想闪避,那里来得及,只感”肩井穴”上一麻,摔倒地上。   耿三元在那红衣少女击向毛通之时,跃身赶来相救,却被那黑衣瘦长怪人一记强猛的拳风,给挡了回去。   这不过一刹那问工夫,袁九逮原想那红衣少女定然会欺身向自己攻来,退后一步之后,立时运气蓄势相侍,万没料到她竟然转身向毛通攻过去,一时援救不及,眼瞧着毛通被那红衣少女点中穴道摔倒。   红衣少女点中毛通之后,毫不停留的翻身一跃,又向笑面一枭攻去。   那瘦长怪人双手握拳,连续打出强猛的拳风,阻挡耿三元,不让他夹攻那红衣少女,但却始终不肯欺身施攻。   原来他身子过高,在这狭小俘阁之中动手,施展下开手脚,是以无法出手帮忙。   红衣少女这次出手,不再游斗,手中拂尘迅辣无比,招招指袭袁九遣要害大穴。   笑面一枭被尊为江南黑道上总瓢把子,武功自是不弱,双掌回环劈击,随手间潜力逼人,震的那红衣少女衣袂乱飘。   但那红衣少女手中拂尘的招数,却是愈打愈是怪异,招招都是未闻未见之学,饶是笑面一果袁九逮见多识广,也认不出她武功路数。   眼看她拂尘向左击来,那知中途突然一沉手腕,竟然变打为点。攻向下盘,这等中途变化,不但诡异难测,而且防不胜防,只要欺近身来,招招就有被击中之险。   袁九逢凭仗着深厚的内力,强劲的掌风,始终把那红衣少女逼在三四步外,保持一段距离,以留余步,对付她招数上诡异的变化。   这等打法,乃十分吃力之事,纵是武功再强之人,也难以撑得下去。   而那红衣少女手中拂尘的招数,却是愈打愈奇,手法也更见诡异。   袁九建激战一阵,超打心中越怕,只觉对方举冒挥腕之间,洒脱自如,但攻出的拂尘,却是暗劲极强。   他心知再打下去,绝难讨得便宜,立时低啸一声,猛然挥掌抢攻三招,这三招全力发掌,威势绝猛,红衣少女被他逼退两步。   袁九遣那声低啸,正是招呼耿三元撤离浮阁的暗号,是以,当他迫退那红衣少女之后,不进反退,身后一跃,飞起一脚,踢向浮阁壁板。   但闻,‘咋喳’,一声,浮阁壁板又被袁九遣踢下了一大块,纵身一跃飞出了浮阁,落在那壁板之上。   那守在门口的黑衣瘦长怪人,扯起沙哑的嗓门,高声喊迫;“龟儿子,你还跑得了么?”   话落,左掌一招,也划破一块壁板,纵身追了出去,抢落在袁九逮的壁板之上,呼的一拳,当胸击去。   袁九逢觉出对方击来拳势力道极猛,那还敢大意,奋起全力,硬接一击。   两股绝猛的拳风一接,震的袁九遣全身气血浮动,身不由主呐向后退了两步,壁板也被那强烈的擅击之力,震的向下一沉。   只见水花飞溅,涌起了一片片波浪。   那黑衣瘦长怪人来势本极凶猛,但见停身壁板一阵波动之后,竟然不敢再用力发拳,左手一探,向袁九逮左肩抓去。   原来他不诸水性,担心把木板震翻,跌人湖中,不敢再用力发拳。   袁九违硬接他一拳之后,已知他内力雄厚,拳风极是强猛,如若他再连发几拳,自己绝对难以抵挡得住。   那知,对方猛击一拳之后,竟然不再用力发拳,举手疾抓过来,这时挥掌斜出,反截手腕,左脚同时飞起猛踢小腹。   这块壁板不过二尺宽窄,八九尺的长短,两个人站在上面,已然托摇欲沉,这一动手相博,身体的重量,忽重忽轻,壁板也忽沉忽浮,冰冷的潭水,溅了上来,湿透了两人下半身的衣履。   那瘦长黑衣怪入,因为身子过高,在这块小小壁板之上,无法施展手脚,又担心跌入潭中,是以不敢放手抢攻。   但是,他两只手臂很长,占了不少的便宜,右手横扫一掌,封开袁九运踢来的一脚,左手疾缩收回。   袁九遣是何等人物,相搏两招,已然瞧出那黑衣怪人的缺点,纵声长笑,放手抢攻,拳脚齐施,攻势十分猛烈。   那黑衣怪人要把大半的精神,用来稳定那壁板的重心,只能分一半精神来对付袁九违的攻势,变成了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这当儿,忽闻浮阁中传来一声大叫。   那声音虽然尖厉刺耳,但却甚是短促,袁九逮一闻之下,立时辨出是耿三元的声音,不禁心头一震。   高手相搏,招招过如电光石火,不得有丝毫之差。   袁九运心神微分,出手咯一迟缓,已被那黑衣瘦长的怪人乘虚而入,左手搭在右腕之上,五指疾合,已扣紧袁九逢的右腕脉门。   那怪人正待暗中运集功力,迫他行血内返,束手就擒,忽听袁九遣冷哼一声,被扣右腕忽的加强了抗拒之力,坚如铁石,同时施展‘千斤坠”身法向下一压,只见停身的壁板,倏忽间直往水中沉去。   黑衣瘦长怪人大喝一声,松开袁九违的右腕,纵身凌空而起,飞回到浮阁之中。   袁九逢精通水上功夫,潜入水中之后,立时向浮阁所在游去,把头探出水面,向里望了过去。   只见那红衣少女和方兆南相对而立,耿三元、毛通都已被点中穴道,倒卧在地上。   忽闻那黑衣瘦长怪人高声的骂道,“这个龟儿子不知是精通水性,还是被淹死在寒潭中了。”   原来他飞返浮阁之上后,两眼仍然一瞬不巴的瞧着袁九这沉人水中的地方,那知看了很久,仍不见袁九运浮出水面,心中一急,大骂起来。   只听那红衣少女娇笑之声,传出了浮阁接道:“别骂啦!人家早由水底潜回咱们浮阁所在了,你还在骂个什么劲呢?”   袁九逞吃了一惊,暗道:“此女当真厉害。”不自觉向水中一沉。   就这微微一动,那红衣少女已自惊觉,反手扬腕,一道白光电射而出,去势劲急,一闪而至。   袁九逮急沉丹田之气,身子向下一沉,投入水中。那知对方暗器不但迅如电奔,而且营力强劲,竟然穿水而入,袁九运只觉左臂一麻,中已知为对方暗器击中,那里还敢停留,潜水向潭边游去。   他久走江猢,见闻广博,暗器中身,已知是经过毒药淬炼之物,一面潜水而行,一面运气闭住左行穴道,不使毒气内侵。   待游到岸边时,探出头来,已不见那红卞少女和黑衣瘦长怪人追来,立时提气跃登岸上,向前奔去。   他本想奔到山口之处,招呼但伏的属下边手教授,那知奔行了一阵,忽觉伤势麻木扩大,身子运转不灵,不禁心头大感骇然。   他这才知道,自己所中暗器不是一般毒药淬炼之物,以自己运气之能,竟无法阻止毒气扩展,但他又不敢停下,只好拼尽余力向前奔行。   只觉伤处麻木逐渐扩大,抬腿举步,都感到异常吃力,暗自叹息一声,仰天说道:“想不到,我袁九逵今日竟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九宫山中。”   说来黯然神伤,一付穷途末路之相,念转心灰,豪气顿消,那支撑他抗拒毒气扩展的精神力量,也随着崩溃。   但觉一阵头晕目眩,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待他由晕迷中醒过来时,在他的身侧围守着七八个人,眼前一人,修躯长髯,道袍佩剑,正是隐隐领袖江南武林正派人物的天风道长。   在他身后左右的人物,大都是江南道上知名之人,这一群人,可说是苹集了江南武林正派人物的精英。   袁九逵不觉心中一阵跳动,说道,“道兄来的时机正好,今宵杀了我袁九逞,江南道上,再也无人和道兄鼎足并立,争一日雄主了!”   无风道长徽徽一笑,道:“袁兄但请放心,贫道岂是乘人之危的人?”   袁九逵叹道:“我身受绝毒暗器所伤,你纵然不肯杀我,我也难以活过明天。”   无风道长淡然一笑,道:“贫道略通医术,如果袁兄信得过我,贫道极愿竭力试疗袁兄伤势。”   袁九逵道:“生死之事,我袁某绝不放在心上,道兄但请放手疗治。”   天风道长缓缓蹲下身躯,定神瞧去,只见笑面一枭袁九逵这左手肘上面,衣袖破裂了一个小指粗细的圆洞,但却不见一点血迹,不禁微微一皱眉头,说道:“袁兄请恕贫道放肆,要扯破伤肘的衣袖了。”   袁九逵道:“纵然断去一条左臂,袁九逵也绝不会呻吟一声,道兄请不必多虑。”   他乃久闯江湖之人,见多识广,自知身中暗器,奇毒绝伦,如果拔将出来,奇毒散布的速度更快,随时有生命之危。   如若无风道长有能替他疗好伤势。救人危难,乃武林快义中人该为之事,大可不必叩谢他救命之恩。   如若无风道长无能疗治毒伤,使他毒攻内腑致死,天下武林同道都知两人鼎足分立江甫之亭,势将误认夭风道长有心相害于他。   此人心地实阴沉无比,虽在重伤垂死之际,仍然暗有嫁祸于人之心。   夭风道长西指微一用力,扯破袁九建的左曾衣袖,目光到处,只见一支笔杆粗细,银光闪闪的暗器,深役袁九运左臂肌肉之中。   天凤道长当即低声向袁九逮说道:”袁兄请忍住伤疼,贫道先要起出暗器,瞧瞧来路,才能下手为你疗治。”   袁九这一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阴森的笑意。   天风道长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向下一按,挟住暗器,用力向上一拔,一枚二寸七分长短,似箭非箭,似钉非钉,通体惕白奇形暗器应手而出。   袁九逵微微一笑,闭上双目,果然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围守在天风道长周围的群圭,二见暗器被灭风道长取出纷纷伸头瞧去。   那知瞧了半响,竟无一人能认出那暗器来路,一时之间,群相愕然,鸦雀无声。   天风道长高举手中晴器,运足目力,借多垦微弱之光瞧去,只见那扁平锋利的尖端上,雕刻了“七巧梭”三个小字。   这等淬练的暗器,雕刻着这么雅致的名字,大有不伦不类之感。   但无风道长在看清楚那暗器上雕刻的三个小字之后,却突然感到心弦一震,一股寒气由心中直冒上来。   他呆了一呆,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人难道还活在世上么?”只觉手指一松,暗器从手中沿落地上。   群豪目睹无风道长的举动,无不感到奇怪。   紧依左侧而立的一个白髯垂胸,背负单刀的老者,伏身捡起地上暗器,问道:”当今武林之世,单以暗器而论,莫过二毒双绝四大名家,但也不致使这道兄这般望而生畏,难道这枚区区银梭……”   无风道长究竟是涵养极为深厚之人,略一怔神之间,已恢复镇静之色,淡淡一笑,道:”伍兄见闻广博,想必知道‘七巧梭’的来历传说了。”   那白髯老者听得七巧梭三字之后,脸色突然大变,怔了一怔,问道:”怎么?这就是传言中的七巧梭么?”   群豪之中年龄稍长,听过七巧梭传言之人,大部为之耸然动容,但两个年事较轻,未听过六巧梭传说的人,却是毫无感觉。看着眼前几人惊恐之情,心中暗觉好笑。   无风道长伸手由那白髯老望手中取回六巧梭,说道:”眼下紧要之事,是先救人医伤,贫道虽然略通医道,只怕无能解得七巧梭上蕴含之毒。   但我今宵如若不能疗治好此人的伤势,剁泊要落得有心害他之名,伍兄精通各种暗器疗治之法,请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拿起袁九逵被伤的左肘,仔细瞧了瞧伤处,只见四周一片红肿,伤痕深及筋骨。   他虽是疗治伤势的能手,但只限于一般金创毒伤,对这昔年一度震惊天下武林的“七巧梭”实无救治之把握。   但话已说出口,又无法中途放手,只有甘受污言人之险,举手拔下头上椎发玉管,拨开袁九逵伤口肌肉,低声说道:“袁兄身中暗器,乃昔年名震一时之七巧梭,这等绝毒暗器,贫道自知毫无疗治把握。   但贫道既然答应了袁兄,总要尽我心力,现下伤处肌肉,已呈紫色,毒气可能已循血脉侵人体内,贫道想先把伤丛的腐烂肌肉除去,再以拔毒散外敷伤处……   袁九逵缓缓睁开双目,望着无风道长一笑,迅快的又闭上眼睛,未置可否。   天风道长细看他双眼之中,目光散滞,精神萎靡,似非装作,心知毒气早已随行血散布全身,只伯无望救治了。   他愈想愈觉没有把握,那里还敢割除他伤处腐烂肌肉,当下潜运真力,逼出一片紫色的血水。   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未,敷在袁九运的伤处。   那白髯老贵叹道:“道兄这拔毒散乃疗毒珍品,一下子替他敷用上如此之多,纵然是救他不活,也可向天下英雄交代了,兄弟亲眼所见,愿为道兄作证。”   天凤道长淡淡一笑,道:“这等有口难辩之事,说出去也难令人置信,贫道只求心安理得,至于别人的说法,也无法……”   此时,忽闻山岗呼啸中,传来大叫之声。   叫声虽然相距甚远,但在场之人,都是江南武林道上一时精英高手,耳目灵敏,隐隐可以分辨出是喊的,‘血池图’   这三个字,较那“七巧梭”尤具压力,全场之人都听得神情紧张起来。   但闻那大喊之声,愈来愈近,片刻之间已到几人近身之处。   袁九逵忽然睁开双日.挺身坐了起来,口中重复了两句“血池图”……说完又缀绥闭目倒卧下去。   那震荡山谷的沙哑之声,忽然间静寂下来,夜色中一个披发长须的老者,手扶竹杖而来。   他来势十分缓慢,但闻竹杖着地的波波之声慢慢向几人停身之处逼来。   此人散发乱披,和胸前的长髯:、结在一起,耳目口鼻尽被掩遮,形态十分怪异,缓步走来,使人一望之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非厌恶,亦非怜悯。   但他举止落足之间,沉稳异常,分明是身具上乘武功,群豪不自觉的纷纷闪开。   天风道长拔出背上长剑一挥。夜色中闪起一片银光,喝道:   “这等深夜之中,披发掩面,妄图以鬼诚伎俩吓人,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那披发掩面的怪人竟似浑然不觉一般,仍然缓步向前逼进。   天风道长乃生具侠肝义胆之人,看此人疯疯癫沉虽然瞧出他是个身具武功之人,也不愿随便出手伤人。   只见他向后退了三步,横剑喝道:“阁下再要向前逼进,可别怪贫道要出手了。”   忽听倒卧在地上的袁九运,叫道:“血池图……七巧梭……”   他已被攻向内腑的剧毒、引发高热,烧得迷迷糊糊,随口乱叫起来。   那长发扬面老人,突然放声大笑道:“你知道什么人偷了我‘血池图’么?陡然侧身而进,直向袁九逵身边欺去。   无风道长大喝一声,道:“站住!”长剑横击出手,想把那长发掩面的老人挡住。   那知对方举动灵快无比随手一杖架开天风道长的剑势,人已冲到袁九逵的身边。   群豪怕他伤人,纷纷拔出兵刃,把他围在中间。   那长发掩面怪人,冲过于风道长拦戳之后,忽地丢弃手中竹仗,把倒卧在地上的袁九这抱了起来,连声问道:”快说快说。什么人偷了我的‘血池图’”   群豪本已准备出手,但见他丢了竹杖,毫无抗拒之意,不禁呆在当地。   要知这般人都是目前江甫侠义道上的有名人物,武林的精英,谁也不愿向一个自弃兵刃,疯疯癫癫的老人下手。   袁九逵被那散发掩面怪人抱起身子一阵乱摇,口中连声追问“血池图”,糊糊涂涂的随口应道:“你要找’血地图’么?”   那散发掩面怪人喜道,“不错,不错……”   忽然瞧到那左肘之上的伤势,若有所悟,把抱在怀中的袁九逵重又放在地上,两手在身上乱摸一阵,掉出了两枚银针,一把小刀和两个翠王瓶子。   天凤道长瞧了那两只玉瓶一眼,不觉心中一动,暗道:“这位疯疯癫癫的老人,那来这两只上好的玉瓶……”   正自忖恩间,那老人已双手各举一枚银针,疾向袁九逵身上扎去。   他下落针势奇快,无风道长想伸手拦阻,已自不及。   群豪看他银针扎中之处,正是人身经穴要位,各自心头一惊,暗自忖道:“此人分经认穴如此之准,实非常人能及,如非是故作疯顾的武林高手,岂有这等本领?”   群豪心念,彼此相同,是以,无一出于阻拦于他。   只见那长发掩面老人,不停挥动双手镶什,眨眼之间,连扎了袁九逵一十二处的大穴。   无风道长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天下点穴高手,纵有具此武功、手法之人,但也难具此等精深的医道,知机子言陵甫,生性孤僻,从不愿和武林中同道来往,天下能够见他的人,少之又少,莫非此人就是知机子言陵甫不成?除此之外,当今武林之世,谁能有这等武功,这等医术?”   他越想越觉得不惜,豆时还剑入鞘,合掌当胸,问道:“大驾可是人称知机子的言大侠么?贫道无风,此次会同江南武林几位挚友,特来相访。”   此言一出,全场中人,似都恍然大悟一般,齐齐躬身作礼。那知那长发掩面的怪人,竟然对几人的询问,充耳不闻,连头也不抬,转望也不望一眼。   那白髯老更年龄虽然最大,但脾气却是极坏,只听他冷笑一声,骂道:“阁下好大的架子……”   天风道长急道,“罗兄不可造次,言老前辈乃一代丹道医学大师,岂可随口乱骂。”   在他想来,这几句话十分的中肯,对方只要真的是知机子言陵甫,或是和言陵甫有着关系之人,定要有些反应。   可是,事情却又大大的出了几人的意料之外。   那长发掩面的老人,仍然是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态,打开瓶塞,把两瓶之中颜色不同的药丸,各自倒出一粒,塞入笑面一枭袁九逵的口中。   他这两种灵丹,均是配合十种以上奇药调制而成,而且炼时费时甚久,平日异常的珍视,不肯轻易用来替入疗治伤病。   今宵如非他有些疯疯癫癫,神志不情,就是袁九逵央求于他,他也绝不肯相赠一粒。   那长发怪人待袁九逵眼下药后,便呆呆坐在袁九逵的身边,凝目相望。   他的怪异举动,使一侧冷眼旁观的无风道长等人大感困惑,他是故意装作,还是复的有些疯疯癫癫,一时之间,也不便开口相询。   忽见袁九逵身子挣动了一“下,长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目瞧了那散发披垂的怪人一眼,挺身坐了起来,间道:“你是什么人?”   长发披垂的怪人,见他醒了过来,喜道:“你看到我的,血池图’了,咱们快快一起去找!”   袁九逵用力一甩,但觉对方握住手腕的五指,如铁钩一般。愈挣愈紧,不敢再用力挣动。   他乃心机百出之人,不再挣动之后,却暗中运气试试自己伤势是否已痊愈。   也不知那长发怪人是否有心不让他运气相试,突然转身,拉着袁九逵向前奔去。   这突然的举动,使在场群豪亦为之大感奇怪,略一定神,两人已奔到了数丈外,再想拦阻之时,已来不及。   天凤道长沉付一阵道,”诸位之中——可有人见过言陵甫其人么?”   那白髯老望冷笑,道:“除了言陵甫外,眼下武林之中淮能在黑夜之间,施展升灸之木,疗人伤势,而且在片刻工夫,把一个身受绝毒暗器所伤之人抬好,试间有这等功力之人,除了言陵甫外还有那个?”   此人姓罗名昆,号称神力,在江甫武林之中的声誉地位,和天风道长相若,年龄却比天凤道长还要大上凡岁,见识又极广博。   平日总是倚老实老,一把单刀,纵杖江南,罕逢敌手。   无风道长沉吟了一阵,道:“如以他医术而言,能解得七巧梭上之毒,确似是知机子言陵甫……”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过言陵甫被人尊为神医之名。生性孤僻异常,岂会这等衣衫不整……”   罗昆笑接道:“我看他是故意装的这般样子……”   天风道长道:“可疑的是他满口大叫大呼’血池图’.不知是何用心?如果那人真是言陵甫,咱们这次九宫山中之行,算是白留下一番工夫。”   罗昆低头沉吟了一阵,道:”不管汀疯癫之人是不是知机子言陵亩,但眼下情势,已经够扑朔迷离,图跷难侧,数十年前武林人闻名惊魂的‘七巧梭’,陡然在此地出现,自非“、可之事。”   忽听身伺两个身着劲装,背插判官笔的少年接道:“罗老前辈平日豪气千丈,怎的会这等畏惧‘七巧梭’一支小的暗器,袁九逵彼人暗器击中,也是江湖上极为平常之事,不知何以......”   大概两人怕大伤了罗昆的面子,话至此处,倏然住口,罗昆回头望去,只见两个说话少年,乃是昔年被大江南北武林道上尊称一笔翻夭葛天鹏的两位公子葛煌、葛伟。   罗昆不觉拂髯一笑道:“令尊昔年雄视天下,生平罕逢敌人,两位家传武学自是不凡,不过,这‘七巧梭’……”   葛煌微微一笑,接道,“家父自隐居云台山后,已不问江湖是非,晚辈兄弟自幼在深山之中长大,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不安,人间札数,言语间如有开罪之处,还望老前辈海涵一二。”   罗昆笑道,“好说,好说……”   边说边缓缓把目光投注到天风道长脸上,只见他脸色凝重,仰首深思,似乎正在想着一件极大的难题,对三入对答之言,浑如未闻一般。   这八人之中,除了无风道长和神刀罗昆之外,就只有葛煌、葛讳两人是受邀而来,余下四人,都是天风道长的门下弟子。   罗昆平日待说话,总带上几分老气横秋之态,但他对葛氏兄弟十分和气,回头对两人笑道:“令尊没有和两位兄弟说过   ‘七巧梭’的事么?”   葛伟侧脸望了哥哥一眼,答道:“家父自归隐云台山后,很少有时间教诲我们兄弟。”   葛煌接道:“晚辈只听家父谈过,当今武林中以二毒双绝四大暗器最为凶残有名,却未曾闻听过‘七巧梭’暗器之名。”   罗昆笑道:“令尊以一支文昌笔,纵演江湖,博得一笔翻天之名,足迹满天下,其对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独家武学、暗器,自是了如指掌,独未对两位小兄弟谈起’七巧梭’的往事,想必令尊已认为此梭已然绝传江湖,那施用此梭之人,早已埋骨泉下了。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就是老朽,今宵如非亲眼看到此梭,纵然听人谈起,只怕也不敢深信。”   葛惶看他说的认真,忍不住心生好奇之念,问道:”这么说来,这‘七巧梭’雇然有一段大动人心的经过了“   罗昆国光债扫,见葛氏兄弟凝神静立,脸上微现焦急之情,天风道长的四个弟子,也都把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不禁老兴勃发,哈哈一笑道:“各位既然都有兴趣,那就请坐下来吧!这段往事也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完。”   葛煌、葛伟相视一笑,依言坐下。   罗昆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四十年前,江湖道上出了两个盖世奇人,一男一女,武功之高,并世高手,均难与其抗衡,两人形影不高,并骑出入在江湖之上。   男的英挺秀伟,女的国色天香,不知羡煞了当代多少青年男女,据闻这一男一女,同出一师门下,但因而入武功过高,而且做事又任性而为,不管黑白二道,水旱两路,只要他们看不顺眼出手就要伤人。   因此激起了天下武林道上的公馈,暗传侠义束、绿林箭,到处布下陷饼,谋算两人,但因两人武功奇高,心思又极缤密,依然横行于江湖……”   葛伟听得大感不服,一扬两道剑眉,接道:”难道天下武林中人,就真没有一人敢向他们两人正面挑战么?”   罗昆点头一笑,道:”当今武林正大武学,应自推少林技击之术,嵩山少林寺,显然为领袖天下武学的泰山北斗,此事虽未闻人传讼,但也朱为人否认,大家彼此心中有数……”   罗昆继续说道:“少林寺罗汉阵天下驰名,千百年来很少有人能够冲出罗汉阵的围困,但却被两人连伤三十六个僧人后破阵而出,只此一桩,就可想见两人的武功,是何等高强了!”   葛煌道:“那两人的武功,既然这般高强,天下谁人能敌,为什么不自立一派门户呢?”   罗昆道:“天下那有尽如人意之事,这一对万人羡慕的少年男女,因倚仗武功,任意作为,成了江湖黑白两道上众矢之的,他们武功虽高,心机虽敏,明斗暗算,都无法胜得他们,但最后却闹成自相残杀之局。”   葛伟听得呆了一呆,道:“这倒是大出入意外的孰不知两人为什么竞闹得自相残杀?”   罗昆拂髯一叹,道:“就在两人声名传播最盛之时,江湖上消失于这一对青年男女的形迹,事情过了半年之久,才传了出来两人自相残杀之事。   据唯一目睹两人搏斗的玉骨妖俞罂花传出之言,说那场搏斗的激烈,乃武林罕见奇观,两人由晨至暮,由暮至晨,交手千招以上,最后双方都斗到力尽筋疲,落得个两败俱伤之局。”   葛炜奇道:“玉骨妖姬俞罂花……这名字我好像听得家父谈过。”   罗昆道:“老弟只听她这怪模怪佯的绰号,大概就可以想到她的为人,此人乃四十年前武林中一代妖姬,不但人生得美丽绝伦,而且全身柔若无骨,只是生性淫荡;当时,一那一对青年男女,武功过高,手段过辣,普天之下,找不菲恻付两人的高手,不知是那一个出的主意,重金请玉骨妖姬俞罂花,对付两人。   这以毒攻毒的办法,果然收到了很大的效果也不知玉骨妖姬用什么法子,和那男子接近,挑拨起那场火拼,此事有很多不同的传说,但只是细节上有所不同……”   他微微一顿,似是要筹想一下措词,以免话中有失身份。   葛讳年轻性急,看罗昆又停日不说,不觉追问道:“以后的事呢?”   罗昆道:“那场博斗之中,男女双方都受伤很重,男的被玉骨妖姬救走,女的却被弃置荒野,事后才被一个姓梅的武林同道救走,这些传说虽然活龙活现,但却无人能证实,老朽只是从纷坛传闻之中听来,至于真正详细情形,也许只有三个当事人知道。”   葛煌笑道:“这三人情场纷扰之事,不知和‘七巧梭’又有什么样的牵扯关系呢?”   罗昆道:“就在那一对青年男女隐失江湖之后的第二年,玉骨妖姬却又重在江湖中出现,她因挑拨那一对少年男女火拼有功于江湖黑白两道,是以,大家都对她谦让几分。   这一来,却促成了她的骄狂淫荡,放性任为,不知有多少出身各大门派的青年弟子,毁在了她的手中,逐渐引起了武林各大门派中人的愤慨,联合派遣高手,围捕于她。   那知她匿迹江湖一年多工夫之中,武功竟然增强不少,竞被她一连三次突破围困而去,而且胆子也愈来愈大,公然自创一门,大肆劫掳美貌少女,强行收为弟子。   她的淫行恶声,直使武林同道侧日,这才引起江南。江北侠义道中人的公愤,决心联手除她,那时令尊盛名已然传遍江湖,首起响应,老朽亦受邀同行,那知我们还未动手,突然又传来了惊人的变化。   葛煌道:“怎么?那玉骨妖姬事先闻得凤声,逃遁而去不成?”   罗昆摇摇头道:“如果她是闻风逃遁而去,那就算不得惊人的变化了。”   葛伟道::难道她己先被人杀了不成?”   罗昆笑道:“不错,玉骨妖姬费尽千辛万苦建立的基业,被人在一个晚上,烧个片瓦不存,她座下的弟子,也被人杀了个鸡犬不留,但最奇怪的是找不到玉骨妖姬的尸体何在。   这一代妖姬的女人,就这样生死成谜的找不到了,以后,再也未闻得她重在江湖出现,算起来距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葛氏兄弟听得甚是入神,一齐接口说道:“以晚辈等想来。那玉骨妖姬的尸体,大概是被大火侥焦了。”   两人心意相同,是以一齐开口问话。   罗昆道:“这个恕老朽不敢妄加测度,此谜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人能够证实……”   他侧脸望了夭风道长一眼,只见他仍然仰首而立,望着天上星辰,似乎未听到他的谈话一般,但他身侧四个弟子却听得一个个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十分的入神。   他不禁微微一笑,又道:“玉骨妖姬夫踪不到一年光景,江湖之上又出现了一个女魔头,此人除了从她娇小的身躯、衣着上可以看出她是女人外,从未有人听到过她说话,经常用一层黑纱,遮去了面目。据说,她是罗玄的门下。   她的武功比起那玉骨妖姬,要高出很多,且每次杀人之后,就在死者身上妄穴部位,留下一支’七巧梭’,久而久之,这   ‘七巧梭’变成她杀人的信物了,只要看到过她的‘六巧梭’必然有人送命。   有人说她这‘七巧棱’暗合七夕鹊桥度双星之意,先和人缠绵一宵,然后再用’七巧梭’钉在那人穴道之上,这传说似甚可信,只不过无人出面证实罢了。”   葛伟道:“这女人手段之辣,似是比起王骨妖姬,更进一层,只不知她长的是否和玉骨妖姬一样的美丽?”   葛煌道:“她用黑纱蒙面,不肯以真象示人,自然是有缺陷了。”   罗昆道:”她长的相貌如何,只怕无人能知道,凡是见过她庐山真面目之人,听过她讲话声音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她的长相如何,恐怕是千古疑案了。”   葛煌问道:“难道一般侠义道上人物,能以联合对付玉骨妖姬,为什么不联合把那黑纱蒙面的女人除去呢?”   罗昆道:“怎么没有,甫七北六一十三省八十多个武林高手。分组成四队铁骑,追踪她的下落,有一组在金陵和她相遇,二十多个人--齐出手,围攻于她,但却被她在每人‘玄机’要穴之上,钉了一枚‘七巧梭’.参与那场搏斗之人,无一生还。   另一组在河南开封找到了她的下落,也同样的被她在各人‘命门’穴钉上一梭,经过这两次事件之后,谁还敢自寻死路。找她麻烦,只求她不找到自己头上,那就算是托天之佑了。   因为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她姓名,大家就以‘七巧梭’的绰号称她,‘七巧梭’也就变成死亡的一种标识。   所幸她出道江湖不久,就自动隐匿不出,但‘七巧梭’的恐怖威名,仍然震荡了江湖数年之久。   直到了她藏匿五六年以后,江湖上才逐渐的淡忘了此事,此刻,这’七巧梭’陡然间在此地出现,实在叫人大费疑猜……”   忽见无风道长一挥手中长剑,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七巧梭’虽然重现江湖,咱们也不能就此而退,不知罗兄肯否深入一行?”   罗昆笑道:“你想了半天,就是在想这件享么?我已年登花甲,那还会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纵然埋骨九富山,死亦无憾。”   天风道长单掌立胸,说道:“故友情生,贫道感激不尽。”   说完,横剑当先,向前奔去。   葛煌、葛伟两人刚听罗昆谈起“七巧梭”的往事,心中好奇之念甚重,暗中加力,修然之间,已超过夭风道长。   天风道长知这两人家传武学不弱,但对方来历未明,如何肯让两人涉险,沉声说道,“两位小兄弟请慢走一步。”忽的一跃,从两人身侧而过。   转过了几个山弯,形势突然一变,触目一片茫茫水光。   天下武林同道调虽然大家都知道言陵甫隐居在九宫山,但知道他真正住处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天风道长回头对罗昆和葛氏兄弟说道:“那百顷碧波之上,似矗立着两座浮阁,几位暂请留在岸上,让贫道先去瞧瞧……”   葛煌道:“老前辈乃主持全局之人,岂可轻身涉险,还是由晚辈去一趟吧!”   说完也不等天风道长答允,暗提一口真气,振袂直向湖中浮阁奔去。   罗昆看他踏波而渡的身法,快速异常,不觉赞道:”一笔翻天”葛大侠,以文昌笔。轻功提纵术,驰誉武林数十年,盛名卓著,老朽闻名虽久,但却始终未能亲眼瞧他施展过一次身手、但今日一见小兄弟,登萍涉水’身法,果然不凡,将来不难继乃父声威。”   葛伟笑道:“愚兄弟才质庸劣,怎能及得家父万一。”   几人说话之间,葛惶已奔入那浮阁之中。   人入浮阁,却有如投海沙石一般,久久不闻动静。   天风道长突然一挥手中宝剑,低声说道:“罗兄请在岸上等候贫道……”   葛伟关心手足,一语不发,纵身跃入碧波之中,直向浮阁奔去,行动迅速,不输乃兄身法。   天风道长探手一把没有抓住,葛炸人已到六八尺外,不禁一皱眉头,袍袖拂处,一跃丈余,抢在葛伟前面,踏波向前奔去。   那知快近浮阁之时,葛伟陡然一跃,身子凌空飞去,反而抢先一步落在浮阁上面。   左脚刚刚踏在浮阁木板上,肩上两支判官笔已同时拔在手中,一笔护面,一笔应敌,身子一侧,人已窜入浮阁。   阁中黝暗如漆,伸手难见五指,他见乃兄人阁后不见丝毫动静的教训,心中早已存了戒备之心,左手判官笔随势划出一圈护身笔影,然后双脚才落实地。   只感脚下一软,似是踏在人的身上,不禁心头一骇,不待双脚踏实,一提丹田真气,人已悬空跃了起来。   他怕误踏乃兄身上,心中慌张,急跃而起,一头担在浮阁顶上,待他落下,忽觉一股疾风,由侧面直袭过来,而且来势劲急,风到人到,幽香拂面扑鼻,右腕脉门要穴已被人扣制。   耳际同时响起了一阵娇脆之笑声,道:“快些放下兵器,如果企图作困兽之斗,那可是自讨苦吃。”   葛伟冷哼一声,反手一笔“倒打金铃”疾点过去。   那知判官笔点击出手,忽感肩后“风腑穴”上一麻,全身劲力顿失,摔倒在地上。   浮阁外响起了天风道长一声大喝,剑光闪动,一道银虹电射而入。   葛讳穴道虽然受制,但神智仍然清醒,运目瞧去,见点倒自己之人,竟是一个年轻少女,手中拂尘一择,击在天风道长的长剑之上。   天风道长,以剑术领袖江南道上侠义,造诣自是极深,一挫腕收回长剑,第二招还未攻出,那少女已借势抢了先机,手中拂尘挥动,连攻三招。   这三招快速、诡异,兼具并有,乃极是少见之学,烧是天凤道长剑术精奇,也被迫的向后退了两步。   忽见暗影中伸出一只枯瘦之手,无声无息的向天风道长肩上拍去。   当前强敌的拂尘招数凌厉无比,分去了天风道长大部分的精神,竟然觉不出身后有人向他偷袭。   葛伟虽然瞧在眼中,但他苦干穴道被点,不能开口说话,心中空自焦急。   但闻哆的一声,无风道长也被那身后暗袭之人,拍中穴道,丢了手中长剑,栽倒在地上,不禁心头一凉,暗道:“天风道长也被人点中了穴道,无疑全军覆没!”缓缓闭上双目。   但觉身子被人移动了一个位置后,又被点中了一处“晕穴”,神智顿失。   第九回 方兆南初遇玄霜     葛伟醒来时,已经是日升三竿时分。   一个全身红衣的妙龄少女,站在浮阁的正中,在她身后,站一个身材奇高,全身黑衣的菠长怪人。   女的美如娇花,男的却是丑怪无比。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怎么看也不顺眼。   转眼望去,只见哥哥和另一个英俊少年,倚壁而坐,天风道长却不知被放何处。   但见那红衣少女手中拂尘一挥,击在自己背上,被制穴道。竟被她一击解开。   葛伟暗中运气,挺身坐起,正待去抢她身侧放着的判官笔。   忽听那红衣少女娇笑一声,说道:”你已被我施展独门手法。点伤双腿经脉,已经不能再和人动手了,还是乖乖的坐着吧!”   葛讳一沉真气,果觉双腿一条经脉,微生麻木之屈,知她所言非虚,不觉豪气顿消颓然坐下,道:“你是什么人?这等杀不杀、放不放的行径,究竟是何用心?”   红衣少女微笑道:”我还没有问你,你倒是敢问起我来了?”   葛伟道,“这有什么不敢,大不了一条命!‘红衣少女道:“看来你倒是很想死啊!”   葛伟怒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这般对待我,可别怪我要开口骂人了?”   黑衣瘦长怪人冷霖森的一笑,骂道:“龟儿子,你们想死还不容易,格老子一掌打碎你脑壳子。”   说完猛然向前一步,举掌拍下。   此人手臂特长,虽然相距葛伟还有三四步远,但举臂一探,已可及葛讳停身之处。   红衣少女手中拂尘一挥,封开那瘦长怪人掌势,笑道:“不要伤他!”   黑衣瘦长怪人依言退回原处,说道:“放着这多活入,只怕终是大患,我看还是早些送他们回老家好些。”   红衣少女道:“咱们冥岳独门的点穴手法,天下无人能解,只要他们穴道受制,纵然被人救走,他们也一样无能相救……”   她缓缓把目光移投数尺外的葛煌和方兆南身上,又道:“你先把这两个人,送到外面那座较小的浮阁上去。”   那黑衣瘦长怪人,微一错步,两臂疾探,一把一个,提起了葛煌和方兆南,径自出了浮阁而去。   红衣少女缓缓举起拂尘,慢慢的从葛伟的脸上扫过,笑道:   “眼下这座浮阁之中,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了。”   葛伟只觉那拂面尘丝,轻缓的拂着脸皮而过,全身感到一阵发麻,慌忙别过脸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怎么样……”   红衣少女娇声笑道:“你可以据实回答我问的话了。”   葛伟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他生性却十分倔强,冷笑一声,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红衣少女因见他年轻最轻,想他走然难以受得住刑惩之苦,是以才留下来,想从他口中,探出点血池图的消息。   “如今听得葛伟之言,不禁心头火起,格格一阵娇笑,道:   “看不出你倒还是个英雄人物,我就不信你是铁打铜浇之人。”   说着纤手一扬,握住葛讳右手,接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说了吧!那’血池图’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暗中潜运真力,柔若无骨的玉掌,突然变得坚逾精钢,缓缓收合。   葛伟觉得不对,立时一提真气,正待运功抗拒,忽觉体内两道经脉一阵抽动,竟无法提聚丹田真气,不禁心中大吃一骇。   但闻那红衣少女娇笑道:“你已被我用独门手法,震伤了体内‘少阳胆经’和’太阴脾经’.全身武功,都已失去,如果妄想运气抗拒,那是自找苦吃。”   葛伟只觉对方千掌逐渐收紧,右臂行血返向内腑回攻。痛苦至极,但他却仍然咬牙苦忍。   红衣少女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果不及时解救,打通你受伤的胆脾二脉,三个月后,伤脉就开始硬化,不但要失去全身武功,而且要逐渐瘫痪而死,你这点年纪,如果就这样死了,那真是可惜的很!”   她言笑轻语之间,暗中又加了两成内劲。   葛炜只觉返攻内腑行血,愈来愈猛,和心脏向外排血相互冲突,直似要裂胸而出。   红衣少女似已瞧出葛炜难再忍耐,格格一笑,又道:“你只要能据实答复我问的话,我不但替你解开受伤的胆、脾二脉,而且把你们同来之人,一齐释放,你可要好好的想想看,免得悔恨无及。”   说完,陡然松开五指。   葛炜只觉返攻内腑行血,压力突然大减,行血返经,卵大感舒畅,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暗自付道:“眼下夫凤道长和哥哥,全部落在此女的手中。我如逞一时血气之勇,不但自身难保,只伯落人她手中之人,无一能够生还,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不如先和她约好了条件再说......”   心念一转,说道:“你要我答复你问话不难,但必须得先答应我三个条件。”   红衣少女笑道:“你说吧:什么样的条件?”   葛伟道:“第一件,必须把你们擒到之人完全释放。”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想的很周到,照这么看来,今夜到此之人,都是你们……”   她忽然顿了一顿,接着:”好吧!你再说第二件!”   葛伟道,“第二件最为重要,你要想想再决定。”   红衣少女道:“姑娘做事,从不多想,你说吧!”   葛伟道:“凡我知道之事,绝不保留一字一句,但是如果我不知道的事情,到时你便不能强我所难。”   红衣少女略一沉忖,道:“好!第三件呢?”   葛炜笑道:“咱们索不相识,彼此空口无凭,眼下又无作证之人,咱们各立重暂,免得届时毁信背诺。”   红衣少女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森的笑意,说道:”好吧!我先解开你受伤的胆。脾二经脉,再问你话。”   她举手连迫了葛伟身上九处的的穴道,然后又在他伤处,推拿了一阵,笑道:“我已解了你的胆。脾两条经脉,现在要问你话了!”   葛伟挺身坐起,说道:“慢来!慢来!你还没有立誓。”   他仍未脱童心,心中想着此事重要,就非迫着那红衣少女立誓不可。   红衣少女听了笑道:“一诺千金,岂有背信毁约的道理,你这般不放心于我,未免太显得孩子气了。”   葛伟就是最怕人家说他稚气未除,孩子气,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请你问吧!”   红衣少女笑道:“你们千里迢迢赶到九官山来,可是要找言陵甫么?”   葛伟道:“不错!”   红衣少女道:“找他做什么?”   葛炜道:“这我就下太清楚了,好像是请他找一件什么东西!”   红衣少女一皱眉头,道:“是不是’血池图?”   葛讳略一沉吟,道:“我不太清楚,不便随口乱说!”   红衣少女突然格格娇笑,道:“小兄弟,你就知道这么多么?”   葛伟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可是咱们已经有的在先。我是知无不言,但我事实上并不知道什么事呀!怎么,你有点后悔了么?”   红衣少女道:“你很聪明,不过我倒未必后悔。”突然提高声音,说道:“石大彪,你把他们全都带到这里来!”   但闻一个破锣般的沙哑声音应道:“二姑娘,时候已经不早啦!带着他们走,太麻烦,最好让我给他们一人一掌,结果掉算啦!”   红衣少女道:“我要你把他们送到这里,你没有听到么?”   石大彪似是不敢再多说话,挟着两人,飞上红衣少女停身的浮阁上。   他动作迅快,片刻把槽到之人全部带了上来,椅六竖八.躺了一地。   葛炜暗中一数,自己不算,正好十人。   红衣少女看了躺在地上的群豪一眼,道:“没有了么?”石大彪摇头道:”全部在此。”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问道:“六日之后,就是教主闭关期满之日.咱们做点好事把他们全放了吧!”   石大彪惊奇地望了那红衣少女一眼,道:“什么?”   红衣少女目光投在葛伟的身上,笑道:“我和那位小兄弟订下约言,全部释放他们,岂可背信毁诺说了不算?”   话落,举手一掌,击在葛煌身上。   但闻葛煌长长吁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   红衣少女动作迅快无比,一掌一个,眨眼间,十人全都醒了过来。   石大彪呆呆的站在一侧,寒着脸一语不发。   显然的,他对红衣少女释放众人之事,心中大感不快,虽然不敢出手阻止,但却流露于神色之间。   此人长像瘦骨鳞峋;难看已极,此时寒着脸站在一侧,直似一根没有枝叶的枯树一般,神情木然,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活人。   红衣少女拍解了十人被点穴道,然后笑道:“诸位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小妹没有好好招待,心中甚是不安。”   言来驾鸣燕语,笑容招展,丝毫不带敌意。   这十人之中,除了天风道长和他的四个门下弟子之外,还有江甫绿林道上总瓢把子袁九建两个得力助手,神刀罗昆及方兆男、葛煌。   原来罗昆带着夭风道长门下四弟子,目睹葛煌、葛伟和天风道长,先后冲人浮阁之中,不见出来,不禁心头大急;五人一齐向浮阁中冲去。   除了神刀罗昆功力深厚能够施展登萍渡水身法,踏彼冲入浮阁之外,于风门下四个弟子,轻功火候都还未达”登萍渡水”之境,四人就地找了一些枯枝捆起,借那枯枝浮力,渡水而入。   红衣少女和石大彪隐在暗里施袭,把五个人一一点了穴道。   红衣少女解开群豪穴道之后,说几句玩笑之言,神态从容的缓步走出浮阁。   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子,笑道:“你们那个知道‘血池图’下落,最好能自动送上冥岳,如若不然,一个月内,江南武林道上,即将掀起一片狂涛……”   神刀罗昆冷哼一声,接道:“隐身暗处,突然奇袭,纵然成功也算不得什么荣耀之事……”   红衣少女道:“看来你倒是有些不服气了?”   罗昆抑髯大笑道:“何止不服,老夫还想领教姑娘几手绝学。”   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石大彪一晃身直抢过来,呼的一招”推山填海”,当胸劈去,口中大骂道:“格老子吹的什么牛皮,先吃我一拳试试!”   红衣少女拂尘一摆,横占过来,逼开石大彪拳势笑道:”他们都已是要死的人了,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啦!”   天凤道长心中--动。轻轻一扯罗昆衣角,道:“罗兄不可冲动,快些退下。”   红衣少女缓缀把目光移注到方兆南脸上,笑道,“方相公不可忘记和我三师妹冥岳相会之约,你只要见着她的面,她自有救你之法。”   说完,转身一跃,踏波而去。   石大彪望了群豪一眼,振袂飞起,紧随那红衣少女身后而去。   群豪之中,无风道长一方占了绝对优势,连葛煌、葛伟算上共有八人之多,方兆南和双方均无恩怨,十一人只有耿三元和毛通两个是袁九遂手下之人。   是以,二人自被那红衣少女解了穴道,清醒过来之后,始终一言不发,噤著寒蝉。。   但无风道长门下四个弟子,曾吃过两入之亏,仇人见面,报复之心油然而生,神态之间,一付跃跃欲试之情。   毛通生性阴沉,瞧出今日局面不对,立时冷笑一声,高声向耿三元说道:”耿兄,可惜总匾把子此时不在,只有咱们两人只怕双拳难抵人多……”   无风道长淡淡一笑,道:“两位但请放心,贫道纵然存有杀两位以为江南除害之心,但也不会在此时此地动手。”   毛通知他为人正大,又是领袖江南侠义道上的首要之人,一言九鼎,不由大为宽心,口中却故意冷笑道:“其实生死也不放在在下心上!”   天风道长不再理他,回头对四个弟子说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们妄自惹事生非,胆敢有违,必以门规制裁。”   四个弟子一齐躬身领命,退到一侧。   无风道长目光投往到方兆南脸上望了一阵,道:“请恕贫道眼拙,阁下面生的很,不知是那位高人的门下?”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很少在江南地面上走动,自难怪道长不识。”   罗昆突然插嘴接道:“方兄既然不是江南道上之人,不知何以会到此九宫山中来?可否告诉老朽一二?”   他见红衣少女临去之时,曾对方兆南说,不要忘记去冥岳相会之约,不禁对方兆南生出了怀疑之心。   方兆南聪明绝顶,一听罗昆问话,立时了然对方已对自己动疑,但事实经过如是,如要详细解说,不但要大费一番唇舌,而且也极不易降说清楚……”   当下故作镇静。淡淡一笑,道,“在下和知机子言陵甫言老前辈有忘年之交,特意来此相访,那知故人不见,却遇上了那红衣少女……”   罗昆拂髯呵呵大笑了一阵,还未及开口,葛伟已抢先说道:   “这么说来,方兄和那红衣少女也是偶然相遇的了?”   这一问如击要害,方兆南登时被问得呆呆的答不上话来。   罗昆突然一欺步,探手向方兆南臂上抓去,口中冷喝道:   “你如再不肯据实相告,可不要怪我老人家无礼了。”   方兆南急向旁侧一闪,避开罗昆抓来之势道:”哼!前辈这等突施暗袭,算什么英雄人物?”   他心知罗昆这一击不中,第二招必将连续击出,自己如一还手,立时就糊糊涂涂的打了起来,故而出言相汲,让他先自动停下手来。   果然罗昆收掌跃退,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想和我者头子比划比划了?”   方兆南正待答话。   无风道长突然一欺步,拦在两人中间说道:“这位方风虽然和那红衣少女相识,但贫道可保证他绝非同路之人,罗兄不可太过认真……”   说着,回头又对四个弟子说道,“你们想办法把这浮阁划到岸边。”   四个弟子口中虽连声答应,但脸上却一付无可奈何之色,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浮阁划到对岸。   方兆南踏前两步,探手抓起水底绢索,双手交替,片刻之间便把浮阁拉到岸边。   群豪鱼贯登岸,向前走去。   大约行有六八里之后,到了一座山岭之上,无风门下四个弟子首先觉得背心之处,隐隐作痛,身体极感不适,全身气力大减,举步如拖重钳。   但四人眼瞧群豪个个无恙,不敢对师父说明,勉强向前赶路,累的脸上汗水滚滚而下。   神刀罗昆目睹四人神情,心中甚觉奇怪,低声对天凤道长说道:“你看他们四个是怎么一回事?”   天风道长回头瞧了四个门下一眼,道:“只怕他们是被红衣少女,在利用拍活穴道之时,暗中下了奉手。”   此言一出,群豪个个一怔,不约而同把眼光投到无风道长四个弟子身上,心下暗自忖道:“那红衣少女既能对四个小道士下为自然也能对我暗下毒手。   大家想法一样,都觉得自己也中了暗算。   无风道长走到一个弟子身侧,道:“快些脱下衣服,让我瞧瞧。”   那弟子依言脱下道袍,天风道长伸手撕破上身短衫,果见背心之上,有五个纤巧的血红色指痕。   顺次瞧看四个弟子,人人如此,每人背心之处,肿起五个红色指痕。   群豪目睹之下,个个心中犯疑。   葛讳首先忍耐不住、对他哥哥叫道:“哥哥,你先脱下衣服让我看看,你背上有没有那红色指痕?”   葛煌年纪比弟弟长了三岁,人也持重许多,虽知弟弟一片好心,但在众目腰肤之下,要他脱去衣衫,甚觉不好意思,沉忖半晌不答。   葛烊微微一笑道:“哥哥心中不愿脱去衣服,我来脱吧!”   此人年轻率真,说脱就脱,自动解开衣襟,脱掉上衣。   他既然脱了衣服,葛煌自是不能不看。   他转脸瞧去。不禁心头一跳.果见葛伟背脊之处,和那四个道人一样的有着五指纤巧的指痕,只不过颜色没有四个道人鲜艳”   葛伟着哥哥瞧着自己背心出神,一语不发;心中甚是着急。大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呢?究竟有没有?”   葛煌点点头,黯然说道,“怎么没有,咱们快些回家去吧!也许爹爹有解救之法。”   罗昆垂头一叹,道:“两位小哥儿本来在云台山大鹏谷中生活的自由自在,这次被我们把两位邀了出来,受此无妄之灾。”   葛伟一面穿衣服,一面说道:“这怎么能够怪你们,只怕老前辈也一样受了那个鬼丫头的暗算。”   罗昆道:“老朽已届就木之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但两位前程正如旭日初升,前途无可限量……”   葛煌笑道:“老前辈也不必太过抱疚,生死有命,岂是人力能够挽回的,再说这点掌伤,也未必真的能要人性命。”   毛通看了几人背上指痕,心中暗想:“眼下之事,每人都被那红衣少女拍过一掌,只怕个个背上都印有这血红掌痕……”   他转脸对耿三元道:”耿兄请脱下衣服让我贴瞧,看你背上是否也被那红衣少女印上了指痕?”   耿三元道:“不用瞧了,不但我有,这在场之人,只怕个个都有,咱们最好停下来,静坐一阵,运气调息一下,看看各处经脉,是否受了伤害。”   他最后这几句话,明是对毛通讲,其实无疑告诉在场所有之人。   无风道长回头望了耿三元一眼,当先盘膝而坐,闭目运气调息。   群豪纷纷仿效,盘膝坐下,各自运气行功。   只有一人在群豪运气行动之时,却悄然离去。   罗昆久走江橱,人虽在盆坐运气行功。仍然时时刻刻在注意着方兆南。   如今见他乘人在不注意时,拨腿欲溜,不觉心中大怒,高声骂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好人,还不给我站住!”   方兆南眼看四个道人和葛伟背上都印着鲜红的指痕,心知自己也绝难幸免,师妹还陷身抱犊岗闭阳坪下的石洞之中,日夕要伴春鬼匠般的怪岖,凄凉、惊魂、度日如年。   自己既然身中暗算,正不知那一天会死,必须在未死之前。赶回抱犊岗,以“生肌续命散”援救师妹出险,让她到西湖栖霞岭去拢垂钧逸翁林清啸,自己才能死的心安理得。   但在眼下情境之中,既无法对人说明,也无法说的清楚,只好趁着群豪在运气坐息之时,悄然一走。   那知神刀罗昆,早已对他留上了心,见他一走,立时大声叫了起来。   葛煌、葛伟两兄弟,听得罗昆喝叫之声,当先一跃而起,施展出“靖蜒点水”的轻功身法,咧咧冈,一连三个急跃,已追近方兆南。   方兆南停步回头,目注葛氏兄弟,间道:“两位追赶在下,是何用心?”   葛伟年少气盛冷笑道:“你想往哪里去?”   方兆南接道:“这个你能管得着么?”   葛煌道:“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你要那里去,我们确管不着。不过,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你这般悄然而去。自难免让人心中犯疑。”   此人虽比弟弟大不了几岁,但却少年待重,讲话也入情入理。   这番话,听得方兆南暗自点头答道:“你说的不错,你们如果怀疑到我和那红衣少女是同路人,我这般不辞而别,也难怪你们犯疑……”   他心系师妹的安危,重过自己的生死,不得不忍下一口怨气,自动脱下上衣,接道:   “两位请看在下背上,是否也印的有红色指痕,如果没有,在下就算和那红………”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葛伟已经冷笑说道:“如果我们以君子之心相度,只怕真的要被你瞒过去了!”   方兆南听得呆了一呆,问道:“怎么,我背上没有指痕么?”   葛煌看他神色愕然,似非装作,横跨一步,挡在弟弟面前,以防他陡然出手,然后才点点头道:“不错,你背上不见一点指迹伤痕。”   这时,神刀罗昆已经追了过来,挡住方兆南的去路,冷冷接道:“老夫终日打雁,能让雁儿啄了眼去不成?”   方兆南目光横掠葛氏兄弟而过,心中暗暗忖道:”此等情势之下就算有百口,也是难以说的清楚……”   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话说,只好借着穿衣服时,筹思措词。   葛伟目睹方兆南一语下发,心中甚感恼火,怒道:“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轻轻一闪,从葛煌身后绕了出来,探手一把,疾向方兆南手腕上抓去。   方兆南大喝一声,道:“这般欺人太甚,难道我方兆南还真的怕了你们不成?”左腕疾沉,避开葛伟擒拿之势,右手猛出:招”飞瀑流泉”当胸直击过去。   他在忿怒之下,出手力道极是强猛,掌风劲急,迫的葛伟横跃避开。   葛煌左臂一伸,挡住弟弟,说道:“方兄且馒动手,兄弟还有几句话说。”   神刀罗昆大声喝道:“我老头跑了大半辈子江湖,难道还会看走眼不成?此人分明与那红衣少女一丘之貉,只要把他拍住。不愁逼不出疗伤之法。”   方兆南为着师妹安危之事,不愿别生枝节,此刻连番受到激震,那里还忍得下这口仇怒之气。   当下大声喝道:“你们就一齐上吧!”   说完砰的一拳,直向罗昆击安。   神刀罗昆左臂横扫,硬向方兆南击来拳势迎去,口中大声喝道:“瞧我老头子年老力衰好欺侮,你就硬接我一招试试!”   方兆南本已收回拳势,听得罗昆讥讽之言,不觉又被激起怒火,暗中加力,收回的拳势,又陡然疾扫过去。   两人手符相触,方兆南被震的向后疾退了西步。   罗昆哈哈一笑,欺身宜攻上去,双掌连续劈击出去,掌风潜力,震的方兆南衣袂飘飘。   葛煌、葛伟目睹罗昆攻势猛烈,抢尽先机,方兆南已陷入被,动挨打之局,只有招架之功,两人不约而同分移两侧,但心意却是大不相同。   葛伟是怕方兆甫落败之后逃走,以便出手阻拦于他,葛煌却是准备在方兆南落败后助他一臂之力,放他逃走……   这时,场中的激斗愈来愈是猛烈,罗昆老而弥辣,拳拳如铁拯击岩一般。   兆南虽然奋力抗拒,但却无法扳回劣势,激斗之初,凭藉一股愤怒的锐气,还可勉力支撑,斗到二十个回合之后,锐气渐失,被罗昆猛烈的攻势,迫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只要罗昆再攻上几招,方兆南势必要伤在罗民拳下不可。   葛煌眼看方兆南形势危殆,心中甚是焦急,但又不便出手相助,正自为难当儿.忽听罗昆大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举拳不发。   方兆南藉机抢攻,欺近身侧,举手一掌,当胸击下。   他掌势将要击中罗昆前胸之时,忽然发觉这位生性如烈火的老人,皱着眉头,满脸似有痛苦之色,顶门之上,汗水隐隐,不禁微微一愕,收掌跃退。   只见罗昆缓缓蹲下身子,左手按在背上,口中微出呻吟之声。   他乃年纪老迈之人。气血渐衰。生平所学的又是刚猛为主的外门功夫,平时对敌出手威猛绝伦,丝毫未因年纪老迈而见逊色。   但如一旦受伤,其耐受之力,就不似壮年之人那般的深长...   葛伟一见罗昆按着后背蹲下,立时晃身直删去,双掌连续劈出,一出手就连续攻了四招,而且招招指袭方兆南大穴要害。   葛煌瞧的一皱眉头,叫道:“伟弟………”   葛伟左手一招“五丁开山”,右手推出一招“飞瀑流泉”,迫的方兆南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却大声笑道:“哥哥不必担心,我一个人足可应付他了。”   原来,他误认葛煌要出于相助于他。   天风道长纵身一跃,落到罗昆身侧,问道:“罗兄,受了伤么?”   忽然想到他也曾被那红衣少女在背后击过一掌,莫不是他强运气血和人动手,促使伤势提前发作了不成??   念转心动,立时伸手扯破罗昆的上衣。   定神望去,果见罗昆背心之上也有着五个血红的指痕,而且已然红肿胀大起来,指痕四周,一大块青紫之色,和指痕颜色鲜红如血,大不相同。   天风道长伸手触摸一下伤势,只觉他伤处火热烫手,不禁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歹毒功夫所伤,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回头望去,只见四个弟子并肩盘膝,一排而坐,个个脸上汗水如雨,眉字之间无限痛苦,心头惊骇更甚,立时提高声音说道:“两位暂请住手,贫道有话要说。”   方兆南和罗昆动手,已耗去大部分真力,葛伟出手攻势,又极凌厉,被迫得险象环生,听得天凤道长之言,立时向后跃开。   那知葛讳趋势直欺中宫而入,右手一翻,施一招擒拿手法,紧紧的扣住了方兆南的左腕脉门。   葛煌一瞧兄弟乘人不备,擒住了方兆南脉门要穴,心中甚是不安、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方兆南只道葛煌赶来相助,不但怒火暴起,大喝一声右手一招”推波助澜”.迎向葛煌拍去,气运左臂侧身上步,手肘疾憧葛伟肋间“章门穴”。   他急怒之间,用出全身气力,准备以死相拼。   葛煌想不到方兆南竟然一掌攻向自己,他有心救人,去势极猛,变起仓淬,闪避不及,形势所迫,只好奋起右手,硬接了方兆南一击。   两股掌力一撞,葛煌的掌风来势被阻,相距方兆南还有三四尺远,被压落下来。   方兆南却被震的真气一散,撞向葛伟胁间的手肘,力道大减。   葛伟冷笑一声,道:“你自找苦吃,可怪不得下手狠辣了!”说着五指暗加真力一收。   方兆南登时感到左臂行血,返向内腑攻去,全身劲力顿失,胸中气愤欲炸,大声喝道:   “这般倚多为胜,算什么……”   话还未完,摹同一声娇叱传来,道:“不要脸,两个打一个。”   声音划空而到,倏忽间已到场中。   人还未落实地,一缕指风,已到葛伟前胸,迫的葛伟松开了方兆南的左腕,向后疾退五步。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头梳双辫。年约十五六岁,衣着褴楼的女孩子,满脸嗅怒之色,挡在方兆南的前面。   葛伟初被指风迫退,还道是来了什么武功高强之人,及见是衣着褴搂的女孩子时,不禁大怒三喝道:“那里来的野丫头,还不快些给我滚开!”大步直欺过去。   那秩衣村女星目电波一闪,道:“你骂那个?”双肩一晃,迅捷无比的直欺过去,素手挥动,眨眼攻出三掌。   这三掌不但迅快绝伦,而且诡异难测,迫的葛伟连连后退。   葛煌原本存心救援方兆南,那知凭空杀出来这样一个楼衣村女,而且出手凌厉无比,三招快攻已迫的葛伟落处下风,兄弟关心,葛煌不得不出手抢救,大喝了一声,探手一掌向那楼衣村女身后拍去。   方兆南纵身直抢过来,一招”手技五弦”,斜向葛煌击去:   楼衣村女一面回头望着方兆南,娇声说道:“谁要你帮我的忙,块些退下去。”   方兆南听得一怔,道:“什么?”   就这一分神,葛煌已趋势攻进一掌,拍向左肩。   只听那楼衣村女冷笑一声,快如脱弦流矢般疾射过来,纤指直取葛煌右膏时间“曲池穴”。   葛煌疾收击出右膏,向后跃退,脚落实地,心中暗自惊道:   “此女身法这等迅速!”心念初动,摹见满天寒影。   原来葛炜连吃那村女迫攻,激起怒火,放出双笔挥舞攻来,一出手就家传绝学,三十六招“流星笔”法,挥舞之间,笔影点点,撤出一片寒芒绰影。   这套“流垦笔”乃葛天鹏生平采取各种武技之长,精心苦研而成,虽是一套笔法,但其间变化槽奇,混入了刀,剑、杖,筹各种招数,出手攻势,极是难测。   葛煌瞧兄弟一出手,就施出这套笔法,心中甚是不满,正待喝止,忽见那楼衣村女娇躯一晃,竟然宜向那满天笔影之中贼去,素手挥舞,以一双空手和葛伟双笔相博。   双方交手工六个照面,忽闻那村女娇叱一声,素手翻转之间,擒住了葛伟右腕,一振一抖,把葛炜右手一支判官笔夺了过来。   这一掼手法奇奥无比,葛煌和方兆南都未看清楚那楼衣村女使的是什么手法,夺过葛炜的判官笔。   那楼衣村女夺笔之后,后随着又向前欺进一步,挥笔封住了葛炜左手判官笔还击之势,扬起玉掌,疾向葛伟前胸按去。   她掌势还未烛及对方,忽闻葛伟大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手判官笔,也自行脱手落地、   葛煌的视线,刚好被那楼衣村女的身子挡住,只道葛伟伤在那楼衣村女手中,怒喝一声,冲了过来。   他虽然不满弟弟的轻举妄动,但手足情重,葛伟一旦伤在那村女手中,自是难以忍下胸中的怒火。   是以借着前冲之势,已拔出背边双笔,一招“风雷齐发”,双笔疾奔那村女背后“脑户”、”命门”两大死穴。   因去势奇快,方兆南想出手拦截,已自不及,不禁大吃一惊,高声叫道:“姑娘小心暗袭。”   其实方兆南话出口时,已然过迟,葛煌双笔已如电奔到。   那村女浑如不觉有人施袭一般,直待葛煌双笔将要点中之时,她才陡然向前一伏,让开双笔,右脚着地,左腿横扫而出。   闪避、还击,一式出手,大出葛煌意料之外.赶快一吸丹田真气,稳住向前奔冲的劲道,向后暴退。   他应变虽然迅速,但那村女扫出的一腿,势道更快,葛惶只觉左腿膝一麻,一腿作用顿失,人虽没有摔倒,但半身麻木,已然无力再攻。   那村女身子一旋,挺身而起,说道:“若不是爷爷告诫我。不准我随便伤人,今天非要把你一条左腿踢断不可。”   随手把夺得判官笔丢在地上,瞧了无风道长一眼,径自转身离去。   天风道长见多识广,为人持重,一瞧那楼衣村女出手武功。已知遇上奇人,自己上去,也未必能胜得了人家。   而且,眼下的情势,必需有人收拾,如果自己出手再败,势将目下了一付无人收拾的残局,是以,他始终未肯插手过去。   那楼衣村女缓步而行,走了三四丈时,突然回头叫道:“你怎么还站着不来呢?我走远了,人家又要欺侮你啦!”   方兆南正在站着出神,觉得跟她而去不对,不跟她走,也不对,一时之间,心中拿不定主意,呆呆的站着出神。   直侍那楼衣村女呼唤之言,他才追了上去。   葛煌左腿虽然受伤,但他仍然惦念着弟弟的安危,暗提真气,奋力一跃,跃落到葛伟身们,问道:“你的伤重么?”   忽觉左腿一阵麻木,身子摇摇欲倒,赶快坐了下来。   葛伟睁开眼睛,摇头说道:”我不是伤在那村女手中。”   天风道长疾奔过来,接边:“只怕是中那红衣少女的掌毒发作了。”   解开葛讳衣服望去,只见背上指痕鲜艳,四周一片青肿。   葛煌看弟弟伤势转重,心中甚是不安,必然一叹,说道:   “弟弟,快些这气试试看,能否止住伤疼,我背你兼程出山,咱们回家去吧,也许爹爹能够疗救你的伤势。”   天风道长道:“眼下所有之人,都中了那红衣少女掌毒,因各人功力修为不同,是以发作时间有早有晚,令弟天资聪涵,内功已有深厚基础,只因和人动手相搏,促使血气流动加速,伤势提前发作......”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瞒葛世兄说、贫道此刻亦徽觉背上隐隐作痛,恐怕掌毒即将发作,纵然令尊确有疗救这掌毒之能,但云台山距此遥远的行程,岂是一二无所能到达,万一中途世兄伤势发作,那时救应无人,岂不更糟?”   葛煌暗中运气一试,果然觉得背上隐隐生疼,心头一震,接道:“老前辈话虽说的不错,但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等待伤势发作啊!”   转头望去,只见葛伟头上汗水如雨,滚该而下,心头大生怜惜。   天风道长经验丰富,虽陷围窘之境,但仍能保持心神不乱。微微一笑,道:“葛世兄不必焦虑,容贫道想想再说。”   抬头看去,群山拱立,绵延无尽,深冬旺阳,照着四周山峰的积雪,反射出了千百道霞光。   忽然间脑际云光一闪,探手入怀摸出两个翠玉瓶子,心中暗自忖道:“幸好这两瓶药物未被人搜去。”   他打开瓶塞,倒出两粒颜色不同的药丸,放在手中嗅了嗅,当下把两粒药丸送到罗昆面前道:“罗兄请服下这两粒丹九,看看能否止住伤疼?”   这时罗昆的掌伤剧疼正烈,虽然闭目际坐,运气调息,但仍疼的圭身大汗如雨,神智不清,糊糊涂涂的伸手接过丹九,瞧也不瞧就吞了下去。   天风道长紧张的瞧着罗昆的反应,因这丹九能否医得掌毒伤痛之苦,对眼下所有的人生死关系太大了。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后,罗昆脸上汗水逐渐消减,神色也渐平静。   天风道长见丹九有效,沉重的脸上,微现一抹笑意,把瓶中丹九分给葛伟和门下四个弟子服下,让他们各自静坐运气调息。   果然,片刻之后,几人痛苦大减。   第十回 获绝技佛法无边     方兆南随在那缕衣村女身后,离开了天风道长那些群豪。   走了三四里左右,忽然想到师妹被困那山洞之苦,自己如若晚去一天,她就要多吃一天的苦头。   当下停住脚步,高声说道:“在下承姑娘援手相救,心中十分感激……”   缕衣村女忽的回过头,接道:“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方兆南虽然早已瞧出此女正是自己月前投奔抱犊岗朝阳坪寻找袖手樵隐时,店中所遇的村女,但因不知对方姓名,不知如何称呼。   听得她相询之言,抱拳一笑道:“月前得姑娘相赠食物,在下才不致身受饥寒交迫之苦,怎能忘去,因我不知……”   缕衣村女道:“是啦!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姓名,难怪你不知了、我姓陈……”   忽然觉得一个大姑娘家,怎能亲口把闺讳告诉一个少年男于,只感脸上一热,倏然住口。   方兆南躬身一礼.神情拘谨的笑道:“原来是陈姑娘,在下方兆南……”   楼衣村女叹道:“唉!我爷爷也来了。”此言说的大是突然。而且说来幽幽如诉。无限凄楚,轻颦秀眉,满脸愁苦之容。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令祖定然是位隐迹风尘中的高人,方兆南如有幸能拜见一面实乃生于一大幸事。”   他本想说出告别之言,但在听得那缕衣村女之言后,不得不客气一番。   那缕衣村女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我爷爷旧伤复发,卧病不起,已经晕迷过去三日夜,唉!在这等荒山之中,我一个孤身弱女子,遇上下这等事……”   说话之间,热泪夺眶而出。   方兆南劝道:“陈姑娘不必太过伤心,吉人自有天相……”   缕衣村女接道:“我爷爷恐怕是不能活了!”   方兆南听了一呆,暗道:“纵然是你爷爷病情沉重,你也不能这般说法啊!”   但他口中却劝慰道:“在下身上带有誉满天下的名医知机子言陵甫言老前辈的辟毒镇神丹,有助令祖病情。”   缕衣村女摇头道:“我爷爷的医道,举世无二,不管什么重伤大病,都能着手而愈,他都无法疗救自己重发旧伤,纵然华佗重生,也怕是无能为力了!”   言来神情凄然,无限悲戚,缓缓转身,慢步而去。   方兆南心中暗道:“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在此时告别而去?”当下跟在那缕衣村女身后行去。   转过了两个山弯,到一处突岩,说道:“我爷爷就卧病在那突岩上一座石洞之中。”两臂一振娇躯凌空而起,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在那突岩之上。   方兆南看那突岩大约有两丈多高,估计自己轻功,绝难一跃而上,岩下石壁如削.又无立足之处,不禁却步发呆。   那缕衣村女似己瞧出方兆南的为难,解下束腰绢带,垂下突岩,说道:“你跳起来抓住绢带,我带你上来吧!”   方兆南暗道了一声:“惭愧!”一提丹田真气,振臂向上一跃,右手探处,抓住了下垂绢带。   那缕衣村女玉腕一收,把方兆南带上下突岩,缓缓的把绢带系在腰上,说道:“我爷爷就在这石洞之中。”转身向里走去。   方兆南转眼望去,果然一座两间大小的石洞靠壁处铺了一片枯草,草上横卧着一个银髯驼背的老人。   缕衣村女走近那老人身边,屈膝跪在地上,叫道:“爷爷,有人来瞧你了。”   她一连呼唤数声,那老人浑如不闻,连身子也未动过一下。   方兆南低声说道:“让他好好的睡一会,不要叫他。”   缕衣村女回过头幽凄一笑,坐下身子,双手抱膝,凝目望着那沉睡的老人,泪水缓缓而出。   石室中一片沉寂。但却弥漫着一种凄凉的气氛。   方兆南心中虽想说几名劝慰之言。但又觉千头万绪,无从说起,默然的坐在一侧,望着那缕衣村女暗道:“以她的武功推论,这卧病老人必然是身负奇学之人。不知何以竟卧病这荒山之中?”   正自忖思当几。忽听那横卧枯草的银髯驼背老人,轻微的叹息一声,坐了起来。说道:   “霜儿,你又哭了么?”   缕衣村女慌忙举手拂拭去脸上泪水,笑道:“我没有哭!”   她一面举手擦着泪痕,一面说着天真的谎言,可是,此情此景,谎言却加重了凄凉的气氛。   驼背老人微微摇着头,说道:“我已经对你说过几次了,你此时正值‘玄天气功’将要圆满之时,十二重楼虽通,生死玄关还未开,最忌忧苦悲戚。我旧伤复发,寿数已尽,纵然有灵芝仙丹,也难续我寿命……”   这几句话,似是说的十分吃力,喘息了两口气,才接道。“我早已元气耗尽,油干灯枯,所以未立时死去,全为惦念你武学未成,一念之后,使我每日要熬受三十时辰的气血逆转经脉之苦……”   他缓缓的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问道:“霜几.这位是什么人?”   缕衣村女道:“他是我刚才救授之人,我见他被人群殴,一时气愤,出手相救,我告诉了他爷爷卧病之事,他就随我一同来   此瞧你。”   方兆南听得一张脸通红似火,热辣辣的难受,暗道:“你纵然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也不能这般瞧不起我。”   挺身站了起来,深深一揖,说道:“陈姑娘相救之恩,在下绝不敢忘,他日如有机缘,定当投桃一报,我此刻尚有急事待办,就此告别了。”   说完话,也不待对方回答,转身向洞外走去。   他刚走到洞口,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叫道:“举世之间有几人敢在老夫面前这等放肆,你这娃儿胆子不小,还下快些给我回来!”   声音虽然低沉无力,但语气之中,却含蕴着无比的尊严,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去,只见那银髯驼背老人倚壁而坐,脸上一片庄严肃穆,虽然面如黄蜡,一付病容,但却仍然有一种慑入心神的气魄,不自觉的缓步走了过去。   那缕衣村女一直静静的瞧着方兆南,脸上神情十分奇怪,既无愤怒之意,亦无恋恋不舍之情。   方兆南走近那老人之后,躬身一礼,问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么?”   驼背老人轻轻的哼了一声,一瞪双目,那神光涣散的眼睛中,陡然暴射出两道凌芒,有如冷电霜刃,直似要看透人五腑六脏。   方兆南和那目光接触,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银髯老人从头到脚把方兆南打量一遍,冷冷说道:“见了老夫,怎生这等无礼?”   方兆南奇道:“晚辈怎敢对老前辈无礼。”   银髯老人道:“当今之世见了老夫下拜之人,屈指可数,你这娃儿竟敢以常礼和老夫相见。”   此人口气之大,方兆南从未听过,不禁微生怒意,暗道:“我对你这般恭敬,还算礼数不够,难道真要对你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不成?”   转眼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瞪着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望着他,眉字间忧郁重重,不禁心中一动,付道:“此女对我有过施食之情,救命之恩,我对眼下这伤病缠身的老人,有什么不恭敬的举动,定要害她伤心。”   念头一转,霍然站直身于,对那银髯驼背人,拜了下去。   驼背老人面上泛现欢愉之色,低声说道:“孩子,起来啦!当今世上想要我受他一拜之人,不知凡几,但能对我行这等大礼的,举世滔滔,却只有你一人……”   方兆南见他双颊上,各有一大块又深又长的刀疤痕迹,使他轮廓本极端正的脸上,增加不少恐怖之色。   驼背老人深深的叹息一声,望了那缕衣村女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霜儿,我已经熬受几十年的痛苦了,现在要尽力再支撑下去,除非找到‘血池图’……”   他微微一顿,又接道:“此刻,纵然能够找到‘血池图’,但也已经大晚了……”   缕衣村女道:“我知道爷爷能够再活下去,但爷爷自己却不愿再活下去了。”   方兆南只听得心头大生震动,暗暗的忖道:“怎么?这些人都好像和‘血池图’有着牵连纠葛?”   驼背老人略一沉思,缓缓伸出右手,轻抚着缕衣村女,说道:“我已经耗尽了本身的元气,就是起死回生的灵丹,也无法使我长留人世了,唉!你行将一个人……”   缕衣村女似已无法再控制激动的情绪,扑向那老人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驼背老人缓缓闭上眼睛,两滴泪水,由眼角滚落面颊。   石洞中充满了凄伤的气氛,方兆南不知不觉间受到感动,想道:“此女对祖父这般留恋,却从未提到父母,想是父母早已死去…·”   驼背老人突然一整脸色,神色严肃的说道:“霜儿,我最多能活上半月的时间了,我必须在这半月之内,把我知道的武功尽   数传授于你……”   只听老人继续说道:“我所以异于常人不死,全凭一口真元之气,保身护命,再者我事先有了妥善的准备,配制了很多药物服用,才能多延至现在……”   缕衣村女道:“这些事,我一直都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银髯驼背老人道:“我如早把此事泄露,影响你武功进境甚大,所以,一直朱告诉过你……”他仰脸望着洞顶,默然思索了一阵,声色实转严厉的问道:“霜儿,你听不听爷爷的话?”   楼衣村女道:“霜儿怎敢不听,爷爷,但请吩咐!”   驼背老人叹道:“在我未死之前,你需要以百倍的信心,打通生死玄关,使武功步入另一种境界,如若不能做到,那就不如把一身武功,全部废去,作一个平平常常之人,嫁一个山野樵夫。农夫,或能乐享天年……”   方兆南暗道:“这话倒是说的不错,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才能安安分分的嫁作人妇,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偷眼向那缕衣村女望去,只见那脸色一片冷静,毫无激动之容,不禁心底生出敬佩之感,暗道:“此女听得挑断她经脉之言,仍然这般的沉着冷静,实非常人能及。”   那银髯老人目光缓缓从那村女脸上扫过,又道:“须知你现在的武功,已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望项背,我如死了之后,你一人在江湖上闯荡,难免会和人动手,只要你一出手,就不难被人瞧出你的武功来路,查出你的身世,那时……”   缕衣村女凄婉一笑,道:“爷爷可是担心你的仇人,查出霜儿身世后,向我施下辣手报复么?”   银髯老人道:“不错,如果你被人查出身世,他们势非千方百计的追擒于你不可,一旦被他们擒住,你即将罹受举世无比的修酷之刑……”   这两人谈话之时,从未转头看过方兆南一眼。直似旁若无人一般。   那缕衣村女,脸上仍是一片冷肃,并未为银髯老人的话,稍露惊恐,凝目静思,似是正在考虑决定一件极大的难事。   银髯老人亦似是被孙女出奇的冷静,感到茫然无措,沉吟良久,才继续说道:“他们虽然想找出我的下落,但他们始终未能如愿。   月前在咱们开设的小店中,被你点住穴道的两人,经我一番盘究之后,己然尽吐实情,确是冥岳中人,所以我决定歇了小店,带你迁移一处僻静所在。   那知,在途中又听到‘血池图’的传言,临时又变意到九官山来,不幸经过一段跋涉,伤势却陡然发作……”话至此处,突然咳嗽起来。   缕衣村女轻伸右手,在那老人后背轻轻捶了两下,待老人咳声止住后,突然问道:“爷爷医理精深,替人疗病,无不药到病除,妙手回春,难道就无能疗治自己的伤势么?”   银髯老人道:“要想疗治我的伤势,除非你那师祖罗玄此刻突然出现在九宫山中。”   可是你那师祖早已道成飞升,不在人世间了,除他之外,即使穷集天下名医高手,也难疗治我的伤势,孩子,不要瞎想了。”缕衣村女突然面现坚毅之色,道:“爷爷既然伤势难愈,留下霜儿一人,也不愿独留人世,等我葬了爷爷遗体后,就在爷爷坟前自缢一死。”   银髯老人呆了一呆后,突然怒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身兼严父慈母两职,+几年来每日忍受奇经八脉硬化之苦,耗损我一生修为的真元之气,用尽了心机寻求延喘我生命的灵药,为的是什么?   想不到把你抚养长大了,你竟然这等轻贱自己的生命,早知如此,我也不会忍受十几年的痛苦了。”   缕衣村女受了一顿申斥后,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委屈痛苦,热泪如泉,夺眶而出,一面幽幽说道:“爷爷不愿霜儿追随泉下,难道就忍心让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以清白之身,混迹在江湖之中么?”   银髯老人轻轻叹道:“如待我将要咽绝最后一口气时,如果你的‘生死玄关’还未打通,你必自断一条经脉,今生今世,不许再谈武功。”   缕衣村女良久之后,才突然一咬玉牙,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爷爷决定了,霜儿怎敢抗拒,只有尽我之力一试了。”   说完,突然闭上双目,盘膝而坐。   银髯老人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问道:“你是什么人的门下?”   方兆南道:“晚辈乃周佩周老英雄门下弟子!”   银髯老人道:“你能和老夫相见,总算缘份不浅,老夫有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方兆南心惦师妹安危,迟疑了一阵答道:“老前辈有什么教示之言,且请说出,让晚辈斟酌斟酌,只要我力能所及,自当尽   量不使老前辈失望!”   银髯老人双肩突扬,瘦削的脸上,微泛愤怒之色,但随即恢复平静,叹道:“老夫每日之中,有三十时辰,要运集仅存的一   点真气,抗拒经脉硬化之苦,在此期内,无力抗拒任何侵袭之力”   方兆南啊了一声。道:“老前辈可是要晚辈替陈姑娘护法么?”   银髯老人突觉脸上一热,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开口求过他人,你如答允护法之事,老夫绝不亏待于你,在我清醒之时,传授你各种武功,直到功行圆满,或是老夫咽绝最后一口气为止。”   方兆南暗自想道:“传授我一二招奇奥手法,已足谢我护法之恩,此老却要无限制传授我武功,可惜师妹陷身抱犊岗下石洞之中,盼我之心,是何等的殷切,看来势将白白放过这大好机缘   正待开口拒绝,忽然心念一转,暗道:“此老再三强调,说他难再久生人世,想来绝非虚言,现下相距那怪怄相约的三月期限,还有一段时日,不如答允于他。   陈姑娘的武功,我已亲目所睹,既是此老传授,想这老人的武功,绝是不会大差,恩师灭门大仇,日后能否由我洗雪沉冤,武功高低关系至大,今日有此机缘,错过了实在可惜,不如答允于他。”   当下说道:“在下承陈姑娘相助解围,心中感激不尽,护法一举,自是不该推辞,不过晚辈和人有约,不能久留此地,如在十五日内,陈姑娘还难打通‘生死玄关’,在下就恐难再留此地   恨髯老人叹道:“老夫也许还难支撑过十五天的时间,十五日内她如还难打通‘生死玄关’,只有让她自挑经脉,废去武功   他微一沉吟,又道:“你用的什么兵刃?”   方兆南道,“晚辈用剑。”   银髯老人随手捡起一根尺许长的松枝,说道:“那我就先传一套剑法,不过老夫已是元气将尽之人,也许难以解说的清楚。你要用心一点。”   说完,随手一挥枯枝,开始讲授剑诀,一面讲,一面不停的作式相授。   方兆南全神贯注,凝神听讲,一面以手作势学习。   初学几招,还不觉有何奇奥之处,学上了几招之后,渐觉老人所授剑式,似都是自己剑术的破绽,梦寐索求,难以弥补的缺点。任何一招都是自己穷尽所有剑式,难以破解封架之学,不禁暗生凛骇。   银髯老人一口气讲授十二式,才放下手中枯枝,说道:“这一套剑法,大致已算授完,你自己再用心体会一番,如有不解之处,再一式一招的问我。”   说完闭上双目.微作喘息,似是他讲授这套剑法,十分吃力一般。   这时。方兆南已确知眼前的老者,是一位身负绝学的奇人,敬慕之心,油然而生。   愉眼瞧去,只见那银髯老人两条浓眉微微皱起,脸上神色,微现痛苦之状。   他为这老人的不幸,生出一种莫名的感伤,不觉暗自叹息。   他呆呆的望了一阵,突然想到老人传授的奇奥剑招,立时凝聚心神,捡起老人丢下的松枝,开始练习起来。   只觉愈练愈屈深奥,也愈是糊涂不解,他几次停手下来,想叫醒老人问他,但目光一投注在老人的脸上,立时打消了心念。   原来那银髯老人正汗水如雨,由脸上滚滚而下,须发微颤,似正强忍着无比的痛苦。   他不忍也不敢惊动老人,因他知道此刻如若惊动于他,不但有扰他走火人魔之危,且将使内伤转重。   转脸望去,只见秀逸绝伦的陈姑娘,也正轻颦着双眉,盘膝端坐,鼻尖和顶门之间,热气腾腾而起,心中微生凛骇之感,暗道:“想不到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女,竞有这般精深的内功,怎不使须眉愧煞?”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责任重大起来,石洞中一老一小,都正运气调息;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此际,只要轻微一击,立时可把两人重创手下。   他深深的吸一回气,放下手中松枝,缓步走到洞口。   探头张望,只见满天云墨,寒风怒吼,天色突然大变,阴暗的天色下。更显得峰顶积雪银白。   忽闻寒风中飘来大喝之声,道:“你是说也不说?”   方兆南吃一惊付道:“这声音好生耳熟。”   转眼望去,只见谷口之处:鱼贯走入了两人,前面之人双手反背,缓步而行,后面一人,长发散披,手提竹杖,不住大声催喝前面之人快走。。   方兆南一瞧之下。立时认出后面之人,正是知机子言陵甫。   他不停把竹杖在地上乱敲,催迫快走,前面一人似是不得不放快脚步,片刻之间,已到石洞下数丈之处。   这当儿.方兆南已看清楚前面之人,是挟持自己重来九宫山寻访知机子言陵甫的笑面一枭袁九逵。   只见袁九逵双手已被反捆,言陵甫左手握着一条五六尺长的绳头,右手提着竹杖,随在身后而行。   方兆南看得暗暗笑道:“这位横行江南道上的绿林盗首,现下被人家如此的摆布,如若被他的属下看到,只怕再也不肯受他的领导了。”   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言陵甫医术精深,或能疗救得了老人伤势,不如请他上来,替这老人医治一下。”正待出口召唤,忽见袁九逵停下脚步,仰脸向上望来。   方兆南迅捷的一闪身躯,隐入洞侧,凝神静听。   谷底传上来袁九逵的声音道:“在下确实不知‘血池图’的下落,你执意不信,叫我有什么法子?”   言陵甫大声怒道:“我言陵甫岂是受人欺骗之人,不说出‘血他图’的下落,你就别想活命!”   袁九逵道:“生死岂足以威胁干我,要杀就杀,但这般羞辱于我,可别怪我要出口骂人了!”   言陵甫道:“只要你带着我找到‘血池图’,我就放开你的双字,随你到那里去,我也不管。”   此人语无伦次,说来说去只要寻找“血池图”。   方兆南听得一愣,暗暗叹道:“此老人医术绝世,才智超人,我初次和他相见之时,一派仙风道骨,是何等超逸的清雅之土,想不到为一幅‘血他图’竟使他愤急成疯,落得这般模样……”   正叹息间,只听袁九逵说道:“你对我有着疗伤救命之恩,但对我也有无与伦比的羞辱,恩怨已两抵,我如杀了你,可算不得恩将仇报?”   言陵甫大喝道:“那来的这么多废话,快带我找‘血池图’去。”   但闻袁九逵阴森森的冷笑了一阵,道:“在下虽然知道那‘血池图’存放之处,但是只怕言兄不敢去取。”   言陵甫道:“谁说我不敢去取?”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惊,暗道,“言陵甫疯疯癫癫,如果袁九逵存下害他之心,那可是极易之事,此老对我不错,我岂能坐视不管?”   正想现身而出,忽然又想到石洞中银髯老人的安危,转头望去。只见老人头上汗水滚滚而下,如水浇头一般。   忽听言陵甫叫道:“你要攀这山峰作甚?”   谷底传来袁九逵的冷笑,道:“‘血池图’存放之处距此甚远,越峰而过,可省去不少路程时间。”   方兆南暗中运集功力准备,一面想道:“如若言陵甫听信了袁九逵的话,越峰而过,势非发现这座石洞不可,他两人武功,均在我之上,我要如何方能把人挡拒洞外?”   那知言陵甫竟是不肯上当,大声说道:“此处悬崖如削,要想攀上峰去,势非解开你被缚的双手,咱们向前面走走,找到斜度较大之处,再越峰而过不迟。”   他虽然疯疯癜癫,但还来到神智全迷乱之境,偶尔还有对事判断之能。   但闻步履之声,逐渐远去,两人似又向前行去。   寒风越来越大,片片雪花飘舞而下,他呆呆坐在洞口,望着飘落的雪花出神,想着连日的际遇,直似经历了一场梦境。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忽闻身后响起了那老人的声音,道:“我传授你的剑招,可都学会了么?”   方兆南回头答道:“老前辈所授剑式,精妙繁杂,晚辈下愚之质,自习了数遍,竟越练越觉繁难。”   银髯老人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微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你,那十二剑式,乃是群集天下剑术精萃之学,其变化奇奥自非短期内所能领悟,只要你能把十二招剑式熟记胸中,不停练习,剑招自会随你的功力增进而加入威力,至于其中的变化,等你剑招熟练之后,自然能体会出来……”   他忽然住口,回头望着孙女,凝目注视,脸上逐渐泛现欢愉之色。   方兆南心中甚感奇怪,不知他何以高兴起来,静心听去,忽然闻得一种极其轻微的嘟嘟之声。   再瞧向那楼衣村女,只见那脸红似火,全身不住的微微颤动,看样子似在强熬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忽听她“哇”的一声大叫.秀发一阵波动,仰身向后栽去。   方兆南大吃一惊,纵身而起,直扑过去,忽听那银髯老人急声叫道:“不要动她!”   方兆南双手已探出向那缕衣村女抓去,听那老人大喝之言后,倏然住手,向后退了两步,回头望着老人发呆。   钥髯老人道:“她凝聚了全身真气,逼上十二重楼,想打通‘生死玄关’.你如妄自动她,只怕要扰她真气岔行,走火入魔。”   缕衣村女身子仰倒地上之后,双膝仍然盘在了起,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忽见她双腿一伸,挺身坐了起来。   朋老人笑道:“已快达功行圆满之境,也许在半月期内能如偿老夫心愿。”   缕衣村女不知爷爷和方兆南有半月护法之约,闻言摇头,说道:“爷爷不可寄望于霜儿太高,半月时光,弹指即过,只怕霜儿会使爷爷失望。”   说完一叹,起身走向石洞一角,取出锅碗等物,燃起松枝开始煮饭,她运作迅熟,片刻工夫,饭菜俱好。   三人席地面坐,开始食用,虽然菜肴不多,但烧的却很可口,方兆南已近一日夜未进食用之物,一口气吃了四碗才放碗筷。   餐毕之后,缕衣村女又开始打坐练功,银髯老人却借空暇又传了方兆南一套掌法,三人就这般在石洞中住了下去。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的过去。。   银髯老人忙着传授方兆南的武功,缕衣村女忙着调运真气。打通“生死玄关”,方兆南忙着复习那银髯老人传授的掌法剑术。   他已觉出这十四天中所学的武功,似乎包罗了天下武林名门名派中的武学。   不知那银髯老人是否存有使自己死前,把胸中所知武功尽数传人之心,以免各种绝技,因他的死亡失传,或是因生命火焰将要熄去之时,尽量炫耀自己的深博。   不论是何种理由,都给予了方兆南无比的恩宠——使他在短短的半月之内,学到了举世难求的武功。   十四日子夜时分。   银髯老人忽然挣扎着站起了身子,手扶石壁,缓步走到洞口,探头向外张望。   这夜,万里无云,满天零星,积雪皑皑,琼装大地。   老人拂着颚下银髯,轻轻的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我连最后一次的月光,也无缘见到了?”语气之中,充满着凄凉感伤。   方兆南忽然觉着应该安慰那老人几句,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对,他只轻轻的叫出了一声:“老前辈!”,就默默无言。   银髯老人慢慢的转过头,低声说道:“你过来!”   方兆南急步奔到老人身侧,躬身说道:“老前辈可有什么教言吩咐?”   老人淡然一笑,道:“我生平之中,从未对人这般慈爱亲善过……”他转脸望了正在运功打坐的缕衣村女一眼,接道:“只有霜儿是唯一例外!”   方兆南道:“老前辈对晚辈,恩宠有加,虽是父母师长,也难及得……”   银髯老人道:“这也许就是我真的要离开这人世的迹象了…”他依恋的望着洞外的景物,接道:“我死之后,你们就把我埋葬在那座山峰吧!”   方兆南顺着眼光瞧去,只见那是座高插云表的绝峰,耸立如笔,突出群峰甚多。他突然觉着心头泛上来一股莫名的冲动,热泪点点夺眶而出,银髯老人慢慢的转过头,冷冷的喝道:没有出息的孩子,哭什么?老夫昔年身受重伤,从头到脚,伤痕斑斑,倒卧在雪地上一日一夜之久,从未呻吟过一声,滴下过一点泪水。”   方兆南道:“老前辈人间圣杰,晚辈怎敢相比?”   银髯老人微微一笑,道:“骂的好,为什么不说我冷面冰心?”   他突一整脸色,满脸肃穆的说道:“明日午时,就是咱们约期届满之日,我必须尽最后一口元气,助霜儿打通生死玄关   方兆南道,“这个老前辈不要放……”   他本想说不要放在心上,再晚上几天也不要紧。   但银髯老人却不让他再接下去,抢先说道:“这十几日她进境很快,我助她,也不过是尽些引导之力,也许我耗去最后一口真元之气,会立时死去,你必须保持镇静,等她自行醒来”   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只锦袋,接道:“这锦袋暂时由你保管,等她清醒之后,交给她,如若难通‘生死玄关’,你就把这只锦   袋一并烧去……”…一、一   方兆南依言奔了过来,走近那老人身侧,接过锦袋,藏入怀中,他知此刻再劝说他,也是无用,是以默然不语   银髯老人叹息一声,道:“我极可能在霜儿还未清醒之前死去,你不许因惊骇而扰乱她运气行功……”   方兆南躬身答道:“老前辈但请放心,晚辈当敬遵教命。”   银髯老人突然凝眸沉思起来,良久之后目光转投在缕衣村女脸上瞧了一阵。   转头对方兆南道:老夫生平不愿受人之助,我再以一招剑式,一招掌法,再换你为我做一件事。”方兆南道:“老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但请吩咐就是。”   银髯老人截住了方兆南未完之言,冷冷的接道:“老夫此刻随时有死去的可能,没有时间和你多费口舌,你究竟答不答应?快说!”   方兆南道:“老前辈定要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银髯老人随手捡了一段松枝,说道:“这一式剑招,名叫‘巧夺造化’,乃千古以来剑术最为奇奥之学,虽非老夫研创。但当今武林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再无第二人会此一招……”   他喘息一阵之后,又道:“可惜的是老夫对这一招旷绝今古的剑式,悟解的过晚,生平对敌之中,从未用过一次,至于那一招掌式,虽不如剑招奇绝武林,但却有相辅剑式克敌之能,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同时躲过剑掌齐施攻袭,除非是老夫那武功通玄的恩师罗玄复生人世!”   方兆南听得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不管一剑、一掌如何精奥,天下绝没单单一招剑式,和一招掌法,能予克敌制胜。看来只怕他神智有些迷乱了。”   他暗暗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请先告诉需晚辈效劳之事!”   银髯老人缓缓把手中松枝向外推出,说道:“看着,这一招剑式出手时,共有八个变化,你必须熟记这八个变化,才能把这一剑招威力发挥出来,减少一个变化,剑式的威力就减少一成。”   说着松枝平胸推出,手腕微微摇动,划出一连串的小圈。   方兆南仔细瞧着那老人手中松枝,在徐徐推出之时,果然很多变化,因他推出松枝很慢,是以很容易看的清楚。   奇怪的是,看去并无什么奇奥之处,但那老人却神色郑重。满脸肃穆,方兆南不愿使那老人失望,赶忙凝神举手,试学着那老人推出的松枝变化。   银髯老人一面比式相授,一面口中讲解着要点。   方兆南听了一阵,突觉这招剑式确有着奇奥绝伦的变化,连忙用心默记口诀。   银髯老人传完了一招“巧夺造化”的剑式,突然咳嗽起来,吐出来几口鲜血。   方兆南心头大骇,伸手在那老人的背上轻轻的捶着:   银髯老人咳了一阵,说道:“你可记住那变化了么?”   方兆南看老人焦急之态,暗道:“我如说记不得剑招变化,势必又要劳他重新传授。”   一时之间,无暇多思,随口应道:“记住了!”   银髯老人此刻已然神智迷乱,听得方兆南说记住了,竟然不再深究,当下说道:“那很好,我再传你掌法,这一掌名叫‘佛法无边’。”   当下举掌缓缓拍出,一面接道:“这一掌出手之后,共有三十变化,暗合天、地。人三才,和那一剑‘巧夺造化’暗合八卦变化,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在威力方面,稍见逊色,虽然如此。便能闪过这一掌攻击的人,已是绝无仅有的了。”   方兆南这次到是集中了全付精神去学,那老人也似回光返照一般,精神陡然大好起来,这一掌不但传授的十分仔细,而且抓住了方兆南右腕,一面讲解一面逼着他试用。   两人反复演练,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   方兆南虽然体会了一招‘佛法无边”的慨要,可是那老人却累的又吐了几口鲜血,神智又陷入混乱之中。   他闭目养息了一阵,挣扎着站起身子,说道:“我已把举世无双、千古旷绝的一剑一掌传授于你,现在,我要你代我做一件事,但你必须先立下重誓,要替我做到。”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什么事必须要我立下重誓?”沉吟片刻,问道:“晚辈能够办得到么?”   银髯老人道:“你绝对能够办到,只怕你不肯去办而已。”方兆南道:“如若晚辈能够办到而不全力以赴,愿遭天诛地灭!”   银髯老人道:“此事容易至极,老夫要以最后一口真元之气。助霜儿打通·生死玄关’,在我用力把仅存一口真气逼出之后。人将立刻死夫。   但能否有助她打通生死玄关还很难说,我估计她在明日午时之前,当可清醒过来,如果她生死玄关未通,人必疲累不堪   他神色突然问变的十分严厉,接道:“如果她告诉你生死玄关未通,你就突然下手点她一处死穴,然后捡些于枝枯草,堆在这石洞之中,放起一把火来…”   方兆南惊道:“什么?”   银髯老人道:“你已立下重誓,如不听老夫之言,甘心天诛地灭……”   他忽然轻轻一叹,道:“这些我都是为她着想,你只管照我的话做。”说完,摇摇晃晃的向那缕衣村女走去,在她身后盘膝坐下。   方兆南惊愕的望着那银髯老人,只见他闭上双目,缓缓举起右手抵住那缕衣村女的背心之上。   片刻工夫,银髯老人枯黄脸上,陡然泛现出一片红光,满头热气,蒸蒸而上。   那静坐的缕衣村女,却反而平静下来,香汗全消。   石洞中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息,但方兆南两道眼神却不稍转瞬的一直盯在一老一少脸上,心中泛起极深的哀伤。   他为练习那一剑一掌,耗去了很多心神,静坐一阵之后。沉沉的熟睡过去。   侍他一觉醒来,已是满洞阳光,那缕衣村女仍然静坐未醒。   他深深吸一口气,挺身站起来,缓缓向洞口走去。   忽听一声“血池日”凄厉呼叫之声划空而来,不禁心头大惊,暗道:“知机子言陵甫又回来了,这疯疯癫癫的老人,武功奇高如若被他闯了上来,那可是不易抵挡,陈姑娘行功正值紧要关头,如被闯入山洞一扰,势非走火入魔不可。”   心念及此,大感焦急,探手捡起一根较长的松枝,隐在洞门之后,想道:“如若他真的闯了上来,为了这洞中一老一少的安全,只有出奇不意的施展偷袭了。”   但闻那“血池图”尖厉呼叫之声摇曳在山谷之中,逐渐远去消失,言陵甫似是由谷中直奔过去。回头看时,只见那缕衣村女半启樱唇,呼吸急促异常,满脸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不禁心头大骇,放腿急奔过去。他本想伸手去扶那缕衣村女,但在伸出双手之时,突然想到那银髯老人相戒之言,倏然缩回双手。   忽听身后。向起了一声轻微的冷笑,道:“不要动。”一方兆南急急转头望去,只见洞中之处站着一个青袍覆履,面如古铜,头戴方巾的老人。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竟不知他何时登上了突岩。   一阵惊奇过后,方兆南恢复了镇静神情,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老前辈找那一位?”青袍老人目光如电,环视全洞一周,冷然答道:“你们三位都不是老欲寻之人。”转身举步欲去。   方兆南见他要走,正合心意,怕他籍故多留,是以一言不发。   那知青袍老人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问道:“可见过两个背负判官笔的少年么?”   方兆南道“两人可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么?”   青袍老者喜道:“不错,不错,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方兆南道:“晚辈半月之前曾和两人相遇一次,但现在两人行踪何处,晚辈就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似不太相信方兆南的话,紧随着一句道:   “他们两人间行?还是有别人一起?”   方兆南道:“他们同行之人中有一位背插大刀的长髯老人青袍者者哦了一声道,“那定是神刀罗昆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姓名,晚辈不知道,除了背刀的老人之外,还有几位道长同行。”   青袍者者道:“那是天风道长和他门下弟子,看来你说的倒是实言。”   方兆南不愿让他多留,怕惊扰缕衣村女行动,紧接一句道:“晚辈素来不说谎言!”   青袍者者微一点头,缓缓转过身子,大迈一步,人已到了洞口。   方兆南暗暗舒一口气,正待回顾那缕衣村女,看看她情形有无变化,忽见那青袍老者一转身,人已跃回侗中。   两道目光盯在盘坐缕衣村女身后的银髯老人望了一阵,问道:“阁下贵姓大名?”   方兆南道:“晚辈方兆南。”   青袍老者又问道:”那女孩身后老人可是令师么?”   方兆南暗想:“那老人传我不少武功,论将起来,也算是我师父,但我如承认这老人是我师父,他势必又要问长问短。   他略一沉吟,道:“晚辈也是在这洞中和他们初次相遇。”   青袍老人面现怀疑之色,道:“原来如此!”双肩一晃,直向洞中欺去。   方兆南心头一惊,横臂一拦,挡住去路,道:“老前辈要干什么?他们正在行功,惊扰不得。”   青袍者者冷笑一声,道:“闪开!”左手一伸,横拨过去。方兆南左臂一收,右手随着疾向青袍者者子腕之上拂去。他在惶急之间,无意中用出那老人传授的拂穴手法,随手一击,迫的那青袍老者倒跃而退。   青袍老者口中噫了一声,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一阵,突然仰脸大笑道:“我葛天鹏已二十年不履江湖了,想不到后辈人物之中,竟有这等高手,老夫今天倒要讨教两招了。”   方兆南听他语气之中,大有动手之意,不禁心中焦急起来,深深一揖说道:“晚辈绝无和老前辈动手之心……”   葛天鹏突然提高了声音,接道:“老实告诉我,那老人究竟是谁?”   方兆南道:“晚辈确实不知他姓名身世,这个还得请老前辈原谅!”   葛天鹏冷哼一声,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能受你所骗”身躯微晃,人已欺近身侧,举手一掌,当胸击来。   方兆南看他来势奇快,心中甚是惊骇,而且掌风凌厉,威势也极猛,估计自己功力,绝难硬接这人一掌。   但如果闪避开去,势必要被他欺了进来,匆急之间,提聚真气,还击一掌。   但闻葛天鹏闷哼一声,忽然向后倒退三步,纵身一跃飞下突岩而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才觉出刚才一掌,竟然糊糊涂涂的击中了对方。   他根本未存打人之心,掌势随手击出,眼神却未随掌势移动。仅把全身真气提凝胸前,护住了几处要穴,准备硬挡对方一击,是以,掌势击中那青袍老者的什么地方,他也没有看到。   原来他在惶急之下,无意中用出老人情他一招“佛法无边”,此招耗去他心神最多,也在他脑际之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觉间就用了出来。   他呆立一阵,才缓步走到洞口,探头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离弦流矢般飞奔出谷,眨眼间转过一个山角不见。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银髯老人在传授一剑一掌之时的训告之言道:“可惜老夫对这一招旷绝今古的剑式,悟解的过晚,生平对敌之中,从未用过一次,至于这一招掌法,虽然不如剑招奇绝武林,但却有相辅剑式克敌之能,天下发有人能同时躲过剑掌齐施的攻击……”   当时他还未深信,但此刻却感到那银髯老人之言非虚了,立时又开始依照那老人所授的掌式变化,练习了两边。   方兆南这次心神集中,毫无杂念,但练来却感到繁杂无比。仅仅是一招掌法的变化,却耗去他一顿饭之久的时间,才算自觉   无错。”   待他再开始练习那剑招之时,不觉大吃一惊,原来那老人传授他剑式变化,竟然完全忘去。   他凝神静思,穷尽了所有的才智,才想起出剑之式,赶忙伏身捡起一段松枝,当作长剑施用,依照那老人传授的剑招,一剑刺出。   他心中虽记着了银髯老人相告之言,这一招,“巧夺造化”中,共有八个变化,但当他划出剑势三变之后,竟自停了下来。想不出下面的五个变化……   他反复演练了数十次,但只能在刺出剑势中演出三个变化。下面的五个变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禁掷去手中松枝,长长一叹。   忽然想起那缕衣村女,暗自责道:“我只管这般自私的练掌、练剑,如若惊扰了她,如何对得起老人的传武之赐、陈姑娘救命之恩……”   转头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仍然端坐无恙,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这时,她脸上的汗水已经消去,半启的樱唇也已合上,神态恬静,脸上微现着盈盈笑意。   他忽然发觉眼前这位少女,除肤色稍显黑些之外轮廓秀美,眉目似画,樱口棱角,齿排碎玉,再也找不出半点不美之处。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听她长长吁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左右瞧了一阵,口中轻轻的噫了一声,问道:“我爷爷呢?”   方兆南突然忆起那老人之言,不禁心头一凛,无法接言。那缕衣村女看他抵头不言,若有无限心事似的,不禁一皱眉头嗔道:“人家同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非所问的说道:“姑娘‘生死玄关’可已打通了么?”   缕衣村女点点头,道:“打通啦!”   方兆南松了胸中一口紧张之气,像是卸去压在胸口的一块千斤重石,神情舒畅,微微一笑道“哪就好!”   缕衣村女听得心中大奇,说道:“你说的什么呀?”   方兆南道:“我说的是老前辈以他老人家本身修成的真元之气,助了你一臂之力,果然得偿了他的心愿。”   他不想把那老人之言据实转告,随口支吾过去,但一时间又想不出适当的话说,是以说的生生硬硬,连他自己也觉得这几句谎言的破绽太多。   那知缕衣村女却似毫未听出破绽,长长叹息一声,道:“不知何故,我爷爷对我打通‘生死玄关’之事,特别关注,这几年来,日日以此事相勉于我,,唉!;如非爷爷日夜督促,再过十年,只怕我难以打得通生死玄关”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尚未见到爷爷的面,立时又问了一句,道:“我爷爷到”里去了?”   方兆南道:“他老人家就在你身后坐着。”   缕衣村女脸色一变,缓缓转过头瞧去。   她似已有了不幸的预感,那转头之势慢得异乎寻常。   她虽然尽量使转头之势缓慢,但目光终于投到那老人脸上。   只觉如受千斤重锤在胸口重击了一下,泉涌热泪,夺眶而出。   过度的震惊悲伤,她反而哭不出声来,只管呆呆的瞧着盘膝而坐的老人,热泪如断线珍珠般,一颗接一颗滚下粉腮颊。   方兆南缓步走了过去,低声间道:“陈老前辈……”   缕衣村女突然大叫一声:“爷爷……”一股气血,直冲胸口。她吐了一口鲜血后,晕了过去。   她从小离开父母,在祖父教养之下长大,祖孙之间,相依为命,茫茫人间,她也只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   如今一旦目睹她世间唯一的亲人,抛她而去,离开人世,此后人鬼殊途,永无见面之日.叫她如何不柔肠寸断,肝胆俱裂。   方兆南缓缓伸出右手,轻轻一触那老人手背,只觉僵硬冰冷,死去的时间似已不短,可笑自己一直守在这石洞之中,竟然不知这老人何时死去。   回头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已自行醒了过来,原来她生死玄关已通,真气已畅通全身经脉穴道,不致凝聚不散,是以晕厥不久,即自动清醒过来。   方兆南黯然叹息一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也不必太过悲伤,何况陈老前辈生前还要熬受经脉硬化之苦,这等举世无比的惨酷折磨,只怕非常人所能忍受,如非为着姑娘,只怕他老人家早已不愿生在人间了。”   缕衣村女慢慢的挺身坐了起来,拭去脸上泪痕,说道:“我爷爷可有什么遗言告诉你么?”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昨宵传授我武功之时曾经告诉我说。他死之后,把他尸体葬在侗外一座绝峰之上……”   缕衣村女突然伸出双手,抱起银髯老人的尸体,道:“在什么地方?快些去找。”   方兆南话还没有说完,正待接下去再说,那缕衣村女似已不耐,怒声叱道:“快些走啊!”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一般,面色间隐起焦急之色。   方兆南默然无言,转身当先出洞,心中却暗暗忖道:“我虽身受你救命之恩,但你也不可这般对我,这银髯老人传我武功,以后我常到他葬身之处,奠祭奠祭也就是了……”   他心中突然泛起了早些离开这少女的念头。   忖思之间,人已到了石洞口边。   他虽然自知轻功难以跃落这等高的距离,但却不愿有畏怯之情落入那缕衣村女眼中,纵身一跃,直向谷底飞去。   待身子将要落入谷底之际,猛然一提真气,竟然轻飘飘的脚落实地,回头瞧时,缕衣村女早已站在他的身后。   方兆南举手指着前面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说道:“就是那座高峰。”   缕衣村女微微点头,抱着祖父尸体,当先向前奔去。   她生死玄关已通,轻身之术突飞猛进,手中虽然抱着一具尸体,但奔行之势,仍然迅如飘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方兆南用出了全身的气力,仍然被她越抛越远,逐渐的消失了那缕衣村女的背影。   待他爬上那高出群山的绝峰时,那楼衣村女已经挖好了一个洞穴了。   峰顶上满是积雪掩遮了的山石草物,望去一片银白,只有那洞穴突处,可见到一些山石泥土。   那银髯老人仍然盘膝而坐的姿势,长髯在强劲的山风中飘飘飞舞……   楼衣村女回顾望了方兆南一眼,欲言又止,轻轻的伸出玉臂,抱起放在雪中的尸体,放人洞穴。   方兆南忍不住说道:“你就这般把他埋起吗?”   楼衣村女微一怔神,回头同道:“那要怎么埋?”   方兆南举目远眺.看群山尽在眼底,心头突然一动,暗忖道:“陈老前辈不选风景佳美之处,作他埋骨之所。单单选此绝峰,只怕别有用心。”   念头一转,突然想到银髯老人临死之前,曾经交给自己一个锦袋,嘱咐自己暂时代为保管,如那缕衣村女“生死玄关”未通,就把这锦袋投入江海之中,如那楼衣村女打通了“生死玄关”,就把这锦袋支付于她。   当下伸手人怀摸出锦袋,说道:“陈老前辈曾交给在下这只锦袋。嘱我暂时保管,待姑娘运功清醒之时,交于姑娘,也许陈老前辈在这锦袋之中,说出了他身后之事。”   缕衣村女接过棉袋,立时打开,方兆南却转身向绝峰一边走去。   忽闻一声娇叱,起自身后。道:“回来!”   方兆南一犹豫,回头问道:“姑娘可是叫我吗?”   缕衣村女道:“这山峰只有咱们两人,我不叫你,难道说给石头听吗?”   方兆南大步走了过来,心中却在暗自想道:“鲁南小店和她初遇之时,她是何等的知礼娴静,怎的现在却变得这般刁蛮   忽然想到,她是一个幼失父母之爱的弱女子,和祖父相依为命长大,一旦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自是难怪她性情急躁。心绪不宁,·一念及此、对她诸多无札之处,全部释然于怀。   缕衣村女把手中锦袋交给方兆南道:“你瞧眈吧!”   方兆南犹豫了半晌道:“这个……”   楼衣村女嗅道:“什么这个那个,我要你看,你就只管放心的看啦!”   方兆南打开棉袋。只见半只小巧的钢梭,和一纸白笺,笺上写道:“来年仲秋之夜,到泰山黑龙潭畔,凭此半截‘七巧梭’。讨还‘龙舌剑’……”   笺上显然余意未尽。但不知何故,却倏然中断,除此白笺和那半截“七巧梭”外.别无他物。   方兆南举起半截断梭,瞧了又瞧;除了发现梭尖一端,雕刻着“七巧梭”三个字外,再也找不出可疑之物。   那银髯老人并没有在锦袋中安排自己的后事。   缕衣村女看他只管瞧着半截的“七巧梭”发呆,不禁嗔道:“你怎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把半截“七巧梭”和白笺,一齐放在锦袋之中,笑道:“陈老前辈确实告诉过我,他死后把他尸体葬在这绝峰之上,如若咱们把他老人家的尸体、埋葬在土中,没有棺木保护,只要数月之后,尸体就化在泥上之中,日后咱们来奠祭他老人家时,只怕难以找出……”   缕衣村女忽然插口接道:“你日后当真会和我一起来奠祭我爷爷吗?”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对我有传授武功之赐,我自应把他当作师长看待。”   凝目望去,只见那老人尸体干枯的毫无血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他这般枯瘦如柴,想必精血早已干竭,在这等终年积雪不化的绝峰之上,尸体当可保持不坏,眼下问题,是要想出个法儿.保护他的遗体,不要被乌兽之类伤害到,”   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处,有一座六八尺的高大岩石,日光照耀下,晶莹透明,不禁心中一动,失声叫道:“有啦!这办法倒是不错。”   缕衣村女霍地挺身站了起来,道“什么办法不错?”   方兆南指着那岩石说道,“你那看岩石外面,不是有一片晶明玉物吗?”   缕衣村女道:“这等绝峰之上,冰雪终年不化,石外冰层,有什么好奇之处?”   方兆南道:“如果咱们把陈老前辈的尸体,冻在冰雪之中,在严寒保护之下,尸体决是不至腐坏。”   缕衣村女黯然点头,道:“你想的办法确实很好!”   方兆南纵身跃到那大岩石下,举手一掌拍去。   但闻呼的一声,饺饺落下几块碎冰。   要知这等千年积冰,紧硬无比,方兆南这一掌用足了六成功力,竟难劈裂冰层。   缕衣村女抱起老人身体,找到峰后一处终年难见阳光之处。和方兆南一齐动手,破开冰层积雪,把那银髯老人尸体放人冰窟之中,然后缓缓堆上积雪,皑皑白雪,逐渐掩没了银髯老人的尸体。   寒风凛冽,吹飘着两人的衣袂,那缕衣村女秀美面颊上,直垂着四个冰条。   原来她埋葬尸体之时,泪水由眼角缓缓滴下,冷风扑面,严寒透骨,不待她泪水滚下面颊,已然在脸上结成了冰条。   方兆南帮着她堆好雪后,叹道:“姑娘准备到那里去?”   缕衣村女举手拂去脸上的冰痕,茫然一笑,道:“茫茫世界。没有栖身立足之处,我就留在这里伴守着爷吧!”   方兆南道:“绝峰酷寒,生物绝迹,姑娘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常居此处。”   缕衣村女重又取出怀中锦袋,瞧了白笺一眼,道:“那我就到泰山黑龙潭去吧!”   方兆南道:“笺上既未指明你找什么人讨剑,又无对方住处,不届中秋,去也无用!”   缕衣村女双目一瞪,逼视住方兆南道:“留这里不行,去泰山也不行。你要我到那里去呢?”   方兆南道:“姑娘难道就没有一处可以投奔的亲人吗?”   缕衣村女摇摇头,答道:“除了我死去的爷爷之外。举目世间,我没有一个亲人……”   方兆南道:“你的父母呢?”   缕衣村女茫然一笑,答道:“自我了解人事之后,就随在爷爷身边,从未听爷爷谈过我父母之事。”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倒是极为难办之事,她一个毫无经验阅历的女孩子,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应付江湖间重重险诈,眼下只有暂时让她和我走在一起,先去抱犊岗救了师妹再说。”   心念一转,说道:“姑娘既无一定行址,不如暂时和我同到鲁南一行……”   缕衣村女缓缓的起身接道:“要我陪你同到鲁南一行可以。但你得答应来年仲秋,陪我到泰山黑龙潭畔一行。”   方兆南暗暗想到:“我是为怕你孤伶,那里要你陪我。”但又不便出言解说,只好微微一笑,道:“好吧!如我届时有暇,当奉陪姑娘同赴泰山一行就是!”   缕衣村女仰脸望着天际默默沉思了一阵,突然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和你同行在江湖之上,被人瞧在眼中,定然会取笑于我……”   方兆南倒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几句话,不觉听得微微一怔,心下暗自想道:“这倒不错,男女之嫌,总得设法避避才好。”   正待答复,那缕衣村女已抢先接道:“我从小随在爷爷身侧长大,本对男女之嫌看得很淡,不知何故想到和你同行之事,心中忽然会紧张起来。”   方兆南道:“这也难怪,姑娘十几年中,除了和陈老前辈在一起外.从未和生人接触相处……”   缕衣村女不待方兆南说完,接道:“但我心里却又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陡然站起身子,缓步向峰下走去。   方兆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极深的感慨,暗自叹道:“像她这等孤伶无依之人,从小就在寂寞之中生活,追随着白发苍苍的祖父,上下两辈,相差了五六十岁,只怕连个伴她游乐之人,也是没有,实难怪她胡思乱想,语无伦次。”   一念及此。心中油生同情之感,忖道:“以后我要对她多多照顾,让她明白人世之上,除了她死去的祖父,还有和蔼可亲之人,用最大的容忍,慰藉她孤零生活中养成的寂寞之心。”当下放步追了上去。   两人走了十几里路,缕衣村女从来回头瞧过方兆南一眼;方兆南也未和她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相随身后。   其实她内功精深,耳目灵敏无比,只听步履之声,已知方兆南紧随身后面行。   第十一回 献神丹医治众豪     缕衣村女生平之中,除了祖父之外,从未和男人单独相处在一起,陡然和一个年龄相若英俊潇洒的男人走在一起。而目.今后还有着极长一段相处的时日.只觉心中生出了无比的紧张,千情万绪,纷涌心头,但仔细想去,却又都是些茫茫渺渺,无可捉摸之事……   忽闻一阵喝叱之声,飘入耳际,使她纷乱的情绪,暂时平静下去,回头望着方兆南问道:“咱们要是遇上了别人时,你要如何称呼于我?”   方兆南听得一呆,暗道:“这倒是一个难题?”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   缕衣村女轻叹一声,道:“我的名字叫陈玄霜,爷爷活着之时,常常叫我霜儿.你也叫我霜儿吧!”   方兆南道:“霜儿两字。我岂能叫.我叫你霜姑娘如何?”   陈玄霜摇摇头道:“不好,你这般称呼我。别人听到了,就知道咱们是素无瓜葛的陌生之人,孤男寡女,走在一起,岂不让人笑话?”   方兆南听她说的似是而非.不禁莞尔一笑,道:“那我要叫你什么?”   陈玄霜嗔道:“要你叫霜儿.你下肯,那你就干脆别叫我好了!”   方兆南早已对她存下容让之心,是以对她嗔怒刁蛮之态,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她轻嗔薄怒之间。别具一种天真娇稚情态。不禁又是微微一笑。   陈玄霜看他毫无焦急模样,心中更是气恼,怒道:“你笑什么?人家心里急得不得了,你倒是满开心的。”   方兆南脸色一整,答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只是怕大委曲了你。”   陈玄霜道:“你说来听听?”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传授过我的武功,我虽未行过拜师大礼,但已有授艺之实,如若陈姑娘不觉唐突,不妨唤我师兄,这样别人听起来既不刺耳,咱们也可名正言顺的走在一起了!”   陈玄霜嫣然一笑,道:“这办法倒是不错。”   忽闻前面山谷之中喝叱之声,愈来愈大,隐闻双物交击之声,似是正有人在动手。   陈玄霜侧耳听了一阵,道:“咱们到前面去瞧瞧,看什么人在动手好吗?”   她生死玄关已通。武功已步人了另一境界,耳目也较前更为灵敏,方兆南只是隐隐可闻,但她却听得十分清楚。方兆南道:   “咱们去瞧瞧可以,但却不能停留大久。”   陈玄霜应了一声,放步向前奔去。   方兆南也施出轻身功夫,全力疾追,片刻之间,转过了两个山弯。用眼望去,只见长发散披的言陵甫,挥舞竹杖,正和一个身着青袍,手执文昌笔的老者,打得难解难分。   在两人动手各侧,横卧着神刀罗昆、葛煌。葛烯,以及天风道长和他门下的四个弟子。   方兆南看的暗里叹息一声,忖道:“天风道长等人定因走到这山谷之后。背上掌毒发作,卧病难行……”   只听言陵甫大喝一声,手中竹杖突然一变,杖风如啸,攻势急转凌厉,杖影滚滚,成势十分惊人。此人虽然疯疯癫癫,但武功却是丝毫无减,而且更觉勇猛彪悍。   方兆南曾用一招“佛法无边”击退那长衫老人,还隐隐记得他自称葛天鹏。   但见他笔影纵横,撒出满天精芒,和知机子言陵甫武功相当,难分上下,不禁心中暗生惊骇忖道:“此人武功这般高强,如非陈老前辈传授我的一招佛法无边侥幸胜他,只柏早已送命在此人手中了!”心念及此,不自觉又凝神思索那一招佛法无边的变化起来。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看了两人动手情形之后,忽然仰首静立,神情木然,不禁芳心一跳,低声说道:“方师兄你怎么啦?”   方兆南啊了一声,如梦初醒一般,望着陈玄霜,问道:“陈姑”叫了一半,慌忙改口道“霜师妹叫我了吗?”   原来他正在用心思索那招“佛法无边”的变化,根本没听清楚陈玄霜说的什么?   陈玄霜道:“你这人的心哪,不晓得被什么吃啦!人家给你讲话,你总是听不明白!”   方兆南讪讪一笑,道:“我正在想一件事,师妹就再说一遍吧!”   陈玄霜大眼睛眨了两眨,答不出话,想了半晌道:“不要说啦!现在就是说也说不清楚。”   方兆南奇道:“为什么?”忽然若有所悟,接道:“是啦!你定然是在问我在想的什么心事!”   陈玄霜忸怩一笑,道:“我才不管你呢!”   突闻葛天鹏厉喝一声,文昌笔陡然急攻三招,幻化出一片笔影迫得言陵甫退了两步。一笔翻天逼退言陵甫横笔问道:“大驾可是誉满江湖的神医知机子言陵甫道兄吗?兄弟葛天鹏。”转脸瞧了方兆南一眼,立时又转回头去。   言陵甫双目回睁,逼视着葛天鹏,听他说完话后,突然大喝一声:“还我血池图来。”   举手一杖“泰山压顶”猛劈而下。   葛天鹏一皱眉头,横跃三尺,避开杖阵,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言陵甫神志迷乱,那里能听得清楚,呼的一杖“力扫五岳”横扫过去。   葛天鹏脸色大变,向后一闪,避开杖阵,反手一笔“画龙点睛”,直击过去。   两人重新交手,较刚才尤为猛烈,葛天鹏不知言陵甫神志迷乱,只道他不屑和自己谈话,不觉激起胸头怒火,文昌笔连续演出杀手绝学,寒芒电转,攻势凌厉异常。   言陵甫虽然疯疯癫癫,但手中竹杖纵打横击,猛勇无伦,和葛天鹏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两人功力相差不远,武功也在伯仲之间,这一全力拼搏,更显得凶猛绝伦,惨烈无比。   方兆南目睹两人激烈恶战,心中突然一动,暗自忖道:“言陵甫这等见人就打的疯癫之状,终非善局,他武功虽然高强,但灵智心机尽失,以眼下所见情势而论那‘血池图’藏在他身上,决非长久之策,必须早些设法把它取回!”   抬眼望去只见两人激战之势,愈发猛烈,言陵甫久战之后,已不似初动手时那般稳健,攻势虽然迅快,但已隐隐呈现后力不继之态。杖法也渐见散乱。   反观葛天鹏,经过一阵急打猛拼之后,似已知遏上劲敌,胜败之分,决难在百招以内分出,心神惭定,不再抢攻,以闪避和轻巧的身法,蓄力游斗,准备待对方真力将要耗尽之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击求胜。   方兆南冷眼旁观,默查双方激战情势,估计言陵甫再难支撑到五十个回合以上。   念转意决,回头低声对陈玄霜道:“霜师妹请在此等我片刻。我把那施竹杖的疯癫之人引开,免得他伤在施笔之人的手中。”   陈玄霜道:“怎么,你认识他吗?”   刘匕南道,“其人和我有过数面之缘,以医术驰名江湖,只因丹炉被人毁去,使他耗去十余年心血采集的灵药。毁于一旦,一急之下,竟然急成了疯癫之症,但他内功精深,又极擅医术,我想过些时日,当可慢慢好转……“陈玄霜叹道:“可惜爷爷死了,如果他老人家还活在世上,定然可以疗好他的疯癫之症。”   方兆南叹道,“唉!可怜一位享誉江湖的侠医,竟然自罹疯病……”纵身一跃直向两人冲过去。葛天鹏自被方兆南一招佛法无边击退之后,对他早已心存戒惧,一方面和言陵甫动手相搏,一面暗中留神着方兆南的举动,瞧他纵身直冲过来、不自觉的收笔向后跃退了七八尺。   方兆南一心取回“血他图”,也未理会葛天鹏,横身拦在言陵甫身前,笑道:“言老前辈还认识晚辈吗?”   言陵甫凝目呆呆的瞧了方兆南一阵,突然大喝一声,举手一杖劈下。   方兆南知他神志不清,早已暗中运气戒备,横里一跃闪开五尺,笑道:“言老前辈如想找回失物,就请随在晚辈身后。”也不容言陵甫答话,转身向前奔去。   言陵甫果然紧随身后迫去,一面大声叫道,“你就是逃到天边,我也要追上你!”   方兆南一语不发,只管放腿疾奔,他知对方功力要比自己深厚,脚程也比自己快速很多,如若被他追上,缠斗起来,只怕难以脱身,是以不敢和他说话,怕分散精神,影响奔行速度。   他自得那银髯老人传授之后,日夕用心苦练,不知不觉之间,武功已增进很多,奔行脚程,也较前快速不少,片刻之间,已越过两三个山岭。方兆南流目四顾,只见四野一片静寂,立时停下了脚步,正待转身过去,忽觉一股杖风疾扫过来。   原来言陵甫紧追身后,一见方兆南停下身子,不问青红皂白。呼的一杖拦腰扫去。   这一招来势劲急,发难又大出方兆南意料之外,再想跃身闪避之时。已自不及,匆忙中一挫身子,回头拍出一招“佛法无边”。   这一招耗去他心神最多,记的也最清楚,是以不觉间就用了出来。   但觉掌势糊糊涂涂的,触按在对方身上,言陵甫大叫一声向后退去。   定神看去,才发觉这一掌正好按在对方右臂之上,如非这一掌按中对方右臂,势非被杖势扫中不可。   言陵甫似是受创不轻,跃退之后,一直瞪着双目望着方兆南发呆,未再抢攻。   他和葛天鹏力拼了数百招,早耗去大部真力,方兆南反臂一招,“佛法无边”虽然未用出全力,但因在慌急之下,已用七成劲道。   言陵甫已筋疲力尽之躯,如何还能受方兆南这奇奥的一击,只觉右臂肩骨之处,痛疼如折,一条左臂再难运转,因他神志不清,也不觉得对方手法的奇奥,只知运气调息。   方兆南一击得手,逃过了一杖之危,立时用心思索如何取得他身上的“血他图”。   他虽聪明绝伦。机智百出,但却忠厚,虽然心知此刻,击倒对方并非难事,但却不忍出手伤害到他一个疯癫之人,付思良久,仍然想不出取图之法。   言陵甫一直静静的站着,目光迟滞,怔怔的望着方兆南。   忽听他轻微的哼了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方兆南看他转身欲去,不禁心头大急,急迫:“老前辈那里去?”纵身一跃直扑过去。   言陵甫听得身后呼叫之声,本能的回头劈出一掌。   方兆南去势劲快,收势不及,只好右掌疾吐,硬接言陵甫的一掌。   但闻一声砰然微响,双掌接实,方兆南被撞得由空中直落下来,言陵甫却踉踉跄跄的向前退了几步,一跤跌在地上。   方兆南略一运气调息,缓步走了过去,只见他双目微闭,侧卧地下,乱发散覆,竹杖竖陈,看的人心生凄凉之感。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伸手撩开言陵甫的长衫,以极迅快的动作,取回“血池图”藏入怀中,然后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推拿言陵甫的穴道。   这可怜老人,似是受伤极重,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睁开了眼睛。   方兆南看他清醒过来,黯然一叹,纵身而起,放腿向来路奔回。   陈玄霜正在四面张望,见他回来,很快的迎了过去,低声说道:“这些人个个都受了重伤,而且脸色惨白,只怕是难以救得活了……”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叹道:“如果爷爷还活在世上,就是他们伤势再重一点,也死不了,可惜爷爷……”两行泪水,顺腮而下,滴在了方兆南的手上。   方兆南劝道:“霜师妹别再伤心,需知世间没有不死之人。不散的筵席。转眼望去,只见葛天鹏已把那些倒卧谷旁的受伤众人,全部移聚在一处,脸上神情黯然,默默无言的站在一侧。他似自知无能救得几人性命,也不设法解救。   只见那躺在地上之人,有两个年轻道装的,身体已然僵硬。八成是早已死夫,其他之人虽然还像活着的样子,但个个脸色惨白形态枯瘦,眼圈深陷。想必是这几人走到这山谷之中、伤势发作,难再行动,立时席地而坐,调息伤势,风雪交加,鸟兽绝迹。几人纵然带有干粮,亦必用尽,饥寒交迫,伤势煎熬,致落得这般模样……   忽然心头一寒,暗道:“这几人都是那红衣少女所伤,不知她用的什么功力,竟然如此歹毒,但她对我心中怀恨,只怕超过眼下几人很多,何以竟然不肯下手伤我,难道对所下之毒手还未发作不成?”   一念及此,忽觉背上隐隐作痛,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忽听葛天鹏自言自语说道:“惶儿、炜儿,想不到你们初出江湖。就遭了这等毒手,我来晚一步,父子们竟成水诀!”伏身抱起葛煌、葛伟,转身而去。   他此时正沉浸在极度的伤痛之中,心神恍恍惚惚,抱着葛煌。葛伟,直对两人冲去。   方兆南疾向旁侧一闪,让开了去路。   一阵冷风吹来,飘起了葛天鹏衣袂;也使他恍惚的神志,忽然一清,倏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倒卧在路侧的天风道长等,又缓步走了回去。   只见他蹲下身子,把倒卧在地上几人扶了起来,分别在几人背后“命门穴”上击了两掌。   方兆南默算时间,自己在那山洞之中渡过了半月时间,而天风道长诸人,仍然停在这山谷之中,依几人未能远去而论,伤势定然发作极早。   但以几人还未死去来看,那红衣少女下手虽然阴毒,但必然是一种缓缓伤人的阴歹工夫。   方兆南心中暗道:“我身上现有言陵甫相赠的‘辟毒镇神’丹。何不拿出来试上一试,如能救得几人性命,也算一件大善事。”   他探手入怀摸出药物,大步走了过去,说道:“在下身上带疗治毒伤的丹药,但却不知能否医得这几位的伤势……”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不过眼下他们都已奄奄一息,纵然药物难以收效,倒也不妨一试,不知老前辈是否同意?”   他怕药物用错,反而会促使几人早死,特地事先把话说明。葛天鹏曾被他出手一击而中,知他武功奇高,听说他身怀药物,当非妄言,以他之能,或能救得几人和爱子生命。   当下,点头说:“小兄弟既肯出手相救,老朽甚是感激。这般人中,除了老朽犬子之外,都是多年好友,小兄弟但请出手。眼下他们都已是生机全绝,纵然用错药物,那也是天不假年,怪不得你。”   方兆南打开瓶塞,倒出了几粒“辟毒镇神丹”分别送入各人口中,呆呆望着几人服下药物后的反应。   他这误打误撞的下药,还真是被他撞对,那“辟毒镇神丹”,正是那红衣少女“赤练毒掌”的克星,对症投药、收效奇快。几人服下药物,不到一顿饭的工夫,竟然都气息转重,脸泛血色了。   葛天鹏眼看各人服下药丸后,大有转机,心中对方兆南异常感激,抱拳一礼,道:“老朽久已不在江湖之上走动,请恕老眼昏花,不识高人!”   方兆南道:“晚辈不过碰巧施药,怎敢当这等称谢,老前辈请留此等待他们醒来,晚辈还有要事,必须赶路,就此告别!”拱手为礼,站起身子,向前疾奔而去。他怕这几个人一醒来,又要和他纠缠不情,是以不愿多留,一口气跑过了几座峰岭,才放慢脚步而行。,陈玄霜一直和他联袂而奔,她的轻身功夫本高过方兆南许多,是以不管他奔行如何迅快,都能从容相随,不快不慢的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兼程赶了数日,已到抱犊岗下,方兆南费了半日时间。才找着出那怪岖所居的山谷。   方兆南一面走,一面留心着四周山势形态,只怕找错了路。   忽听水声淙淙一道山泉由峰上倒垂而下,流在一片突岩之上。溅起一片水珠。   他那日被那怪妪抓起身躯,送出山洞之时,曾被泉水淋个满头满身,是以,对那垂泉记得特别清楚,一见垂泉,立时向那突岩之上攀去。   一口气攀上突岩,举手击在石壁之上,高声说道:“老前辈快些开门.晚辈送药来了。   他一连叫了数声,不闻答应。   抬头望去,只见阳光耀目,心中忽然想起,暗道:“是了,那怪妪身上满涂有化肌消肤的药物,不能见得阳光,看来只有等到深夜了。”   忽闻一阵衣袂飘风声,陈玄霜紧随他跃上了突岩,问道:“你要找什么人,为什么跑到这等地方?”   方兆南指指石壁,低声的说道:“那人就住在这石壁之内,不过,咱们现在还不能见到她的。”   陈玄霜奇道:“为什么?咱们合力把石壁打开,不就可以见到他了?”   方兆南摇摇头低声说道:“不行,人家也不是故意不和咱们见面。实有难以见面的苦衷。”   陈玄霜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跑来见他,既然见不到,咱们走吧!”   方兆南道:“等到天色入夜,就可以见到她啦!”   陈玄霜听得一怔,道:“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不肯见人,却要在晚上会客,那他定然不是人了……”   方兆南急道:“别乱说,要是让她听到了,那还得了?”   陈玄霜道:“听到就听到,怕什么?哼!你怕他,难道我也一定要怕他吗?   她说话声音,愈来愈大,似乎故意要让那壁中之人听到。   方兆南知她任性无比,此刻劝说于她,不但于事无补,反将弄巧成拙,赶快站起身子,拉着她说道:"咱们到别处谈去。”   陈玄霜缓缓站起身子,突然飞起一脚,向那石壁之上踢去。   方兆南吃了一惊,想拦阻她时,已自不及,只惊得呆在当地。   陈玄霜将要踢中石壁之时,突然身子一旋,一个大转身。向突岩下面纵了下去,落在一株突出的矮松之上,仰脸拍着手笑道:“下来呀!”   方兆南纵身追下,笑道:“这几天来,我刚想说你乖了,你竟又顽皮起来!”   陈玄霜道:“你几时称赞过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方兆南道:“我还没有说出口来,你自然不知道了。”   陈玄霜嫣然一笑,纵身跃下,两人坐息之处,四面都是山壁环绕,不受严寒风雪侵袭,却仍然生着满地青草。   陈玄霜躺在草地之上,望着天空几片飘浮的白云,只觉人生变幻,际遇,有如无际蓝天上的浮云,飘泊难定,感怀身世,不觉悲从中来,两行晶莹泪珠,夺眶而出。   方兆南也正在暗暗的想着心事,九宫山中连番出入意外的际遇,延迟东归日期虽未逾越三月限期,但距届满只不过四五日时光,不知被那怪抠留居石洞的瑛师妹,该如何望眼欲穿了……,   如若那怪妪不守限约,或是她那残损的身躯,已无能再支撑下去,会不会迁怒于师妹,而把她伤在手下……   转头望去,只见陈玄霜泪水下停的滚下双颊,赶忙劝道:   “陈老前辈已经逝去,哭有何补呢?”   陈玄霜道:“从我记事之日,就只有爷爷一人教养我,可怜我连父母容貌也未见过一面,如今爷爷又弃我而去,茫茫世界上,只有我一个无依靠的女孩子,这孤苦无依的凄凉景况,你要我何去何从?“   方兆南道:“人世问凄凉之事太多,这孤苦无依又何至姑娘一人?”   陈玄霜拭去脸上泪痕,挺身坐了起来,道:“怎么?难道你也和我身世一般……”   她本想说一般凄凉,但话将出口之时,忽然觉出这几句话,有些不妥,倏而住口。   方兆南道,“我虽托福皇天,父母健在,但我却眼看一件比姑娘际遇更为凄凉之事……   陈玄霜道:“世上千千万万的悲惨之事,但如非身受之人。只怕难以体会出个中痛苦。”   方兆南道:“那人虽非我生身父母,但却是我授业恩师,师伦大道,传艺情深,比起父母之恩毫无逊色,唉!他们际遇之惨,比姑娘有过之而下及,全家老幼尽遭惨杀,只余下一个比你稍大的女孩子……”   陈玄霜道:“那一定是你的真师妹了?”   方兆南道:“你也不是假的啊!陈老前辈在十余日中传授我武功,纵用上三五年时间,也难学得。”   陈玄霜幽幽一笑,道:“你来抱犊岗上,可是要找你师妹吗?”   方兆南道:“不错!她被一个遭人毒害囚禁山洞中的怪妪,留作人质,迫我到九宫山寻找言陵甫,替她讨取九转生肌续命散,以药易人。”   陈玄霜不再追问,闭上双目,缓缓的躺在草地上,一阵山风吹来,飘起她垂散的秀发和褴缕的衣袂。   方兆南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羞愧之感,暗道:“我只管日夜兼程赶路,连一件衣服也不知替她制作。”   心中愧疚丛集。只觉太对不起她,缓缓伸手扶着她飘垂的散发,低声说道:“咱们俩只管赶路,连一件衣服也没给你作,想来使我不安的很!"陈玄霜道,“我从小就穿补过的破衣服、穿惯了,师兄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方兆南虽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而且她一付冷漠庄严的神情,心中纵有亲切之言,也叫你不敢说出口来。   他忽然觉得这女孩的性格,和那为逼自己吞服“血地图”而以身相许的梅绛雪,有些不同,但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却无法明确的说出来……   正忖思间,忽然听得一阵步履之声,由身后传了过来。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腰束白布带子,手执巨斧,肩挑柴担的大汉,急步奔来,他身后跟着一个肩扛禅杖,足着芒履,年约四旬的中年和尚。   方兆南一见来人,立时认出是袖手樵隐门下弟子盛金波,立时大声叫道:“盛兄别来无恙吧?”   盛金波转头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又来我们朝阳坪下做什么?哼!是否觉得麻烦还没有找够?”   方兆南本想问他张一平的下落,但听得盛金波一番顶撞之言,一时间想不出恰当措词回答,不禁呆在当地。   陈玄霜忽然挺身而起道:“朝阳坪非你们私有之地,我们高兴来,你管得着吗?哼!多管闲事!”   盛金波被她顶懂得愣了一愣,道:“一个女孩子家,说话没轻没重,成何体统,我盛金波堂堂六尺之躯,岂肯和你个女孩子家呕气!”   回头对那和尚说道:“咱们走吧!”转身放步而行。   陈玄霜娇喝一声:“站住!”   正待放腿追去,却被方兆南一把抓住了左腕,劝道:“我们还有正经事办,别再多惹事啦!”   盛金波已然停下脚步,那中年和尚也把扛在肩上的禅杖,取在手中。   陈玄霜看两人都似摆出动手相搏的态势,平熄的怒火,陡然间又冲上心头,低叱一声:   “放开!”   用力一挣,摔脱了方兆南握在左腕的右手,一提真气,直冲过去。   那中年和尚随在盛金波身后而行,停下步来,正好挡在盛金波的前面。   陈玄霜冲到那和尚面前,星目一瞪,道:“站开去,是不是想挡我去路!”   中年和尚合掌道了一声佛号,道:“女施主请看我佛之面,暂息胸中之愤,贫僧千里兼程赶来,有要事面谒这位盛施主的恩师,事关千百武林同道生死,急如星火,延误上一刻时光,即将多增加一分危机,唉!也许将贻害几条人命……”   陈玄霜笑道:“你说了半天,我一句也听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那和尚似是异常焦急,神情间甚是不安的说道;“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死亡标识‘七巧梭’重又在江湖之上出现,而且江湖   各大门派的掌门之人,和黑道上的高手,都接到一张通知,限令今年端阳之日.齐到冥岳‘绝命谷’中,赴她‘招魂宴’。   如若届时不到,一月之内尽戮背约之人的全家亲友,刀刀诛绝,一口不留……”   说至此处,突然想到和这样一个女孩子家,谈论目下江湖上惊天动地的大事,实是有些不伦不类,赶忙收住话锋。   和尚合掌一礼.接道:“因此事关系太大,贫僧奉命来此,邀请袖手樵隐史大侠破例出山,共筹挽救此一浩劫的办法,女施主如不肯忍一时之气,和盛施主动手相搏,只怕激怒了……”   忽觉得下面之言说出口来,不但于事无补,恐将引起对方反感,高喧一声:“阿弥陀佛!”住口不言。   陈玄霜看那和尚满脸愁苦之容不觉微微一笑。道:“绝命谷中招魂宴,听来倒像是有点可怕!”   那中年和尚听她随口说来,轻轻松松,脸上毫无紧张之色。摇头一叹道:“女施主年纪幼小,自然不知三十年前传言江湖之事。”   陈玄霜探手人怀,摸出爷爷遗留的锦袋,拿出了半截“七巧棱”,道:“你说那江湖上视为死亡标识的‘七巧梭’可是此物吗?”   那中年和尚.虽然看她从怀里摸出半截断梭,但还不信那是“七巧梭”,那知凝神一看,登时脸色大变,全身微微颤动了一下,回头拉着盛金波,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走去,眨眼问消失不见人影。   陈玄霜看那和尚惊慌之态,心中甚觉好笑,凝目寻思片刻。回头对方兆南笑道:“那和尚怎生这等害怕这支半截断梭呢?咱们追上去,问问他去!”   方兆南已知袖手樵隐武功高强,追上去只怕将要惹出一场麻烦,立时劝道:“人家既然害怕此物,咱们如果追了上去,只怕给人家增了很多麻烦,我看还是别追算了!”   陈玄霜只不过是觉得好玩,一听方兆南劝不要追赶。也就不再坚持。微微一笑道:“好吧!这次依你就是……”   忽然脸色一整,接道:“你是怕我追了去,招惹出麻烦,误了救你师妹的大事吗?”   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怔,道:“救我师妹之事,纵然误一天,也不要紧,我是怕你追过去,和人打起来,如果伤了别人,彼此无怨无仇,心中定然感觉难过,如若咱们被别人打伤,那就更不值得啦!”   陈玄霜听他一番解说之后,芳心甚感安慰,嫣然一笑,道:“我只道爷爷死了之后,世界之上再也下去有惜我怜我之人…”   忽然想到言中之意太过露骨,倏而住口不言,缓步向前走去。   在她童年到少女这些岁月之中,一直未能快快乐乐的玩过,因而使她性格之中潜藏了强烈的热情,和极尖锐的反抗意识。这两种大不相同的观念,使她自己也无法把握自己的性格,爱恨交织,忽冷忽热。。   方兆南默然相随她身后面行,一语不发,但在这几日观察之中,已然觉出此女喜怒难恻,有时间笑届如花,极是平和温柔。但有时却是半日不言不笑,沉默的可怕。   商人默默走了一段路程,陈玄霜突然回过头来问过:“方师兄,我心中想到了难解之事,不知你是否能够解得?”   方兆南道:“你且说将出来,让我帮你想想看。”   陈玄霜微微一笑,道:“那和尚见到我这半截断梭之后,惊慌而去,不知是何用意?”   方兆南略一沉思,说道:“他见你手中断梭,定然误认了你也是冥岳中人,故而惊慌而去,那也是人之常情。”   陈玄霜道:“可是爷爷又怎么会把这数十年前,震慑武林人心的死亡标识,留在这锦袋之中呢?难过我真的……”   她瞧了方兆南一眼.倏然住口不言。   方兆南听得心头一震,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她祖父留下这半截断梭,不知是何用意,看来此事只有到泰山黑龙潭畔,凭此断梭取剑之时,或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陈玄霜看他默然不言,不禁又追问道:“你在想什么心事。难道你真的怀疑我也是冥岳中人吗?”   方兆南摇头道:“陈老前辈留此断梭,用意定然很深,姑娘纵非冥岳中人。只怕也和‘七巧梭’有什么恩怨牵缠……”   陈玄霜凝目沉思,想从记忆之中,找出点可资追索的痕迹,但她想了半天,脑际中仍然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一点能和“七巧梭”关连一起的事。   她不禁幽幽一叹,道:“我对自己身世,一直就模糊不清,父母形貌,一点也记忆不起,当我记事之日,就和爷爷住在一起。”   方兆南劝道:“也许陈老前辈早已预作安排……”他微一沉;忖,接道:“陈老前辈,武功绝世,医术通神,自非无名之人,师妹身世将来不难查出,何苦自找无谓烦恼呢?”   陈玄霜展颜一笑,道:“你说的也是,像我爷爷那样高深的武功,举世也难找出几个,如果他不是身受内伤,定然要名列一代武学宗师。”   方兆南抬头看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笑道:“天色已是不早,咱们在此坐息一阵,等候天色入夜,去救我师妹出来,就可离开此处,道名满天下的西湖游览一番。”   陈玄霜道:“西湖好玩吗?”   方兆南正待答话,陈玄霜又抢先说道:“我知道西湖乃天下有名的风景之区,山明水秀,自然是好玩的地方,咱们快些休息吧!”   两人盘漆运息了一阵,待天色初更时分,起身向那山洞奔去。   方兆南白天来过一次,早已把地形记熟,一口气便奔到那流泉突岩所在。   待方兆南登上飞泉之下的突岩时,陈玄霜早已停身在上,飞起一脚,向石壁之上踢去。   方兆南大声喝道:“霜师妹不可乱来!”出声阻止之时,已迟了一步,但闻砰的一声,已然踢中了石壁。   只听壁间回音嗡嗡,这一脚显然踢在石门之上,方兆南心头有如鹿撞一般,咚咚乱跳,只怕这一脚要踢出一番大祸。   那知过了半响,仍不闻有何动静,心中大感奇怪,举起右手,轻叩石门,高声说道:   “晚辈已取得九转生肌续命散,老前辈快请开门。””   他一连唤了数声,石壁门既未开放。也未闻有人答应之声。   陈玄霜突然插口说道:“也许那老妪已经伤重死去啦!”   方兆南心头一凛,道:“那怪妪在这石洞之中住了几十年。都能够撑得过去,何以会在和自己相约的三月限期之中死去   陈玄霜嗤的一笑,道:“方师兄,人死只要一会儿的工夫呀!”   方兆南久叫石门不开,心中本已怀疑,再听陈玄霜连番提说,只感背脊之上,陡然升起来一股寒意。打了一个冷颤。自言自语的说道:“那老妪冷怪无比,如若真的伤重而死,只怕我那师妹也难以逃出她的毒手。”   他愈想愈怕。不禁火起,飞起一脚踢在那石门之上,厉声说道:“晚辈并未延误三月限期,老前辈何以闭门不见?”   但闻山石嗡嗡回声,显然这一脚又踢在石门之上,但却仍不闻石壁之内。有何反应。   陈玄霜道:“咱们把这石门打开,进去瞧瞧吧!”   她说打就打,双脚齐飞,连踢石壁。   第十二回 玉骨妖散骨石窟     这一块石门,只不过有数寸之厚,那里经得住陈玄霜连续飞脚猛踢。   不足一盏热茶工夫,已被她跟得裂痕横生,方兆南忽然伸手阻挡住陈玄霜,说道:“那怪妪擒拿之术,甚是厉害,师妹你别着了她的暗算。”   陈玄霜盈盈一笑,道:“我不怕!”潜运真力,用手一推。   那石门立时片片破裂。   她果是胆大无比,方兆南把那怪妪描绘得如何厉害,她竟仍然不放在心上,一掌拍出,纵身直向那石洞之中跃去。   方兆南怕她遇上什么凶险,紧随她身后跃入山洞。   忽听陈玄霜啊哟一声,娇躯疾向后退,偎入方兆南怀中。   方兆南不自觉伸手一抱陈玄霜偎来娇躯,问道:“什么事?”   陈玄霜缓缓由他怀中抬起头来,说道:“我害怕……”羞怩一笑,住口不言。   方兆南道:“怕什么?”定神瞧去,只见那依壁而放的石板之上,横卧一具骷髅,除了头上还余有一点皮肉,和那长长的头发,仍在之外,全身上下各处皮肉都已化尽,只余下森森白骨。   方兆南不禁大吃了一惊,叫道:“瑛师妹!”他在焦急之间,用力甚大,但闻满洞回音,盈耳尽都是呼唤瑛师妹的声音。   陈玄霜缓缓的离开了方兆南的怀抱。向后退了几步,靠在石壁之上,目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脸上,一话不发。   方兆南大喊了两声之后,心情逐渐安定下来,缓步走到那横陈白骨的百榻之侧,低头一瞧,立时大叫一声,一跤跌摔在地上。   在这等星月暗淡的夜中,在这等阴风森森的石洞中,这一声凄厉的大叫之声,登时使人毛发皆竖,只吓得靠壁而立的陈玄霜全身为之一颤,呆了一呆,才奔到方兆南身侧,扶他坐了起来。   只见他双目圆睁,满脸凄厉之容,泪水一颗接一颗滚了下来。   陈玄霜芳心之中大为之震动,突然回想到方兆南相待自己的诸般好处,一种母性潜在的母爱发挥了作用。   这十几年岁月之中,她一直把这等先天潜在的诚挚情爱,深藏在心底深处,没有机会,使它发泄出来……   此刻,她却被方兆南凄厉、悲苦的神情,触发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爱,忽然间,变得无限温柔。   右手缓缓举起了一块罗帕,轻轻的拂着他颊间泪痕,深情款款的说道:“方师兄,你心里难过了吗?”她生平之中,从未柔情绵绵的劝慰过人,心中虽有着千万慰藉关怀之言,但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方兆南忽然长长一叹,热泪如泉夺眶而出,道:“我师妹死了。”   陈玄霜转头看去,果见那石榻一旁的角落之中,侧卧着一个全身女装之人,云鬓散发,斜靠在石壁之上,全身僵硬,似是早已死去多时。以她身材和衣者看去,年龄决非三十岁以上之人。   方兆南呆坐了一阵忽然挺身而起,走到她尸体之旁,伸手抓住她的右臂,扳转过她的尸体拂开她乱发看去。   原来他忽然想到了也许这死去的女人不是周慧瑛呢,心念一动,立时起身走了过去,那知拂开她垂首散发一瞧,登时吓得向后退两步。   原来那人脸上,早已被人抓得血肉模糊,无法分辨。   方兆南呆了一呆,突然转过身子,指着那石榻之上,横陈的白骨,骂道:“你这残忍的妖妇,三月限期,并未超过,你竟不守信约,害死了我师妹……”他愈骂愈是火大,一腿向石榻之上扫去。   但闻一阵哗哗之声,石榻上一具完整的人体白骨,应声而碎,向四面散飞开去。他一脚踢去了那石榻上一具白骨的下半个身子,心中似是仍未解恨,举手一掌,又向那白骨上半身拂去,白骨和一颗肌骨稍存的长发怪头,横飞而起,击在对面石壁之上,唉嚷的响声之中,夹杂着一阵金铁相击的声音。   方兆南转头望去,只见一支金光灿烂之物,击在石壁之上,没落下去。   陈玄霜探手捡了起来,说道:“那尸体不见得就一定是你师妹……”   方兆南道:“这石洞僻处山腹,外面石壁又光滑异常,极难看出破绽,不知此洞之人,如何能找到此处,必然是这老妖妇所伤,自付必死之时,心中生出杀机,突然下手,抓碎我师妹面骨。”   陈玄霜道:“难道世上就再无人知道此洞之秘了吗?”   方兆南叹道:“这老妖妇被人涂上化肌消肤的药物,据她所说,已有数十年寒暑之久,如是知她被囚禁此处秘密的人,年岁亦必在六十岁以上。但那尸体瞧去,却似少女模样,除我师妹之外,还有何人?”   陈玄霜凝目寻思片刻,说道:“你可记得你那位师妹穿的什么衣服吗?”   方兆南被她问得一怔,转头向那尸体瞧去,沉吟良久,答道,"我记得她穿的是绿色衣服。”   陈玄霜瞧了那死骨一眼,道:“你记得不错吗?”   方兆南略一寻思,道,"决不会错,她从小就喜爱绿色衣裳。”   夜色之中,极不易分辨颜色,但陈玄霜目光锐利,大异常人,虽在阴暗的洞中,已瞧出那少女颜色如非青蓝,就是深绿,不禁芳心顿感一震,不敢再接口说话。   方兆南听她久久不言,回头抱起尸体,到了洞口之处,藉星光水色一看,登时向后退了三步,缓缓把手中尸体放下,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是绿色衣服,这一定是她了!热泪滚滚而下,滴在尸体上。   陈玄霜缓缓走近他身边说道:“师兄不是劝过我吗?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益……”   方兆南道;"是我害了她的,如我能早些时回来,她也许不致死在这老妖妇的手中了。”   陈玄霜幽幽叹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师妹遭了那妖妇毒手,如你不是等我,可以早就回来啦!。陈玄霜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你那瑛师妹,待你可好吗?”   方兆南缓缓把尸体向石榻之上放去,目光触处,忽然发觉那石榻之上,放着一柄银光灿烂之物,随手取了下来,把尸体放下,随口答道:“她待我很好!”   只听陈玄霜微带著抖颤的声音,说道:“如今她已经死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要像她对你一样的待你……”   她声音突然的低沉下去,"待你"两字之后,说的什么,大概只有她心中知道了。   方兆南暗然的叹息了一声,道:“咱们走吧!”探手又抱起石榻上面的尸体,缓步向外走去。   陈玄霜低声唤追:“方师兄!”   方兆南停下步,回头答道:“师妹有话说吗?”   陈玄霜道:“你要把她尸体,带往何处?”   方兆南凄然一笑,接道:“我要为她找一处山明水秀,风景绝佳之地,把她好好的安葬在那里……”   他微微一顿之后,凝注洞外,接道:“恩师全家遇难,横遭惨死,她是唯一逃出劫难之人,想不到却丧身茬这荒凉的深山之中……”   他这话,似是说给陈玄霜听,也似是对着怀抱着的尸体忏悔,祈祷,又好像自言自语,神态间无限黯然,热泪磅礴,滚下双颊,滴在那尸体之上。   陈玄霜缓步走近他身侧说道:“师兄不要再伤心了,她既然已去,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用,咱们该想法子,替她……”   她本想说替她复仇,忽然想到那害死他师妹之人,早已成一堆白骨,这报仇之事,己是永无可能了,她本是极为聪明之人,略一沉思,立时接道:“替她好好的安葬起来,尽到你的心意,也就是了,你这般忧伤、痛苦,对死者无补,但对你的身体,却有着很大妨害。”   言来深情款款,目光中情意无限。   方兆南道;"眼下四面无村镇,连找个旧棺木之处,也难找到,唉……”   陈玄霜道:“这石洞之中虽然黑暗,但尚可通风,不如把她尸体暂时存放此处,再想法子把那洞口堵闭起来,过些时日,我们再来此地,把她尸骨取回,和她父母合葬一起。”   方兆南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道,"只怕这山洞之中有虫蚁吃了她的尸体。”   陈玄霜略一沉忖,道;"我倒有个法子,说将出来,只怕师兄生气。”   方兆南虽在忿怒痛苦之中,但他乃极端聪明之人,微一思索,已想出陈玄霜之意。当下说道:“你可是想要我把她尸体用火化去吗?”   陈玄霜道:“不错,用火化去之后,咱们再找一个瓷罐来把她骨灰盛起,送回她家中,把她和父母合葬在一起。”   她一略停顿之后,又追道;"再不然和我爷爷的尸体一样,找一处高蜂严寒之处,把她尸体放入冰雪之中,冻起来,你如想念她时,随时可以瞧她。”   方兆南发觉眼前固执、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陈玄霜,忽然间性情大变,温柔娴静,对自己关顾爱护无微不至。   心念一动,不觉转头瞧了她两眼,只见她满脸情爱横溢,心中忽然一凛,接道:“霜师妹说的对,咱们就把她火化了吧!”   当下举步走出石洞。   陈玄霜看他居然肯听自己之言,心中十分高兴,紧随身后,出了石门。   方兆南站在洞口外的突岩之上,长长吸一口气,运转于丹田之中,纵身而下,籍突出矮松、山石一接脚力,落入谷底。   陈玄霜的轻功,本比他高出很多,但她不愿在他心中忿急、痛苦之时,在他眼前卖弄,滑步而下,紧随在他身后,落入谷底。   她情窦初开,积存心底的热情,极容易奔放出来,此刻,她已觉得方兆南,已是她在茫茫人世间的唯一的亲人了。两人奔行到一处山坳所在,方兆南放下手中尸体,翩翩的月光之下,已可看出这僵卧的少女尸体,确实穿著一身绿色的衣服!   这使他更确认横放在眼前的尸体,是周慧瑛而毫无可疑了,仅存左心中的一点侥幸想法,已完全消失。   他呆呆的望着尸体,回想着儿时相伴游乐的诸般情景;热泪又不禁涌出眼眶。   陈玄霜附在他耳际间,轻声说道:“方师兄,我们可要去砍些干枯的树枝来吗?”   方兆南突然觉得放下那尸体之后,手中还似拿着什么东西,低头看时,只见右手之中,握着一柄一尺五寸左右,银光灿烂似剑非剑,似刀非刀之物。   他在挥掌扫去那石榻上白骨之时,曾见此物,当时他急病之间,神智恍恍惚惚,随手取了过来,也不觉得。   现在仔细一瞧,星光下隐隐可见那银光灿烂的似剑非剑之物,泛起一道紫色腺痕,不自觉伸手触摸了一下,只觉此物钝难,切物,两边都是铜钱般厚,似剑非剑,似是造来好玩的银牌,而且拿在手中,轻灵异常。   他瞧了一眼,本想随手弃去,瞥眼见陈玄霜手中也握着一支和自己长短相同之物,只是颜色金黄,中间隐起一道黑色迹痕。   心中暗自忖道:“此等好玩之物,她定然喜爱,不如暂时先把它存放起来,将来送给她玩吧。”   随手放入袋中,点头说道:“我去砍点枯枝,你在这里守着她的尸体吧!”   也不待陈玄霜答话,立时向一处山坡之下奔去。   他以一个身负武功之人,折砍一些枯枝,自是轻而易举之事,片刻之间已采集了一大捆回来了。   陈玄霜忽然想到,还未找到装盛骨灰之物,当下说道:“咱们先去找一只罐子来吧!”   方兆南想了一想,道:“此处一片荒凉,除了到袖手樵隐居处的所在之外,往那里去找寻罐子呢?”   陈玄霜道:“袖手樵隐,想必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人,咱们找他借一个罐子,难道就不肯借吗?”   方兆南道,"比人生性怪僻,不通达一点人情,别说借个罐子,就是想借个茶杯用上一用,只怕他也不肯!”   陈玄霜道,"有这等怪人?那咱们更是得去瞧瞧了,如他肯借,那就算了,如若不肯,那就闹他个天翻地覆,然后再强拿他一个罐子,看他有什么法子!”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隐武功奇高,只怕咱们两人,也不是他的敌手。   陈玄霜心中更是不服,冷笑一声,暗忖道:“我偏要去瞧瞧他是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之人。"但口中却答道:“那咱们总不能不要盛装骨灰的罐子呀!”   方兆南思索了半天,觉得除了到袖手樵隐之处外,这方圆数里之内,很难找得到人家,纵然遇上一两家,只怕也没有罐子可借。思来想去,觉得除此一条路,别无他径可循,微微一叹道:   “我们去找袖手樵隐可以,但师妹必须要听我的话。”   陈玄霜笑道:“好吧!到了那里之后,我就紧随在师兄身后,一语不发,什么事都由你一个人和他说吧!”   方兆南道:“我并非要约束师妹行动,实是因为那人武功太高,如若真要是闹出事来,那可是烦恼无比……”   陈玄霜笑道:“你放心好啦!你不同意我决不随便出手就是!”   方兆南把放在山坳中的尸体,移到一块突岩之上,搬来了几块山石,把尸体围起,上面用树枝掩遮起来,恭恭敬敬对那尸体一个长揖。   这才回头对陈玄霜道:“那袖手樵隐号如其人,从来不肯管人闲事,咱们见他之后,不要理他,自己动手取了应用之物,回头就走,也许不致惹起麻烦。”   陈玄霜道:“我已记在心中了,快点走啦!把她尸体放在岩石之上,也非长久之计……”   方兆南黯然一叹,转身向前奔去。   他已到过了一次朝阳坪,对去路记忆犹新,停尸之处,相距朝阳坪也不过四五里,两人一路急奔,一口气赶到断魂桩处。   他虽知陈玄霜轻功提纵术高过自己,但仍然回头吩咐道:“此处险恶异常,师妹请小心一些,看不准落足之处,不可逞强飞渡!”   说完,提聚丹田真气,运足目力,看清了第一道石桩位置,正等飞跃过去,忽闻衣抉飘风之声,陈玄霜已抢先向前跃去。   她身法迅快,认位奇准,足着石桩,回头叫道:“师兄快向我停身之处跃来!”   方兆南急道:“快退回来,我已经来过一次让我走在前面替你带路。   陈玄霜道:“眼下夜色朦胧,石桩位置辨认不易,我从小就随爷爷修习易筋经说的上乘内功,可以黑夜见物,师兄只管放心,向我停身之处跃来。”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过自己甚多,听她说得甚有把握,也不再多问,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陈玄霜瞧他跃来之势,认位甚准,立时振袂而起,向第二道石桩之上飞去。   她每落一道石桩,就回头举手向方兆南招呼,直待瞧出他无须自己伸手相助之时,又才向前面一道石椿飞去。   但觉那石桩距离,愈来愈远,到最后一道石桩,距离巳长达三丈左右。   她停身微一调息,回首说道:“师兄快来!。   方兆南提气一跃,直向最后一道突石桩上飞去,眼看就要撞上了陈玄霜,仍不见她闪避,不觉心头一惊,赶忙一沉真气,身子疾向绝谷之中沉去,两手急出,准备用五指之力,抓住突出石桩。   他怕把陈玄霜撞入了千丈绝谷之中,匆忙之中,来不及多作考虑,真气一沉,身子疾坠而下了。   忽觉眼前人影一闪,一支柔绵的手。抓在左腕之上,向上一带,硬把他向下急沉的身子,抓了起来。   耳际间响起了陈玄霜温柔娇脆的声音过:“这石柱之上,勉强可以挤两个人,我已替你留下位置,快些闭目休息一阵。我帮助你跃过对岸”'方兆南身体被她拖住,伸脚在下面一划,果然登上了石桩,只觉自己整个身子,紧紧的被陈玄霜抱在怀中。   要知这断魂石柱,只可容一人存身而立,陈玄霜把方兆南捉上石柱,让他有了着足之处,自己却一足悬空而立,背脊紧贴在峭壁之上在这等惊险无比处,自是无法顾及到男女之嫌,两人前胸相贴,脸儿相偎,彼此可互闻对方呼吸之声。   陈玄霜衣着虽然褴褛,但人却娇若春花,只听她娇喘细细,吹气如兰,过了半响,才附在方兆南耳际间低声说道:“你不肯落到这石桩之上,可是怕把我撞落入那悬崖下吗?'方兆南追:“师妹武功高强,出了我意料之外,如非你伸手相助,只怕我早巳跌在悬崖中摔死了!。   陈玄霜道:“你如不是怕把我撞落下去,也下会甘冒大险了,快些闭目运息一下,我以掌力助你跃飞这段……'她本想说这段距离,但在将要出口之时,忽然想到此话可能伤对方的自尊心,赶忙住口不语。   方兆南微微一笑,长长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师妹请放开我!”   陈玄霜松了双臂,伸出一掌按在他后背之上,道:“我用掌力助你!”   方兆南心中对跃过这最后一道的断魂石桩距离,心中本毫无把握,但又不好在陈玄霜面前示弱,当下提口真气,纵身向前跃去。   陈玄霜在他身子跃起之时,右掌用力向前一送。   方兆南突觉一股强大的暗劲,猛力把自己的身子向前推去,再加上自己向前飞跃之势,迅快结伦的落到对岸。   他身子刚刚站好,耳际间已响起陈玄霜娇笑之声,道:“这断魂桩,果是险恶,只瞧他这住处,就可想到定是位冷僻异常之人。”   方兆南暗叫一声惭愧,大步向前走去。   抬头望去,只见茅庐中烛火辉煌,不禁大感奇怪,袖手樵隐乃十分冷僻之人,生平最不喜欢和人交往,这深更半夜之中,茅庐之内,为什么还高烧烛火?   心中忖思之间人已到茅庐门前,只见双门大开,厅旁烛火通明。   袖手樵隐史谋诚是一身樵夫装扮,身着蓝布短褂,足着高沿芒鞋,腰结草绳,下着浅灰套裤,端坐在面向门口的一个枣木椅子之上,默然不语。在他身恻垂手静立真盛金波,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之外,厅中人影晃动,似乎人数不少。   方兆南目睹此景,大感惊奇,暗道:“此老一向孤僻成性,怎的会容这么多人来他朝阳坪上,而且还亲自接待在大厅之上-------。”   正自心念转动之际,忽听袖手樵隐冷冷的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既然敢来我朝阳坪,为什么不敢大大胆胆的进来!”   方兆南暗道"此等情景,和他性格为人大不相同,我何不进去瞧瞧。”   当下一挺胸,直向大厅之中走去。   只见厅中坐了一个六旬以上,白发垂胸的老人,和一个发束金钗,身背宝剑的道人,一个灰袍芒服的大和尚,还有两个身躯高大,气字轩昂的中年男子。   这般人神采个个不凡,似都非平常之人,而且眼中神光炯炯,一瞧之下,立时可以辨出是身具上乘武功之人。   除了那灰袍和尚瞧了两人一眼,似是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之人,都不过目光微一投瞥两人,立时别过头去,不相理会。   袖手樵隐冷冷的喝道;"你又来我胡阳坪做什么?”   方兆南道:“在下想和老前辈借件东西一用。”   袖手樵隐还未答言,那两个中年大汉已齐齐的站起身子,道:   “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撤野,还不快给我退出去,当真要讨死吗?”   陈玄霜秀眉微耸,面泛杀机,似要发作,但瞧了方兆南一眼后,又平息了下去。   忽听那白鬓老人说道:“史兄既已和冥岳之人结下了粱子,纵然你不找人,别人也要找你,兄弟素知史兄性格,不再和人交往,自隐居这朝阳坪后,更是不肯插手江湖是非。   不过这次情形不同,既非江湖上派别恩怨,亦非个人仇恨,江湖上所有之人都将牵扯其中,连少林派掌门方丈都不能坐视不理,事情严重性,可想而知,史兄纵然执意不肯插手,只怕那妖妇也饶不了你!”   灰袍和尚突然插口说道,"阿弥陀佛,贫道曾经听师父赞扬史施主‘七星遁形'精妙绝伦,世无匹敌,如果史施主答允参与此事,实我武林同道之福,我佛慈悲!”言罢,合掌垂首。   袖手樵隐史谋遁,似是被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有些颇感心动,耿然沉思,低头不语。忽见那白鬓老人霍然站起身子,道:“史兄是否需要忖思一段时间,兄弟身受少林掌门方丈推重,专人持函相邀,函中再三要兄弟到史兄这朝阳坪来,劝请史兄参与其事……”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过:“需知此事关系着我千百武林同道命运,史兄名列当今武林中顶尖高手,纵然未和冥岳结怨,只怕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何况你还有搏杀冥岳门人之恨,为人为己,都该挺身而出------”袖手樵隐忽冷冷的接过:“伍兄最好别存相强兄弟之心,此事待我想上几日再作决定,如若我能参与,届时自会依照相约时间,赶往[绝命谷」之中。   如若兄弟不想参与,纵然是少林寺掌门方丈亲临,兄弟还是照样不去,哼!袖手樵隐之名,岂是叫人白叫的吗?”   那伍姓白鬓老者似是巳感不耐,冷笑一声,道:“史兄这般对待数十年相交老友,未免有些太……”   袖手樵隐接道:“如果伍兄觉得兄弟接待不周,那就只管请便!”   方兆南听得一怔,暗道:“这老樵子果是冷傲的可以,简直不通人情对待相交数十年的老友,竟然也是这般冷漠。   只听那白鬓老者连声冷笑了一阵,道:“史兄好大的架子如非兄弟还有要事待办,今日非得领教史兄几招绝学不可!”'说完大步直向厅外走去。   史谋遁目注屋顶,瞧也不瞧那老者一眼,脸上一片冷漠,既无愧疚之色,亦无留恋之想。   方兆南和陈玄霜并肩站在门口出处,那白鬓老者怒气冲冲而来,直向两人之间撞去。   陈玄霜秀眉一扬,娇躯微斜,一横身拦住去路,说道,"你瞧不到这里有人站着吗?”   那白鬓老者被袖手樵隐憋了一肚子怒火,但因知他武功高强,动起手来,既无制胜把握,又有几桩大事待办,才勉强按下怒火,拂袖而去。   但那里还能再受陈玄霜的讥讽,当下怒道,"老夫走路,从来不拐弯子,闪开!”边说边举手向二人拨去。   忽闻方兆南急叫:“霜师妹不可动手!”   他喝止之势虽快,但陈玄霜出手比他更快,皓腕疾翻,娇躯横跃,指顾间攻出两掌,把那白鬓老人逼退,又抢回原来位置。”   她出手的迅快诡异,使会场之人为之振骇,就是那白鬓老者,也不禁为之一怔。”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道:“在老夫朝阳坪上动手,可是自找苦吃,惹起老夫怒火,别想活着出去!”   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骂的是那个,但这几句话,却冲淡了陈玄霜和白发老人的敌对之意。   陈玄霜甘先忍耐不住,回头瞧着方兆南,道,"师兄,这老樵子说话没规没矩投的,咱们要不要教训他一顿!”   方兆南还未及开口,袖手樵已站起了身子,缓步直走过去。   那灰袍和尚突然起身离位,奔到袖手樵隐身边,低声说道:   “此女身上杯有七巧梭,只怕和冥岳人物有关……”   袖手樵隐微微一怔,目注方兆南厉声喝道:“这女娃是什么人?快说!”   方兆南一时间想不出他问话含意,微微一笑,答道:“她我师妹。”   袖手樵隐怒道:“你那来的许多师妹,满口胡说八道!”   陈玄霜娇声说过;"你才是满口胡说八道,我不是他师妹,难道是你吗?”   这一句话,可是骂的很重,她胸无城府,尤带稚气,想到之话,就随口骂了出来,却不知此话对袖手樵隐伤害甚重。   史谋遁生性再冷傍一点,也难以忍受此等羞辱之言,当下冷笑一声,道:"骂得很好!”   陡然欺身而上,顺手一记耳光抽去,口中接过:“我打落你满口牙齿,看你以后还骂不骂人!”   陈玄霜生平很少和人动手,看他挥手一掌,带着轻微的啸风之声,来势奇快无比,不禁心头一震,柳腰微挫,疾向后闪退两步。   袖手樵隐被她避开了一掌,心中更是恼怒,身移微晃,脚步斜移,身子微微一转,人已欺到陈玄霜的身侧,举手一掌拍下。   这正是他独步武林的"七星遁形"身法,举世也难有几人解得其中玄机。   方兆南吃了一惊,大声喝道:“誊满武林的袖手樵隐,竟然对一个女孩子下手,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疾步抢攻上去。   余音未了,陈玄霜已疾飞而起,倒退五步多远。   袖手樵隐目睹陈玄霜身法灵巧,出手诡异,乃生平极少遇上的劲敌,忽然激起争胜之念。   他左掌一挥,"手拨五弦"封住了方兆南抢攻之势,右手一扬,疾劈而出,他在急怒之下,竟然用出劈空掌力,遥向陈玄霜直劈过去,但觉一股强猛绝伦的力道带着啸风之声,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这一挥,他竟用了八成以上真力。   陈玄霜目睹来势猛恶,心中大是惊骇,但背已近壁,后无退路,形势迫得她不得不全力一拼,当下一提真气,玉腕疾举,双掌护胸,一闭眼,硬接了袖手樵隐的一击。   在场之人眼看袖手樵隐发出的掌力威势,无不替陈玄霜捏一把汗,心想这一掌定要把陈玄霜击毙当场。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陈玄霜硬接一掌,仍然屹立未动,袖手樵隐在掌势收回时,却向后退了两步。   原来他一掌击去,觉得如击在棉絮上般,毫无阻力,心中甚感奇怪,他内功精深,掌力已到收发随心之境。   当下一吸真气,把击出力道,重又收了回来,那知一收击出掌力,忽觉一股极强暗劲,趁势反震过来,再想运力抗拒,已是迟了一步,被那反股暗劲一撞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   陈玄霜睁开双目瞧了方兆南一眼,嫣然一笑,纵身疾向袖手杖隐扑去。   她已领教了袖手樵隐雄浑的掌力,怕他再以劈空掌力攻击过来,是以出击奇快无比,指点掌劈,眨眼间攻出三掌四指。   这一轮急攻,无一不是指袭要害大穴之处,史谋诚虽然内功精湛,也不敢稍有大意让她掌指击中,是以迫的纵跃闪避。   他"七星遁形"身法,奇奥难测,但见身影晃动,身躯灵活无比,转了几转,把陈玄霜迅快绝伦的掌指攻势,尽皆让开。   陈玄霜眼看对方身法怪异,出步移动之间,无不恰到好处。   自己以祖父相授绝学,"天星指"和"飞英掌",以快打快的绝技,合并出手,竟被对方轻轻易易的闪避开去。   她不禁芳心大感惊骇,攻了三掌四指后,翻身倒跃,落到了方兆南的身侧。   其实袖手樵隐何尝不为她的迅快掌指,暗自惊心,不但她指掌出手的迅快,为生平仅见,而且每一指攻击之中,无不挟带一缕锐劲的指风。   此等功力,实非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所能具有,但眼前少女,却身具此等功力,叫他如何不能惊骇。   不过他心极深沉,惊骇之色,不形于外,看不出来罢了。   在场之人,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闯荡的高手,对两人交搏几招的武功,个个都看入眼中。   心中暗自忖道:“此女小小年纪,能有这等功力,实非等闲,如非冥岳中人,眼下江湖上,实难想出什么人能教出这等徒弟那长杉白鬓老者,本欲拂袖而去,但一见袖手樵隐和陈玄霜交手情形之后,似是突然打消去意。   目光专注在陈玄霜脸上,问道:“姑娘可是冥岳岳主门下弟子吗?”   陈玄霜转脸低声对方兆南道:“那老樵子的武功,当真是高,只怕我打他不过,咱们还是别和他打啦!”   那白鬓长衫老者,看陈玄霜不理自己话,却和方兆南细语,心头甚是恼怒,但他已目睹陈玄霜的武功,不敢冒然出手。   袖手樵隐和陈玄霜交手几招之后,不但觉得出她功力惊人,而且招术诡异难测。自己因七星遁形   出手。   一时间大厅上鸦雀无声,双方虽都暗运功力戒备,但谁也不肯抢先出手。   方兆南忽然想到那怪妪囚居山洞,除了那峭壁间石门之外,还有一条秘径和这朝阳坪上石屋相通,袖手樵隐隐居此处,时日不短,想必已知此中隐密。   正待开口相询,忽见那金箍束发的道人站了起来。缓缓抽出背上宝剑,朗声说道:“江湖间盛传’七巧梭'诸般夺迹,可惜贫道始终未能亲睹。   今日能在史兄这朝阳坪上,先一会冥岳门人,以证江湖传说之言是真是假,纵然史兄不应允下山之事,咱们也算不虚此行了!”   此人一番话,立时提醒了厅中所有的人,那两个身躯高大,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相互瞧了一眼,双双跃飞在厅门之处,回身挡住去路。   那白鬓长衫老者斜向一侧横跨两步,站了左翼方位,灰袍僧人提起禅杖大迈一步,居中而立,袖手樵隐不自觉移了两步,也站了右翼之位,刹那之间,组成了合围之势。   陈玄霜一皱秀眉,低声问方兆南道:“他们在说什么,‘七巧梭'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兆南摇头一叹,道:“他们把咱们当成冥岳中人了。”   那金箍束发道人举剑划出一圈银虹,护着身子,逼到方兆南身边,说道:“七巧梭被武林朋友视为死亡标识,贫道闻名已久,今日幸会传梭之人,敢问两位,夜来到这朝阳坪上,不知有何贯干?”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这位是我师妹陈玄霜……”   袖手樵隐冷冷的接了一句,道:“你的师妹倒是真多!”   方兆南不理史谋诚讥讽之言,接道,"我们夜入朝阳坪,只不过想向史老前辈借点应用之物,顺便有两件疑难不解事求教,诸位这般把我们围困起来,不知是何用心?”   那灰袍和尚接道:“贫僧出家之人,从来不打诳语,那位姑娘身怀江湖视作死亡标识的七巧梭错是不错!”   冻玄霜道:“不错!你要怎么样?”   那长衫白鬓老者半晌没有讲话,此刻突然冷冷接了一句,道:“两位夜入朝阳坪,想必是传梭作柬,邀人赴你们招魂之宴了?”   方兆南看几人硬指自己和陈玄霜为冥岳门下的传梭之人,心中虽然十分气恼,但陈玄霜身怀半截"七巧梭"之事,千真万确,一时间又想不出适当措词解释。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诸位是认定了我师兄妹,是冥岳门下的传俊之人了?”   那灰袍和尚答道:“贫估亲眼看到那姑娘由杯中取出断梭,和目下武林中断梭邀宴之事,正相谋合,那自是不会错了!”   陈玄霜缓缓由怀中摸出半截‘七巧梭’来,说道:“你们说的可就是此物吗?”   厅中之人虽然都知"七巧梭"之名,但真正见过的人,似是不多,除了那灰袍和尚之外,都伸头向前望去。   只见她掌心之中托着半截银光灿烂的断梭,在灯光照耀之下,隐隐泛起蓝光。   那长衫白鬓老者突然大喝一声,道;"一点不错,此物正是此次重现江湖的‘七巧梭’。   袖手樵隐冷然接道,"老夫还是初见此物,给我瞧瞧!”   陈玄霜一缩手,把半截断梭藏人怀中,道:“有什么好瞧的,看一眼就算了……”   袖手樵隐怒道:“你敢这等藐视老夫,半戳断梭,难道老夫还会要你这东西不成?”   陈玄霜道:“这是爷爷遗留之物,如何能够让你拿在手中,哼------”袖手樵隐道,"不管什么人遗留之物老夫也要仔细看上一看!”晃身直欺过来。;方兆南急道,"老前辈乃武林中极有身份之人,岂可硬抢别人之物,举手疾向袖手樵隐拂去。”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道:“你竟敢和老去动手!右手急出一招"金索缚蛟",迅速绝伦的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扣去。   他见那褛衣村女武功高强,身法灵活,而且内功深厚,刚才,和她动手之时,吃了大亏,心中已存向方兆南下手之意,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藉口。"现一见方兆南向他出手,正合心意,他在数月之前已见过方兆南的武功,心想这一招擒拿手法,定然可以得手。   那知事实大出了他意料之外,方兆南突然一翻掌,拂出掌势,忽然间变成点击之势,食中二指如疾电奔驰一般,反向袖手樵隐脉门之上点去。   这一招变化不但迅如电火,而且大出意外,袖手礁隐被他迅快的点袭之势,逼得向后退了一步,怔在当地,要知他数月之前,初见方兆南时,他武功尚十分平庸,想不到三月不见,他武功竟似精进数倍,这拂击和指袭之间,暗含了拂穴截脉的极高手法。   方兆南施展出那老人传授的武功,迫退了袖手樵隐之后,并末再趁势追袭。   他望了群豪一眼,朗声说道:“在下师妹虽然身怀半截七巧梭,但我们却和传梭邀宴天下英雄的冥岳中人毫无关系,而且还和他们结有梁子!   诸位如若不信,尽可询史老前辈,在下和冥岳中人结怨的事,他虽未能尽知底细,但却是亲眼看了一部分经过的情形。”   群豪一齐转眼望着袖手樵隐,似是在等待他的答复。   史谋诚冷冷的接了一句,道:“此事倒是不错。”   那手执禅杖的灰袍和尚,忽然插口接道:“据贫道所知,这'七巧梭'除了现下自那冥岳岳主之外,尚未闻得其他之人用过-----”方兆南道,“"这半截七巧梭是我师妹一位长辈留下的遗物,来自何处,在下不很清楚,不过兄弟可以肯定告诉各位-------”忽然眼见靠壁一张木桌之上,端放着一支银光闪闪的"七巧梭",不禁叫道,"这是那里来的‘七巧梭’?”   群豪转头望去,果见一银光闪闪的"七巧梭"放在桌面之上,梭下压着一张白笺。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伸手取出梭下白笺,群豪都为了桌上的梭笺,惊得呆了一呆,才齐齐围了上去。   探头望去,只见上面写道:“字邀阁下于今年端午佳节年时之前,赶到冥岳'绝命谷'中,敬陪‘招魂'之宴,为阁下接风洗尘,如若胆敢不赴此约,定将全予杀毙。”   下面署着冥岳岳主柬邀几个大字。   方兆南瞧得心中暗暗付道:“原来此人自称冥岳岳主,不知是何用意?”   袖手樵隐把手中白笺交给那白鬓老者道:“伍兄请仔细瞧瞧这短笺上的笔迹可和其它柬子上的笔迹一样吗?”   那白鬓老者接过白笺,看了一眼,道,"这个兄弟已记不得了,但这柬子形状瞧来,没有类别……”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回头对站在身恻的盛金波道;"你早上打扫这厅房之时,可见到这张白笺吗?”   盛金波道;"没有,弟子中午之前,还打扫过这座客室。”   袖手樵隐不再追问,随手把"七巧梭"藏入杯中。   那灰袍和尚突然插嘴道:“史施主既然接过了这邀约之柬,不知是否要履约赴宴?”   袖手樵隐冷然一笑,道,"老夫虽不愿过问他人之事,但也不容他人寻我麻烦,哼!说不得要破例下山一行,瞧瞧那自称为冥岳主之人是何等人物!”   那长衫白鬓老者一听史谋遁答允下山之事,立时接口道:“史兄既允下山,兄弟此行总算不虚……”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望重武林的少林寺主持方丈,为此要亲自移驾东岳,主持天下英雄大会,群集我武林同道高手,共谋对敌之策。   会期定在三月初三日,距今时已不足一月工夫,望史兄能及时赶往参与。”   那灰袍和尚接道:“东岳之会,不但关系我武林同道中千百生灵的命运,而天下高手尽皆参与,也可多结识几位朋友……”   袖手樵隐冷接道;"我既然答应了届时赴约,决然不会误时,荒山之中,无物敬客,诸位有事,早些请便吧!。   在场之人听他竟然出言逐客,个个脸上神色微变,那长衫白鬓老者先大步出门而去,两个中年大汉和那灰袍和尚也相随离开。   袖手樵隐目送几人背影,脸上毫无表情。   陈玄霜低声对方兆南道:“这人不通人性,咱们别理他啦!”   她自和袖手樵隐相搏两招之后,已知这樵夫打扮之人,武功十分高强,如若再打起来。   实难有制胜把握,不如早些离去。   方兆南还未来得及答话,袖手樵隐已抢先说道,"既然来了,岂能这般容易离去-……”   他微一停顿之后,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脸上,冷然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请教老夫,现在快些说吧!说完之后,老夫要好好的教训你们一顿。”   方兆南看眼下情势已难免一场大战,倒不加落得豪放一些,当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这朝阳坪上,可只有你们师徒两个人吗?”   史谋遁双眉一耸,怒道:“不是我们师徒二人,还会有你不成?”   方兆南冷笑道:“这朝阳坪下山腹密洞之中,住着一位身受重伤的老妪,难道说老前辈就当真不知道吗?”   袖手樵隐微微一怔,道:“老夫居此数十年,就不知此事,你在那里听到人胡说八道……”   方兆南大声说道:“此人是我亲目所见,难道还会相欺不成了老前辈若不信,不妨同去一瞧究竟!”   袖手樵隐道:“真有这等事吗?”   方兆南道:“在下一向不打诳语。”   史谋遁沉吟片刻,道:“好!如若没有此事,你们两个别想好好的离开朝阳坪!”   方兆南看他神色似非装作,一拉陈玄霜转身向外走去。   袖手樵隐紧随两人身后,出了茅舍,走到那山角之处,转入一座石洞之中。   数月之前,方兆南同周慧瑛经由此洞走过,记忆犹新,入洞之后,毫不停留,直向前面走去,深入数丈之后,形势逐渐狭窄,仅可容一人侧身而过,袖手樵隐紧随在方兆南身后,他武功高强,也不怕方兆南暗施算计。   四人奔行一阵,到了那洞中倾斜之处,方兆南回头说:“诸位小心!”当先滑落和那老妪相遇的洞中。   同行四人,个个都有惊人武功,一瞧方兆南当先而下,都照样滑落下去。   尹金波晃燃了手中火折子,果然见一具仅余发骨的尸体,散落一地。   方兆南指着那散落的白骨,说道:“上次晚辈和师妹由下经过之时,此人还未死去,强行把我师妹留在此处,迫我到九宫山中找知机子言陵甫,替她讨取九转生肌续命散,以药易人,限期三月,那知晚辈依约返来时,她却已等得不耐,把我师妹先行害死,晚辈气忿之下,把她死骨推落在地上。”   袖手樵隐仔细瞧了一阵,伸手从那散垂在地上的乱发之中,取出了一枚金钗,映着灯光一瞧,不禁脸色一变,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名传武林的玉骨妖姬,竟然隐居在我这朝阳坪下蛰伏了数十年!”方兆南伸首过去一瞧,只见那金铰之上,雕刻着俞罂花三个小字,字迹歪斜,而且痕印深浅不均,一望即知不是匠人所刻。   大概是她被人满身涂了化肌药物之后,自忖必死无疑,拨出这支金钗,用指甲之力在钗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方兆南和陈玄霜,都不知玉骨妖姬俞罂花是何来历,虽听他叫出了姓名,仍是茫无所知。   袖手樵隐把金钗放入怀中之后,说道:“此人何时隐居在我朝阳坪下,我是确实不知……”   他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不知令师妹尸体现在何处?'他瞧完了这洞,不见周慧瑛的尸体,故而问了一声。   方兆南道:“我师妹尸骨已被我移置洞外,老前辈既然不知此事,在下也就不便多问,但这俞罂花来历,甚望老前辈能说给晚辈听吗?”   袖手樵隐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生平最是不思多话,但你带我找到玉骨妖姬的尸骨,虽是无心,但老夫却不愿无端受人之惠,就把玉骨妖姬其人事迹,告诉你以作答谢。”   方兆南忽然想起师妹遗体还放在那大岩石上,虽然已经用树枝山石围护起来,始终还是放心不下。   当下说道:“老前辈既肯相告,晚辈感谢不尽,不过我师妹遗体放在外面,心下终是难安,敢请移驾我师妹遗体存放所在,晚辈只要听得这俞罂花来历之后,就立时告别,决不再惊扰老前辈的清修。”   袖手樵隐冷哼了一声,道:“年纪轻轻,花招却是不少!”   方兆南已知他孤僻性格,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当先跃出洞去。   陈玄霜、袖手樵隐、盛金波紧随他身后追去,四人一口气跑到陈放尸体大岩石处。   方兆南瞧那围在尸体四周树枝,仍甚完好,才放下心,说道:   老前辈说说王骨妖姬之事,晚辈就立时告别!”   袖手樵隐仰脸望着天上蘩星,似在回忆往事!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冷冷的说道;"这玉骨妖姬俞罂花,乃数十年前江湖上最为淫恶的一个女盗,心狠手辣,杀人无数。   曾被武林中正大门派中高手,联合追杀,想不到她竟选在我这朝阳坪下隐居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甚是简单,叫人听不出一点内容。   方兆南一皱眉头,忖道:“如是这般单纯之事,我还要问你作甚。不禁问道:“不知那玉骨妖姬其人的武功如何?”   袖手樵隐是一位最不思讲话之人,如不一句一句的追问于他,他决不思多费唇舌。   袖手樵隐沉吟了半响,道:“如是武功平庸之辈,岂足当得淫恶之名,这二十年来,你可算和老夫说话最多之人……。   忽然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方兆南正待追赶上去,拦住他的去路,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此人既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动,性格又极为孤僻,只怕对江湖上的人物形势,所知有限,纵然拦住了他,也难问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让他去吧!”   盛金波一见师父转身走去,立时紧随身后而行,两人脚程极快,片刻之间走得没了影子。   陈玄霜望了两人去向,碎了一口道::不通情理的老怪物!”。   方兆南倚身在大岩石上,心中暗自想道:“眼下师妹既已死去,西湖栖霞岭之行,巳无必要,余下二桩心愿,是为师父师母报仇。   现在仇人虽已知道,但对方实力强大,以一己之力决难如愿,天下英雄聚会泰山,共筹对付冥岳岳主之策,倒不失是一个好机会,眼下会期即届,倒不如赶奔东岳一行。   想那天下高手联合之力,自是强大无比,冥岳中人决难对付得了,虽然不能手刃师门仇人,但如能亲眼看到他饮刃溅血死去,也可聊以自慰。   二是想法替陈玄霜找一所安身立命之处,以酬谢那老人相授武功之恩……”   心念一转,回头望着陈玄霜道:“师妹可想到东岳去看看那天下英雄聚会的热闹吗?”   陈玄霜喜道;"好啊!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但怕你想师妹之死,不愿瞧这等热闹之事,不敢开口。”   方兆南黯然一叹,纵身跃到大岩石上,负起师妹尸体,说道:   “咱们找处风景绝美阴蔽之处,把她暂时埋起,待瞧过泰山英雄大会之后,再来把她尸骨运回,和我师父师母合葬一起。"说完负起尸体,跃下岩石。   陈玄霜不知他何以又改变火葬的主意,但却不便多间,两人默然向前走去。   夜色沉沉,山风呼啸。方兆南茫然向前走着,直待去路被一座山壁挡住,他才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高耸云表的山峰横阻去路,两侧山势绵连,也在百丈以上。   三面山势拱围,围成一条死谷。   大楷是死谷中不易被严寒的山风吹袭,气温迥异他处,寒夜中仍有温暖如春之感。   方兆南打量了四周的山势形态,心中暗道:“此处地势甚佳,不如就把师妹葬在此处。   心念一动,放下尸体,找一座土石稍松之处,伸手向地上抓去。   他此刻心中正在回忆着儿时和师妹相伴游乐情景,心神不属,一把抓空,才想起长剑早已失落。转脸向陈玄霜望了一眼道:“师妹可有用以掘土之物吗?   陈玄霜将偶然在那石洞之中,捡到的一块形如短剑一般的银牌,由杯中取了出来,说道:“咱们就用此物掘土吧!”   方兆南想到自已也有一块金牌,虽然此物钝难伤物,但总比用双手掘土强些,也从怀中取出,蹲下身子,开始挖土。   陈玄霜在他对面蹲下,挥动手中银牌相助。   两人都是功力甚深之人,腕力极强,片刻之间,已经挖好了一个土坑。   方兆南抱起师妹尸体,放入土坑,却不忍把土石填上,凝目相注,热泪夺眶而出。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忽闻一个异常清脆的声音说道:“瑛儿!瑛儿!”   声音虽是清脆,但吐字却极生硬,听来使人心生惊怖之感。”   第十三回 遭疑猜途中较量     方兆南与陈玄霜两人,一齐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高大的白毛鹦鹉,落在旁边一株矮松之上。   方兆南识得此鸟,正是相伴玉骨妖姬俞罂花的白鹦鹉。   心中一动,暗道:“此鸟甚是灵巧,又能口吐人言,或许知道我师妹被害之情。”   当下向树上一招手说道:“鸟儿,鸟儿!飞下来,我有话问你。”   他本是存着万一侥幸之心,那知一招手,白鹦鹉竟然应手而下,落到他身侧。   这等罕见的灵巧鸟儿,能见到的人,大概无不再爱,陈玄霜欢喜的跳了起来,说道:   “师兄,这鹦鹉真好……”   忽然目光触到了僵卧在土坑中的尸体,立时住口静站一侧。   方兆南黯然一笑,望着那大白鹦鹉,说道:“鸟儿!鸟儿!你如真个通灵,就告诉我,我师妹被害经过。”   白鹦鹉转头望望僵卧在土坑中的尸体,叫道:“不……不……   瑛儿,不……瑛儿!。   它大概没有学说过不字,叫将起来,口齿不清,听得人莫明所以。   方兆南凝神静听,除了瑛儿两字叫的十分清晰,始终没法分辨出它在瑛儿两字之前,说的什么。   方兆南不觉心头大急,高声说道:“你说的什么?”   余音末住,白鹦鹉突然振翼而起,破空飞去。   方兆南急忙一跃而起,大声呼叫,但那白鹦鹉却不再理他,疾飞而去。   方兆南呆呆的望着白鹦鹉的去向,楞了半天,忽然心有所悟,暗道:“此鸟定然吃过人的亏,而且那人在伤它之时,又先说过"什么"二字,于是以它听得了什么二字之后,立时振翼急去------------”他不禁大感懊悔,顿足一声长叹,填好土石,留下记号,离开山谷。   陈玄霜忽然间变得十分温柔,款款细语,劝他保重身体。   方兆南心中亦知徒自忧伤与事无补,当下勉强振起精神,和陈玄霜连夜离开了抱犊岗。   周慧瑛之死,不但使他万念俱灰,而且心中感到槐疚无比。   如果自己不贪图学驼背老人精奇的武功,早日赶回抱犊岗来,师妹决不致遭那怪妪毒手,落得个横尸密洞的悲惨结果。   这份愧疚之心,加深了他的怀念之情------。   他原拟和周慧瑛同赴西湖栖霞岭,拜晤垂钓逸翁林清啸的打算,也因周慧瑛这一死,打消了西湖之行的念头。   他默算天下英雄聚会泰山的日期,相距只不过月余的工夫。   他当下对陈玄霜说道:“师妹,我答应带你到西湖游历之事,只好向后移动了,因为天下武林高手的泰山之会,距今不过月余工夫。   这场大会,主持之人,乃当今领导武林各大门派的少林寺主持方丈,与会之人,自然都是名重一方的高人。   想这次大会的热闹,实是千古难得一见盛举,咱们也可藉这一段时间,游历一下鲁南风光……”   忽然想到陈玄霜一直相随祖父,住在鲁南,想必对山东各地风光,早已熟知胸中,这般随口而言,只怕她心中不乐。   那知陈玄霜却嫣然一笑,道:“好啊!我虽和爷爷在鲁南住了甚久,但他老人家只知日夜催我练习武功,从来就不肯带我到外面走动……”   说话之间,笑意盈盈,斜腕着方兆南,脸上欢愉洋溢,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情。   方兆南看她身子上衣衫,仍是那件褛褴裤褂,暗中忖道:“她肤色虽觉稍黑点,但面形轮廓却是秀丽无比,如果扶上一袭新衣,定是位风姿卓越的玉人……”   相距泰山英雄大会的时间还有月余之久,两人尽多有充裕的时间可用,是以不再兼程急赶,一面游赏着沿途风光,一面缓缓步行。   这日,到了兖州城中,沿途上,但见车马驿道,大都是三山五岳中的英雄,赶赴泰山英雄大会的高人。   他暗暗惊奇那冥岳岳主的威风,就凭袖一枚银梭,一纸白笺,竟然能使望重武林的少林方丈,亲自出马---------。   忖思之间,到了一座甚大的客栈之前,平时这般时光,大都有店家拦路让客,今日却是大不相同,似是客栈早已住满了客人一般。   方兆南大步走入店中,叫道:“店家!有房间吗?”   店小二回头看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衣着华贵,赶忙陪笑说道:“这几日来,客人多,现在天虽未黑,但所有房间,都已为客人定下,客爷还是请到别家瞧瞧去吧!”   瞥眼见陈玄霜一身褛褴裤褂,紧依方兆南而立,不禁多望了两人一眼。   方兆南一连走了数家,店家都是一般的口气回答,知是天下高手,即将群集泰山,赶来赴约的。   但因为现在相距会期尚早,都不思兼程赶路,兖州又是鲁南大镇之一,商家茶楼,到处皆是,故都在此落脚。   陈玄霜低头瞧了瞧身上褛破的衣服,道:“店家都不让我住店,可是因为我身上穿的衣服太破吗?”   方兆南想不到她有此一问,不觉怔丁一怔,道:“咱们找到了客栈之后,先替你作几件新衣服。”   陈玄霜娇媚一笑,道:“这两件褛破的裤褂,我已经穿了好几年啦!爷爷在时,从不提给我作衣服的事情,当时也只有他老人家和我守在一起,穿的破烂一些,也不觉得!唉如加今和你在一起,要是我穿得太破了,不是害你丢人吗?”   方兆南看她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心中忽生怜惜之情,低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啦!你就是再穿破一点,我也是一样待你。”   说话之间,又到一处大客栈前,抬头看高楼耸立,横匾之上,写着三个斗大的金字:   “会英楼。”   方兆南打量了那大厦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店这等宏大,大概会有空房。”   于是大步走了进去,问道:“店家有空的房间吗?”   这座客栈,兼营着酒饭生意,店小二人数虽甚众多,但因坐上客满,都正在忙著送酒上菜,其中一人回头望了方兆南一眼,答道:“客人晚来了一步,己经没有空房了,客官请到别家看看去吧!”   方兆南道:“我们一连问了几家,都答说已经客满,贵店甚是宏大,一两间空房,大概总可找得出来吧?”   店小二摇头笑道:“我们开的是店,卖的酒饭,客官赏光照顾,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怎可相拒不纳,实是没有空房,还得请客官担待一二!”   此人说话甚是文雅,而且态度谦和,方兆南心中虽然甚感别扭,但也无法发作。   正感为难之际,忽见一人大步走了过来,说道:“兄台如果不嫌委曲,在下定的一座跨院尚可让出两间。”   方兆南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古衫长髯,正是在九宫山中所遇的一笔翻天葛大鹏,当下抱拳笑道:“想不到在此地又和老前辈遇在一起……”-葛大鹏笑道:“此非谈话之地,方兄如不见弃,请到房中一坐如何?”'方兆南通:“恭敬不如从命,晚辈不客气了。”   葛天鹏道:“老朽走前一步带路。”转身向里走去。   方兆南、陈玄霜鱼贯相随身后,穿过了两重院落,到了一处独立跨院中。   正厅之上,已经摆好酒菜,四个人对面而坐,一见葛大鹏带着方兆南走了进来,一齐站起身子,抱拳作礼。   方兆南看那四人,正是九宫山中所见的天风道长、神刀罗昆和葛氏兄弟。   罗昆一拂颚下白髯,大笑说道:“九宫山中多蒙赐药相救,但我等醒来之时,兄台已经飘然远走,今日不期而遇,证好一谢救命之恩,来!老朽先敬兄台一杯!”   伸手端起桌上酒杯,双手送了过来。   方兆南难却盛情,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老前辈言重了,那日相送之药,晚辈只不过是借花献佛,几位洪福齐天,晚辈实难居功!”   原来那日在九宫山中,方兆南误打误撞,把言陵甫相赠的“辟毒镇神丹"相赠几人,疗治毒伤,竟被他无意之间,用对了药物,救了性命。   葛大鹏待几人休养了半日,确定几人伤势真好之后,才说了追找几人来意。   原来他接得少林主持方丈的请柬,要他三月三日之前,赶到泰山,大会天下英雄,共谋对付敌人之策……   天风道长听完之后,立时把随行弟子,遣派回去,自己却伙同罗昆,以及葛氏兄弟,易道而行,由九宫山中直奔泰山而来。   葛大鹏原本不想要自己两个儿子随行,但葛煌、葛伟执意非来不可,葛大鹏没有法子,只好带他们兄弟二人同行。   这次重逢,几人对待方兆南的神态,大不相同,纷纷敬酒,甚是恭敬。   葛煌、葛伟,曾听父亲谈起方兆南武功如何高强,两人心中甚是不服。   因为两人曾和方兆南动手相搏过一次,对他武功加何,心中早已有数,又不敢硬驳爹爹之言,但却已把此事,暗记心中。   此时一见到方兆南时,立时动了比武之念,只是葛大鹏在座,两人不敢说出来罢了!   罗昆和天风道长,虽然也不信葛天鹏颂赞方兆南武功之言,但两人都是年达五旬之人,已无好强争胜之心。   而且方兆南对自己又有过救命之恩,是以对他恭敬之心,倒是心口如一。   酒席之前,以葛天朋神态最为恭敬,他不但感谢方兆南赐药相救儿子性命之恩,而且对他出手一击而中自己的神奥手法,更是万分佩服,恭敬之情发乎于心。   酒饭过后,葛大鹏吩咐葛煌、葛伟迁进罗昆房中,自己和天风道长同室,让出两间房子来给方兆南与陈玄霜。   葛氏兄弟目睹父亲对待方兆南诸般爱护,愈坚找他比武之心,兄弟两人同一心意,想先把方兆南打败之后,再告诉父亲。   那时,葛大鹏纵然相责,但已造成事实,了不得骂上一顿,也就算了。   方兆南回房之后,立时唤过店家,召来裁缝,连夜替陈玄霜赶制新衣,不怕花钱,什么事做起来,都无困难。   天未亮,新装已好。   陈冻玄霜人本娇美,换上新装,更是容光焕发,娇美无比。   除了肤色稍嫌黑些之外,无一不是美到极点,也正因她肤色稍黑,却另具一种风采,黑中透俏,妩媚横生。   陈玄霜把穿用数年褛破裤褂仍然好好的存了起来,她数年以来,一直穿着这套衣服,如今虽着新装,但却不忍把旧衣抛弃。   次晨天色一亮,葛大鹏竟然亲自来请方兆南、陈玄霜出去用饭。   方兆南见人家对自已这般尊敬,心中颇觉不好意思,但葛大鹏一言一行,又便他生出却之不恭之感,只好随后相随而去。   神刀罗昆、天风道长以及葛氏兄弟早已在厅上相侯,见葛大鹏带着两人走来,一齐起身相迎。   用过早餐,葛大鹏笑问方兆南道:“两位可是应邀赶赴泰山英雄大会的吗?”   方兆南笑道:“晚辈乃名不见经传之人,那里能有受邀之荣,但闻泰山英雄大会,乃近代江湖最隆重的盛事,天下武林高人,均将赶往参加,晚辈亦想借此机缘,一开眼界!”'葛大鹏脸色一整,说道:“方兄以弱冠之年,身集武学之大成,在下数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白山黑水,遇过高人无数。   但像方兄这般年龄,这般武功之人,可算仅此一遇。方兄如肯赴会,老朽当茬天下英雄之前,推荐方兄武学,一新天下英雄耳目。”   他这番颂赞之言,说的虔虔诚诚的。   但听在葛氏兄弟两人耳中,却是大不受用,暗自忖道:“爹爹生平孤傲,一支文昌笔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   武林中受他尊敬之人,聊聊可数,不知何以对此人,竟然对他这般推崇,必得想个法子,挫辱上他一番,也好消消这口胸中怨气。”   两人在九宫山和方兆南曾经有过动手之举,知他武功平常,兄弟两人,任何一个出手,都有胜他的把握。   天风道长和神刀罗昆,对葛大鹏颂赞方兆南武功一事,亦觉太为过分,天风道长涵养甚佳,心中虽觉太过,但却不愿争论。   罗昆却是个老而率直,胸不存物之人,回目望着方兆南微微一笑,问道:“方兄隐技自珍,使我等在九宫山中错失一次开眼界的机会,想不到老朽跑了一辈子江湖,竟然看不出方兄是位身负绝学之人。”   这番讽讥之言,说得甚是露骨。   但葛煌、葛讳却听得心中甚是快乐,不禁相视一笑。   方兆南只觉得脸上一热,讪讪笑道:“晚辈自知武功有限的很,岂敢班门弄斧……。   葛大鹏脸色一整,奇道:“罗兄此言从何说起,这位方兄武功兄弟曾经亲目所见,出手一击,神奇难测,不是兄弟妄自尊大,当今武林高手,胜过兄弟之人虽多,但加说一击能中兄弟之人,只怕难以选得出来几个。   这位方兄一招攻势,轻轻易易的击中了兄弟前胸,如非他手下留情,兄弟就是不死也要被重创在九宫山中了!”   神刀罗昆微微一怔,道:“当真有此等之事吗?”   葛大鹏冷冷答道:“兄弟几时讲过谎言了!”   罗昆奇道:“这就叫人猜测不透了,兄弟在九宫山中,也曾亲眼瞧到两位令郎和这位方兄动手,如非令郎毒性发作,和这位陈姑娘及时赶到相助,只怕……”   他忽然想到方兆南对自己有过赠药救命之恩,岂可在口头之上,太过损伤,赶忙改口接道:   “那场相搏胜负,就很难料得了!”   葛大鹏目光投到葛煌、葛炜身上,说道:“有过此事吗?”   葛氏兄弟齐声答道:“孩儿不敢说谎,确有其事。”   一笔翻天葛大鹏略一沉吟,说道:“满口胡言,难道为父还能欺骗你们不成……”   他不便出言顶撞罗昆,却把胸中一股气忿,发在儿子身上。   天风道长说道,"令郎说的不错,这件事,贫道也是亲眼目睹。”   葛大鹏转脸望了方兆南一眼,怎么看也是在九宫山中所遇之人,心中大感不解,叹道:   “这就有些奇怪了……”   方兆南笑道:“老前辈不必太为此事费心,此等之事,何苦定要把它弄个清楚呢?”   他因不想讲出陈玄霜爷爷相授武功之事,是以用言语支了开去。   葛大鹏哈哈一笑,道:“方兄恢宏大度,自是不屑和犬子一般见识,想来定是诚心相让他们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往事已过,不提也罢,现下天已不早,咱们也该起程赶路了。”   说完,当先离了座位。   群豪相随,出了"会英楼"赶奔泰山大道而去。   沿途之上,只见行人接蹬,骏马奔驰,尽都是赶奔泰山的武林中人。   葛大鹏微微一笑,对方兆南道,"眼下之人,大都是赶往泰山赴会,兄弟因洗手隐居,退出了江湖多年,除了昔年几个老友之外,后起之秀,大都不相识了……”   正说之间,忽闻蹄声得得,两匹长程健马,由几人身侧疾掠而过。   两匹健马奔行之势虽快,但马上人仍然看到了葛大鹏,忽然一带缰绳,健马打个转身,长嘶一声,回过头来。   马上人一跃而下,高声叫道:“葛兄久违了不知是否还记得我等?”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奔过来。   葛天鹏笑道:“贤昆仲名满江浙,江南武林之中,谁不认识。”   说话之间,两人已奔到了葛大鹏身前三四尺之处,瞥眼瞧到了方兆南,突然一齐止步。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见前两人,竟是在抱犊岗朝阳坪中所遇的两个中年大汉。   葛大鹏一瞧两人停下脚步,自己却向前抢了两步,抱拳笑道:“两位在快马飞奔之时,一眼竟能瞧出老朽,足证内功愈发精进了许多!”   左面大汉目光炯烟,扫了方兆南、陈玄霜两人一眼,低声问道,"那一男一女可是和葛兄同行之人吗?”   葛大鹏道:“不错,两位也认识他们二位吗?”   右面大汉说道:“葛兄既肯和他们走在一起,想必已知道两人的来历了?”   葛大鹏道:“萍水相逢,一见心折,彼此之间,过去并不相识,两位这等追根询底不知是何用意?”   那左面年龄稍长的大汉,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在抱犊岗上,朝阳坪袖手樵隐之处,曾和两人见过一面,不是兄弟故作危言耸听之事,这两人的身份大为可疑,更是危险!   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身怀'七巧梭'出人江湖,即非是冥岳中人,亦必和冥岳中人有着关系。”   他们说话声音虽小,但方兆南相距甚近,字字句句都听得十分清楚,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正待开口说话。   陈玄霜已抢先说道:“这两个人定然在说我们话了,我去教训他们一顿。”   方兆南摇头说道:“我正要告诉你,别理他们,让他们随便说吧!”   忽听葛大鹏冷笑一声,高声说道:“两位不曾相欺老朽,难道老朽还曾骗两位不成?”   方兆南抬头看去,只见一笔翻天葛大鹏满脸冷漠神色,望了高居键马之上的两个中年大汉一眼,转身向一侧走去。   原来三人为方兆南的来历,在引起争辩。   那两个大汉硬指方兆南是冥岳中人,葛大鹏却一力替方兆南辩护,谈了两句,葛大鹏不耐起来,怒向一侧走去,不再和两人说话。   两个中年人一带马缰,转过头去,齐声说道:“葛兄不信我们兄弟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言未尽意,却突煞一抖缰绳,健马急奔如飞,向前跑去。   葛大鹏望着两人背影冷哼了一声。   回头对罗昆道:“天南双雁在武林之中,也算是颇有声誉之人,怎的讲出话来,捕风捉影,满口胡言,想来定然是徒有虚名之辈!”   罗昆忽然想到那日寒水潭中之事,凡是被擒之人,都被那红衣少女打了一掌,途中毒发,单单方兆南没有事情,此中情形,实是可疑。   当下说道:“天南双雁领袖江浙一带武林朋友,以两人在武林中地位身份,只怕不会胡言乱语,此中……”   忽然觉得方兆南和陈玄霜就在身侧,赶忙住口不语。   回头望去,只见方兆南抬头望着悠悠白云,恍如未闻,陈玄霜却是柳眉微耸,满脸怒容。此女人虽娇美,轻颦浅笑之间,风韵嫣然撩人。   但在忿怒之时,却是脸罩秋霜,眉泛杀机,重重煞气,直透华盖。   葛天鹏皱皱眉头,说道:“罗兄此言,兄弟甚为不解,难道罗兄也怀疑方兄和那位陈姑娘都是冥岳中人吗……”   他略一停顿之后,说道:“纵然真是冥岳中人,但人家也对你们有过救命之恩,岂能存不恭之心?”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甚大,不但神刀罗昆和方兆南、陈玄霜等听得字字入耳,就是走在较后的天风道长和葛氏兄弟,也听得清清楚楚。   葛煌低声对葛伟说道:“爹爹生性,一向孤傲,不知何以单单会对那姓方的小子,百般护爱,虽然他对我们有过赐药救命之恩,但也不致使爹爹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此中定然另有原因!”   葛炜略一沉吟,道:“我心中想到了一个方法,既可测验出那姓方之人的武功,给爹爹看看,也可藉词推抚父亲责难。”   葛煌道:“什么方法,快说出来,让我想想看,是否可行?”   葛炜道:“咱们装作无意故意向他身上撞去,趁势以迅快的拳脚势,把他迫退,或是藉机施展点穴,点住他的穴点!”   葛煌道:“虽非什么善策,但却是眼下可行办法之一。”   葛炜道:“既然可行,我们现在就去试试!”   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方兆南似有意回避别人,故走的异常靠边,离众人较远。   葛炜将近方兆南时,突然加快脚步,身子一侧,直向方兆南背心上撞去。   这一下来势极出意外,而且蓄势而发,迅快无比。   方兆南虽是聪明绝世之人,但一时之间,也难想到葛炜是有意的撞击而来,当下疾向侧面让开两步,伸手向葛炜扶去。   葛炜冷笑一声,右手猛然一翻,疾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扣去。   方兆南没有想到葛氏兄弟竟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向他挑战,不觉心头大怒,一挫腕,收回扶向葛炜的右手,左掌反手一记"风雷并发"猛劈过去。   葛炜心中所以对方兆南忿忿不平,并非对他本人有何恶感,而是对父亲百般夸奖他武功一事,大感不平。   他希望能一出手把方兆南制服住,好让父亲瞧瞧,方兆南决非什么了不得的高手。   那知今非昔比,方兆南反手一击,果然奇奥难测,迫得他横向左侧跃退才把方兆南这一击避开。   葛煌原来担心弟弟突然出手一击,伤了对方,或是把方兆南折辱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对方无法下台。   可是事实却大出兄弟两人的意料之外,葛炜不但一击落空,而且还被人反手一招,迫得横向左侧麦田之中跃去。   在这等慌急情势之下,葛煌已无暇多作考虑,一提丹田真气,身子疾向前冲去,探手一把,疾向方兆南抓去。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足以从容对付两人,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一侧,看起热闹来了,但是暗中却提聚真气,蓄势戒备,只要一发觉方兆南抵敌不住,立时出手相救。   方兆南身子微微一侧,让开葛煌扑来之势,顺手一招"拂柳摘花",右掌巧妙无比的一翻一转,五指疾快绝伦的扣住了葛煌脉门。   方兆南口中低声喝道:“两位这般对待兄弟,不知是何用心7?”   掌势一带一推,葛煌身不由主的打了几个转转,踉跄退出去四五尺远。   他所用这几招对敌手法,都是那驼背老人所授,招招是神奇无比之学。   不但葛煌、葛炜两个以身相试之人,心中暗生惊骇,就是神刀罗昆和天风道长,也瞧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只觉对方武功,在短短月余之中,进境奇快,和九宫山中相比起来,判如云泥之别。   要知武功一道,差之毫□,去之千里,一个功力的深浅,需由修习的时间,以及方法上的差异,进境不同,也决不是数月之间的事。   但手法招术上的变化,却是要靠师承,天赋的不同,能在极短的时间中,有所大成。   方兆南聪明绝顶又有着甚好的武功基础,那驼背老人所授他的武功,大都是武林中罕难一见之学。是以,方兆南出手一击,无不是奇奥难测的手法。   葛煌、葛炜那里会知道他在短短月余之中,竟有了这等旷绝的奇遇。   葛大鹏见多识广,一看方兆南出于两招,一似少林门下手法,一招却又像武当派中"拿穴拂脉"的手法,不觉心中大感骇异。   心中暗忖道:“此人这等年纪,怎么所学武功如此博杂?   但口中却高声说道;"方兄请替我好好的管教这两个孩子,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他们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方兆南心中对葛氏兄弟,猝然施袭之事,心下甚是恼怒,但他自己亦不知那老人相授的武功,竟然招招奇奥,随手用将出来,就轻易制服了强敌。   直待他连施两招,容易的就把葛氏兄弟制服后,明白了此刻自己的武功,巳高出了两人甚多。   待准备再一出手惩戒两人一下时,却被葛大鹏一番恭维之话,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当下笑道:“晚辈怎敢对两位世兄无礼。”   垂手退到一侧。   葛煌打了五六个转,才站稳身子,葛炜也无法控制住横跃之势,落到了麦田中,但他一点麦田中的泥地,立时又跃回大路之上。   兄弟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各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葛大鹏冷哼一声,骂道:“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性,还不快过去向方大侠行礼陪罪,当真要我陪着你们丢人不成?”   葛煌、葛炜不敢违抗父亲之言,只得向前走了几步,躬身说,道:“方大侠,请恕我兄弟冒犯之罪!”   方兆南长揖还礼,连声的说道,"不敢,不敢,咱们年龄相若,以后还是以兄弟相称,听来也较为亲切。”   葛氏兄弟目睹方兆南毫无骄傲之色,心中对他增了不少好感,暗道:“此人胜了我们,但却毫无骄傲之气,倒是难得。”   两人相视一笑而退。   要知葛氏兄弟,除了年轻好胜,争名之心稍强之外,都是心地十分纯洁之人,丝毫未染江湖习气。   两人经过这一次试验之后,已知对方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敬服之念,油然而生。   几人这一阵折腾,虽只片刻工夫,但已引得路人驻足。   这条路上行人,大都是赶赴泰山大会之约的武林高手,个个都是行家。   葛氏兄弟和方兆南动手相搏两招经过,虽如电光石火一般,但已有不少人瞧到眼中,几十道目光,一齐向方兆南投注过去。   显然,他们都为这英俊少年出手两招的奇奥手法所震骇,每人脸上的神色,都微带惊异之状。   忽闻蹄声得得,三匹健马,风驰电掣一般,急急奔来。   方兆南一瞧马上之人,不禁心头吃了一惊,暗自忖道:“今日之局,只怕难以就此善罢!。”   原来那三骑快马之上,除天南双雁二人之外,还有一位长衫白髯的老者,正是在抱犊岗朝阳坪袖手樵隐之处,所遇见的那位老人。   葛大鹏见天南双雁去而重返,而且还多带一个人来,脸上微泛怒意,冷哼一声,自言自语说道:“倒是想不到天南双雁竟然真的带人来找麻烦了,他这两句话,虽是自言自语,但却无疑示意给天风道长和罗昆听。   罗昆还未及答话,那三匹急奔而来的快马,已奔到几人停身之处。   当先那长衫白髯老者,一收马缰,隐住那快马急奔之势,抱拳笑道:“数十年不见葛兄,风采依然当年,不知是否记得兄弟?”   葛大鹏细看来人,竟是名满大江南北的追凤雕伍宗义,心中甚感好奇,暗道:“怎么堂堂大名的追风雕伍宗义,竟然和天南双雁走在一起了?”   他生性孤傲,很少看得起人,但因追风雕伍宗义在江湖之上名头不小,数十年来,两人又有过一番相交之情。   葛大鹏当下抱拳说道:“伍兄别来无恙?”   伍宗义微微一笑,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说道:“此人和葛兄相识多久了?”   此言问的单刀直入,葛大鹏拂然不悦,冷冷答道:“伍兄和这位方兄可有什么过节吗?”'伍宗义听他出口之言,对方兆南偏护甚殷,不禁微微一皱眉头,沉吟半晌,才微笑答道:“兄弟个人和他只不过有着一面之识,自是谈不上恩怨二字。”   葛大鹏道:“那是最好不过,这位方兄,对兄弟犬子有过救命之恩,伍兄纵然有什么不满这位方兄之处,也望瞧在兄弟份上,不要再事追究。”   他先发制人,开口先把伍宗义的嘴巴封住,要他无法提出心中所想之事。   伍宗义沉吟了一阵,道:“看在葛兄份上,兄弟心中纵有对这位方兄误会之处,也不愿再多追究。”   一抖马缰,疾向前面奔去。   方兆南本人聪明,一瞧伍宗义奔走的行色,已知他并非真的不究此事,这一走,只怕将有更厉害的方法,对付自己。   但此事,甚难对人出口,只有暗中提高警觉。   哪知沿途之上,竟未再遇到意外,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泰山脚下。   各地受邀参与泰山大会的武林高手,亦大都陆续赶到,但见老老少少接艟而至,络绎不绝,尽都是各地极负盛名的武林高手。   这般人中,有很多早已息隐江湖,平日甚难一见,但却赶来参加这次英雄大会。   神刀罗昆老兴勃发,一拂长髯对葛天鹏等说道:“这次盛会,虽不能说天下高手无一不与,但就我们一路见闻所得,已该是千百年来武林道上,从未有过的盛事。   想来这次英雄大会之盛,兄弟虽不感断言绝后,但确属空前,哈哈!想不到我这行将就木之人,还能目睹这次英雄大会,只此一桩纵然埋骨东岳中亦无抱憾之感了!”   葛天鹏虽觉得此次大会之盛,确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就算少林方丈威名远震也难有此等号召之力,心中甚觉奇怪-------。   但他乃持重之人,不尽了解之事,从不肯随口轻言,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方兆南虽然在江湖上走过一些时日但他见闻不多,听罗昆之言,心中暗自喜道:“此次不但可大开一番眼界,而且可借重天下英雄之力,以报师门之仇。”   他想到高兴之处,不觉面上浮现出微笑之意。   葛天鹏回顾天风道长等一眼,笑道:我曾数度来此游历,对此山径甚熟,我要走前一步,替各位带路了。”当先向前奔去。   泰山世称东岳,属我国阴山山系。   起于山东省胶州湾西南,尽于运河东岸,群峰罗列,以丈人峰为高,风景秀绝,以东、西、南三天门及东、西、中三溪,最为著名。   其中峰峦溪洞,不可胜数。   少林寺主持方丈,为挽救武林浩劫,移驾东岳,传柬天下,邀请武林高手,集会明月峰,共谋对敌之策。使武林中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会。   要知少林派在武林各大门户之中,早有领袖群伦之誉。   中岳嵩山的少林寺,隐隐被武林中视为武学集粹的标识,传言中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技,无一不是矿绝武林的奇奥手法。   这传言,千百年来一直影响武林人心,再者少林寺清规森严,门下弟子非有大成,不许在江湖之上走动。   是以,少林一派,最受武林之中推崇,除非武林间有了重大变故,少林寺很少被卷入门户纷争之中。   一则因其威名盛著,黑白两道中人,都对少林门下谦让几分,二则寺中僧侣在江湖行走的机会不多,绿林道中人一得到少林僧侣路过之讯,大都暂避其锋。这等沿习之情,更增加了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威望。   且说葛大鹏带着天风道长等一行,直奔明月峰去。   三月天气,嫩草萌芽,绿茵处处,松凤拂面,顿使尘气一消,葛大鹏轻车熟路,带着几人超越捷径而行。   翻越过几座山岭之后,山势陡然一变,抬头危峰刺天,立壁如刃,绝峰危棱之间,云气朦胧。   所幸几人武功都非泛泛之流,轻身功夫,都已登堂入室,奔行在危崖峭壁之上,仍然如履平地。   大约有一个时辰之久,葛天鹏突然停下脚步,遥指着前面一座山峰,说道:“前面那座山峰,就是明月峰了,峰上松柏环绕,风景甚是清幽。   当年老朽曾和一位好友,在峰顶上赏月,通宵长谈,纵论江湖,唉!想到二十余年之后,我仍能旧地重游。   可是我那位好友,却早已墓木高拱,青山依旧,世事全非,触景伤情,不无人生若梦之感。”   神刀罗昆拂发一笑,道:“葛兄触景怀人,凭吊故旧,倒叫罗某也忆起一段往事来了……”   他抬头望望无际苍穹,豪气忽发,长啸一声说道:“昔年江南武林同道,为扫荡玉骨妖姬俞罂花的穴巢,传柬相邀,聚集了武林高手四五十位之多。   记得那时葛兄还是二十岁之人,荚侠之气,溢于言表,使同行不少高手,为之心折,那次大会,曾被誉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盛事。   想不到数十年后,天下高手又群集东岳之举,这次不但由一向不插手江湖是非的少林寺方丈大师主持其事,而且参与高手之多,可算得千百年来武林空前创举,老朽得以参加旁观,一睹天下高人,实为生平最大幸事。”   说完,仍然大笑不绝,显然他心中确有着无比的高兴。   方兆南听他提出玉骨妖姬之名,心中突然一动,接口问道:   “老前辈刚才提到的玉骨妖姬,不知是否还活在人世之上?”   罗昆道:“此乃四十年前之事,那玉骨妖姬只怕早已死骨成灰了。”   忽想到方兆南不过是二十岁上下之人,何以曾知此事,回头问道:“那玉骨妖姬纵横江湖事,早已成为过去,二十年来,已很少有人在江湖间传说此事,不知你何以得知?”   方兆南本想把朝阳坪山腹中,相遇玉骨妖姬俞罂花之事。告诉众人,但一转念,想到自己人微言轻,纵然说将出来,别人也是难于相信这等近于玄奇之事。当下微一摇头笑道:   “晚辈曾听一位长辈,谈过玉骨妖姬其人,刚听得老前辈重又提起,不自觉的插口问了一声。”   罗昆笑道:“这就是了,数十年前玉骨妖姬曾把江南地面闹的天翻地覆,但她也曾替武林同道做丁一件功德无量之事,如今评判于她,倒很难下个适当定论了。”   谈话之间,巳到了明月峰下。   正待寻路登峰,忽听迎面一块大岩石后,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两个身躯高大的僧人,同时由突岩后转了出来,挡住去路。   左面一僧一横手中铁棒杖,说道:“诸位施主,可是应邀参与英雄大会的吗?'葛大鹏抱拳笑道:“不错……”   右面一僧立时接口说道:“前面之处,派有接引登山之人,不知诸位施主,为何不肯走前山大道,却绕这后岖径登峰?”   葛大鹏道:“老朽熟悉山中形势,故而超越捷径而来。”   两个僧人,四道眼神投注在几人脸上,望了一阵,神色恭肃的说道:“施主既系本寺方丈相邀,想必早知此次大会宗旨何在?   前山大道,早已安设有相迎驿站,如若不合参与此次大会之人,将在各处驿站之上,劝送下山……”   罗昆一拂长揖,道:“这么说来,贵寺方丈邀集的英雄大会,并非是人人皆可参加的了?”   左面一僧右手提杖,左掌当胸,低喧一声佛号,道:“敝寺方丈,素对我天下武林同道,一视同仁,焉有等级之分?只因此次英雄大会,事非寻常可比,凡是受邀之人,都经敝寺方丈三思之后,才行奉请。但风声早已传遍江湖之上,有些末受邀请之人,亦自行赶来参加。因此敝寺方丈不得不在登峰要道之上,设下相迎驿站,凡是未得邀请之人,一律奉劝下山。诸位施主如若都是受邀之人,但请取出奉邀之柬,贫僧等不敢有所留难!”   这几人之中,除了一笔翻天葛大鹏,接得少林寺方丈百一大师的邀请之柬外,其余的人,都未得有相邀之柬。   一时之间呆在当地,目光投注在一笔翻天葛大鹏的身上。   葛大鹏缓缓伸手取出怀中函笺,微微一笑,道:“贵寺方丈和在下有过数面之缘,承他看得起我,驰函相召参与这英雄大会,在下甚感荣宠……”   二僧一见函笺,立时就认出是方丈手笔,齐齐躬身说道:   “施主既执本寺方丈亲笔相邀函笺,但请登山,敝寺方丈,早已在明月峰上候驾数日了。”   葛天鹏道:“老朽虽蒙宠邀,但自知武功有限,恐有负贵寺方丈厚望,因此代作柬主,邀请了四位好友,并带两位犬子同来。   两位如果难作得主,不妨分出一人,到明月峰贵寺方丈之处请示,老朽愿和诸友在此恭候!”   两僧互相望了一眼后,右面一僧说道:“此次英雄大会,旨在筹谋对付一个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的强敌,此人数十年前,曾在江湖上现过行踪,出道年余,举世皆惊……”   他似是言未尽意,但却不肯再说下去,微微一顿之后,另起话题,接道:“此事关系着武林苍生劫运,敝寺方丈为此传谕寺中僧侣,严禁行脚江湖。。   为挽此浩劫,已用了三年准备工夫,不敢相欺诸位,敝寺中三代弟子高手,均随方丈而来,就贫僧所知,千百年来,敝寺中,尚未有过这等谨严的戒备……”   葛大鹏道:“大师,以悲天悯人之心,立志挽救武林浩劫,必将传誉千古,永受天下武林同道敬慕……”   左面一僧微笑接道:“敝寺方丈虽然传谕动员敝寺中三代高手,但仍恐实力不敌,又分柬奉邀武林高手,集会东岳明月峰,共谋对敌之策。   是以,这次的英雄大会,实和江湖上一般英雄大会不同,既无盛名之争,又无可得之利,凡是受邀参与之人,都是以拯救世人之心,共赴危难……”   他抬头缓缓扫掠了方兆南、葛煌、葛炜等一眼接道:“因此,敝寺方丈严令贫僧等,劝阻未得邀请之人,参与大会,此举并非含有何意,而是想替武林中留下一点精英。   葛大侠一人赴此大会,已算对得住武林同道了,至于两位公子和大驾相邀而来的好友,还是请回的好!”   葛大鹏回顾了方兆南和葛氏兄弟两眼,心中暗暗忖道:“这和尚说的倒是不错,我这两个孩子,尽皆随我赴会,万一此次谋敌未成,尽遭劫难,不但断了我葛家香火,而且事实上确然大可不必……”   他沉思一阵后,望着葛煌、葛炜说道:“我赴会东岳一事,临行之际,并未对你们母亲说过,现下你们两兄弟中,只准一人随我赴会,另一个回家去,告诉你母亲一声……”   他当着天风道使、神刀罗昆等之面,不便分析利害,劝使爱子回去。   而且知子莫若父,他深知葛煌、葛炜的生性倔强,才故意提到他们母亲,希望能以母亲慈爱的呼唤,使两人自动提出回家一行。   哪知葛煌、葛炜对望了一眼,彼此默不作声,突然见方兆南向前大踏两岁,逼近两个僧人,说道:“贵寺方丈为天下武林苍生消解浩劫之心,确是大慈大悲,令人敬仰。   不过,只限定受邀之人,才能参与此会,未免有些小观天下英雄,难道贵寺方丈不识之人,就没有一人武功够得上参与这次大会吗?”   他见两个和尚言词虽甚和蔼,但神情间却有着无比的坚决,如若相求两人,只怕难以如愿获得放行,倒不如拿话相激两人一下再说。   果然两僧被方兆南儿句相激之言,引起不悦之色。   左面一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不知小施主之言用意何在,贫僧等奉命守据要道,坚阻未受邀请之人入山。   小施主如自信有能登山,贫僧自可相示一条明路,前山大道,分设了五处驿站,如若小施主自信能够闯过,本寺方丈纵有不允未持邀函的入山之谕,但也是一样请闯过五处驿站之人,参与大会。”   方兆南回头望了身侧的葛大鹏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去前山,只怕路途尚远,前面既有五处驿站之设,后山复有扼守入山要道之人,前山可以武功闯过,后山也未尝不可。”   是以当即问道:“前山路远,如若在下想从两位大师父奉命把守的后山之处闯迸,不知是否可以?”   两僧同时向后退了两步,面色严肃的说道:“贫僧等敬望小施主三思而行,前山五处驿站,专为相迎天下英雄而设。   纵有闯山之人,也是有惊无险,这后山要道,乃非必经之路,小施主如若凭藉武功硬闯,能否安然渡过,贫僧实难预言。”   言下之意,无疑警告方兆南,如他要从后山硬闯,只恐有杀身之祸。   方兆南心急师仇,纵然自己无能报得,亦必要目睹仇人溅血一死,也可稍觉心安,是以他登山参与英雄大会之意,较之任何人都为迫切。   方兆南当下说道:“既有闯山之规,想来那山前山后,都是一样,两位师父如能体念晚辈一片登山至诚,网开一面,容我等过去,晚辈感激不尽,如若执意不肯放过,说不得晚辈只好硬闯了……”   两个和尚不等方兆南话完,突然向后一跃,隐入那大岩石后不见。   但闻岩后传出低沉的喝声,道:“几位如果存心以武功硬闯,最好还是走前山的好,需知刀枪无眼,万一伤着诸位,那就不值得了I'方兆南回头望了葛大鹏一眼,道:“老前辈身怀受邀之柬,不妨先行登山,晚辈将试闯一下少林群憎,是否真能挡得住。”   话至此处,忽然觉得自己口气,大过托大,赶忙住口不言。   葛大鹏微微一笑道:“老朽地形较诸位熟习甚多,愿随诸位同行。”   葛煌、葛炜同时求道:“此次英雄大会乃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恳请爹爹恩准儿等同往参与,也好长些见识。”   葛大鹏自不好当着天风道长等人之面,说出私心之苦。   于是怒视了他们兄弟一眼,道:“此次大会,群集天下高人,准你们同行参与,已是大不应该之事,大会之上,切记不可妄自生非惹事……”   葛煌、葛炜齐声道:“爹爹放心,儿等决不妄生是非就是。”   方兆南回眸瞧了陈玄霜一眼,道:“师妹切记不可出手伤人!”   忽的纵身一跃,当先向上冲去。陈玄霜紧随他身后追去。   第十四回 闯三关艺惊群豪     方兆南自在抱犊岗谷中和人载手之后,已知自己武功大进。   已非昔时可比,如若加上陈玄霜相助之力,或可闯得过少林僧侣拦截。   葛天鹏对他的武功,早已倾服.是以对他闯过少林寺僧侣拦截之事,信心甚是坚定。   一瞧方兆南当先跃奔而上,立时低声对葛氏兄弟说道:“你们瞧瞧人家和你年龄相若,但拳掌之学,比你们高出不知若干倍了……”   忽然想到自己就难以接得方兆南三招五式,这等责备他们兄弟两人,自是不太适当,赶忙停口,拨身一跃,急追过去。   神刀罗昆与天风道长相互望一眼.彼此不约而同,摇头微笑,原来两人心意相同,对方兆南的武功,甚不信任。   神刀罗昆抬头望去,只见方兆南、陈玄霜。葛天鹏,以及葛氏兄弟,却已到一两丈外。   罗昆才低声说道:“道兄放心,那姓方的娃儿武功虽差。但那女娃的武功却在咱们之上,再加一笔翻天葛天鹏,于必要时会出手相助,也许能闯过少林僧侣拦截。”   说罢,急跃向前追去。天风道长紧随罗昆身后,也急急向前赶去。   方兆南一马当先,奔到那二僧隐身岩石面前,陡然停下脚步,高声说道:“两位禅师请留神防守,在下要闯关了!”   他这一声喝问之言,用心在引诱二僧,暴露藏身位置,以便早作预防。   那知这后山派守之人,都是少林寺达摩院中高僧,个个武功高强,机智沉着,对方兆南喝问之言,置如不闻。   陈玄霜疾如飘风,掠着方兆南身侧而过,樱唇轻启,低声笑道,“我替师兄开路!”   放出上乘轻功身法,迅快无比的从巨岩一侧冲过。   方兆南怕她有失,大喝一声:“师妹不可轻敌!”   紧随她身后追去。   但闻巨岩之后响起了一声佛号,一股强猛绝伦的潜劲,山涌而出。   少林寺中高僧,大都是心地慈悲之人,掌势虽然强猛,但并未直接击人,仅横对封路,阻挡敌势。   陈玄霜生死玄关已通,武功早已步人另一境界。   她对敌经验不足,看对方击来潜力雄浑,那里敢硬挡锐锋,当下一提起真气,身子忽然问向上升去。   只觉娇躯凌空直上,疾升起两丈多高,悬空一个筋斗,人已越过了大岩,直飞过两丈六七尺远。   这一招轻功身法,举世罕见,只瞧得葛氏父子暗中敬佩不已。   陈玄霜一跃而渡大岩后二僧拦截,方兆南已紧随冲到。   大岩后佛号重起,一支铁掸杖横伸而出。   挥舞间幻出一片杖影,拦住了方兆南的去路。   方兆南在向前跃冲之时,早已拔出近日备好的剑在手。   他见杖影重重,横阻去路,长剑立时疾点而出,一招“迎云捧日”劲力集中于剑尖一点,刺入那幻起的杖影之中。   剑杖相触,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声。   那幻起岩侧的一片杖影,被方兆南运集全力一点之势,倏忽消失。只见一支银光闪烁的剑尖,压在一柄铁掸杖上,相待不下。   原来方兆南见对方杖影如山,划带起一片啸风之声,威势强猛,如不设法冲破这一片杖幕,决难闯得过去。   因那登山之路,在那突岩之前,突然缩为两丈宽窄的一片狭道,一半被那突岩挡住,余下七八尺宽窄的狭道,又被突岩后横出的铁惮杖封住。   两侧绝壁深达百丈,除了以绝世轻功,越过那两丈多高的大岩石外,只有冲破那重重杖影封锁,才可通过。   形势迫得方兆南不得不冒险硬冲,但又觉得对方杖风猛烈惊人,只怕凭藉自己内功实力,难以硬接对方杖势。   正感到为难之际,忽然想到那驼背老人,所授的一招,“迎云捧日”,把全身真力集中于一点之上,专以化解对方排山倒海的攻势。   当下提聚真气,贯注在剑尖之上,用力点去。   这一招奇奥之学,虽是专解对方排山涌浪的攻势,但如稍有失措,便易招致杀身之祸。   因为全力集于一点,如无法点中对方兵刃,立时将暴露在对方兵刃笼罩之下,那时想抽身而退,实是太不容易之事……   方兆南一着得手,欺身而上,正待跃过石岩。   忽听沉喝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勿怪胆敢口出大言,硬闯后山!”   话未落口,人已现身,另一个手执禅杖的和尚,抢先跃落在方兆南身前五六尺处,手横掸杖,挡住去路。   第一次出手施袭的僧人,却用力一弹,收回禅杖,仍然隐在大岩后,没有现身。   方兆南暗赞道:“少林高僧,究非一般绿林中人物可比,不肯以二打一。”。   这时,葛天鹏带者葛煌、葛伟,也到了大岩旁边。   葛氏兄弟闻少林武学,领袖天下,被誉为武林中泰山北斗,心中甚想见识见识,不约而同转过脸去,低声叫道:“爹爹我去把那位方大侠替下好吗?”   两人一般心意,都知父亲异常敬重方兆南,如果说出替他下来,或可得父亲允准,最少不致挨骂!。   葛天鹏望了两人一眼冷冷说道:“这后山派守之入,都是少林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我都没有胜人的信念,你岂是敌手?”   几人这说话的时间,方兆南已和那拦路的和尚动上了手。   那和尚功力深厚,出手横扫一击,威势强猛,杖风如啸。   方兆南看他出手一击这等凶猛,心中暗自惊骇,忖道:“江湖上盛传少林武功,领袖群伦,今日一见,果是不错,如在那驼背老人未授自己武功之前,只此一杖威势,已足以把自己惊退了。”   当下抱元守一,长剑斜斜刺出,封往紧依大岩的侧翼门户,人却迅快向后飘开三尺,让过一杖。   那和尚一击迫退了方兆南,立时紧接着攻袭而上,铁禅杖,纵送横击,挟着劲厉金风,排山倒海般直涌过来。   这等威势不只看得葛氏兄弟有些惊骇之感,就是久经大敌的神刀罗昆和天风道长,也看的暗自惊佩,想道:“少林寺被誉为武学发源集萃之所,看来果是不错。一个名尚未列入寺中高手的和尚,竟然有这等本领,看他扫击杖势的雄浑,纵然是我,也难挡得住这雷霆万钧的攻势。”   葛天鹏却已从背上拔出文昌笔,目注场中形势变化,准备及时抢救。   那施展轻功绝技,跃过突岩的陈玄霜,也缓缓走了过来。   原来那和尚不容方兆南有缓手的机会,以全力连杖迫攻,但闻呼呼啸风中。幻化出满天杖影,山涌攻上,迫得方兆南节节后退。   激战之中,忽见大岩后又跃出一个和尚,翻身挡住了陈玄霜,道:“姑娘已闯过第一拦截,虽非凭仗武功闯过,但贫僧已不愿再行追截,如若姑娘重又返回助拳,那就不能怪贫憎等不守信约了……”   忽听方兆南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突然幻化出满天银星,绵绵反击过来。   原来他被迫得节节后退,心中甚是焦急。   虽然已想到那驼背老人相授的武功剑招,但一时间却不知用什么剑法,才能一举扭转劣势,再者又被那和尚手中禅杖迫得没法抽暇还击。   要知那驼背老人传授方兆南的剑招,大都是天下各门各派剑法精奥之学,没有一套完整的剑法,在未能融会贯通之前。很难用来克敌。   心中愈急,愈是想不出制敌之策,剑法逐渐散乱,眼看落败在即。忽想到那驼背老人传授剑招中的一记,“天河倒挂”,此一招之中,连续七剑,可攻可守,当下大喝一声,纵跃而起,长剑挥舞出一片寒星,反击过去。   此招乃武当剑法中一记精萃之学,七剑绵连,合为一招,攻势锐利异常,反击之势,强猛绝伦,登时把那和尚攻势挡住。   葛天鹏本对方兆南的武功甚是敬佩,但见他被那和尚迫得节节后退,却无一记奇招,挽回劣势。心中甚觉奇怪,不禁对那次失败之事,发生怀疑起来。正待跃上,接替他下来。忽闻方兆南大喝一声,跃起反击,长剑连绵出手,倏忽之间,已把少林僧侣强猛的攻势挡住,而且借势迫攻,反把那少林僧侣迫得节节后退。   方兆南一招“天河倒挂”用完,已把那少林和尚击退了四五步。   陈玄霜目睹方兆南忽然间反败为胜,随之停下了脚步。   那跃出守护同伴背后的少林和尚,也被方兆南反击的剑招所震。呆在当地。   他见多识广,眼看那攻出剑招颇似武当派中一招绝学,不知此人竟何以会此剑招,难道他是武当门下下成……   忽听方兆南又一声大喝,长剑忽然斜斜指出,径向那少林和尚右腕之上刺去。   这一招乃华山派中一招奇奥剑学“蛛丝缠腕”。   那少林和尚连续闪避三次,均无法逃避那指袭向腕上的剑势,迫的一个大转身,向后让退了三四尺远,才算把那如影随形的剑势抛开。   方兆南不待少林僧有还手机会,第三招连续攻出,长剑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的圈子,倏忽间带着一圈银虹,直刺过去。   闪闪银虹,幻化出三朵剑花,分袭少林僧前胸三大要穴。   这一招是昆仑派中一记“彩云飞虹”,那一圈耀目银虹,掩护着幻化出来的三朵剑花,叫人难以分辨虚实。   少林僧举杖一封,方兆南冷笑一声,健腕一抖,长剑乘虚而人,挑破了少林僧左肩的僧袍。原来他被剑圈幻化起的银虹所惑,封架失误,门户大开,被方兆南剑势乘隙而入。   他在出手几招反击之中,连续用出武当、华山。昆仑三大剑派绝招。   不但看得葛天鹏、天风道长、罗昆等一个个既惊且服,就是那少林僧,也为之大大的心折,双腕一振,投了手中掸杖道:   “小施主以弱冠之年,怀此绝技,老纳有幸领教,佩服至极。”   合掌当胸,躬身退到一侧,让开路来,方兆南收了长剑,笑道:“少林高僧,风度果然非凡。”葛天鹏父子、天风道长。神刀罗昆等,鱼贯走了过去。   两个少林僧静静的站一侧,也不拦阻,直待几人走出五六丈远后,才回到那大岩之后。   神刀罗昆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兄弟身负绝世武学,但却深藏不露,实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兆南道:“那里,那里,晚辈侥幸胜得,怎敢当老前辈等过奖!”   天风道长说道:“以贫道所见而论,那少林和尚如若再战下去,只怕也难再撑五合、……”   陈玄霜听得几人盛赞方兆南的武功,心中大感高兴,秀眉一扬,娇笑说道:“那里还要五合,如他再不弃杖让输,立时就要身受剑创。”   葛天鹏微微一笑,道:“以老朽半生走遍天涯的见闻,方兄可算是我生平所见高手中,武功最是博奇之人。   几剑反击中,似都是眼下武林几大著名剑派中的奇奥之学。   不传之秘,广包武当。昆仑。华山三大剑派绝学……”   他幼年闯荡江湖,凭一支文昌笔,打出一笔翻天的绰号。会过无数高人,所闻所见,可算举国第一,是以一口气说出了方兆南剑招源出的各大门派。   方兆南所用剑招,源出何门何派,他自己也一无所知,只好淡然一笑,含含糊糊的支吾过去。陈玄霜忽然回过头,望着方兆南嫣然一笑问道:“师兄,咱们闯过这一关之后,不知道是否还有和尚拦截?”方兆南抬头望去;相距小峰之顶,尚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点头笑道:“既有守护山道之人,只伯不止这一关拦截!”   陈玄霜忽然放低了声音,道,“再遇拦截之时,让我试试好吗?”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过自己,当下一笑说道:“好吧.再遇拦截之人,由你出手就是……”   一语甫落,突闻两声低沉的佛号同时响起。   紧接着风声飒然,两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和尚,同时由一株巨松之上,坠跃下来,横身拦住了去路。这两人身躯都异常高大,直挺挺的由半空中摔了下T来,如非有极佳的轻功,非得重伤当场不可。   陈玄霜似怕被人抢去了先着一般,娇躯一晃,欺到二僧身侧。   个僧人一个手执禅杖,一个手执戒刀,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陈玄霜已逼近两人身侧说道:“你们两位可是要拦截我们登山吗?”   这两句话问的既是单刀直入,又有些稚气可笑,两个和尚一时之间,真还想不出适当的措词答复她,只好点点头。   陈玄霜不容两人开口,又道:“你们既是拦截我们的,那是非动手不可了!”   右面一僧一横手中祥杖,道:“贫僧等身受……”   陈玄霜忽然举起右手,一掌拍去,说道:“别说啦!既然一定要动手,那就早些打一场吧!”   说完,左手“拂柳取花”向另一个和尚击去。   两个和尚想不到她说打就打,而且出手迅快无比,左右双手。先后分袭两人,攻的又都是要位大穴,迫的两入一齐向后退陈玄霜一击逼退两个和尚,娇躯直跃过去,玉掌翻飞,急如狂风暴雨一般,纷纷攻向两人。   葛天鹏和天风道长,心中都觉这个女娃儿太过横蛮,一句话尚未讲完,出手就打,葛天鹏暗中提聚功力,准备出手相救。   在他暗忖道:“这个女孩子决非两个和尚之敌,虽然抢了先机.但两僧一开始反击,陈玄霜定是难支。”   那知事情大去不然,陈玄霜攻势愈打愈快,招数愈打愈奇,指点。掌劈,攻势凌厉无匹。   僧被她抢去先机连绵的快攻,竟是迫得没有还手之力,空自手中有着兵刃,却是无法施展开来。一一侧观战的葛天鹏、天风道长等,看下一阵之后,心中大生惊奇。   只觉得陈玄霜攻出的一指一掌,无不是精奇难恻之学,常常把两个和尚准备好的反击之势,迫得自行跃退放弃。   转瞬之间双方已交手二三十招,二僧不但未能扳回劣势,反而更觉得手忙脚乱起来。   反观陈玄霜指风掌力,愈打愈是强猛,愈攻愈是凌厉,两个和尚久战无功,立时齐齐向后跃退出八九尺远。   僧这跃退之势,似是早有预谋,彼此之间,相距有六七尺远,如若陈玄霜追袭一人,另一人则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施袭。   原来二僧想尽办法,准备反击,都为陈玄霜抢制先机的快攻,逼的两人无能还手,这才相互一施眼色,一齐向后跃退。   僧同是“达摩院”中的上座弟子,久在一起练习武功,彼此之间,心意已可相通,借那一眼互望,立时了然对方之意。   陈玄霜武功虽高,但她对敌经验不足,一见二僧分头跃退。   不觉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不知先攻那个才对。   这等高手相搏,差不得分毫时光。   陈玄霜略一犹豫,二僧已分由两侧疾攻而上,左侧一僧铁禅杖幻化起一片杖影,山压而下,右侧一僧戒刀电奔,挟着金风破空之声,闪电袭到。   这一攻之势,不但迅如雷奔,而且分两侧同时袭到,不管封架、闪避,均极不易,何况陈玄霜手中全无寸铁,凭一双娇嫩的玉掌,来对付两般兵刃,自是危险异常。   方兆南一摆手中长剑,正待跃奔过去,忽听陈玄霜娇叱一声,疾如离弦流矢般凌空而起,竞比二僧合击之势,尤快几分。   僧刀杖一齐落空,已知不对,还未来得及收回刀杖,瞥眼见陈玄霜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身,急扑而下,双掌分袭两人。   僧这合击之势,久经练习,一攻之中,威势笼罩了丈余方圆大小,当世高手,能够躲得过合袭一击之人,可谓不多。但陈玄霜却在纵身一跃中,躲避开两人的合攻,武功肤浅的人,还瞧不出什么特异之处,但二僧和葛天鹏武功早列武林中一流高手、一望之下,已瞧出陈玄霜跃避二僧刀杖合击的身法,和一般身法大不相同。   只觉迅快绝伦,直向高空射去,恰如射出的弩箭一般。   僧合击之势未中,已知决非来人敌手,登时面如死灰,横向一侧闪去,弃去手中兵刃,合掌当胸而立。   方兆南大声喝道:“霜妹不可伤人!”   陈玄霜娇笑一声,悬空一个筋斗,向后翻落出一丈多远,才落实地,身法美妙无比,二僧垂手退后一步,让开去路。   方兆南当先带路,挺胸昂首,大步走了过去,葛天鹏、天风道长、神刀罗昆、葛煌、葛伟等人鱼贯而行,从两僧之间穿行而过。   几人目睹陈玄霜力败二僧之后,对方兆南和陈玄霜的武功,心中已生敬佩,神情之间,对两人甚是恭敬,已不敢再有轻视两人的成见。   陈玄霜自幼追随爷爷身侧,一脉相承,她虽不知自己武功在江湖之上,应该列名几流,但对击败二僧之事,认为是理所当然。心中毫无惊异之感。   但方兆南却是大感惊奇,他已在江湖之上习荡了数年岁月,对少林寺的威名,耳闻甚久,看这般出手拦截自己和尚的武功,个个都甚高强,自己却胜得毫无吃力之感。   这时.他才知道那驼背老人传授自己的剑招武功,招招都是世所难求之学,虽然没有一套完整的剑法,但任何一招,都可个别用出来对敌……   正忖思间,,忽听神刀罗昆,轻轻叹息一声,道:“少年人能深藏不露,确是难得,老朽走了一辈子江湖。没有走眼走的这般厉害,方兄身怀绝世武功,老朽竟然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方兆南暗道:“我这奇遇在我们相见之后,别说你看不出来,就是我此刻想来,还有些不大相信呢!”   但口中微笑说道:“老前辈过奖晚辈了!”   神刀罗昆突然一拍大腿,翘起大拇指赞道:“嗨!胜之不骄,怀技不炫,方兄的胸襟大度,实叫老朽佩服!”   此人虽已年过花甲,但仍带三分童心.不失豪迈气概,心对方兆南武功佩服,就满口的称赞于他。   谈话之间,已登峰顶。   但见一片苍松环绕山缘、掩遮住了峰顶景物。   葛天鹏道:“明月峰的后山和左右两侧,都为松林环抱,只有前山一处,有路可通,咱们势非穿林而过了……”忽听林中梵音高唱.四个身着月白僧袍,肩披大红袈裟。体躯高大的僧人。   缓步走了出来,一排横立,拦住几人去路。   葛天鹏曾得过少林方丈大方禅师邀约,在少林寺曾作三日盘桓。对少林寺中僧侣的服色,辨认甚详。   此时一瞧四僧装束,立时辨认出当前四僧、都是寺中身份极高的长老。不禁暗自发愁。   当下抱拳说道:“在下葛天鹏,承蒙掸师垂顾,驰函相邀,参与泰山英雄大会,贪看景色,误人后山,尚望四位大师赏赐薄面。让路放行。”   四僧年龄大约都在五旬上下,个个神情庄严,满脸肃穆之色,令人一见之下。油然生出畏惧之心。,左首一僧手横一柄鸭蛋粗细的铁禅杖,最右一僧双手分执两柄寒光森森的烂银戒刀,正中二僧手中各执两面径尺的铜钹。   他们听完葛天鹏的话后,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才由最左一位手横禅杖的和尚说道:“葛施主既得本寺方丈驰函相邀,自属大会贵宾。前山早已设下相迎驿站,迎接大驾。   贫僧奉了掌门方丈佛谕,后山捷径不得任人擅行通过,几位施主。还是请走前山大道吧!””方兆南目睹四僧一个个宝像庄严,心中本甚怯怕,但转念又想到同行一群人中,除了葛天鹏身怀少林方丈相邀之函外.其余的人,均未蒙受邀请。   纵然绕道前山,只怕也得费上一番手脚,后山拦截已闯其二,看样子,这大概是最后一道,倒不如闯它一下试试!   心念转动,豪气忽生,朗朗一笑说道:“四位禅师奉谕拦路。   自是不能循私,晚辈想试行闯过,不知四位禅师可否应允?”   四僧八道目光齐齐投注在方兆南的脸上。   瞧了一阵,右面手执双刀的和尚,才低喧了一声佛号,道:   “后山捷径,共有三关,几位施主能闯过二夫,自是身怀绝技之人。   不过贫憎奉谕甚严,未得方丈特许,不许任何人由捷径入山,几位施主如自信能闯得过,贫憎等自是不便出言相劝。”   言下之意,无疑奉劝凡人,要他们知难而退。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承蒙相示禅机,晚辈感谢不尽,但我等既然侥幸闯得过一二两关,这最后一关总得勉力一试,尚望四位老禅师手下留情!”   翻腕抽出背上空剑,长长吸一口气,缓步向前走去。   陈玄霜低声说道:“方师兄,我和你一起夫好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先让我一人去试试,如果接不下时。   师妹再上不迟!”   陈玄霜嫣然一笑,深情款款的说道:“那我就替师兄掠阵吧!”   她自换着新装之后,人更显得娇美,一笑之间,百媚横生。   方兆南忽觉心头一跳,慌忙别过头,大步向前冲去。   只见四个和尚,个个闭目而立,毫无戒备动手的模样。   方兆南一扬手中宝剑,高声说道:“四位老禅师请手下留情!”   四僧同时微微一睁双目,瞧了方兆南一眼,说道:“小施主但请出手就是。”   说完,重又闭上双目。   方兆南一挺手中宝剑,大步向前走去,宝剑平横胸前,真气凝贯剑身,在接近四僧五步左右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四僧本来未把方兆南放在眼中,但一看他横剑而进的姿势,都立时变的脸色凝重起来。   这时,一笔翻天葛天鹏、天风道长、神刀罗昆、葛煌、葛伟:   等人的紧张程度,反超过了方兆南许多,个个脸上神色凝重,双目圆睁,目注场中。   只见四僧渊亭岳峙,尊严的有如四尊罗汉一般,动也不动一下,叫人望而生畏。   方兆南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宝剑缓缓抡动,平划了半个圈子。   这一招看去不但缓慢异常,又毫无作用,但四个身披红衣袈裟的和尚,却看的脸色微变,不约而同的把手中兵刃向前推出半尺。   原来他这一招剑式,乃武当派震山绝艺“太极慧剑”中一招“动生两仪”,看去势道缓慢,但在那缓慢剑势之后,却蕴藏着绵绵不绝的奇奥变化。   四僧在少林寺中身份崇高,名列长老,常和武当派中高人相聚,是以对“太极慧剑”略有所闻。   现见他出手剑式竟是武当派中震山绝艺,不禁心头大感震骇,个个凝神戒备,打消了轻敌之心。   那知事情大出了四僧意料之外,方兆南划出一剑之后,竟然横剑静立。不肯出手抢攻。   左首手横禅杖僧人低喧一声佛号,问道:“小施主可是武当派门人弟子吗?”   方兆南捧剑微笑,道:“晚辈授业恩师,未立门派,四位老禅师尽管出手!”   四僧同时一变脸色,道:“小施主出手剑式,明明是武当派‘太极慧剑’中一招绝学,但却又不肯承认武当门下弟子,难道欺贫僧等不识剑术吗?”   方兆南正容答道:“晚辈所学,异常博杂,而且武功一道变不离宗,纵然剑招之上,偶有和武当派剑术相同之处,也不能硬指晚辈出身武当门下。”   左面一僧一抡手中鸭蛋粗细的铁禅杖,登时涌起一片杖影。   划起满天啸风之声,说道:“贫僧等奉谕守此后山,未得敝寺掌门方丈令愉,任何人均不得擅越一步,小施主如自信可以闯过且请出手就是!”   方兆南见对方随手舞杖的威势,亦不禁暗生惊骇,但已势成骑虎,自不能畏缩而退,当下一挺手中长剑,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长剑斜向右面最右一僧点去,身子随着剑势一转,向前欺进了三步。   最右一僧手中两柄烂银戒刀,文错而出,封住门户。   方兆南挫腕收回长剑,对方也立时收回戒刀,静站原地,竟不还击。   这一来,却给了方兆南甚大的困扰,如若四僧个个坚守原地不动,只用手中兵刃相互支援,除了施下毒手,伤人之外,想冲过这道拦截。实非易事。   他沉思了一阵,觉得只有同时分攻四憎,先把他阵位冲乱。   才有冲过这次拦截的机会。   心念一转,长剑突出一招“惊鸿离苇”,疾向正中一个手执铜钹的和尚刺去,身躯随剑移动,向前欺进。   只听中间二僧同时高喧了一声佛号,口面铜钹一齐推出,挥舞之间,钹光如幕。   方兆南不待剑势和那漫天钹影相触,突然大喝一声,身子悬空疾转,剑势易位袭敌,寒光电奔,猛向那手执禅杖的和尚攻去。   他自得那驼背老人传授剑术之后,虽已学到了天下各大剑派中不少精华之学,但内功的进境,和身法的快速,却无法配合他的剑招灵奇变化,如遇上武功较他稍高之人,立时将被他奇奥的剑招,迫的手忙脚乱。   但眼前四僧,个个都有着三十年以上的精纯功力,静如山岳,动如灵蛇,随手一击,就劲道迫人。,动手之初,虽被方兆南精奥的剑招,迫的有点微生慌乱,但交手十合之后,四僧渐转镇静,杖影钹光,结成一堵光墙。   方兆南施尽奇学,也难越雷池一步。   激战之中,忽听那手执戒刀的憎人,高声说道:“小施主所言非虚,剑招果是博杂,这十合之内已遍出当今武林各大剑派奇招。只可惜火候不够,功力不足,无法粑各派剑招威力发挥出来他低沉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道:“小施主小心,贫僧要反击了!”   余音未了,人已欺身过来,两柄烂根戒刀,幻化出一片寒光,当头罩下。   方兆南久战无功,.心中已自焦急,他已自知没有取胜之望。   因他已快用尽那老人相授剑招,正待抽身而退,那手执戒刀的和尚,已挟雷之万钧之势,凌空扑到。   葛天鹏低声对葛煌、葛伟说道:“那和尚说的不错,如果方兆南能有我这般功力修为,少林寺的四位长老,早已败在他的剑下了。   唉!如若少林寺四个长老败在一个年轻人的手中,定当成为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这一战已足可使他成名江湖了……”   他一直对方兆南有着甚强的信心,认定四僧必然要败在他精奇的剑招之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忽听神刀罗昆说道:“葛兄,只怕方兄难以抵得住四僧合击之力,咱们上去助他一臂如何?”   葛天鹏抬头望去,只见那手执戒刀和尚,人已跃飞悬空。刀光如山,直向方兆南压了下来。方兆南正在和另外三僧动手。似是无法兼顾那直罩而下的威势。   这不过是刹那间,待葛天鹏觉出危险,准备出手相救时,已是晚了一步,但见一片银虹直落而下。   忽听方兆南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奇招突出,剑尖颤动,洒出了满天剑花,看的人眼花缘乱,有如数百支宝剑一齐出手。   原来他在四憎围攻之中,突然想到驼背老人传授剑招中一记“巧夺造化”,大喝一声,施将出来。   这一招奇奥绝伦的剑招,一出手,立时使四憎大感震骇。   但闻几声连续的佛号,响起杖影钹光,突然交连一起,疾向后退出五尺。   那几声佛号,似是四僧互相连络的暗号,那悬空疾扑而下。   手执双刀的和尚,也突然收住了向下扑击之势,向后疾退。   但见方兆南剑光暴张,直向四僧反击过去。   葛天鹏、天风道长等人,齐齐为之脸色大变。   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奇幻威猛的剑势。只见那朵朵剑花。从眩目的剑光之中暴射而出,竞未看清楚方兆南是如何出手……   一阵金铁交鸣过后,剑光杖影突然消失,一切重归寂静。   在场之人,谁也没有看清楚,方兆南这一剑是如何出手,但见四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捧钹横胸,垂手甫立一侧。   方兆南怔怔的望了几个和尚一眼,只见手中分执禅杖的二僧,袈裟之上被剑锋划裂了数处,那手执铜钹和分执戒刀的和尚,不但僧袍破裂,而且臂肩胸数处,汨汨流着鲜血。   葛天鹏回目望了罗昆和天凤道长等一眼,说道:“老朽生平之中从未见过这等剑术,当真有巧夺造化之能……”   方兆南正站在当地出神,忽听葛天鹏叫出自己施用剑招之名,不党的转头问谊:“老前辈可识得晚辈这一招吗”葛天鹏摇头笑道:“方兄剑招奇奥,为老朽生平仅见,似这等惊世绝学,老朽如何能够识得?”   说话之间,人已走了上来。   方兆南啊了一声:默然不言,心中却在想着那招“巧夺造化”中以后的变化。那驼背老人在传他这一剑招之时,虽然不厌其烦,反复解说了数遍。但方兆南一直末能把这一招奇奥的剑招中的变化完全学会,刚才形势危殆,情急之下,用了出来,糊糊涂涂的出手一击。现在想来,不但未能把这一招变化用完,连如何出手击敌,脑际之间,亦有着茫茫的难忆之感。   其实上乘的武功、剑术,运用克敌,大都在心念一动之间,有时,剑势还在意先而出。   只听陈玄霜银铃般的娇笑之声缭绕耳际,道:“师兄刚才用来克敌制胜的剑招,可是叫巧夺造化吗?”   方兆南道:“不错,师妹可学过吗?”   陈玄霜笑道:“爷爷好像传授过我,所以,当你剑招出手之时,会好像似曾见过,但仔细一想,又一点也记不起来,唉!想不到,我竟然是这样一个笨人!”   方兆南收了长剑,暗道:“连我刚才用过制敌,现在想来,还是记不清楚,自是难怪你记不得了”但口中却微微一笑,道:   “以后咱们找些时间,在一起切磋研究一下,也许彼此都有收。”   陈玄霜嫣然一笑,当先向林中走去。   这时四僧都已隐入林中不见,再也没有人拦截他们。   这座环绕在山峻四周的密林。看去虽甚浓密。其实只不过四五丈深。   几人刚刚出林,忽见两个面貌清秀年约十五六岁,身着灰憎袍,手执拂尘的小和尚,奔了过来,步履矫健,来势甚快,转眼之间,已到几人面前。   陈玄霜只道两人又来拦路,暗中一提真气,娇声喝道:“站住!”   两个和尚果然应声停下了脚步,合掌当胸,说道:“我等奉了掌门方丈之命,特来迎接几位,并无其他之意,姑娘不要误会。”   葛天鹏抢前两步,说道:“贵寺方丈现在何处?”两个小沙弥道:“敝寺方丈现在峰顶恭候几位大驾,小僧走前一步带路了。”   说完,转身急步向前走去。   群豪随在两个小沙弥身后,走约十几丈远,到了一座寺院之前。   这座寺院的规模并不宏大,占地不过亩许大小.两扇黑漆大门早已大开。   两个小沙弥同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诸位请在门外稍候片刻,小僧去禀师父,迎接贵客……”   忽听寺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佛号,打断两个小沙弥未完之言。   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嘹亮的声音说道:“老衲已得监院上座四老转告,葛大侠亲率高人莅会,请恕老衲未能分身迎迓之罪。”   只见一个身披黄色袈裟,白眉垂目的者僧,缓步迎了出来。   葛天鹏抢前两步,抱拳笑道:“在下得蒙老禅师法眼垂顾,飞笺相召,敢不如约前来?”   白眉老憎轻叹一声,笑道:“老衲凡俗之人,虽得我佛慈悲。   度人佛门.但五十年的清灯梵音,面壁向佛,竟然仍未能消除嗔怒之心,为我武林同道,召来不少麻烦!”   葛天鹏虽是成名江湖的大侠,但面对天下武林千万同道仰慕的少林方丈,却也不敢随便。   葛天鹏长揖肃容说道:“老禅师慈悲我武林同道,才不惜跋涉千里,赶来东岳,召开英雄大会,此等大仁大勇,豪壮千秋的用心。必将留给后代武林无比的敬慕崇仰。”   白眉老憎淡然一笑,道:“无嗔、无念。无我、无相,才是佛门中上乘境界,老衲已着魔道,葛大侠这般称赞,更使老衲惶惶无地自容了!”   他微一停顿之后,又道:“刚才听得敝寺中监院上座四僧相告。葛大侠邀约了一位身怀惊世武功的少年剑客同来,不知可否替老衲引见一番?”   葛天鹏哈哈一笑,回头望着方兆南道:“方兄人中之龙,一举名动天下,当今武林人物,能得少林寺掌门方丈这般颂赞之人,老朽还未闻有过第二个……”   方兆南久闻少林寺,被推崇为武林中泰山北斗,能身受少林寺掌门方丈这等颂赞,自非容易之事。   方兆南当下抱拳说道:“晚辈方兆南,久慕老禅师慈颜威望,今日幸得一晤,何以幸如之?”   白眉老僧合掌笑道:“老衲大方,小施主年纪不过二十二;竟然能剑创敝寺监院上座四僧,假以时日,定可为武林中放一异彩。”   方兆南道:“晚辈不过侥幸胜得,怎敢当老禅师这般夸奖。”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欠身道:“偏殿上已摆下接风素斋,诸位请入座一叙,老袖先走前一步带路。”   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几人鱼贯随在身后,穿过一座院落,到了一偏殿之上。   只见二十余人,分坐殿中,一见大方禅师带着几人进来。齐齐起身相迎。   葛煌、葛伟一见这等冷落的场面,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沿途之上,所遇之人何至百位,怎的与会之人,竟是这等冷落?”   目光转动,扫掠了全殿一眼,但见殿中分摆了五张方桌,看样子只准备了五桌菜,似乎只有四五十人参与这场大会。   大方禅师环扫全场一眼,说道:“诸位想已腹中饥饿多时。   快请人座。”   全殿中所有之人,除了方兆南、陈玄霜、葛煌、葛伟四人之外,都是五旬以上的年纪,长衫,短装,垂髯短须,扮装身形各异。   听得大方禅师让请入座之言,个个都人了席位。   方兆南细看室中之人,太阳穴大部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似都有着深厚功力的内外兼修高人,但并未见袖手樵隐史谋遁师徒,和在抱犊岗朝阳坪上相遇之人。   正在忖思之间,几个清秀的小沙弥,已捧酒端菜而上,分置各桌。   大方禅师端起酒杯,说道:“承蒙诸位瞧得起老衲,不远千里赶来,老袖感激不尽,借此水酒,敬奉各位一杯。   众英豪一齐欠身起立,各自捧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忽听室外一阵步履之声,两个小沙弥带着四人而入。   四人已入偏殿之后,八道眼神,一齐投注方兆南身上。   陈玄霜轻轻一拉方兆南衣袖说道:“师兄还认得这些人吗?”   方兆南微一点头,低声说道:“这般人早已有了和咱们惹事生非之心,别理他们……   大方禅师耳目灵敏,似已听得两人之言,目光一掠方兆南。   转望着来人,合掌一笑道:“诸位快请入席。”   原来这四人,却是方兆南、陈玄霜在抱犊岗朝阳坪上见过的天南双雁、袖手樵隐,以及那长衫白髯老者一掌镇三湘伍宗汉。   四人之中伍宗汉和天南双雁等三个,一齐抱拳躬身还礼,只有袖手樵隐仍是一付冷若冰箱的神情,一语不发,横跨两步,自行入席就座。   大方禅师也不放在心上,视若无睹的笑道:“老袖以托护佛门身份,召请这次英雄大会,个中详情,诸位或都早已了然,久绝江湖的七巧梭,重又出现在江湖之上……”   他微微一顿,目光环扫了在座群雄一眼,接道:“数十年前,七巧梭曾在江湖之上出现,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伤殒在用梭人的手中。   因此,这一枚小小暗器,被我武林同道视作一种死亡的标识,凡是见过此梭之人,无一能够幸兔,其时老衲尚未接掌少林门户,曾奉当时的掌门方丈之谕,带领寺中达摩院八个高手,访查那用梭之人的下落。   那知施梭之人,行踪飘忽,狡诡绝伦,忽隐忽现,无法捉摸,老衲追踪了半年之久,竟无法侦得他的行踪只好回寺复命。   当时敝寺掌门方丈觉得此人手段太过阴辣,如不及早除去,我武林同道个个都难安枕,因而联络武当、昆仑,等武林各大门派,联合追踪堵击。   费时近年,终于在金陵近郊,找到了他,当即展开了一场惨烈绝伦的拼搏……”   他似在回忆往事一般,仰脸思索了一阵,接道;“老衲无缘参与那场大战,事后听得两位师兄谈起,那场大战的激烈,凡是参与其战之人,都觉得是生平最为凶残的一战。   一十二个追踪的四大门派高手,全都参与出手,由暮至晨,力战四个时辰之久,仍然被他伤了四人,突围而出,这一战江湖上甚少传闻,也许在座诸位,都还未听过此事……”   忽见最左一席上,缓缓站起一个独目老人,接道:“老朽不才,但却有缘参与了那场的大战。……   群雄个个听得怦然心动,不约而同,转脸向那独眼看人望去。   只见那独目老人年约七旬以上,胸前垂着五增白髯,左眼用一块黑布蒙着,眉毛中间,有一条疤痕,使人极易看出他这左目是被人用刀剑之类的兵刃所伤。   但听他轻轻叹息一声,举手取下蒙在左眼之上的黑布,说道,“老朽这只左眼.就是伤在那次大战之中,除了老朽之外,受伤之人,还有六位,加上老朽,一共被他伤了七人……”   他缓缓把目光移注在大方禅师脸上,接道:“三个伤势沉重之人。在他突破围困逃走之后立即不治而亡,活着之人,共有四个受伤,禅师说他伤了四人,自是不能算错!”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说道:“老前辈可是武当派中,仅余的前辈高人,萧遥子萧老前辈吗?”   此言一出,群豪震惊,个个肃容而起,欠身对那独目老人行礼。   因那萧遥子乃武当派中近百年来,第一名剑,数十年前早已蜚声武林,名动江湖,六十以上之人,都听过此人之名。   五十年前号称江湖上四大剑派的武当。华山、昆仑、峨嵋,论剑峨嵋山时,萧遥子以弱冠之年,独败华山、昆仑,峨嵋三大剑派中的高手。   当时震动天下,被誉为一代神剑,武林中人都以能见他一次为荣。   可惜这被推誉为一代神剑的萧遥子,自从峨嵋论剑震动了天下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一般,从未再在江湖之上露面。   此刻,突然在此出现,知道此事之人,无不感到心头震动。   肃然起敬,也起身作礼,连袖手樵隐史谋遁那冷傲自负不通情理之人也不自觉的欠身而起。   只有方兆南、陈玄霜、葛煌、葛伟四人,因年纪幼小.不知此事。不为所动。   方兆南已在江湖之上。走动过数年时间,见识方面。自是要比几人强上许多。一见殿中之人,大都欠身作礼,赶忙站了起来,抱拳一礼。   陈玄霜轻伸皓腕,一拉方兆南衣角,低声说道:“你认识那个独眼老人吗?”   方兆南怕她再说下去,偷偷伸出手去,握着她抓在衣角的纤手,轻轻摇了一下,但觉如捱柔玉,光滑异常。   陈玄霜本是极端聪明之人,被方兆南握着右手一摇,立时知他用心,轻将娇躯附在方兆南耳际之上,轻声说道:“师兄可是不要我多说话吗?”   方兆南回头一笑,微微点头,但觉一阵幽香袭上面来,慌忙别过头去。   只见那独目老人,把手中黑布,重又蒙在眼上,接道:“老禅师可是听到令师兄提过老朽吗……”   他微微一顿之后,独目环扫了全场一周,接道:“老朽当时正值壮年,因得师长垂爱,试修本派一种内功,闭关刚满,正赶上四大门派,追杀那妖妇之事。   那时年轻气盛,听得那妖妇诸般恶迹,立时义忿填胸,特地请命敝派掌门之人,参与那追杀妖妇之事,易服下山,参与四派联手之行……”   神刀罗昆忽然起身说道:“萧老前辈,参与其事,乃是惊动图江湖的一件大事,怎的未听人说过?”   萧遥子道:“当时敝派掌门,觉得对方武功太过高强,不许老朽明目张胆而出……”   话至此处,倏而住口不言。但在场之人大部已经明白,因他是当年武当派中最为杰出的弟子,盛名已倾四海,如若那一战不幸落败,不但萧遥子的盛名,将受挫辱,就是武当派的威望,也将受到甚大损失。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萧老前辈大驾亲莅,使这次东岳之会,生色不少,但望老前辈以我武林同道千百生灵为念,主盟这次东岳之会……”   萧遥子道:“少林派被武林之中,视为泰山北斗,此次大会。   由禅师出面主持,最是理想……”   他又环扫了全场一眼,说道:“除了少林派方丈之外.又有什么人能邀得这多高手?”   大方禅师道:“萧老前辈既然不愿主持其事,贫僧也不敢相强,但望能指示一二机宜,使贫僧有所遵循!”   萧遥子轻轻一叹。道:“此举成败。老朽不敢妄测,但眼下所集高手,可算已聚当今武林精萃,是成是败,只有听命于天昔年那大战之中,老朽虽被她伤了一目.但却划破她蒙面黑纱,因而知她是个女人……”‘忽见一个身佩双剑。道装老人起身接道:“不知老前辈可否把昔年经过之情,详细说出,既可增加晚辈等见闻,亦可使我等多一点对敌经验。”   萧遥子点头笑道:“那日老朽伤目之后,并未立即返回武当山去,自行寻找了一处隐秘之处,养息伤势,伤势痊愈之后,又开始习练几种未成的武功。   因此,一直未返回武当山去,虽闻敝派掌门人派出了很多人找我的下落,但都未能遇上……”   他虽未说原因,但殿中之人,都知他是羞于回山,也没有人追问于他。   只听萧遥子又继续说道:“那人的武功,不但诡异难测,而且辛辣无比,很多招术。都是罕闻罕见之学,身法飘忽,捉摸不定。   在四派高手围袭之中,仍然灵动自如,但最为惊人的还是她的耐战之力,当时四派高手,共有一十二人在场,最初动手之人。是少林派的大智禅师……”   大方禅师接道:“大智乃老衲师兄,可怜他已身殉其战了!”   萧遥子淡淡一笑,接道:“不足十合,大智禅师,已被对方诡异的武学,迫得没有了还手之力,继而各大门派中人相继出手。   老朽是最后出手的一人,本想藉机瞧出她的武功路子,那知瞧了良久工夫,竟然是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当时十一大高手,都已出手,但仍然没法子胜得,而且反被她诡异的武功,迫得团团乱转,险象环生。   老朽眼看群友越来处境越险,只得挥剑上前参战,那时动手相搏,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此等武功实在是骇人听闻!”萧遥子似是讲出了兴致,不待人问,继续说道:“老朽出手之后,逐渐扳回劣势,情势已稳,各人都以所学绝技求胜。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打的花样百出,叫人眼花缭乱,在那场搏斗之中,老朽亲自看到了少林派武功的精奇博大。   大智禅师,虽然已身殒其战,但他的英勇留给了参与那场惨烈之战的四大门派中高手,无比的怀慕……”   他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当时在场之人,大都未发觉老朽是谁,但却无法瞒得大智禅师的一双神目。   他故意移动位置,挤到老朽身侧,低声叫出了我的名字,但因在场之人,都迫出全力迎战,未能听到……”   此事关系着大智禅师的生死经过,是以少林僧众个个凝神静听。   遥子瞧了大方禅师一眼,继续说道:“大智既是看出了我的真正面目,老朽只好点头承认,大智一面加强攻势,一面低声和我商量。   他想拼出全力,把我退出留下的空隙补上,要我腾出手来,想法挑去她脸上的蒙面黑纱,瞧瞧她庐山真面目。   但老朽已从对方剑势之中,瞧出此举得手不易,因为双方动手迄今,对方剑势一直灵活如龙,攻势猛锐,毫无迟滞、破绽,如想挑开蒙面黑纱,势非大费一番手脚……”   大方禅师突然插嘴问道:“这么说来,老前辈是没有答应了?”   遥子仰脸长笑道:“为了此事,使少林、武当之间,几乎造成一场误会,此既不能责怪那些传话之人,也没法说出何人之错。   大师这次不肯柬邀我们武当中人,想必是旧恨未消?”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江湖上传言沸腾,老衲甚难裁夺,加上老衲师兄重伤之后,强提真气,赶回寺中,只说出别向武当寻仇……人就气绝而死,阴差阳错,般般凑巧……”   逍遥子道:“这也难怪,当时老朽和大智相议之言,可能为昆仑派中天印道长听到一点,可惜天印道长当场战死,以致没有入再知此事……”   他突然闭上独目,满脸哀伤之情的接道:“当时我对大智禅师的提议。尚未答应,忽见他手中禅杖突然一紧,划起强劲的啸风之声。幻化出漫天杖影。   把对方矫若游龙的剑光,压缩了不少,当时情形,老朽已无法再多考虑,只好抽剑而退,大智禅师大发神威,铁禅杖纵送横击,有如出海蚊龙一般。   少林派被誉为领袖武林的主派,武功果是不凡!”   大方禅师道:“那里,老前辈一代绝才,武功惊世……”   忽然想到他伤去一目之事,下面的颂赞之言,不好再接下去,倏而住口不言。   萧遥子苦笑一下,接道:“老朽退守一侧之后,暗自运气调息,在大智禅师一轮猛攻之后,挥剑凌空击去。   这一剑虽然划破她蒙面黑纱,但却被反手一招诡异难测的剑招,刺伤一目,老朽身受重创之后,已无能挥剑再战。   那妖妇却趁势运剑反攻,天印道长首先遭难,被她剑穿前胸而亡,大智紧接着身受巨创,中了她一剑一指。:   老朽原想运气调息一阵之后,裹伤再战。那知局势突然恶化到不容老朽再度出手,大势已去。天印一死,大智重创.老朽伤目.所余之人。亦都战得筋疲力尽。   但闻惨叫之声,连续响起,片刻之间,被她连续伤了七人。   突出围困而去,两个伤势沉重之人,在她冲破重围去后,当场面死。   连同天印道长,共有三人当场面亡,老朽和大智禅师受伤最重,另外还有峨嵋,昆仑两派各伤一个,强敌既遁,追又乏力,只好各自散去,那场惨烈之战的经过情形大致如此……”   大方禅师叹道:“数十年来,我们少林和贵派,一直未能融洽相处,大部因此事结成了一段误会,眼下事过境迁,旧事不必重提,老衲这就即刻派遣快足;重邀贵派中人,参与这场大会萧遥子道:“那倒不必,敝派之中,虽未得禅师相邀之函,但却已收到冥岳中招魂之宴的相邀之笺,届时敝派掌门人,自会率领派中高手,赴约绝命谷中!”   忽听一人大声叫道:“冥岳岳主,以梭代柬,邀请天下有名之人,共赴招魂之宴,谷名绝命,宴名招魂,但听这四字,已不难知她用心。   此行自是难免一场惨烈绝伦的拼斗,对手虽强,但我方已群集天下高手,未必就真的打她不过,最为可怕的还是对方施下暗算,酒中下毒,菜中放药,叫人防不胜防……”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年约六旬以上,胸前髯发飘飘,此人正是一掌镇三湘伍宗汉。   伍宗汉的目光掠了方兆南。陈玄霜两人一眼。   然后又继续接道:“还有一件防不胜防的可怕之事,那就是咱们不知对方的虚实,但却被对方派人混入了咱们大会之中。   第十五回 奇剑招更使人疑     伍宗汉此言一出,全场为之震动。   惊得萧遥子独目一瞪,突然放射出逼人的神光,迅快的从偏殿中所有的客人脸上扫过。   主持大会的少林方丈大方禅师,似是甚为激动,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侧面向身侧二拉小沙弥低声说道:“去请你四位护法师兄。”   那小沙弥合掌应了声,迅快的向外奔去。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伍大侠既知奸细是谁,不妨请当面指出……”   伍宗汉缓缓举起手,指著方兆南和陈玄霜,缓慢异常的说道:“诸位之中,那一个认得这两位?”   一笔翻天葛大鹏突然站了起来,道:“伍兄不可随便含血喷人,这两位在下认识!”   袖手樵隐史谋遁缓缓把目光投注在一笔翻天身上,冷笑一阵,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葛大鹏看全场中人的眼光,尽都投注在自己身上,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兄弟和这位方兄,是在九宫山中相通,那时他的授业恩师正卧病在一处山洞之中……”   他对方兆南所知有限,除了这一般相遇的经过之外,不知如何再接下去。   大方禅师微微一点头,道:“葛兄请坐,老袖有几句话,想和这两位施主谈一谈。”   方兆南心知葛天鹏纵有相护之心,但却无相护之能,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老禅师有话尽管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大方禅师垂目合掌,冷冷问道:“恕老衲失礼,请问小施主的师承门派?”   方兆南微一沉忖,道:“在下授业恩师姓周,名佩!”   他答复的十分简短,说完就自动坐下去。   大方禅师轻轻的重复了一句:“周佩?"接道:“令师没参与这场大会吗?”他显然不知周佩其人。   天风道长突然起身接道:“周佩乃江南道上四大名剑之一,在下曾和他有过数面之缘。”   大方禅师又问道:“周大侠没有来吗?”   天风道长心中虽然明知未来,但仍然转脸四下瞧了一阵,答道:“没有。”   大方禅师道:“道兄请坐。”   天风道长依言坐了下去。   大方禅师又转脸望着方兆南道:“小施主连闯本寺后山中三道拦截,剑术超绝可都是追随令师学得的吗?”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他这般盘问下去,不知要问到几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叫人太难忍受。”   当下长长吸一口气,冷然说道,"在下所学,十分博杂,除了恩师所授剑术之外,另有奇遇,但老禅师尽管放心,在下决非冥岳中派来之人。   相反的和冥岳中人,还结有一段血海之仇,此次不揣冒昧,参与大会,也正想藉机报仇……”   忽听一阵步履之声,四个身披袈裟大汉,手握兵刃的和尚,鱼贯进了偏殿。   方兆南突然提高声音,站起身子说道:“在下师门和冥岳结仇之事,抱犊岗史老前辈知道一点内情,老禅师如若不信,尽管问他,在下言尽于此,老禅师如若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   大方禅师缓缓把目光移到袖手樵隐脸上,问道:“史兄既知内情,尚望不吝赐教,老袖洗耳恭听。”   袖手樵隐动也不动一下,目注屋顶,冷冷说道,"在下素来不和武林同道往来,约在三月之前,此人身怀我索恩金钱,找上了在下隐居的抱犊岗。   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女孩;当日之夜,果有人追踪他到了抱犊岗……”   他说话似是十分吃力,声音愈说愈低,说到了追踪他到了抱犊岗几个字时,已是低难继闻。   大方禅师知他乃出了名的冷怪人,如再出口问他,只怕反而惹他发怒。   他微微一皱长眉,目注方兆南;道:“老袖怎敢相疑施主?   不过却极慕小抵主的超绝剑术,眼下所聚之人,不是各大门派中一等高手,就是江湖上甚负时誉的武师。   老衲之意,想请小旅主当著天下这多高人之面,展露一下剑术,使我等得一睹绝技。”   方兆南暗暗想道:“此刻我纵然藉词推托,只怕也无法推掉,眼下既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倒不加爽爽快快的答应下来。”   心念一转,重又缓缓站起身来,道:“老禅师既然吩咐来,晚辈敢不尊命,不过晚辈也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老禅师可否答应?”大方禅师道:只要在情理之内,老衲无不应允!”   方兆南微微一笑,伸手指着伍宗汉道;"晚辈想请这位伍老前辈和在下过招!”   大方禅师微微一怔,道:“这个,得问伍大侠了!”   室中目光大都转投到伍宗汉脸上。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伍宗汉心中纵然怯敌,也无法说出不字来。   他只好站起身来,说道:“承蒙你这般看得起老朽,老朽自是奉陪!”缓缓走出座位。   大方禅师突然高声说道:“彼此过手喂招,只是切磋武学的性质,任何一方,均不得出手伤人!”   方兆南回眸对陈玄霜笑道,"不论我胜败如何,你千万不可出手。”   陈玄霜犹豫了一阵,笑道:“你是一定可以胜他,还会用得着我出手?”   方兆南身子一侧,大步走入偏殿正中。   这时,那四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一齐向前移步,环守四周,那样子大概是防备方兆南藉机逃走。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缓缓站起身子,走了过来。   他目光转动扫掠全场。一面高声说道:“眼下之人,聚集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精英,兄弟有一件不既之事,想诸位定然有人知道。   当今之世除了冥岳之外,还有那一位施用七巧梭暗器?”   全场一片严肃,但却无一人接口说话。   伍宗汉略一停顿之后,接道:“但眼下之人,却有一位身怀七巧梭,老朽虽不敢肯定指人是冥岳中派来的奸细,但心中疑窦却是难以自解。   老朽如若不幸伤在对方手中,但请诸位务必要查明此事。   他这几句话,既似自言自语,又似告诉场中所有之人。   方兆南心中暗暗想道:“他虽没有指明我是冥岳派来的奸细,但全场中人,心中都知道他说的是我,眼下情势,纵有苏秦的善辩之才,只伯也难以说的清楚。   眼下之策,只有先凭武功胜了几人之后,再设法解说。”   当下翻腕拔出背上长剑,朗朗一笑,说道:“各位老前辈中,有不少曾和冥岳中人有过动手经验,或能从晚辈剑招、掌法之中,瞧出一点来路……”   他微微一顿之后,目注伍宗汉说过:“老前辈凭藉一支断梭,就指说晚辈是冥岳之中派来卧底之人,未免也太过武断。   想来老前辈早己试过冥岳门下武功,定可从晚辈剑招掌法之中指出破绽,快请亮出兵刃来吧!”   伍宗汉冷笑一声,道,"老夫就凭这一双肉掌,接你几招试试!”   方兆南一领长剑,身子疾转半周,说道:“老前辈既不肯用兵刃和晚辈动手,那就请当先赐招。”   其实伍宗汉被人尊称一掌震三湘,不但在掌法之上有着特殊的造诣,而且练有铁沙掌,竹叶手两种掌上功夫,一硬一软,刚柔互济。生平之中,甚少遇有敌手。   一笔确天葛大鹏心惦方兆南救命之思,高声叫道:“伍大侠以掌法驰名江湖,难有敌手,方兄尽管用兵刃出手……”   伍宗汉暗提真气,冷冷说道:“老朽年过七旬,生平未用过兵刃和人动手,阁下尽管先行出手。”   方兆南道:“恭敬不如从命!”   起手一创   伍宗汉想不到对方出手一击,剑势竟然如此迅速,心中微生惊骇,疾退一步,右手劈出一股强凌的掌力,拂击剑势,"左掌虚飘飘的还击一招。   方兆南一剑击出之后,身子立时随剑而起,他近月连番惊遇强敌,对敌甚是谨慎,对方还击一招,虽然看出虚弱无力,但仍然不敢硬接。   身随剑势一转,让避开去,双足一落实地,立时挥剑抢攻过去。   他自得那驼背老人传授武功之后,剑术一道,已兼得各大剑派之中精华。忽而用一招华山的绝学,忽而又用出一招昆仑派的绝技。   看去剑光不若整套剑法施将出来那般完整绵密,无懈可击,但攻势却是锐利异常,片刻工夫,伍宗汉已被方兆南博杂奇奥的剑势,迫得满头大汗。   激战之中,忽闻方兆南长啸而起,长剑盘空一挥,一片精芒罩下。   大方禅师高喧一声佛号,道,"好一招。天网罗雀'!'余音末绝,剑光忽软,方兆南捧剑倒退五步而立。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满面羞愧之色,拱手说道:“阁下剑法卓绝,老朽不是敌手……”   转身疾向偏殿门外奔去。   大方禅师伸臂一挡,劝道:“胜败乃江湖常见之事,伍大侠何苦这般认真?”   他功力深厚,这伸臂一拦,有如一道铁壁。伍宗汉难以向前冲行一步。   忽见袖手樵隐一皱眉头,瞪了方兆南二眼,满脸惊异之色,他素不喜说话,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也不愿开口。   大方禅师缓缓把目光移到方兆南的脸上,说道:“小施主可否把身怀“七巧梭”取出与老衲一瞧?”   方兆南回头对陈玄霜道:“把那半截断梭拿给他们看看吧!”   陈玄霜秀眉微皱,站起身子,探手入怀,摸出一截断梭,交到方兆南手中。   方兆南把半截断梭,托在掌心之上,说道:“这半截断梭,是否'七巧梭’,晚辈不敢肯定,诸位请过目一瞧……”   他话还未说完,已连续响起了四五个声音接道:“不错!不错!”   方兆南缓缓将断梭收回,正待交还陈玄霜。突听大方禅师说道;"小施主请把断梭给老衲一瞧。”   方兆南犹豫一下,但终于手托断梭走了过去。   他伸出托梭右掌说道:“这断梭是一位老前辈的遗物,我们还要从这断梭之上,收回一些旧物,老前辈要看可以,但看过之后,必须赐还晚辈。”   他如说这断梭是冥岳岳主,邀他赴会的请柬,立时可免去所有之人的疑心。   但他这般的据实相告,只听得全场之高手,连萧遥子那等人物,也不禁独目闪光,投注断梭之上。   大方禅师自眉耸动,双目神光闪闪望了方兆南手心托的断梭一眼,说道:“小施主既然担心老衲不还断梭,那就请收起来吧!”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这断梭的来处,却望小施主详细说明,以解天下英雄疑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眼下情形,十分凶险,如若一言错出,立时将引起一场风波。”   他生性坚毅,愈是遇上大的危险,心中愈是沉着,当下收好断梭,笑道:“此梭来历,晚辈也不太清楚……”   他回头望了陈玄霜一眼,接道:“师妹请把陈老前辈事迹,据实说出来吧,可消除在场之人的心中疑虑……免得引起误会!”   他想眼下之人,大都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高人,或有人知得驼背老人的隐密。   要知方兆南聪明异常,他早已从这断梭之上,联想到那驼背老人,可能和冥岳中人,有着什么牵缠。   但又不好追问于她。纵然追问,也因陈玄霜年级纪小,无法说得清清楚楚。   如今天下高手齐集于此,其中大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目睹江湖数十年一切演变,陈玄霜只要能说出一点蛛丝马迹,就不难被人忆起旧事。   那驼背老人熟知天下各门各派武功,自非无名之辈。   陈玄霜近月来和方兆南东奔西走,日夕伴守,早已把他看成世间唯一的亲人,一缕柔情,早系郎身,对他之言,从来顺眼。   当下走了过去,问道,"师兄,你要我说些什么呢?”   她对自己身世,一片茫然,除了驼背重伤的祖父之外,连自己的父母,也未见过一面,要她说出祖父之事,实觉无从说起。   方兆南转头望去,只见她脸上一片柔顺,不觉心中暗生愧疚之感,付道:“她这般诚挚对我,我却对她动起心机。”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随便说吧,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如若他们不肯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陈玄霜秀目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依偎在方兆南身边,说道:“这断梭是我爷爷临死留下之物,他要我们用这断梭找一个人,讨回一柄宝剑……”   她初次面对这多人,庄庄重重说话,只觉数十道眼光,齐齐在她粉颊之上转来转去,心中甚是不安,说了两句,候而住口。   虽是两句简简单单的话,但其中却是已包含了无穷秘密,只听得全场之人,个个双目圆睁,精神一振。   大方禅师突然伸出手来,说道:“小施主可否再将那断梭取出,借给老衲一看。”   方兆南依言取出断梭,递了过去。   大方禅师接在手中,仔细一瞧,只见那小巧银梭折断之外,痕迹陈旧,果非近数月中折断。   一面把断梭交到方兆南的手中,一面高声说道:“依老衲察看所得,此梭折断痕迹,恐已在数年之上了。”   此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群豪解释。   忽见萧遥子缓缓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目注陈玄霜问道:“敢问姑娘高姓芳名?”   陈玄霜瞧了方兆南一眼答道:“我叫陈玄霜。”   萧遥子仰面自语说道:“陈玄霜!陈玄霜!”   思索了半晌,又问道:“不知姑娘可否把令尊的大名说出来?”   陈玄霜轻轻一皱眉后,摇摇头,说道:“我连父母都未曾见过,如何会知道父亲的名字?”   萧遥子怔了一怔,叹道:“请恕老朽饶舌,姑娘既然难亿父母之事,不知教养姑娘长大的是……”   陈玄霜柔目微微一闭,两行清泪顶腮而下,幽幽答道:“我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   萧遥子沉声问道:“姑娘既是追随爷爷长大,那定知道爷爷的名字了,不知他老人家如何称呼?”   哪知陈玄霜仍然轻摇螓首,答道:“爷爷除了教我读书写字,学习武功之外,连我父母之事,就末说过,自然不会告诉我他的名字了。”   这几句简单的答话,便会场的人,都为之侧然,纷纷轻声叹息。   萧遥子独目闪闪,投注到方兆南脸上问道:“小兄弟和这位陈姑娘既然以师兄妹相称,想必知道她一些往事?”   方兆南正待回答,陈玄霜已抢先答道:“我都不知过自己的家世,我师兄自然是更不知道了。你们问他不是白费话吗?”   全场所有人,以萧遥子的盛名最大,地位最尊,自他开口之后,就没有人再和他抢着问话了。   只听他轻轻的咳了两声,说道:“姑娘既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总该记得令祖的面貌吧!”   陈玄霜似是对萧遥子这等盘究根底的问话,已感不耐,回头望了方兆南一眼,道:“这人问东问西,问起来没有个完,要不要告诉他们?”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萧老前辈乃是武当派中名宿,师妹如果知道,尽管说出就是!’其实他心中亦是想知道此事,只不过不便相问而已。   陈玄霜似在回忆往事,仰脸思索了一阵,说道:“当我记事,祖父已经是很苍老了,他又有着很重的伤势,每日之中有一大半时间,在沉沉熟睡之中。   醒来之后,就忙着教我武功,读书写字,从没有时间和我说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但看去似是很重。”   萧遥子似听的十分入神,看他住口不言,立时接着问道:   “我想问令祖形貌、年龄,不知姑娘是否愿说?”   陈玄霜道:“我爷爷年纪多大,我不知道,大约总在八十以上,白髯过胸,身体瘦弱。”   萧遥子沉思不言,半响才冷冷问道:“姑娘说的话,都是句句真实吗?”   陈玄霜道:“我既答应对你说了,干嘛骗你!”   萧遥子独眼横扫了在场所有之人一眼。突然向后退两步,缓缓举手,摸住了剑把,冷冷问道:“你们师兄妹间,那个人的武功高些?”   这曾经扬名一时,被人推崇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手摸剑把之后,群豪立时纷纷后退,只有大方禅师和袖手樵隐史谋遁,仍然站在原处未动。   方兆南回头对陈玄霜道:“师妹暂请退下休息,让我先行领教一下,如果打他不过时,你再出手。”   当下一挺手中长剑,迎了上去。   萧遥子横剑当胸,冷冷说道:“这比武之事,生死攸关,开不得玩笑!”   方兆南一举长剑,领起剑诀,大声说道:“老前辈尽管出手。   晚辈死而无怨。”   萧遥子道:“老朽在江湖闯荡时间不长,甚少出手攻敌,小兄弟请先出手吧!”   方兆南不再客气,长剑微微抖动了一下,当胸刺去。   萧遥子举起手中长剑,随手一挥。   立时寒光电奔,闪起一道银虹,击在方兆南长剑之上。   方兆南只觉手腕一振,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去,赶忙一吸气,向后退了三步。   萧遥子若无其事般,又举手刺出一剑,左脚大跨一步,创势随着推了过去。   此招看似平凡,其实妙在那左脚这时向前的跨步,剑随身进,极不易防。   方兆南只觉萧遥子随手一击之中,无穷潜力逼人,不知不觉之中全神凝集,大喝一声,欺身攻上。   手中宝剑挥舞之间,幻化出三片寒芒,剑光流动,分击萧遥子'玄机'、'将台"、。期门'三大要穴。   萧遥子微微一笑,道,"好一招"火树银花'!”   手中长剑摹地向那剑影之中刺去,剑尖颤动,洒出一片银芒,指袭方兆南握剑右腕。   他剑势虽然后发,但去势却比方兆南快迅许多,迫得方兆南收剑后跃退。   萧遥子并不藉势抢攻,横剑而立,微笑道:“小兄弟这一剑“火树银花',窍诀虽然不错,只是功力稍嫌不足。出手之势,也不够迅快,加前后剑招不能呼应,虽然是一剑绝学,但威力却已减少了很多。",方兆南暗暗忖道:“那驼背老人传授我剑招之时,没有一套完整的剑法,自是无法使剑招前后呼应。”   他凝神思索了一阵,突然又欺身攻上,长剑左刺右扫,连线击出四剑,这四剑不但迅快绝伦,而且前后呼应,凌厉之中,一气贯穿。   萧遥子这次已不似破解上次那招"火树银花"一般容易了,只见他凝神静立,长剑疾转,在身前划出一道银虹,方兆南击出四剑,尽被他剑光封开。   方兆南四剑无功立时向后疾退五步,长剑缓缓伸出,封住门户,蓄势待敌。   哪知萧遥子仍不抢攻,横剑而立,点头笑道:“这四招乃峨嵋派凌风十八剑中连环四绝,在江湖之中素有追魂夺命之称,如小兄弟功力、火候,能够配合得上,老朽决难接得下来。”   言词之中,大有赞赏之意。   在场的武林高人谁也想不到,这位二十左右的少年,竟然兼通天下各大剑派武学,都不禁心生震骇,耸然动容。   方兆南凝神思素了一阵,突然又欺身而起,当胸直刺过去。   这一剑看去似是平常,但被武林誉为剑圣的萧遥子,却突然疾退了两步,长剑忽然疾抡反击,洒出朵朵银花。   方兆南看这一剑来势猛恶,不敢封架,收剑向后跃退。   萧遥子一剑逼退了方兆南,点头赞道:“好一招'一柱擎天’!此乃花山派不传之秘,不知小兄弟从哪里学得?”   方兆南此刻,才真正觉得自己的武功,确已大为精进,当着天下高人之面,受到这般称赞,心中甚感欢愉。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这般过奖,晚辈如何敢当----”萧遥子接道:“现在老朽要攻你几剑试试!”   说打就打,余音末绝,人已欺身而上,长剑挥舞之间,洒出一片剑花当头罩下!   方兆南大大的吃了一惊,只觉对方攻来的剑势,有如千百支宝剑,同时由四面八方攻来,叫人无从出手招架。   心头一急,突然想到那驼背老人所授一招"迷云粥日",当下疾举长剑,在头顶之上一阵摇动,划出一片护身剑光,左脚斜上半步,身随剑转。   但闻一阵金铁相触的将将之声,突然脱出剑光围困。   只听萧遥子口中咦了一声,右臂振处,重又疾攻而上。   这次来势,强厉绝伦,已毫无相惜之意,不但剑招绵击,而且剑上内力,也一剑强过一剑。   但闻森森剑气之中,响起了丝丝破空之声。   片刻之间,已把方兆南困入剑光之下。   陈玄霜眼看心上情郎,渐无还手之力,不禁大急,娇叱一声,纵身直扑过去。   大方禅师左手一挥,四个护法僧人,齐喧一声佛号,一字排开,挡住了陈玄霜的去路。   陈玄霜心急方兆南的安危,恨不得立刻出手相助,四僧横阻去路,无疑火上加油。   她一语不发,两手齐出,左掌右指,分向当先两僧攻去,出手毒辣无比,掌指袭击之处,都是致命要穴。   两僧被她迅快的内力攻势,迫得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各自劈出出一掌,并未还击。   原来四僧都是少林寺僧侣中甚有地位之人,不愿和一个女孩子家动手,是以不肯还击。   陈玄霜迫退两僧之后,立时静站原地,凝神待敌。   见四僧不肯出手抢攻,娇躯一侧,重又猛扑过去。   要知这偏殿之中,无法施展轻功掠跃四僧而过,陈玄霜如想冲入场中,帮助方兆南,势必要冲过四僧拦截不可。   她在急怒之下,出手攻势,招招都是致人死地之学,但见掌指交错,漫天而来,虽是分袭四人,仍然攻势锐利,迫得四僧各自全力自保。   四僧功力深厚,劈出掌力,又全是阳刚之劲,刹那间掌风呼呼,满室劲力激汤。   陈玄霜初攻几招,尚不觉出什么,四僧运掌封掌,足可自保,但激战到十几合后,陈玄霜逐渐放手抢攻,掌力指风,也愈来愈强。   四位少林寺护法高僧,竟然被她迫得走马灯般团团乱转,为求自保,不得不放手还攻。   大方禅师只看的暗皱眉头,忖道:“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娃儿,竟也有这等武功,如果少林寺四大护法僧人,打不过一个少女,传言到江湖之上,那可是一件大大的羞辱之事。”   但自己以少林寺方丈之耳,势难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女子。   就这一瞬的工夫,四僧已被迫的险象环生,无力还手。   突闻一声大叫,满室剑气,忽然敛消。   众豪定神瞧去,只见方兆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抱剑站在上侧,萧遥子却跃落偏殿,但见他神色自若,毫无困倦之容,实叫人难以分辨出他们谁胜谁败。   这突然的变化,使陈玄霜和四僧激烈的搏斗。也随着停了下来。   忽见方兆南身子晃了两晃,向后退了几步,喷出一口鲜血。   陈玄霜只觉芳心一震,顾不得众目睽睽,娇喝一声:“南哥哥!”   疾扑过去,玉腕疾伸,扶住了方兆南摇摇欲倒的身躯。低声问道:“你受了伤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只是接架他强劲剑势,自己用力过度,等一会就会好了。”   陈玄霜看他说话神情,十分清醒,心中略觉放心。   抬头看去,只见萧遥子手横宝剑,缓步走入场中,神情十分凝重。   全场中人都为之静穆下来,目光盯在萧遥子的脸上,屏息凝神,静观变化。   陈玄霜右腕一伸,迅快的夺下方兆南手上的宝剑,横剑挡在方兆南的身前。,萧遥子在相距四尺外,停下了脚步,独目中神光闪闪,投注在陈玄霜脸上,说道:“女英雄请退开一步,我有话要对那位小兄弟说。”   陈玄霜道:“给我说也是一样。”   方兆南突然向左面横跨两步,抱拳说:“老前辈有何教言,但请吩咐,晚辈洗耳恭听!”   萧遥子道:“小兄弟刚才迫退老夫的剑招,不知是何人传授?”   方兆南凝目沉息了一阵,道,"晚辈身受老前辈的剑风迫压,已难支持,匆忙中攻出一剑……”   萧遥子道:“不错,老朽从小兄弟剑招之中瞧出了很多可疑之处,数十年前,力搏冥岳岳主的诡异剑掌,重现于今日的英雄大会之上……”   此言一出,群情激动,偏殿上,立时起了一阵轻微骚动,纷纷低语。   方兆南茫然说道:“什么?我出手剑招之中,和冥岳门下的剑学当真相同吗?”   萧遥子提高了声音,说道:“现在传梭作柬,邀请天下英雄,赴会绝命谷招魂宴的冥岳岳主,是否就是当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老朽在未见她之前,不敢妄测……”   偏殿上,突然的静肃下来,几十道目光,齐齐投注在萧遥子和方兆南的身上。   现在邀请天下英雄,赴会绝命谷招魂宴的冥岳岳主,是否是当年施用"七巧梭"杀人无数凶名满江湖的无名魔女,实是在场所有之人的关心事。   这一个向在群豪心中的隐秘,都期望能早日揭穿,是以听得萧遥子大叫之言,全都静肃下来。   萧遥子独目环扫了众豪一眼,缓缓接道:“老朽由小兄弟出手创招之中,瞧出可疑之处,立时全力运剑迫攻。   小兄弟剑招虽然奇奥,但功力和老朽相差甚远,被迫之下,奇学突出……”他突然停下口来,独目中暴出奇异的神光!脸上肌肉微微颤抖,心中似甚激动。   方兆南茫然问道:“那一招剑式有什么不对吗?”   萧遥子道:“老朽这只左眼,就是伤在那一招之下,是以我对那一式剑招,记的待别清楚,数十年来,老朽潜居深山,一直苦心思解,破解那一招剑式的武功,原想已有破解之能,那知小兄弟剑招出手之后,老朽仍然无能封架。”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那驼背老人教我这招剑法之时曾经说过,只要是我能把这一招剑法学的纯熟,天下能够接得这招剑法之人,绝无仅有。   看来此言不虚了,可惜这式变化神奇的剑法,我只学会一半。”萧遥子看他一直沉吟不语,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考朽独居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数十年,呕吞心血。思解不出破解这式剑招。   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人,会此剑招,小兄弟如不能说出何人所授,老朽也难免心中犯疑了。”   方兆南突然一整脸色,反问道:“老前辈能确定那伤你左目之人,是位女子吗?”   此言问的大是意外,全场之人,都听的为之一呆。   萧遥子正容答道:“老朽决无看错之理!”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缓缓扫掠过群雄,最后投瞥在陈玄霜的脸上说道:“师妹,陈老前辈受伤之事,你一点也未听他老人家说过吗?”   陈玄霜摇摇头,道:“没有,我记事之时,爷爷就是那个样子,除了隔些时日,出外寻找一点药物回来之外,一直很少离开过他的卧室。”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师妹请仔细想想,在这十几年中,就没有人去看过他老人家吗?”   陈玄霜凝目思索了良久,道:“好像是有一个,不过,那时候我还很小,爷爷在卧房中和他相见,我还隐隐记得那人是个瞎子。   在我所有的记忆之中,那个人是爷爷唯一接见的客人,不过只有那一次,以后,就末见那人去过。”   方兆南回头瞧了萧遥子一眼,又向陈玄霜问道:“你再仔细的想想看,他们谈过些什么话,就是一句半句也好。”   陈玄霜缓缓的摇头答过:“那时,我大概只有十岁,如果那人不是个瞎子,我也许还记得起来了。他在爷爷卧房,停了有半天时间,我一直没有进过房去。   平日爷爷一清醒,就逼着我练习武功,只有那半天允许我在外面玩耍,直到那人离开了爷爷的卧室,爷爷才叫我回去。”   方兆南沉思了一阵,又道:“除了那个瞎子之外,再没有人去过吗?”   陈玄霜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在我记忆之中,爷爷只有那一次访客。”   方兆南低沉的叹息一声,道,"师妹,那天我在店中见到那两个穴道被点的大汉,是什么人?”   他本不想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这等蝶蝶不休的向陈玄霜追问,但为眼前情势所迫,不得不这般反复追问,再者也可藉机会迫使玄霜想起一些往事。   因他已从萧遥子的问话之中。发觉了一件极大的隐秘,那就是驼背老人传授自己的武功,和昔年纵横江湖,身怀"七巧梭。   的武功一样。   陈玄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方兆南道:“是啊,那两人是被什么人点中穴道?”陈玄霜道;“是我呀,不过这件事和我爷爷毫无关系,那两个人太不老实了,他们在门头上欺辱我,才被我点了穴道,爷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在爷爷还未清醒之前,我就把他们放了-----”她忽然发现不安的说道:“那时候,我也骗了你啦!告诉你爷爷不在家,赶集去了,其实爷爷是在家的,只是他伤势正在发作的时候------。”   忽见一个和尚匆匆的奔了进来,合掌躬身在大方禅师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但几句话后,立时有退了出去。   这一个突然的事故变化分散不小人的心神,大都把目光投到大方禅师的身上。因为大都猜想道那和尚匆匆的奔来,请示掌门方丈,定然是发生了了十分重大之事。   大方禅师目光横扫了全场一眼后问道:“诸位之中,哪一位认识知机子言陵甫?”   天风道长突然插嘴接道:“此人在下见过,不过,他早已神智迷乱,有些疯了。   大方禅师低声道:“阿弥陀佛,道兄之言可有根据吗?”   天风道长说道;“我们数人亲眼目睹,绝错不了。”   神刀罗昆接道;"老朽也是目睹之人。”   方兆南心中摹然一惊,暗自忖道:“此人不知是否还记得我,如果他疯疯癫癫,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向我讨取‘血池图’来,那可是一件极大的麻烦之事。   如果此图不在身上也还罢了,万一被他大汉打叫的喊了出来,引起天下英雄疑心,只怕又要引起一场斗争------”只见大方禅师回头望了身侧的两个弟子一眼,缓缓说道:“传谕出去,知会达摩院选派两人带他进来”那两个小沙弥躬身领命而去。   萧遥子突然望着天风道长,问道:“这位知机子言陵甫,可是被江湖称为神医,自喻为罗玄弟子的言陵甫吗?”   天风道长正待开口,神刀罗昆已抢先接道:“不错,不错,正是此人。”   萧遥子忽然似想起来一件甚为重大之事,说道:“几位既然和他相识,可知传言确实吗?”   神刀罗昆拂髯沉吟了半响,道:“此事倒很难说,依据传言言陵甫确实和罗玄有过相遇之事,但罗玄其人,有如雾中神龙一般,呼之欲出,传说事迹甚多。   但如深入追究,谁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似乎罗玄其人其事,都是听由传说而来,言陵甫也许是真见过罗玄的唯一之人,也许是假借身为罗玄弟子之名,以求闻达江湖。   果然,他自己传出,医术得罗玄相授,立时传扬江湖,博得神医之誉,但他没有想到盛名累人,每日登门求医之人,络绎不绝,这才迫的他迁到九宫山中,以避烦扰……”   此人甚爱说话,而且确也博闻广见,一开口,就没有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萧遥子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罗昆未完之言,问道:“兄台久居江南,不知是否听过'血池图"的传说?”   罗昆拂髯大笑,道:“在场之人,恐都已听到过'血池图’的传说,但此物有如罗玄其人般,传说归传说,但见过‘血池图'的人,只怕当今武林之中,还难找得出来……,”他似是自知失言,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知那位见过那'血池图。?”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跳,别过头去,他怕自己无法控制心中的激动情绪,被人瞧出破绽,转过脸去,以避开罗昆的视线。   这一句话,果然问的全场为之一呆,无人接口说话。   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罗昆正待再说下去,忽听袖手樵隐轻轻的咳了一声,缓缀站起身子。   偏殿中所有的人,一齐转过头去,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   只见他站起身子后,伸了一个懒腰重又坐了下去。   此人冷怪之名,早已传遍武林,谁也不愿碰他的钉子。他站起重又坐下,也无人追问于他。   萧遥子皱皱眉头对大方禅师说道:“老朽有几句话,想请教大师。”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萧老前辈,有话但请吩咐。”   萧遥子道:“不敢,不敢,大师这般称呼老朽,叫我如何敢当,我和令师兄相处甚洽,咱们该平辈论交。”   大方禅师道:“恭敬不如从命,萧兄有何高见,贫僧洗耳恭听。   萧遥子道:“这次英雄大会,旨在对付冥岳中人,挽救武林浩劫,造福天下苍生,凡是应邀参与此会之人,都该敌忾同仇,生死与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坐中人的,既有知那‘血池图'隐秘之人,不知肯不肯说将出来?”   袖手樵隐目光转到萧遥子身上,冷冷说道:“萧兄指桑骂魁,可是说的在下吗?”   萧遥子沉吟了一阵,道:“老朽之意,是想我等各把胸中所知隐密,说将出来,彼此印证,或能找出所谓冥岳岳主一点蛛丝马迹,也好多一分获胜之力。”   袖手樵隐冷冷接道:“老夫生平不说没有根据之言,臆测之词。”   他因知萧遥子的名头甚大,故而已在言词之中,客气不少。   萧遥子轻轻的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忽见两个身躯修伟的和尚,带领着一个身着长衫,手扶竹杖的老叟,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身上,但却没有人和那手扶竹杖的老人点头招呼。   因为在场之人,除了方兆南之外,谁也无法肯定的认出,这老人就是誉满江湖神医,知机子言陵甫。   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踏入这偏殿之后,目光缓缓的掠着群雄脸上扫过,当他目光扫射到了方兆南时,突然停了下来,脸色严肃,一语不发。   方兆南被他瞧得心神为之一震,只道他已认出了自己,如若他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提出自己身怀"血池图’一事,立时将引起一场混乱。   言陵甫一直把目光停留在方兆南脸上的奇异举动,逐渐的引起了群雄的注意,每人的脸色,都逐渐转变的严肃起来。   方兆南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低低叫了一声师妹。   陈玄霜也瞧出了这局面,愈来对两人愈是不利,缓移娇躯,走到方兆南身边说道:“南哥哥,我们走吧!”   她虽聪明绝伦,但江湖的经验阅历太少。心中想到之事,毫无顾忌的讲了出来。   方兆南心中大感不安,陈玄霜率直的说出要走之事,无疑告诉了别人,两人已有逃走之心,只觉手中汗水汨汨而出,心中紧张至极,但他又必须竭尽所能的保持着外形的镇静。   他回头瞧了陈玄霜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心里怕了吗?”   这一句话答的恰当无比,不但避开了正题,而且又激起陈玄霜强烈的好胜之心。   只听她十分坚决的答道:“我不怕,他们一齐出手,对付我们,我也不怕!”   方兆南故作轻松的伸出左手,轻轻的在她秀肩上拍了两下。   他心中紧张无比,想借这轻松的拍陈玄霜,舒散一下心中的紧张。   但他却忽略了,陈玄霜还是个黄花少女,在众目相注之下,这举动将使她张慌失措。   因为那时代的礼教十分严厉,男女授受不亲,武林中人虽然随便一点,但这等放荡的举动,立时引起了在场群豪侧目。   方兆南警觉到自己动作失措,迅快的收回左手。转眼望去,只见陈玄霜粉颊上,已泛起两片羞红,呆呆地站着。其实,她芳心中正在千百转的想着这件事情……   只见她脸上羞红渐退,嘴角间绽开出微微的笑意,两道清澈的眼神,缓缓的转投到方兆南脸上,欢愉洋溢,如花盛放。   原来,她在一瞬之间,对自己生命中一件大事,迅快的作了决定……   她早已把方兆南视作世间唯一的亲人,对他在众目相注之下的举动,自作了一番解释。   她暗忖道:“他在众目交投之下,对我这般亲热,自然早已把我当作亲人,男女之间,最为亲近的,自然是夫妇了,我实在很笨啊!他心中早就对我很爱了,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呢?'一股羞喜,泛上了心头,但洋溢的喜气,冲淡了她少女的娇羞。   常常有很多大事,在偶然的境遇微妙的影响下,作了决定,陈玄霜正是如此。   她清澈的眼神中,放射出情爱的光辉,低婉的说道:“南哥哥,咱们两个和这样多的高手相搏,打不过他们也不算丢人之事,她想鼓励方兆南的勇气,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忽见言陵甫流现茫然之色,长长的叹息一声,大叫道:“血池图,血池图-……”仰面一跤,向地上摔去。   大方禅师白眉一扬,低声叫道:“阿弥陀佛!”   双肩微晃,直欺过去。   佛号未落,人已到了言陵甫的身旁,左臂一伸,快捷无伦的抓住了言陵甫向地上摔倒的身子,微一用力,提了起来。   第十六回 疯癫客不召自来     这意外的变故,使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震动。   萧遥子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言陵甫的左腕,右手食中二指轻轻的按在他脉门之上。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放了他的左腕,叹息一声,说道:“此人脉息怎的这等微弱呢?”   大方禅师慌忙接口说道:“萧兄深槽医理,看这位言兄还有救吗?”   萧遥子道:“他似消耗心智过多,再加上体力未能及时补养调息,致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不过一个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如非遭遇到椎心刺骨的痛苦,长时间的折磨,决不会变成这种样子的。”   神刀罗昆突然插嘴说道:“近月之中,江南道上,盛传‘血池图’出现之事,传言中知机子言陵甫又是手绘‘血池图’罗玄的唯一传人。   江湖黑道上总瓢把子笑面一条袁九逵,曾率属下赶赴九宫山中,老朽和天风道长,也因此事而去,行至途中,曾遇此人,那时他乱发披散,衣服褴缕,言语、行动也有些疯疯癫癫……”   他虽极力想把相遇言陵甫的事情,说的更清楚些,但他所知有限,话至此处,已无法再接下去。   他回头注视方兆南接道:“小兄弟想比老朽知道更多,可否把所见所经之事,说将出来?”   方兆南心知此事难再隐瞒,如不据实说出,势将招致天下英雄疑心,只好把自己数月来的经历删繁从简的说了一遍,但却把有关“血他图”之事,隐瞒起来。   他这番话中,一半谎言,加上了一半真实,而且出言又十分谨慎,居然未被人听出破绽。   在他述说经历往事的当儿,萧遥子潜运内力推拿了言陵甫几处要穴。   他功力深厚,真气充沛,言陵甫立时觉得一股热流,循经脉直攻内腑,催动行血,睁眼瞧着萧遥子挣脱被握的手腕,自行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偏殿上暂时恢复了沉寂,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真正安静下来,一种潜在紧张,弥漫偏殿,似乎都在等待着言陵甫的清醒。   只有方兆南暗暗的祈忖,别让言陵甫的神智恢复,只要言陵甫能够忆起往事,几句轻描淡写的言语,立时将使他和陈玄霜变成众矢之的。   大方禅师轻声吩咐随侍在身侧的小沙弥,送上美酒素斋,然后合掌当胸,说道:“诸位想已觉腹中饥饿,先请就坐,酒菜即可送上,只是山野僻峰,无美物奉客,简慢之处,尚望各位海涵。”   四个护法和尚,不待吩咐,自行移开桌椅,重又摆好。   原来几人刚才动手之时,桌椅都已移开。   大方禅师合掌肃客人座,群豪纷纷就座,萧遥子大步走了过来,在方兆南对面坐下。   群豪不过刚刚坐好,素斋美酒已然连番送上。   大方禅师坐了主位,捧起桌上酒杯,说道:“贫憎幼小受戒,生平之中滴酒未进,今日破例奉敬各位一杯,为我千百武林同道,和天下苍生请命,但愿我佛相信,贫憎愿舍肉身布施冥岳。   早完劫约……”   这几句说的大慈大悲,群豪无不深受感动,连袖手樵隐那等冷怪之人,也不觉得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忽见盘坐地上运气调息的知机子言陵甫,突然站起身子,侧身挤入席位之上,抓起筷子,自动的大吃大喝起来。   群豪眼看他一副狼吞虎咽的馋相,无不大感奇怪,纷纷转头望去。   久未说话的萧遥子,忽然插嘴说道:“老朽亦曾听过罗玄其人的传说,可惜眼下之人,无一能指证这传说是真是假,如果确有罗玄其人,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极可能和罗玄有着渊源。”   方兆南忍不住站了起来,正想说出周佩被害经过,和‘血池图’的隐秘,话到口边之时,忽然又忍了下去。   他暗付道:“此等重大之事,如何可以随便说将出来,在场之入,只怕有不少知道‘血池图’的隐秘,一语错出,纷争即起。   心念转动,一语未发,又缓缓坐了下去。   萧遥子接续说道:“昔年老朽和四大门派高人,败在那妖妇手中之时,老朽曾留心她出手的剑势,忽而华山秘学,忽而昆仑绝招。   似乎那一套剑术之中,融合天下各大剑派绝学,和刚才那位小兄弟,出手剑招,大同小异,只是那妖妇比他的功力深厚,变化更为诡辣一些……”   独目闪闪,投注到方兆南的脸上。   在场之人全都随着萧遥子的目光望去,凝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回头望了陈玄霜一眼,只见她一脸茫然之色,两道清澈的眼神,也向自己望来。   萧遥子咳一声,接道:“尤以刚才这位小兄弟迫退老朽的剑招,和那妖妇伤我左目的剑招,完全是一样,如果现下的冥岳岳主就是当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定然和这位小兄弟有着关系。   至低限度,武学上一脉相承。”   陈玄霜轻拉了一下方兆南的衣袖,低声问道:“南哥哥,你刚用来对敌的剑招,可都是我爷爷传授你的吗?”   方兆南脸色凝重,点点头,道:“不错,刚才我出手剑招。   都是陈老前辈所授。”   陈玄霜凝目寻思片刻,又道:“那我爷爷难道和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又有着什么关连吗?”   群豪听她随口也骂妖妇,下觉一齐转眼向她望去。   方兆南站起身来,说道:“萧老前辈相疑之心,自是难怪。   晚辈不敢说出手剑招之中和冥岳中武功相关,但也不敢说无关他回眸望了陈玄霜一眼,接道:“但晚辈刚才出手的剑招。   确是这位陈姑娘的祖父,陈老前辈所传授,那位可怜的老人,虽身负绝世武功,但却受了沉重的内伤。   在场诸位,都是望重一时的大侠,见闻广博,阅历丰富,只要有人能知道陈老前辈的来历,就不难了解其中隐秘。”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这位小施主说的不错。”   萧遥子道:“只可惜咱们这些人中,无一人确认当前这怪老人是否真是名满武林的神医,知机子言陵甫,因为举世之中。只有他一个见过罗玄。”   方兆南目光投注那呆坐老人身上,注视了一阵,缓缓的说道:“此人正是知机子言陵甫,绝没有错。不过……”   席间突然一阵纷纷低论,打断了方兆南未完之言。   大方禅师沉声喝道:“小施主再仔细瞧瞧,他是不是言陵甫?”   数十道目光,又移转至方兆南的脸上,似是都在期待着答案。   方兆南正容答道:“一点不错,此人就是知机子言陵甫,晚辈在月前曾在九宫山寒水潭浮阁之上,和他晤谈甚久,记忆清新,绝错不了,不过他已是疯癫之人,只怕已难忆述往事了。”   突然心中一动,暗忖道,“看他形态,疯癫之症,并未痊愈,不知何人替他改换的衣服.送他到此,一个疯疯癫癫之人,决不会自己找上这明月蟑来。”   这时,全场中人,都为方兆南惊人之言,和他高强的武功所震摄,对他已无轻视之心,只觉这少年古怪甚多,充满着神秘。   大方禅师见他话未说完,突然住口不言,凝目若有所思,忍不住间道:“施主既然认得此人,尚望畅所能言,如若能因此而查出那冥岳岳主的来历,找出制她之策,为天下武林同道免除一场劫难,功德无量。”   方兆南抱拳说道:“晚辈忽然想起一件事,尚得大师费心一查。”   大方掸师道:“小施主但请吩咐,老袖无不尽力而为!?   方兆南日往言陵甫,说道:“此人疯癫之症未愈,如何能独自找上这明月峰来,而且来的不早不晚,筵席已开,碗筷未动之时?”=大方禅师听得微微一怔,正待吩咐随侍身侧的小沙弥去查询此事。)   方兆南抢先说道:“如果无人送他来此,此人这疯癫之症,就大有文章,如若有人送他来此,那送来之人就是一条极好的线索。”   大方禅师道:“小施主高见,老袖甚是佩服。”   当下低声吩咐了身侧的小沙弥几句,那小沙弥立时向外奔去。   方兆南缓缓坐了下去,群豪都安静坐在原位之上。   原来群豪听得方兆南一番话,都觉得甚有见地,也只有此法。可以测出言陵甫究竟是真疯,还是故意装作,都急干早知结果,静坐相待。   不大工夫,只见那小沙弥带了一个身穿破褂,满脸污灰,头戴毡帽的小童走了进来,那小童身后,又紧随两个身背戒刀的高大和尚。   那小童衣着虽然缕破但胆子却是很大,在数十道冷电般的目光环注之下,竟毫无畏怯之感,缓步从容,直入殿中。   大方禅师白眉微耸,说道:“小兄弟请过来两步,老衲有几句话问你。”   那缕衣童子看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神态沉着,严然像老走江湖之人,只见他微一颔首,直向大方惮师身侧走会。大方禅师是何等人物,看着缕衣小童从容神情,不禁动了疑心。   大方禅师暗忖道:“这娃儿目如寒星,气度不凡。怎的会穿了这样一身破烂衣服,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鬼谋不成?”当下暗中运气护身。   那缕衣小童直走到大方禅师身前两三尺处,才停下来,目光缓掠了偏殿中群豪一眼,垂手而立。   大方禅师直待他站了半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微微一笑,指着言陵甫问道:“小施主可认识此人吗?”   那缕衣村童连点了两三次头,却是不发一言。   大方禅师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阵,又问道:“你既然带他来此,可知道他的姓名吗?”   这次那缕衣村童却连连摇起头来。   大方禅师提高了声音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子不成?”   那缕衣村童反手指指自己嘴巴。又把头摇了几摇。   大方禅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只是不愿出手伤害于你而已,像你这般装哑卖傻,岂能骗得过老袖双目?”   那缕衣村童仍是一言不发,而泰然自若,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大方禅师之言。   他乃一派掌门之人,身份十分崇高,不愿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出手,虽然看出了很多破绽,但却拿他没有办法。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起来说道:“大师自恃身份,不愿对一个孩子出手,那就交给在下来问好了。”   大方禅师道:“侯兄问他,最好不过,此子一脸聪明之相。   不似聋哑之人,还得侯兄多多费心。”   侯振方笑道:“凡是哑巴,定然要有些耳聋,此人听话清晰。   如何会是个聋子,分明是假装无疑。”   他微微一顿,举手击在桌案之上,大声喝道:“过来!”   那缕衣村童满脸不屑之色,瞧了他两眼.但却依言走了过来。   侯振方久在江湖之上走动,见闻极是广博,自己声色俱厉。   他仍然观若无睹。细步从容,姗姗而来。不觉心中一动。候振方暗忖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那里能够这样沉得住气,此中恐怕大有文章。”   侯振方暗生戒备之心,待他相距三四尺时,突然大声喝道:   “站住。”   那缕衣村童两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怔怔的瞧着他,毫无半点惊惕之情。   侯振方冷笑一声,说道:“小娃儿,睁眼看看,眼下之人。   都是些何等人物,岂能让你装哑卖傻的蒙混过去……”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你如不肯说实话,今天有得你的苦头好吃!”   那缕衣村童目光由方兆南脸上,转到陈玄霜脸上,再移目注回去,一直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似是根本没有听侯振方喝问之言。   侯振方大力震怒,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缕衣村童手腕之上抓去。   那缕衣村童看他右手将要抓到自己手腕之时,突然向旁边一闪。滑溜无比的刁向一侧,从从容容,避开他一招擒拿手法。   侯振方出手一抓,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暗藏几个变化,纵然是一般江湖武师,也不易闪避得过。   而那小童却轻轻一闪避过,两道目光,仍然盯在方兆南的脸上,行若无事,灵动至极。   方兆南心中忽生怀疑,暗道:“怎么这小童老是盯着我看?”   定神瞧去,只觉他目光中含蕴着甚多情意,似是在那里见过那小童看方兆南回眸相望,若有所思,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   方兆南只觉他笑容甚是熟悉,心中大生奇怪之感。   他暗忖道:“难道我真的和他相识不成?”   忽见萧遥子大步离开座位,走了过来,笑道:“小兄弟好灵快的身法……”那缕衣村童突然一晃双肩,身子倏然向一侧疾闪去四五尺,避开萧遥子的擒拿之势。   全场之人,都已看出这缕衣村童不是平常之人了,以萧遥子那等深厚的功力,竟是无法抓得住他,不自觉都站起了身子,准备拦截。   原来大家都觉出这是一条最为有力的线索,不但可以从这缕衣村童身子上查问出现在大会上的言陵甫是真是假?说不定会从这个小童身上追出冥岳的下落出来。   群豪并无人提出此事相商,但却同有此感,是以偏殿中大部分的人。都站了起来。   只有袖手樵隐史谋遁仍然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不动,但他两道目光,却是盯在那缕衣村童身上,瞧来瞧去。   只见人影穿插闪动,刹那之间,已组成严密无比的合围之势,把那满脸油污的缕衣村童围在中间。   此等情势,纵然是久在江湖之上走动的高手,也不禁要暗生惊骇之情,但那缕衣村童,却仍然视若无睹,神情自若的站在群豪重重围困之下。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向前欺进一步,低声喝道:“小娃儿。   再要装哑卖傻,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喝叫之间,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缕衣村童右肩之上抓去。   那楼衣村童忽然一挺身子,脚不见移步,腿不见屈膝,身子却疾向前面飞去,直向方兆南防守的部位冲去。   群豪都已亲目见他力斗萧遥子的武功,知他本领高强,这楼衣村童向他防守的方位冲去,无疑自寻死路。   方兆南看对方来势猛疾,低喝一声:“回去!”   右手一招“推波助澜”平推过去。   但见那楼衣村童展颜一笑,满是油污的左手,忽的疾拂而出,疾向方兆南右腕上抓去。   这一招出手奇快,方兆南一念轻敌,再想闪避时,已自不及,只见对方黑污的手掌疾快如电光石火一般,拂中右手。   不禁心中一骇,暗道:“此人出手这等迅快,内劲定然不小这一招被他拂中,右腕势必要受重伤。”   他心中虽然想到,但却无法闪避对方突来的诡异袭击,只觉右腕一热,手指被人轻轻一握,待他运力反击之时,对方已迅快的飘向一侧,落在四尺之外。   那楼农村童,在轻握方兆南右手之时,双肩同时摇动,衣袂飘飘,人影重重,挡住了偏殿中左右和身后大部份人的视线。   他动作又迅灵绝伦,别人只当他被方兆甫运力反击的内劲。   弹震开会,却未想到他一握方兆南右手之时,自行飘退一侧。   陈玄霜和方兆南并肩而立,看的较为清晰,但她江湖阅历欠缺,一时之间,想不出个中原因,只道自己眼睛看花,也未出口相询。   方兆南看自己右手之上,微沾的油污,不禁一呆,暗道:   “这一拂之势,他明可以伤了我的右腕,不知何故,却是手下留情。”   凝目望去;只见那楼衣村童脸上似笑非笑,也正脉脉相注。   眉梢眼角,情意无限,心中大感奇怪,不自觉多瞧了几眼。   只见那秀美的轮廓,似曾相识,娇小玲玫的身躯,好像在那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它不起。   忽听追风雕伍宗义大喝一声,呼的一掌、直向那楼衣村童劈去。   掌势出手,忽然想到自己身份,岂可暗算一个十几岁的村童,赶忙大喝一声,喝声出口,掌势已到,强凌的破空劲气,震飘起对方的衣袂。   就在掌风近身的刹那之旬,忽见那楼衣村童身躯随着掌风飘起,向后飞去,姿态曼妙,随风而舞,恍如仙子凌波。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楼衣村童难道是她装扮不成?”   只觉脸上一热,回头向陈玄霜瞧了一眼。   忽听神刀罗昆大声叫道:“小娃儿如若再不肯说出实话,可别怪我们以大欺小了”举手一拳,直捣过去。   他自觉这把年纪,出手对付一个小小村童,虽然明知对方武功高强,只怕胜过自己,但仍觉有些不好意思,先自解自嘲般说了几句,才打出一拳。   原来神刀罗昆除了爱说话外.心地甚是慈善,颇有豪侠之气,自觉以数十个驰誉武林的高手,对付一个小小村宣,实有失武林公道。   那楼衣村童正向后飘飞的身子,突然中止下来,略一停顿,倏然向上升去,直待将要顶撞屋顶之上,才又冉冉落着实地。   这等绝世轻功,只看得全场高手都为之一呆,半晌之后,少林寺主持方丈大方禅师才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好一招‘佛步莲台’!”。   陈玄霜缓步走到方兆南身侧,低声说道:“南哥哥,这楼衣村童,刚才用的轻身武功,我也会。”   方兆南正在用心思索那楼衣村童之事,断断续续听得两句,根本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转脸一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陈玄霜涉世未深,也未注意到方兆南的神情,看他回头望着自己一笑,也不禁嫣然一笑。   转脸望去,只见那满脸油污的村童,仍然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星目、盯住在方兆南的身上,不禁大感奇怪。   陈玄霜间道,“南哥哥,他认识你吗?为什么他老是瞪着眼睛瞧你呢?”   方兆南还未及答话,袖手樵隐已走近身侧,举手一把,抓了过去,方兆南骤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陈玄霜大喝一声,左手疾出,食中二指,分向袖手樵隐双目点去,口中娇声喝道:“放手!”她出手奇快,一闪而至,两缕尖风,直袭过去。   她在情急之下,运劲极猛,以袖手樵隐那等武功也不禁为之心生惊骇,一提真气,向旁侧疾退两步。   陈玄霜一击落空,立时随势而上,掌指齐击,修忽间连攻四招。   这四招迅快,诡异,着着指向袖手樵隐的要害大穴。   袖手樵隐虽然身怀独步天下的“七星遁形”绝技,但因右手紧扣着方兆南的手腕,转身极是不便,无法运用自如,闪避稍慢。   他被陈玄霜指尖扫中右肩,但觉右臂经脉一麻,扣制方兆南手腕的五指,忽然一松,方兆南立时挣脱了去,疾向旁侧跃开三尺。   方兆南挣脱之后,袖手樵隐转动大见灵活,身子一闪施出“七星遁形”身法,倏忽之间,已脱开陈玄霜掌指绵密的攻势。   陈玄霜掌指击空,怕对方借势反袭,娇躯疾向后面一仰,人已退出三尺。   方兆南舒展了一下筋骨,拱手说道:“史老前辈乃武林中甚有地位之人,这等一语不发的突然施袭、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袖手樵隐脱开陈玄霜掌指攻袭之势后,觉得右肩被拂中之处,隐隐作痛,赶忙暗中运气调息,心中暗暗惊道:“这小小女娃儿.竟有这等功力!”   他正在运气调息伤势之时,不便开口说话,对方兆南相询之言,无法答复,只能回过头来,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   在场之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个个见闻广博,都已瞧出那楼衣村童和方兆南似是相识,人人心中动了怀疑。   大方禅师低声吩咐相随身侧的一个小沙弥几句,那小沙弥匆匆领命而去。   萧遥子忽然向前欺进几步,逼到楼衣村童身前说道:“真的言陵甫那里去了?”   此言问的大是突兀,饶是那搂衣村童极警绝沦,也不禁为之一呆,张口欲言。   但他究是绝顶聪明之人,一张嘴巴,立时闭上,未出一点声音。   萧遥子是何等人物,早已瞧出破绽,当下一笑,道:“小兄弟不聋不哑,身怀绝技,而且面目娟秀,纵然涂上油污,穿上楼衣,也难掩遮得住真正面目。”   那楼衣村童,明澈的双目微一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缓缓闭上眼睛,仍然不言不语。   大方禅师白眉一耸,大步走到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身前,合掌说道:“施主可是名满武林神医言陵甫吗?”   那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转过头来,望了大方禅师一眼,一脸茫然神情。:   大方禅师暗暗叹道:“此人倒非装作,不是被人点了穴道,就是被什么歹毒的内功或药物所伤,如能把他救了过来,或可由他口中得悉个中隐密,此人如真是知机子言陵甫,自然会真相大白,了然全部经过,纵然不是,也可救个无辜受害之人。”   立时暗运功力,大喝一声,一掌向那老人“天灵穴”上拍去。   这一掌出手奇快,那老人又呆呆板板,不知闪避,一掌正击在“天灵穴”上。   大方禅师左手疾伸,疾如电光石火一般,抓住了那向后倒去的老人,拖了起来,右手疾快的在他胸前“玄机”要穴之上一按,飘身而退。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群豪定神看去,只见那长衫老人手中仍然握着竹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之上。   大方禅师静站一侧,顶门之上,微现汗水。   原来大方禅师相救言陵甫这招武功,乃少林派中极上乘的心法“罗汉传灯。”   历代之中,除了掌门方丈,连达摩院主持,监院首席长老之外.不传他人,连少林门下身份极高的弟子,都不知有此武功。   偏殿中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那长衫老人身上。   那楼衣村童却趁群豪精神分散旁顾之时,突然扬手一弹,一点白影,直向方兆南飞了过去。他弹出的劲道,全用的阴柔之力,丝毫不带破空之声。   方兆南伸手接到,觉得软绵绵的,似是一团白绢,当下背过身去,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我缝在言陵甫衣襟上的“血池图”不见了。”下面署名:“妾雪”。   这充满着柔情蜜意的最后两字,映入了方兆南的眼帘却似巨雷震耳一般,只看的方兆南心头大生震骇。   方兆南暗暗忖道:“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早成过去,她这般暑名称妾,难道还十分认真不成?”   忽闻陈玄霜的娇婉声音道:“南哥哥,给我看看好吗?”   举世之间,方兆南已是她最为关心之人,群豪都把目光投注在言陵甫身上之时,只有她还留心着方兆南的举动。   见他瞧过那搂衣村童弹来之白绢后,呆呆出神的模样,心中大是关怀。   方兆南暗道:“我如不把手中白绢给她瞧瞧,定然要引起她很多猜测。”略一忖思,举手递了过去。   陈玄霜盈盈一笑,伸子接去,手指还未和那自绢相触,横里忽然疾伸过一支手来,一把抓住白绢。   方兆南及时警觉,赶忙把手向后一缩,但那横里伸来之手。   动作迅快绝伦,横里一抄,已把那白绢抢在手中双方各自抓了一半,用力一扯,但闻喳的一声,白绢被撕成两片。   方兆南目光一扫字中剩下的一半白绢,只余下血池图,和妾雪两个字的一半。   陈玄霜怒声骂道:“老樵子,抢人家的东西,要不要脸?”举手一掌直劈过去。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左手一招“阴云封月”划起一股凌厉的掌风,挡住了陈玄霜的攻势,右手却把扯得一片白绢放人怀中。   陈玄霜被他一招“阴云封月”,迫得向后退了一步,心中甚是气恼。   她暗道:“我如不要看南哥哥手中白绢。这老樵夫也不致藉机抢夺,扯去了一半,我如不能把他抢去的一片白绢夺了回来。   南哥哥心中恐怕将记恨子我。”   想到气恼之处,油生拼命之心,暗提真气,疾向袖手樵隐冲去。   在场群豪都为陈玄霜喝骂之声惊动,一齐转过头来。   袖手樵隐虽然不知陈玄霜“生死玄关”已通,“玄天气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见她疾向自己扑来,猛恶异常,形同拼命一般。   袖手樵隐,当下施展出“七星遁形”身法,身子闪得两闪。   让开了陈玄霜惊霆迅雷般的扑击之势。   陈玄霜只见袖手樵隐身子一闪,迅快无比的避开了自己扑击之势,间不容发,心中亦是暗自震骇。   赶忙一沉丹田之气,向前疾冲的身子,陡然停了下来,暗中却把全身真力,运集在右掌之上。蓄势待发。   袖手樵隐闪避开陈玄霜的疾扑之势,身子刚刚停好,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那楼衣村童突然欺了过来,而且来势奇快。   待他惊觉之时,那楼衣村童已到身边,左掌劈脸击去,力道劲猛,带一股凌厉的啸风之声。   方兆南迅快的把手中余下的一片白绢,放人怀中,纵身跃落到陈玄霜身侧,低声说道:   “霜妹,此人难缠得很.且不可贸然出手。”=陈玄霜年纪幼小,生平之中,很少和人动手,再见袖手樵隐闪避自己的身法,迅快奇奥,不可捉摸,只道方兆南担心自己打人不过,劝她不要出手,心中大显感激。   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回头说道:“他抢去了你手中白绢,我如不能把它夺回来,你心中不恨我吗?”   说话之时,紧颦着两条秀眉,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别想得大多啦!我怎么会恨你呢?”   陈玄霜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啦!”   两人谈话之间,袖手樵隐已和那楼衣村童打了起来,掌来足往,打的激烈异常。   群豪之中都知袖手樵隐史谋遁的武功,在当今江湖之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尤以“七垦遁形”身法更是冠绝武林,天下各大门派的奇奥轻功,无出其右。   以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掌门人身份的尊崇,也对他青睐有加.在传柬相请天下英雄聚会泰山之时,特地派人士邀请于他。   以他在江湖上的声誉身份,能在他手下走个十招八招,已该名列武林高手,但那楼衣村童和袖手樵隐力拼了二三十招,仍然未分胜负。   只看的在场群豪个个心生震骇,暗道:“怎的今日这三个年轻男女,竟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呢?”   只见袖手樵隐脸色愈来愈是凝重,出脚落掌,变得十分缓慢,似是一招都经过一番寻思。   那楼衣村童的攻势,也不似初动手时,攻得那般凌厉,但攻出的掌指招术,却是愈来愈诡异狠辣。   忽听言陵甫大声喝道:“血池图,血地图……”   霍然站了起来,直向袖手樵隐和楼衣村童冲去。   九星追魂侯振方横身一拦,说道:“站住!”   言陵甫突然举手一杖,击了下去,出手威势奇大,带起了轻微的啸风之声。   侯振方想不到他一言不发,出手就打,疾向旁侧一闪,让过杖势。   第十七回 无影拳初显神威     言陵甫虽然一击不中,但却把九星追魂侯振方逼到一侧,直冲入场中,竹杖一举横向袖手樵院扫去,出手凌厉无比。   袖手樵隐正和那楼衣村童斗到紧要之处,当着天下高手之面,以他的声誉身份,不愿施展出“七星遁形”身法闪避对方攻势,想凭藉深厚的内力,和奇奥拳势,胜得对方。   那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对方不但拳掌招术奇奥,而且功力竟也似十分深厚。   双方既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只有各出全力而拼,拳掌绵绵不绝的纷纷击向各人要害。   袖手樵隐虽然觉出一股劲风横袭过来,但那楼衣村童双掌也正一左一右的合攻过来。   左掌发的阳刚之劲,力道破空生啸,右手却发的阴柔之力,虚飘飘的毫无力道。   袖手樵隐前后受敌,但他心知当前的楼衣村童,武功高强,非同小可,只要中了他一掌一脚,势必重伤当场。   虽然明知背后有人施袭,但却不敢分心旁顾,双掌合一,平胸向前惟去,待双臂伸直,两掌忽然分开,掌心向外,分接那楼衣村童的双掌,暗中运气于背,硬接那袭来的杖势。   忽听一人冷笑说道:“言大侠乃名重江湖的一代神医,岂可暗中施袭!”   一支手疾伸过来,将那横向袖手樵隐击去的竹杖抓去。此人出手奇快,话出口,人已把言陵甫击出的竹杖抓住。   转头看去,只见那出手之人,正是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   但闻“砰!”的一声,双方掌力接实,那搂衣材童被震得向后连退了三步,袖手樵隐也被震得身躯摇了几摇。   两人这一招硬打,似是都出了全力,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攻之力,各自静站在原地,运气调息。   言陵甫疯癫之症未愈,被人一把抓住竹杖,呆在当地,似是不知如何应付这突来之局,呆了好半晌,才想到运力夺杖。   但萧遥子功力深厚,抓到竹杖有如铁铸一般牢,言陵甫两次运力夺杖,不但未夺得竹杖,而且连萧遥子的身躯,也未带动分毫。   言陵甫连续夺了两次,未能夺得竹仗,突然一松双手,大喝一声:“血池图……”猛向袖手樵隐扑了过去。   此举大出了萧遥子意料之外,想伸手拦阻之时,已自不及。   袖手樵隐和那楼衣村童,拼了一掌,彼此之间,耗去真力甚多,正在运气调息之时,突觉一股急风,由旁侧冲了过来。   他真气刚在全身运转,受此一扰,不禁大怒冷笑一声,骂道:“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夫手辣!”   立时施展“七星遁形”身法,疾向旁侧闪开三尺,反手一掌拍了出去。   言陵甫神志尚未复常,浑浑噩噩,但武功仍在,冲去之势,甚是快速,那知掌势出手,忽然不见了袖手樵隐的人踪。   他全力向前冲击,一时之间,收势不住,直向对面的方兆南身上撞去。   袖手樵隐拍出的一掌,正好向他背心之上落去,这一掌是含怒击出,威势非同小可,如若被他掌势击中,言陵甫势非重伤在当场不可。   忽听方兆南大声喝道:“老前辈手下留情!”纵身一跃,直扑过去。   袖手樵隐听得他大喝之声,不觉掌势一缓,就这一一缓之势,方兆南已自扑到,放过了知讥子言陵甫,拦住了袖手樵隐。   如以史谋遁武功而论,纵有方兆南出手相救,言陵甫也难逃一掌之危。   但他看清楚施袭之人,是被群豪疑认的知机子言陵甫时,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言陵甫名满天下,我如把他伤在掌下,只怕要引起公愤。”   心中已生犹豫,再听得方兆南一声大喝,不自觉的掌势一缓。   方兆南抱拳说道,“多谢老前辈常脸。”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道:“你可是要替他出头?”   方兆南笑道:“晚辈怎敢和老前辈动手,不过,此人神志混乱不清,虽然功力还未失去,但是疯疯癫癫,出手毫无章法,以老前辈的声誉,杀了他也得不偿失。”   袖手樵隐怒道:“他暗中向我施袭,如若我一时闪避不及,伤在他的手中,那我又该找谁说话?”   方兆南笑道:“史老前辈武功高强,岂能会伤在别人的手中?”   这两句话听在袖手樵隐耳中,心中大感受用,胸头怒火,登时消了一半,但仍然冷冷的说道:“老夫素不愿和人说笑。”   忽听陈玄霜娇叱一声,身躯一晃,欺了过来,说道:“谁又要和你说笑话,南哥哥不要理他!”   方兆南已认出那楼衣材童,是梅蜂雪扮装而成,看她眉目神态间款款深情,似是对那日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十分认真一般。   不管事情经过的情形如何,自己曾和她立下誓言,总算是有了夫妻之名,如若她认真起来,那可是甚大麻烦。   一时之间心念千回百转,不知如何自处。   言陵甫神志混乱,逃过了一掌之危,自己尚不自知,直向偏殿外面冲去。   大方禅师左手一摆,立时有几个和尚纵了过去,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   言陵甫心中迷迷糊糊,一见有人拦注去路,举手一,拳击出。   几个阻拦去路的和尚,采用联手阻敌之策,言陵甫只要向外一冲,几人立时联合出手,把他迫退,但并未欺进抢攻。   这几个和尚,都是少林寺达摩院中高手,每人身怀一两种绝学,配合施将出来,威势甚是惊人。   言陵甫冲了一阵,闯不出去,回头又向大方禅师防守的方向冲去。   大方禅师低声吟道:“阿弥陀佛!”双单一合,平胸推出。   一股极是强猛的暗劲,撞了过来,言陵甫挥掌一接,立时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   那楼衣村童经过了一阵调息之后,身体似已复元,突然一晃双肩,直向袖手樵隐前欺去……   萧遥子和袖手樵隐站的最近,听得衣袂飘风之声,反手拍出了一掌。   那楼衣村童看萧遥子拍出的一掌,势道异常劲猛,不愿硬接,身躯一闪,让到一侧。   大方掸师突然举手一挥,高吉说道:“诸位暂请安静片刻,听老袖说几句话。”   群豪虽都是一方雄主,大侠,孤做不群之人,但对少林方丈,都还存着几分敬畏,见他有了怒意,果然静了下来,。   大方掸师目光缓缓扫了群豪一遍,沉声说道:“各位肯赏老袖薄面,赶来泰山,为天下苍生效命,此乃大仁大慈之事,敬望各位捐弃门户之见,诚心一意,共谋消饵浩劫……”   他微一顿后,又道:“我们少林寺一脉,自达摩师祖羊创以来,虽然迭经变故,凶险,幸赖历代长老协力同心,谋度过重重关关……”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接道:“不过,此次面临之事,乃是我武林同道的一次空前浩劫,非一人之死活,一派之兴衰可比,因此老衲敬望各位,捐弃门户之见,和私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合力同心,共谋大局。”   这几句话说得诚诚恳恳,全场之人,都听得耸然动容,俯首无言。   但见大方禅师走近袖手樵隐身侧,合掌说道:“史兄声誉隆高,威震字内,老袖慕名已久了。”   袖手樵隐面对着少林派掌门之人,也不敢太失礼义,微一颌首说道:“好说,好说!老禅师有什么吩咐,但请说出就是。”   大方禅师道:“老袖斗胆乞请史兄把那夺得的半截白绢,赐借一观。”   袖手樵隐冷冷说道:“这个嘛?……”   萧遥子脸色一变,接道:“史兄既然肯来参加英雄大会,就该一心一意,坦诚相见,要知眼下之势,并非斗强逞能,争取个人荣辱地位,而是一次祸福与共,生死同命的大决斗。   不是老朽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昔年四大门派。   联合派遣的高手,都是各大门派中当时的精英之选,但在追杀那妖妇一战之中,大都身受重创,伤亡逾半。   如果眼下的冥岳岳主,真是昔年以‘七巧梭’驰名江湖的妖妇,联合天下高手,能否是她敌手,还很难预料,如果彼此再不能诚心合作,祸福同当,其败无疑。   那不但有负大方掸师一番苦心,而且老朽可以断言,今后武林之中,必将掀起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屠杀,血雨腥风,满地哀鸿,无一门一派可以独存于江湖之上。”   这番话语重心长,而又是出自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之口,在场群豪个个听得感动异常,齐齐把目光投注袖手樵隐身上,神色间怒容隐现。   袖手樵隐轻轻的咳了一声,缓缓从怀中取出夺得一半的白绢,交到大方禅师手中。   大方禅师展开白绢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我缝在言陵甫衣襟的……”下面还有两字,但已被撕去了一半,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写的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来,瞧了那身着长衫,手握竹杖的老人一眼,心中暗忖道:“看来这人真的是言陵甫了!”   忖思之间,人却已缓步向方兆南身侧走了过去,缓缓伸出左手,说道:“请把另一半白绢,赐借老袖看看!”   方兆南心中大生为难之感,暗道:“我如不拿出余下的白绢,必将引起天下英雄的公愤,‘血池图’现在我身上存放,把这白绢借给他瞧瞧,原无所谓,但又怕她心中不乐。”   不觉抬头向那楼衣村童望去。   萧遥子忽的向前欺进了两步,冷冷问道:“大驾究系何人?   快请说出,如再藉词掩饰,那可怪不得我们群起相攻了。”   方兆南看楼衣村童神色间一片冷漠,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她倒是毫无不愿之意,我自是更不必为此引起群豪误会。”   当下探手入怀,取出那扯下的一半白绢。   忽听陈玄霜娇声叫道:“南哥哥,别给他们!”   方兆南回头说道:“不要紧,这白绢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天日之事,给他们瞧瞧也无妨。”   忽然想到那白绢之上,妾雪两字的署名,不觉微一犹豫,但他已将白绢取在手中,如若再把那绢上妾雪两字署名毁去,定然要引起群豪猜忌。   方兆南略一沉思,说道:“大师乃有道高僧,在下相信得过……”伸手把白绢递了过去。   他本想把那白绢上妾雪两字的署名解说清楚,但转念一想,此等情形无疑掩耳盗铃,启人疑窦,说了一半,倏然而住。   大方禅师听得莫名其妙,又不好出口盘间,一皱两条白眉,伸手接过白绢,把袖手樵隐那里取来的一半,拼了上去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我缝在言陵甫衣襟上的血池图不见了,妾雪。”   围守在四周的群豪,有不少移动身躯,探头来瞧了,想看看那白绢上写的什么。   大方禅师乃一代武学宗派的掌门之才,心思何等机敏,一瞧那妾雪两字的署名,立时了然方兆南适才言中之意,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迅快的又合上手中的白绢,回头对袖手樵隐说道:“史兄夺得之物,老袖代你奉还原主了!”把手中两片白绢,一齐向方兆南递了过去。   方兆南接过白绢,躬身说道:“大师果然是一派武学大宗师的风度,在下佩服至极。”   大方禅师冷然一笑,道:“者袖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对‘血池图’传闻之事,了解不多,想请小施主一解个中隐密。”   方兆南暗暗付道:“我把绢帕交给大方禅师看过,梅绦雪心中定甚恼恨于我,如果再泄露她‘血池图’的隐密,只怕立时要翻目成仇。”   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愕然怔在当地。   转头望去,只见那楼衣村童,静静而立,神情之间,既无惕怒之意,也无欢愉之情,冷冷漠漠,叫人难以猜想她心中所想之事。   偏殿中一片静肃,鸦雀无声,但人人脸上都如罩着一层寒霜般,冷冷的眼光,齐齐盯在方兆南的身上。   要知“血他图”乃天下英雄关心之物,所以,大方掸师一提起,无不觉得心头一沉,每个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对方兆南的言行,更是处处留心。   方兆南也觉得情势已陷入最紧张的关头,自己的言行,稍畜差错,不但会影响大局,且将立时分出敌友。   心中千回百转,想不出如何处理这微妙的局面,情势在沉默中延展,充满了无比的紧张。   忽听伍宗义高声说道:“眼下局势已然十分明显,这小子即使不是冥岳中人,亦必和冥岳中人,有着关系,兄弟虽然未知原因问在,但推想总是和那‘血池图’传言有关,现下,血他图’既在此地出现,老禅师更不该把它拱手送人他说话之时,目光一直盯在方兆南手卞的两叶白绢之上,大有出手抢夺之意。   原来他把方兆南手中两片白绢,误认作了“血他图”了,大方禅师摇头笑道:“这位小兄弟手中的白绢,老衲已经过目,并不是传言中的血池图,如果是血池图,老衲怎敢作主奉还?”   伍宗义听得怔了一怔,默然不言。   方兆南目光缓缓扫掠群豪而过,但见人人蓄势戒备,情势己成剑拔弯张之状,心知不说话己非了局。   故作镇静的微微一笑,对大方禅师说道:“晚辈已再三说明,不但和冥岳中人没有丝毫关系,而且还和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家师满门被诛,迫得我师妹逃到抱犊岗朝阳坪,托护史老前辈的门下,大师如若不信,不妨问问史老前辈!”   大方禅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问道:“史兄此下可是当真吗?”   袖手樵隐冷冷说道:“老朽归隐之前,曾以五枚‘索恩金钱’还清欠债,凡是持钱之人,老朽均将答应他一件请求之事,至于那人来历出身,从不询问,只要‘索恩金钱’不是伪造之物就行。”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天下武林同道,有谁不知史兄之名,如若盲人思慕史兄大名,竭于一见,求领教益,只要谋得一枚索恩金钱,就可如愿以偿了。”   袖手樵隐道:“老朽只辨认那‘索恩金钱’真伪,素不问金钱来历如何!”   大方禅师只觉此人性情大过乖张,不通情理,不觉有些怒意,肃容的说道:“史兄欠人恩债,赐钱千人,备作索恩之用,老袖甚是敬服。   但如因那‘索恩金钱’送了性命,史兄却袖手不问,那就不叫‘索恩金钱’……”   忽听一人插口说道:“既然如此,史兄的‘索恩金钱,何不改叫‘索命金钱’倒却名副其实了。”   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年约六旬左右,身穿淡青长袍,胸垂花白长髯,方脸环目,威武之中,流现出一派忠厚。   袖手樵隐怒道:“他连一枚小小的‘索恩金钱’也不能保守得住,那个人就是被人杀了,也不值得惋惜。”   那青袍花白长髯的老人,似是也被袖手樵隐几句话,激起了怒火,脸色一变说道:“兄弟久闻史兄乃当今武林同道之中,最不通情理之人,今日一见,果是不错。”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这还要你说吗?老夫素来不喜和人多说废话,你如不大服气,尽管划出道来:“那老人大怒道:“别人怕袖手樵隐,我却不怕……”说着大步直冲过来。   大方禅师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拦在两人之前,说道:“两位请看在老衲份上,各自退让一步。”   那老人对大方惮师似甚尊重,果然依言停下脚步。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望了袖手樵隐一眼说道:“史兄退隐江湖已久,这位张兄也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我来替两位引见一下……”他微微一顿,笑道:“两位虽然没有见过,但只怕早已彼此闻名了,这位张兄,就是以三剑一笔驰誉中原的张凤阁张大侠。”   此言一出,群豪都不禁转脸向那青袍老人望去。   此人十年之前,曾经名满大江南北,中原武林道上的人物,更是个个对他尊仰,但却很少人见过他真正面目。   因他生性忠厚,看不惯江湖上的险诈,羞与江湖同道交往。   特地制了一个猴头面具,戴在脸上。   凡是和人动手之时,必先把面具戴上,然后再行出手,行侠中原,济困扶危,不知打败了多少绿林高手。   但却很少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和他攀谈过三句话,他行事似是只求心安理得,不求闻达于世。   但他武功高强,用的兵刃,又极特殊,张凤阁三个字知道的人不多,但三剑一笔之名,却是盛传在大江南北的江湖道上。   他生性仁厚,虽对极恶之人,也不愿施下辣手,是以,败在他手下的人虽多,但却无一人受到剑伤。   有很多败在他手下的人,不但对他毫无记恨之心,反而对他甚是敬佩,千方百计的寻访于他,终难获得一见。   其实他经常在江湖之上走动,只是无人认识罢了,眼下群豪,都听过三剑一笔之名,但却未见过其人,故而听得大方禅师一说,无不转目相望。   大方禅师担心两人心中气怒未平,再引起口角争执,不待两人开口,又抢先说道:“两位都是老衲专程邀请之人,旨在借重大力,消饵这场空前武林浩劫。   深望各位能够和衷共济,别为意气闹成不开之局,使老袖左右为难。”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三剑一笔张凤阁却微微一笑,道:“兄弟承蒙邀约,未能为禅师分解忧虑,反增困扰甚多,在下心中甚感不安。”   萧遥子缓步走了出来,说道:“眼下重要之事,首为澄清目前混乱之局……”   目光转动,扫掠了方兆南。陈玄霜和那楼衣村童一眼,接道:“老朽几经忖思,觉得这位方兄适才剑招,和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剑学,毫无不同之处。   这楼衣村童,形迹更是可疑,老朽虽不敢断言他是冥岳之中派来的人,但咱们却不能不作这等猜想。”   此情此景,方兆南纵然机智绝伦,深具辩才,也觉得无话可说,心中暗道:“眼下处境,危险万分,一个处理不对,立时将引起群豪围攻,眼下之人,都是当今江湖上出类拔革的高手,不管受谁一击,不死也得重伤。”   想到为难之处,不觉转头向陈玄霜和楼衣村童望去。   只见那楼衣村童,神色自若,静静的站在当地,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群豪计议之言,竟然对济济一堂的武林高手,视若无睹。   陈玄霜却是凝神运气,蓄势戒备,随时准备出手。   大方禅师突然转过头来,满脸庄严之色,目注方兆南,说道:“小施主胸中分明隐藏着甚多隐密,不知何以不肯但然说出,实叫老衲不解?”   方兆南目光环扫了众豪一眼,说道:“不错,晚辈心中是藏着甚多隐密,但这些隐密,和诸位都是无关之事,我已答应过人,我不泄露。”   大方禅师道:“小施主如不能坦然说出胸中隐密,老衲也难有力相护。”   陈玄霜突然一侧娇躯,挡在方兆南身前说道:“你这般追根问底的,就偏不告诉你又怎么样?”   大方禅师沉声说道:“此事关系着千百位武林同道生死,非同小可,老衲并无和两位斗气之意,还望两位三思。”   方兆南轻轻一扯陈玄霜衣袖,低声说道:“老禅师德高望重。   师妹不可这等失礼。”   陈玄霜先是一怔,继而嫣然一笑,退到方兆南的身后。   大方禅师唱然一叹说道:“小施主刚才已听得萧老前辈说过昔年江湖间流传‘七巧梭’的往事,一枚小小的银梭,竟哄传为人人惊魂的死亡标识,可算是旷古绝今的武林怪闻。   如今‘七巧梭’重现江湖,而且以梭作柬;邀尽天下知名高人,赴会绝命谷招魂之宴,小施主年纪幼小,未能亲睹那,七巧梭’在武林中造成惊恐的局面,伤亡在那梭下的武林同道,屈指难数,看这次‘七朽梭’重现江湖的情形,只怕杀劫较已往尤惨。   小施主如若是冥岳中人,老袖自是不便相强你背叛师门,如果小施主不是冥岳中人,甚望坦诚相见,为我千百武林同道谋命。”   这番话听来十分婉和,但方兆南聪明过人,已听出这几句话中明白说出,非友即敌的最后劝告。   如果自己再不把胸中隐密但然说出,对方即把自己视作冥岳中派来卧底的人,一时之间,大感为难。   正在付思之间,忽听偏殿外面响起一阵步履声,一人大步而入。   方兆南一见来人,立时抱拳长揖,说道:“张师伯来的正好,弟子正遭人疑为冥岳中派来卧底之人,师伯请代弟子作主。”   来人大约有五十以上,眉字间隐隐现出倦意,正是江南四剑之一的张一平。   他一入偏殿之门,目光就投注在那楼衣村童身上,听得方兆南说完话,才转过头来说道:“江南武林之中,有谁不知你是周佩的弟子……”   方兆南接道:“弟子已再三向诸位老前辈解说此事,但却始终难以获信。”   忽然想到自己和周慧瑛陷入那山腹石洞之时,他还在朝阳坪养息伤势,也不知他以重伤未愈之躯,如何逃出了冥岳中人的毒手?   心中在想,口中却不自觉加了一句,道:“师伯的伤势,可已全好了吗?”   张一平一面点头作答,一面缓步走到方兆南身侧,目光投注在陈玄霜身上问道:“这女娃儿是谁?”   两人同时逃过了一次大难,相见之后,本该彼此亲切相询别后经过之情才对,那知张一平神情之间,却是一片冷漠。”   方兆南心中暗感奇怪,但仍然毕恭毕敬的答道:“这位陈姑娘,对弟子有过救命之恩,我们已认作了兄妹。”   张一平冷冷一笑,道:“你有了这样漂亮的师妹,那就难怪你忘记了另外一位师妹了。”   方兆南听得怔了一怔,道:“师伯此言,弟子甚是不解……”   张一平接道:,‘这有什么难解,遇得这位师妹,忘了那位师妹,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可笑我那义弟,误把你认作真诚的君子,不但把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而且临死之前,还遗书要我和垂钓逸翁林清啸作主把他膝下唯一的女儿,相许于你,只怪他有眼无珠,错看了人……”   方兆南愈听愈觉不对,急急接口说道:“师伯有什么教诲之处,但请明白相示,弟子无不遵从,这等曲转之言,实叫弟子一时间,难以想得清楚。”   张一平似是亦觉出自己几句话,说得大过慌急,使人费解,脸色稍见缓和,说道:“这么说来,你倒是还记得你那周师妹了?”   方兆南凄然叹道:“师门不幸,惨遭灭家之祸,唯一逃出毒手的师妹,又遭了俞罂花那妖妇的毒手,弟子已亲手将她尸骨葬在朝阳坪下,一处山谷之中。”   俞罂花,乃江湖上一代妖姬,在场之人,无不久闻其名,熟知其事,一听方兆南忽然提起此人,都不禁为之心头一震,凝神静听。   只见萧遥子独目中神光闪闪,逼近方兆南两步,问道:“她还活在世上吗?你在那里见到了她……”   忽然想到自己这等急急追问的神情,只怕要引起天下英雄的猜测,赶忙住口不言。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老前辈可认识玉骨妖姬俞罂花吗?”   萧遥子心中虽甚不愿答复此事,但口中,却不自主的说道:   “何只认识?就是她尸化白骨,我也认得出来……”   只觉心中一阵激动,冲口说出了来,待他惊觉不该说时,已自说出大半。   张一平突然接口说道:“俞老前辈生平之中,有功有过,武林对她的为人,迄未作论定,一个年轻孩子,岂可随便出口伤人。”   言词之间,竟是对玉骨妖姬,甚为恭敬。   大方禅师低声喧了一声佛号,道:“俞罂花月下生死未知,自是难以对她作最后定论。”   但见萧遥子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望着方兆南道:“俞罂花还活在世上吗?”   方兆南道:“死了……”   萧遥子似是甚感震惊,呆了一呆,又问道:“她几时死的,尸骨现在何处?”   方兆南听他问话之中,充满着关怀之意,心中暗暗忖道:   “那山腹石洞之中的怪抠,虽有诸多迹象是玉骨妖姬俞罂花,但到底未听她亲口说逾身世,究竟是与不是,还难作定,一时间犹豫难答。   萧遥子大声说道:“我问她尸骨现在何处,你是听到没有?”   方兆南看他情急之状,故作镇静的说道:“那人究竟是不是玉骨妖姬,晚辈目下还难有肯定,只是相疑罢了!”。   萧遥子究竟是定力深厚之人,虽在极度的激动之中,仍可勉强保持着镇静,当下不再说话,暗中运气调息,使神情逐渐复常。   群豪都误认了萧遥子和玉骨妖姬之间,有着什么过节,也无人开口追问。   方兆南看他不再追问,启是乐得不说,回头望着张一平道:   “师伯别后可好?”   张一平道:“别后之事,虽只短短数月,但说来话长,咱们等会再说吧!”   也不待方兆南回答,又回头对大方禅师说道:“此人确实是周佩门下弟子,不但和冥岳之中没有一点渊源,而且还有着一股血海深仇,此点,老朽可以作证。”   大方禅师道:“人心难测,事态无常,这位小施主虽是出身周佩门下,但已和张大侠分手了有数月之久,难保在这分手数月之中,没有其他的变化……”   他心中已对方兆南猜疑甚深,对张一平之言,不敢相信。   方兆南道:“者禅师不肯相信,那也是十可奈何之事……”   大方禅师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那女扮男童之人是谁,纵然故作聋哑,但也难以欺骗得过老衲的双目。”   此言一出,在场群豪都为之一呆,齐齐转脸向那楼衣村童望去。   方兆南暗暗忖道,“梅绛雪女扮男装之事,这老和尚已然从她短简之上看到,只怕她心中定然要恼恨于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虽然明明觉得那夜对月缔盟之事并非出自心愿,而为环境所迫,屈己下从。但潜在意识之中,又不自主的承认梅蜂雪是自己的妻子,他心中并没有很明确的想到,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而已,这感觉使他犹豫惶惑,无以自主。   那楼衣村童似是已看透了方兆南的尴尬之情,忽的嫣然一笑,对大方禅师说道:“哼!   你还不是从那短简之中,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装,如是早就看出,为什么早不讲呢?”   她装了半天聋哑,此刻突然说起话来,自是前功尽弃。   袖手樵隐冷冷的接道:“老夫初见你时,已瞧出你是冥岳中那穿白衣的女娃儿……”   梅绛雪举起衣袖,在脸上一抹,登时抹去了满脸油污,露出雪白艳红的本来面目,冷冷的说道:“老樵子就是爱说大话,你既然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呢?专放马后炮……”   袖手樵隐怒道:“老夫就是要看你这女娃儿要作何等之事,故意不揭穿你罢了!”   大方禅师道:“史兄,这位女施主当真是冥岳中的人吗?”   袖手樵隐道:“不错,她不但是冥岳中人,而且还是自称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梅绛雪吃了一惊,暗暗忖道:“这老樵子怎的知道?”   心中虽想开口相询,但又怕被人顶撞回来,她虽从小在异常恐怖的环境之中长大,耳孺目染尽是血腥残酷之事,养成一副冷若冰霜,满不在乎的性格。但她潜在的一点善良人性并未完全消失,而且她究竟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对人对事,都还存着好奇之念。   是以听得袖手樵隐说出自己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之后,心中甚感惊奇。   大方禅师肃容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万望史兄勿作儿戏视之。”   袖手樵隐生性冷僻,也不禁为之气愤,当下答道:“在下之言,决错不了,老禅师但请放心。”   方兆南目睹大方掸师的庄严神情,亦不禁为之心折,心中虽想替梅绦雪掩遮几句,或是用话示意她早些逃走,竟自难以讲出口来。   大方掸师合掌当胸,圆睁着双目问道:“不知史兄何以得知此女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袖手樵隐似已被大方禅师追问的有些不耐烦,抬头望着屋顶,冷冷说道:“昔年四派高手,联手追剿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哄传江湖上惊天动地之事。但我史某人却单人匹马和那妖妇苦战了一夜之久,虽然伤在她手中,但却未得过一臂助力,自始至终凭仗我史某个人之力。   这女娃儿刚才和我动手时,和那昔年妖妇武功路子完全相同,这女娃儿年不过二十,所用武功,又和妖妇路子完全一样,自是那妖妇亲自传授无疑……”   他心中对梅蜂雪的武功,虽甚敬佩,但却不肯出口赞扬,倏而住口不言。   大方禅师霍然转过身去,目注梅蜂雪说道:“女施主既然敢来,自是不该再隐密身份,这位史大侠说的可对吗?”   梅绛雪缓缓举起右手,解开胸前钮扣,当众脱下上衣。   偏殿中人,大都是在江湖上有着甚高身份,看她当众解衣宽带,都不好意思瞪着眼看。   大方禅师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首先别过头去,群豪随着转脸旁顾,只有陈玄霜瞪着一双垦图,凝神相注。   梅绛雪动作迅快,眨眼间,脱去了一身槛楼村童的衣着,打开挽在头上的男譬,抹去脸上油泥,松了挽系在身上的衣袂,片刻间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但见一个亭亭玉立长发披肩的白衣美艳少女,满脸冷漠之情,站在偏殿正中,一面举手理着长发,一面淡然说道:“对了怎么样,不对又怎么样?”   她在数十个高手重重围困之下,竟然气定神闲,毫无惊惧之情。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说道:“女施主胆气过人,世所罕见,老袖十分敬佩,目下之人,大都是令师传梭所邀,赴会绝命谷招魂之宴,但老袖遍查天下名山大泽,始终未能找出冥岳所在,不知女施主可否一指去路?”   梅绛雪冷然说道:“绝命之谷,招魂之宴,愁云惨雾,有去无还,我瞧你们还是别去的好。”   这几句话,说的毫无内容,虚无缥缈,众豪虽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也听得莫名其妙。   萧遥子冷笑一声,道:“姑娘之言,实叫人难以索解,如再不肯但然相告,那只有屈留芳驾,为我们带路了。”   梅绛雪仍然一脸冷漠,不喜不怒的淡然说道:“你门一定要去送死,但请放心等待,届时自会有人来接引你们……”   她略一沉忖,又道:“绝命无地,招魂有方,你们还有两个月时间好活……”   忽听偏殿侧角一人大声喝道:“鬼丫头故作惊人之言,老夫就不信世界上,真有这等邪怪之事!”   众豪回头望去,只见那发活之人,身着一袭千疮百孔的破布长衫,身子奇矮,不足三尺,坐在偏殿一角,如非他开口说话,谁也不会注意在那殿角之中,还坐着这么一位怪入。   梅绛雪看他长耳垂肩,双目半闭半睁,塌鼻子,短眉毛,既矮又胖,长像十分丑怪,忽的启唇一笑,道:“你也要去赴那招魂宴吗?”   那奇矮之人冷冷说道:“老夫生平最厌看女人的笑容,你说话尽管说话,再要启唇微笑,可别怪老夫不教而杀。”   梅绛雪道:“我偏要笑给你瞧瞧,看你怎么样!?”   她手拂长发,娇躯侧转,轻启樱唇,嫣然一笑。   她人本生得艳丽绝世,只是平常一脸冷漠神情,看上去尚无什么动人处,此刻启唇微笑,顿觉神情大变,如花盛开,撩人绮念。   只听那奇矮老人冷哼,右手微微一扬,梅绛雪笑容突然一敛,一连向后退了数步。   萧遥子大声叫道:“无影神拳?”   那矮胖之人不理萧遥子,身子一晃,向前欺进了五尺,右手微微一挥,梅蜂雪立时又向后退去。   她在后退之前,身子显然先自颤动一下,似是受人重重一击。   那矮胖之人,满脸杀机,缓步向前逼了过来。   这时,梅绛雪脚步,已是浮动不稳,身子也似摇摇欲倒,玉容惨白,嘴角之间流出了血来。   只要那奇矮之人,再发出一记无影神拳,梅绛雪非得被震毙当场不可。   但她生性倔强,虽在生死攸关之间,也不肯流露半点求饶神情,又退了四五步,停下身子。   方兆南眼看她惨淡容色,和嘴角缓缓滴下的鲜血,心中忽生不忍之情,暗暗付道:“不管事情真伪,我们总算有了夫妻之名,何况她还对我有过数番相救之恩,自是不便坐视不管。”   当下暗中提聚真气,准备出手相救。   只见那矮胖老人,又缓缓举起手来,向前推去。   此人出的拳势,十分怪异,既不闻有啸空拳风,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只稍微一挥手,即似有暗劲击出,能够看到的,只有那中拳之人身躯的震动。   方兆南早已蓄势待发,一见他举起手来、立时穴喝一声,回前冲去,右掌随着向前冲奔的身子推出:   这一招正是那驼背老人传授的“佛法无边’,劲急的击势中,暗藏着精奥绝伦的变化。   那奇矮之人,自恃功力绝世,如何会把方兆南看在眼中,冷笑一声,挥臂格去。   那知方兆南击来的掌势突然向下一沉,手腕转了两转,已把那奇矮老人的右臂逼到一侧,掌心直击前胸,这变化精奇难测,在场众豪都看得呆了一呆方兆南掌势虽然按中那奇矮老人前胸,但含蓄在掌心中的劲力,并未吐出,低声说道:“老前辈请看在晚辈面上,手下留情那矮胖之老人,面色大变,任方兆南右掌按在前胸之上,既不退避,也不再还手。   矮胖老人冷冷答道:“老夫和人动手,素有规格自律,凡是能够胜我之人,老夫就答应他一件相求之事,以你那点微未功力,就是拳掌再精奇些,也难伤得老夫。   但你既能把掌势逼在我前胸之上,实属难能可贵,老夫甘愿认输,在我生平之中,能够胜我的,你算是第二个人。”   方兆南收回掌势,说道:“晚辈别无相求,只请老前辈放了那白衣姑娘。”   矮胖老人说道:“胜我一次,老夫只能答应他一次相求之事,我如答应放了她去,咱们算是恩债两清,你可不许后悔?”   方兆南道:“君子之言,岂可反悔?”   矮胖老人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药,目注梅绛雪说道:“你连中了我两记无影神拳,内腑已被震伤,吃下这粒丸药方可无事。”   梅绛雪冷然说道:“谁要吃你的丹药?”   矮胖老人怒道:“不吃,你就别想再活过三个月。”   梅绛雪道:“死了又有什么打紧?”   转身向偏殿外面走去。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九星追魂侯振方,正站在偏殿门口,一见梅绛雪向外走去,立时横移两步,并肩挡在门口,拦住了去路。   方兆南知她受伤甚重,决难冲得过两人拦击,立时纵身向前跃去。   忽见一掌震三湘伍宗汉闷哼一声,陡的向旁侧直退过去。   耳际之间响起那矮胖老人的冷笑之声,说道:“那个敢拦着她的去路,就试试者夫的无影神拳!”   方兆南已落到梅绛雪的身边,但见一掌震三湘伍宗汉无缘无故向后疾退,让到一侧,已知是那矮胖老人出手相助,低声对梅绛雪说道:“姑娘快请离开这是非之地。”   梅绛雪轻轻叹息一声,满脸幽怨之色,欲言又止。   忽见一条人影,疾跃过来,扶住摇摇欲倒的伍宗汉,急声说道:“你伤的重吗?”   方兆南看来人长的与伍宗汉形貌极是相像,而且年龄衣着也都差不多,如果不留心,极容易把两人看成一人,细看来人,正是在抱犊岗朝阳坪相遇的迫风雕伍宗义。   他和伍宗汉本人是一母所生,形貌又长得极为相似,只是伍宗汉年龄长了几岁,看上去较为苍老些。   兄弟两人,一个坐镇三湘,领袖三湘六泽中武林人物,追风雕伍宗义却是在江湖之上走动,兄弟关心,一见哥哥受伤,立时跃奔了过来相扶。   大方禅师忽然上前两步,望着那矮胖老人说道:“老前辈可是誉满江湖的‘无影神拳’?”   那矮胖老人忽然转过头来,说道:“此事十分奇怪,那人既不像早有存心。也不似决意恩仇。”   他故意和方兆南扯谈适才挨打之事,不答大方禅师的问话。   大方禅师修养甚好,并不发怒,缓步走到矮胖老人面前,合掌当胸,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那矮胖老人却抢先说道:“要你别拦她的去路,当我是放屁吗?”   但闻一声闷哼,适才和一掌震三湘伍宗汉同时横拦梅蜂雪去路的九星追魂侯振方,也疾向一侧退了过去,让开一条去路。   方兆南伸手托着她的身子,道:“快些走吧!”   用力一送,把梅绛雪推出偏殿大门外三四尺远。   大方禅师修养再好,也有些难以忍受那奇矮老人的冷漠,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她既受了重伤,只怕难以走下这明月峰了。”   言下之意,似是这明月峰四周,早已埋伏下少林高手。   那矮胖老人冷笑一声,道:“谁要是拦住了她,那就是活的有些不耐烦了。”   大方禅师怒道,“老衲久闻无影神拳一门武功,今日能得一见,开了不少眼界……”   那矮胖老人纵声长笑,打断了大方禅师未完之言,接道:   “老夫久居西域,难得涉足中原,虽在边荒之境,但却常听人谈中原武林济济多才。   少林一门,更是声威远播,挟‘达摩易筋经’和七十二种绝艺,领袖大江南北武林,老夫向往已久,如果今日能使我领教凡招,那是最好不过。”   大方禅师不愧一派掌门之才,那矮胖老人一番讥讽之言,并未能使这位身受武林推崇的高僧动怒,反而更为平静,但见他神色之间,一片祥和,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夸奖,愧不敢当,老袖虽得师祖慈悲,掌三十八代少林门户,但却自知德鲜能薄,不足以当承重任……”   那矮胖老人冷笑一声接道:“眼下除了你们少林派中精瘁的高手之外,中原武林道中所有高手,大都会集在此,不管那一位有兴出手和老夫比划两招,老夫都当奉陪!”   此人对打架之事,似是甚为热衷,话中句句含意,都带着挑斗之意。   三剑一笔张凤阁听得甚是恼怒,暗道:“这人如此狂妄,竟敢藐视所有中原道上人物,如不给他一点教训,只怕他气焰更要高涨。”   不待大方禅师开口,便抢先说道:“在下听人说过,当今武学之中,有一种名叫‘无影神拳’的武功,据闻此拳出手之时。   无风无声,伤人于不知不觉中,而且不知对方拳劲指袭所在,极是不易躲得过去……”   那矮胖老人,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可有心一试老夫的‘无影神拳’吗?”   三剑一笔张凤阁目睹他挥拳击伤梅绛雪和一掌震三湘伍宗汉、九星追魂侯振方于不知不觉之中,心头早已想好了对敌之策。   当下探手入怀摸出一尺五寸左右的短剑三把,左手取过斜背背上的判官笔,接道:“承蒙看得起我,极愿领教一下高招,不过在下这手中兵刃,也有点些微小技,如果用的不当,还望海涵那矮胖老人冷然说道:“不管你施用的是什么兵刃,只要能够伤得老夫,我就当面认输吧!……”   目光一转,瞥见梅绛雪白衣飘飘,缓步而去,心中忽生不安之感。   三剑一笔张凤阁早已暗中提聚了真气戒备。   他自隐退江湖之后,藉着那段清闲的岁月,练成了一种极上乘的内家功夫,江湖上鲜有人知道。   大方禅师博闻广见,除了佛理精通之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下过一番探究工夫。   但他为人虚怀若谷,除了师父之外,连他几位师兄,都不知他武功如何。   数十年来,他又从未亲自临敌出手,少林寺凡个经院主持,也都不知他武功如何。   他眼见三剑一笔当真要和那矮胖老人动手,心中甚是惊骇,暗中运集功力,准备在必要之时,出手相救。   那矮胖老人眼看三剑一笔,举着手中兵刃,蓄势戒备,不肯说话,立时冷然一笑,右掌微微一挥,既不闻拳风破空之声,又不觉暗劲激荡之力,却见那脚踏子午桩、左手横笔,右手握剑的张凤阁,似是感受极重的压力一般,全身晃了两晃。   第十八回 梅绛雪溅血献图     侧殿中之人,虽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也未见过这等奇奥的武功,个个圆睁双目,注视着场中变化。   三剑一笔挡受了一拳之后,张凤阁突然吐气出声,右腕一振,三柄短剑一齐飞出,寒光电奔,一前二后,直向那矮胖老人飞去。   一手之中,连握着三柄兵刃,已是极少见的怪事,对敌一回合不到,就把手中兵刃掷出击敌,更是绝无仅有之事。   但见三道寒光惊霆迅雷一般,划起金凤破空轻啸,一齐射向那老人前胸。   那矮胖老人,对那急袭过来的剑势,竟似视若无睹一般,直待那短剑将要近身之际,右手突然一拂,一股强劲绝伦的劲力,随手而出,三柄短剑,忽的齐向旁侧的大方禅师飞去。   大方禅师高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宽大的僧袍衣袖一展,狂飘骤起,满室生风,三柄短剑被他的袍袖拂出的内力一挡,直向屋顶上撞去。   原来两人拂出的内劲,势均力敌,谁也无法把那短剑弹震得反击回去,两股猛劲一挤,迫得三柄短剑向空中升去。   三剑一笔张凤阁陡然大喝一声,右腕猛然一挫,三柄向上飞去的短剑,突然被他收了回去。   这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工夫。   但那矮胖老人。少林方丈、三剑一笔,都已露了一手罕见的武功,引得全场高手,个个凝神而观。   方兆南机警过人,趁着场中高手凝神观战之际,身子一侧疾飞出殿,跃落梅绛雪身侧,低声说道:“你不藉此机会逃去,还等什么?”   梅绛雪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悠悠白云,淡然答道:“要逃的不是我……”   方兆南轻轻的哼一声,道:“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梅绛雪轻举纤纤玉指,抹去嘴角间的血迹,婉然一笑,道:   “你,还有你那师妹,趁现在时间还早,你们早些走吧!我己是你的妻子啦!说的话自然不会骗你。”   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平静,毫无嫉妒之意,言词问又诚诚恳恳,但她神色之中,却又是冷冷漠漠,看不出一点爱恋之情。   方兆南听得怔了一怔,暗暗忖道:“此女不论遇上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依然冷静如常,纵是生死交关,她也似是不放在心上。   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虽然事过境迁,难以算数,但她对我有过数番相救之恩,岂可不报,总要劝得她离开此地才好……   正在忖思之间,梅蜂雪忽又启口说道:“你们离开此地之后,着想过太平日子,那就找座深山大泽,人迹罕到之处,埋名隐姓,从今之后,不再出江湖。   最好能一帆孤舟,远扬海外,找一座无人小岛,自耕自织,过一生悠闲快乐岁月,如是雄心不死,想在武林中留下千秋万世英名,那就去寻血池图的下落。   只有找到罗玄遗物,才能有胜得我师父的机会,我虽然是你妻子,但却不能和你同行,因我一旦失踪,必将引起师父,师姐们的大肆搜索。   那不但引起江湖上翻天复地的血腥屠杀,咱们也无法逃得开他们严密的追索;一朝被他们找到下落,悲惨之情,实非你想象得到。   情势所逼,咱们今生是不能夫唱妇随,享受那闺房之乐,但我已然是你妻子了”,虽不能常侍左右,婉然承欢,替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但我将永远为你保留得清白女儿之身,待来生再奉箕帚。此情此心,天日共鉴。”   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娓娓动人,情爱深重,节励冰霜,可是她那娇嫩的粉脸之上,仍然是冷漠如常。   这些海誓山盟,柔情万缕的话,好像根本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一般。   方兆南本来听得异常感动,但一瞧她那冷冰冰的神态,顿时心中一寒,暗道:“她说来如颂经书一般,毫无半点情意,我岂可信她随口而出的鬼话!”   想得心头火起,冷笑一声,说道:“姑娘纵然舌灿金莲,说得天花乱坠,但我方兆南亦将把它视作美丽的谎言。   我感谢你数番相救之情,故而不借被天下英雄猜疑,助你逃离此处,姑娘既是不愿逃走,我也不便相强。”   转身向偏殿之中走去。   忽听梅绛雪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人妻者,首要孝顺公婆,顺从丈夫,你纵然骂我,打我,我也不会以牙还牙。”   方兆南忍不住停下脚来,回头望去,只见她静静的站在原地,神情木然。   梅绛雪的木然神情,实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方兆南略一犹豫,一提真气,跃入偏殿之中。   就这片刻的工夫,偏殿形势,已成剑拔弯张之状。   只听那矮胖老人低沉的一阵冷笑,目注三剑一笔张凤阁,道:“你那点微未武功,决非老夫敌手,还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吧!”   转头又望着大方禅师接道:“少林和尚的武功,倒非浪得虚名,但看你刚才拂袖震剑的内力,倒是真有几年道行,老夫能遇上你和尚这等劲敌,总算不虚中原之行。”   大方禅师暗暗想道:“此人不知何时闯入了偏殿,既不闻守在寺外弟子的通报,又未见他进入偏殿,来的无声无息,轻功实甚惊人。   眼下武林,正值浩劫临头之际,此人身怀这等奇奥武功,如能得他相助,实足一壮声势,至低限度,不可和他为敌。”   心念一转,合掌答道:“施主武功高强,老衲自知不是敌手!”   矮胖老人怒道:“咱们还没有动手,你怎么知道打不过我?”   右手微微一扬,发出无影神拳。   他已连续施展数次无影神拳伤人,在场之人,都知他那手势一扬,已把拳风发出,各人都替大方禅师捏一把汗。   但见大方禅师双掌一合,躬身说道:“施主这无影神拳武功,实是罕听未闻,见所未见之学,老衲怎能挡受一击?”   其实他早已暗中运气戒备,藉那合掌躬身之势,已把数十年精修的佛门般若禅功,发了出来,护住身子。   凝神旁观的群豪,只见大方禅师宽大的僧袍,无风自动,全身起了一阵波伏,但瞬即恢复了常态。   但闻那矮胖老人,呵呵一阵大笑,道:“少林寺的武学,果非浪得虚名,老夫有幸,得一斗威震武林掌门方丈……”   话还未完,双手连扬了两扬,又打出两招无影神拳。   这等奇诡武功,全凭着先天中一口真气,发出无声无息的阴柔之力,直待那击出暗劲,打中了人身之后,才生出强猛无比的弹震之力,伤人内腑。   因那暗劲事前来得毫无警兆,纵然武功绝世之人,也不能事先测知来势,全仗事先预防,此等武功,如果用于暗袭,最是狠辣不过。   大方禅师高声说道:“施主且慢动手,老衲还有话说。”   暗运般若禅功护身,双脚扎地如桩,一挺前胸,硬接了那矮胖老人两记无影神拳。   他口中虽然高声喝请那矮胖老人住手,但心中早已想到其人骄狂无比,如不让他吃点小亏,或是现露一点真实功夫给他瞧瞧,他决然不肯住手。   是以,运集了全身功力,想以强劲的反弹之力,给点苦头吃吃!但闻那矮胖老人轻哼一声,肩头摇了两摇!向后退了两步。   大方禅师却突然矮了下去三寸,口中高喧一声佛号,道:   “施主的无影神拳;老衲已经领教,果是罕绝世间的武功,老衲自知难敌,快请住手,容老衲说几句话,施主如若一定要打,那时再打也不迟!”   群豪仔细瞧去,只见大方禅师双足深隐入地中三寸多深,无怪他会忽然间矮了下去三寸。   那矮胖老人,原甚狂做自负,但自这两拳打出之后,心中狂做之气突消,暗自忖道:   “人传中原武林济济多才,看来传言不虚,我这无影神拳,已到两丈内碎石断树境界,不但难以伤得了他,反被强猛的反震之力,震得脚下扎桩不稳。”   萧遥子亦看得暗生敬佩,暗自赞道:“数百年少林派一直被推誉武林领袖,看将起来,实要比我们武当派高明不少,论年龄修为,这大方禅师只怕要晚我十年以上,但看他的内功,武学,只怕还强过于我。”   那矮胖老人胜人信念动摇,已不似先前那般狂做,果然停下手来,说道:“什么话快说出来?”   大方禅师提起深陷在地下的双足,向前走了几步,道:“施主万里迢迢,由西域来菱、中原,可是为了与中原武林同道争名而来的吗?”   矮胖老人略一沉忖,道:“虽非为争名而来,但会会武林中原高手,也是老夫此次东来心愿之一。”   大方禅师道:“老衲斗胆相问,除了争名之外,不知施主另一桩心愿为何?”   那矮胖老人道:“这个恕难奉告。”   大方禅师修养工夫,虽然还未达到无嗅无念之境,但争名呕气之心,早已消去,当下微微一笑,道:“老衲幼年之时,曾听家师谈过天下各门武功,有一脉最为奇奥之学,伤入于无声无息之中,名叫无影神拳,老袖初闻师训,心中已暗生敬慕,梦想有一日,能得一睹无影神学的奇技……”   那矮胖老人冷哼一声,接道:“老夫现已在此,你不妨把少林派各种绝艺,尽量施展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大方禅师虽受讥讽,但却毫无怒意,仍然满脸笑意接道:   “那时老衲年纪还轻,见识浅薄,心中确存有领教无影神拳之心,如今年已老迈,那一番雄心,早已随着逝去的岁月消失,化作乌有。”   矮胖老人冷冷说道:“可是老夫并未随岁月失去争名之念,今日咱们不妨拼个胜负出来!”   偏殿之中少林僧侣,听那矮胖老人连番顶撞掌门方丈,个个脸上现出怒容,大有蠢蠢欲动之意。   大方禅师却是毫无嗅怪之念,哈哈大笑道:“施主挟绝技东来,准备逐鹿中原,争霸江湖,使西域奇技,和中原武学交流,不管用心如何,但总是一件十分难得之事。   如在平常之日,老衲定全力赞助其事,邀请天下豪侠,共襄盛举,当可造成一场轰动江湖的大事,可惜施主来的时机不对,至负一片雄心!”   矮胖老人怒道:“我来的那里不对了,你们中原武林中人,正值泰山英雄大会,天下所有高手,尽集于此,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方禅师接道:“不错,这泰山大会之中,虽然未必尽集大江南北武林高手,但至少与会之人,都是武林中久负盛誉的人。   但这次集会,一非以武会友,二非评论江湖是非,乃是我们中原武林同道,会商自救之策,试图挽救一次临头浩劫,眼下我们自救还来不及,自是无心和施主比武争名了!”   那矮胖老人略一沉吟,道:“你们中原武林道上自相残杀之事,与我何干?”   方兆南突然插口说道,“老前辈东来心愿,是希望能斗斗我们中原道上出类拔革之人,是也不是?”   那矮胖老人被他拿话一扣,一时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怔了一怔,突然怒道:“刚才老夫不过一时失神被你抢了先机,而且我已答允了你一件请求之事,早已恩怨两清,你如不服,咱们不妨再斗上一阵试试!”   此人年纪虽然已老迈,可是火气却是不小,不但不肯服输,而且对打架之事,似是兴致特浓。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适才不过一时侥幸,取巧得手,岂足为例,事实上晚辈这等功力,如何能挡得老前辈的一击!”   那矮胖老人虽然专横,但因久居西域,日常接触之人,都是彪悍。纯朴的蒙回二族,心思不若汉族中人机敏,被方兆南连捧带激,说的哑口无言,冷哼一声,答不出话。   方兆南不容他多想,继续说道:“眼下之人,虽都是我们中原武林道上盛名卓著一时的高手,但如严格说来,都不是出类拔革的顶尖人物。”   此言一出,在场群豪个个脸色大变,一齐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已成竹在胸,淡淡一笑,又道:“那真正被我们中原武林同道目为武功第一之人,并未参与这次泰山英雄大会。   老前辈如想在中原武林中,留下英名,只须胜得他一个人,就强似胜过我们眼下在场的所有之人!”   那矮胖老人被方兆南激的豪气大发,哼了一声,道:“那人现在何处?我倒非得牛他一斗不可!”   方兆南道:“那人武功高强,被目为我门中原武林中第一高手,岂是轻易能够见得到他?眼下参与这泰山英雄大会之人,都是受他函邀,参与比武之人。   那场盛会距今还有两月时光,如果老前辈心中害怕,那就早些回转西域,别再在中原停留,如是抱了必争盛名之心而来,就请等上两月时光,届时一显身手,只要能胜得那人,那天下武功第一的荣誉,就算得了大半。”   这时,在场群豪都已听出了方兆南的话中用心,是想藉那矮胖老人之力,抵挡冥岳岳主一阵,如是平时,在场所有之人,只怕无一人会同意方兆南这等示弱之言。   但眼下情势不同,群豪一番讨论之后,一直认定现下自称冥岳岳主之人,就是昔年以“七巧梭”造成江湖上无比恐怖的妖妇。   那曾被视为死亡标识的”七巧梭”,虽已在武林中消失了数十年,但那可怕的往事,仍在江湖上留着夺人魂魄的阴影。   这矮胖老人的武功,在群豪之中,也能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如能得他臂助,实力呵增强不少。   连大方禅师,萧遥子、袖手樵隐那等身份高做之人,也不肯出言反驳。   那矮胖老人沉吟了良久,道:“两月时光,何等悠长,老夫如何能等得及?”   忽听一个脆若银铃,但却冷冰冰的声音接道:“你如想早一点死,那也不是什么难事,绝命谷中,早已备好了招魂之宴,诸位有兴,尽可早些赴会!”   方兆南不用回头,已知那说话之人是谁,不禁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群豪一齐转脸望去,只见那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又缓步走了进来。   她淡然答道:“我为什么要走?你们个个死意坚决,我就索性做点好事,早些把你们带到绝命谷去,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这等冷酷之言,出自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之口,虽然目睹耳闻,也叫人难以置信。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既自认是冥岳中人,不知可否见告那冥岳岳主,是否就是数十年前施用‘七巧梭’的那位……”   他本想说那位妖妇,但话将出口之时,突然觉得此言不妥,倏而住口不言。   那白衣少女冷冷答道:“是与不是,无关宏旨,你们眼下要紧之事是如何寻求出一条求生之路……”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你,们在五月五日端阳之前,赶去赴会,对你们利多害少,我已替你们想过啦!想逃过这场劫难,既非可能,只有尽量把你们本身武功,传授给门下弟子,或是把它笔录下来,传给后人,免得你们全部死了之后,使得数十百种的绝技武功,同时失传……”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真的要送命在那招魂宴之上,女施主这办法倒是十分高明。”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不肯信我之言,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萧遥子突然插口说道:“那自称冥岳岳主的妖妇,可是姑娘的授业师父吗?”   这次梅绛雪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点点头,道:“不错……”   萧遥子道:“令师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却要设下招魂宴,为难天下英雄?”   梅绛雪道:“哼!这有什么稀奇,把你们这般人都杀了,世间再也无人敢和她作对为敌,天下武林尽在我冥岳统率之下,她要作皇帝,也无人敢阻止她了。”   一向不愿说话的袖手樵隐,突然插了一“句,说道:“武学一道,广博无边,你师父武功再好,也不能兼通天下所有武功,想一网打尽天下英雄,岂非梦想之事。”   梅绛雪不理会袖手樵隐之言,仰脸望着屋顶,思索了一阵,缓缓的说道:“也许你们把眼下各人的绝技,集于一人之身,或能和我师父对抗,不过,胜负的比数,还有一段甚大距离,以我看,你们取胜机会不大……”   她忽然凄凉一笑,道:“但如你们不赴那绝命谷中之约,自是更难逃个个被杀的劫难,我已经说给你们听的大多了,唉!可是我知道,这些话对你们并无多大帮助。”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躬身说道:“多谢女施主指点玄机,老袖等如能逃过绝命谷中一劫,女施主善功最大……”   她由群豪之敌,陡然间变成了个个敬重之人,全场中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只见她缓步走到大方禅师身侧,缓缓由身上摸出一幅白绢,道:“这白绢上,是我亲手绘制的图形,把绝命谷中形势,画的十分清楚,你们按图索骤,即可在端午前赶到谷中,赴会时间,愈早愈好。”   大方掸师伸出双手接过,放入怀中,想说几句感谢之言,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梅绛雪脸上仍是一片冷漠,目光缓缓转动,扫视了群豪一眼,直对方兆南走了过去。   陈玄霜突然横跨一步,把娇躯偎在方兆南身上,伸出右手,紧握在方兆甫手腕之上,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怔怔的盯在梅绛雪的脸上,神情紧张中微带惊愕之色,生怕梅绛雪会抢走方兆南似梅蜂雪目睹陈玄霜紧张神情,突然绽唇一笑,道:“你要好好的看着他呀,别让他被人抢跑了!”   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这等玩笑之言,她竟说来像若无其事一般。   方兆南微微皱眉,道:“姑娘别说笑话。”   梅绛雪听得怔了一怔;笑道:“你怕羞吗?”   方兆南正待出言反驳,忽见梅绛雪右手一扬,迅快绝伦的把他背上的宝剑抽了出来,反手一剑,刺在自己左肩之上,一股鲜血,喷射出四。五尺远。   眨眼间,满身白衣,大部被鲜血染成了殷红之色,。   这一举动,大出群豪意外,四周高手云集,但却无一人及时抢下她手中宝剑。   梅绛雪自伤左肩之后,缓缓把手中室剑递了过去。   方兆南接过宝剑,目睹她半身鲜血,心中甚是不忍,撩起了衣角,喳的一声,撕下一片衣服,走了过去,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举起手来,要替她包裹伤势。   梅蜂雪暗中运气,封住左肩穴道,伤口鲜血,登时停了下来,娇躯一转,让避开去,说道:“你要干什么?”   方兆南一片好心,被她这反口一问,不觉怔在当地,呆了一呆,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要替你裹伤吗?”   梅绛雪撩起自己的衣服,扯下一片衣襟,道:“用这个替我包吧!”   她说话神情之中,仍是冷冷漠漠,在众目相注之下,方兆南颇有难以自处之感,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她手中衣物,替她包扎伤口。   陈玄霜初时冷眼旁观,片刻之后,也出手帮助方兆南,替她把伤口包好。   梅绛雪也不道谢,只对两人微一点头,转过身,缓步向外走去。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道:“我佛有灵,相佑女施主伤势早愈。”慢步随她身后,直送出偏殿,低声说道:“女施主这苦肉计,自信能瞒过令师吗?”   梅绛雪道:“别说我师父啦,就是连我两位师姐,只怕也瞒不过她们!”   大方禅师道:“姑娘既知如此,又何必出此下策,多吃苦头?”   梅绛雪突然笑道:“如你肯出手相救,不但可欺瞒过我两位师姐,就是欺瞒过我师父,也不困难!”   大方禅师道:“老袖如能尽力,自是当全力以赴,姑娘但请吩咐。”   梅绛雪道:“久闻你们少林派中,有一种大力金刚掌,是吗?”   大方禅师道:“不错,这一种手法乃我们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姑娘有兴学习,老袖甚愿尽吐胸中所知。”   梅绛雪道:“那你就施展大力金刚掌法,打我一掌把!最好能把我的助骨打断两条。”   大方禅师略一沉吟,已了然她心中之意,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这等舍己为人,大仁大义,将在武林中留千秋百世英名,老袖恭敬不如从命了。”   举起右手,一掌击在梅绛雪右肋之处。   但见梅绛雪的娇躯,应手飞了起来,摔出去八九尺远跌在地上。原来她存心受伤,没有运气抗拒。   大方禅师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僧袍一拂,跃落梅绛雪身侧,扶她起来,低声问道:“伤得重吗?”   梅绛雪脸色苍白,淡然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言陵甫神志如果清醒过来,可追问他‘血池图’的下落,只有那‘血池图’中藏宝,才足以克制我师父武功。”   大方禅师道,“多蒙赐点玄机;老袖自当尽力一试,眼下武林高手群集,令师纵然身怀绝世武功,也未必真能把我们一鼓尽残,姑娘伤势不轻,是否要老衲派人护送一程?……”   梅蜂雪摇头说道:“不必啦!山下已有接迎我的人了……”   她长长的喘口气,又道:“我那图案之中,里层另藏一笺,老禅师阅读之后,当可知冥岳中的诸多机密,惨酷之事,我要去了。”说完,忽的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大方禅师目睹那半身鲜血的窈窕背影消失之后,才惆然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偏殿。   经过了这次变化,偏殿中所有的人,心情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个个脸色,一片庄严肃穆,目注大方禅师。   萧遥子低声问道:“那姑娘走了吗?”   大方禅师道:“走啦!”   那矮胖老人突然插嘴说道:“她和你说什么?”   这矮胖老人已似和群豪消解了仇视之心。   大方禅师道:“她要我们提前赶赴冥岳,在那妖妇尚未布署完好之际,先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一向冷僻难测的袖手樵隐,此刻竟似陡然有了甚大改变,接口说道:“如那冥岳岳主,果真是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在我看来,实不足畏!”   大方禅师道:“愿闻高见。”   袖手樵隐目光缓缓扫射了偏殿群豪一眼,道:“一个人终是血肉之躯,不管她武功何等高强,内功何等精深,也难博通天下各门各派的绝学。   我们眼下之人,虽不敢说尽聚天下武林精英,但参与此会之人,不是称霸一方的雄主,就是久享盛誉的豪客,单打独斗,咱们未必是她敌手。   但如能就咱们眼下之人中,选出几个武功路子不同,各擅一门绝学的高手,联手对付她,决不致打她不过。”   他凝神思索了良久,突然回头望着大方禅师说道:“江湖之上,公认你们少林派领袖武林,不知武林同道之中,对我史某人有过什么批评?”   大方禅师道:“史兄如是诚心相问,老袖就耳闻所得,直言奉告了!”   袖手樵隐道:“最好别替我留半点情面,纵然是骂我之言,也请据实相告!”   大方禅师道:“综合老衲所闻,一般武林同道对吏兄的评论,者袖可以一十六字相括。”   大方禅师略一沉吟,道:“一代怪杰,淡泊自甘,斩情灭性,断义绝亲。”   袖手樵隐纵声大笑道:“前八个字,那是老掸师有意捧我,这后八个字倒是一点不错,斩情灭性,断义绝亲,老樵子幼未尽孝父母,老未娶妻育子接我史家香烟。   只有好恶之念,没有是非之心,独来独往,无亲无友,从未为人间做一点令人怀念思慕之事。”   袖手樵隐叹道:“者樵子大半生来,一直冥顽不灵,斩情灭性,我行我素,适才目睹那小女娃儿,自伤肌体,大义凛然的举动,忽然激荡起大半生从未觉醒过的一点仁慈之心。   唉!那女娃儿外貌冷漠,如冰如霜,和老樵子颇有相似之处,但她内心的仁慈善良,却和老樵子不分是非的怪僻举动,大相径庭,想来实是叫人惭愧!”   大方禅师回头吩咐身侧的小沙弥,撤去残席,重整杯筷,招呼群豪落坐,盛宴再开。   首先端起酒杯,目注袖手樵隐,说道:“史兄大变初衷,愿为挽救这次武林浩劫献身,老衲万分感动,此杯水酒略表我一片敬意。”   一餐酒饭匆匆用毕,话题又转到冥岳岳主之事。   萧遥子首先对大方禅师说道:“老朽适才暗中忖思了良久,觉得那白衣少女来的太过突然,咱们虽然不把她当敌人看,但也不可毫无防她之心。”   大方禅师道:“萧老前辈说的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忽见那矮胖老乒踏起身来,说道:“我不能常守此地,你们几时至!冥岳中去,老夫愿最先向那自称冥岳岳主针教几招绝学。   不过,老夫难在此地停留过久,如若在十天之内,仍难以动身,那就请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大方禅师暗暗付道:“此人武功,超群拔奉,尤以无影神拳,乃见所未见的绝技,最适宜在暗中对付敌人,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把他留下。”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施主但请放心,大概不需十日,就要请施主赴宴绝命谷中了。”   那矮胖老人纵声长笑说道:“绝命谷中,倒是少闻未见之事,单是这点,已引起老夫赶赶热闹的兴趣了。”   大方禅师听他真的留了下来,心中甚是高兴,袖手樵隐的突然转变,使整个混乱的局势,也有了甚大的变化。   群豪之间,彼此存在的旧嫌,也都似消去了一般,这情景顿使群豪斗志高涨。   大方禅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说道:“刚才史兄谈起联手对付那妖妇之事,不知是否解说一遍,以开老袖茅塞。”   袖手樵隐微微一笑,说道:“说来也不是什么真实本领,者樵子之意,就眼下高人之中,选出六人,连同老樵子,共为七人。   由我先把‘七星遁形’身法,传给六位,然后以‘七垦遁形,的变化,和那冥岳岳主动手……”   大方掸师道:“老衲久闻‘七星遁形’身法,乃武林之中一大奥秘之学,史兄肯于破例相授,实在难得。”   袖手樵隐轻轻一拂颚下的胡须,笑道:“当今武林之世,虽然大都知道老樵子这‘七星遁形’的身法,是以闪避敌人袭击之学,却不知除了避敌袭击,还可攻敌。   只要熟悉身法变化,七人轮番强攻,前后两侧,互相救应掩护,攻敌之人,只管猛攻,不必分心于防敌还击。   应选六木之中,最好能各具威势其大的独特武功,七人一体,名用所长,纵然强敌武功过人,也不足惧!……   群豪彼此之间,相互望了一阵,仍是无人接口。   大方禅师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大声接道:“老衲斗胆相请,葛施主,伍氏昆仲、和张兄。侯兄、天风道友和史兄七人,并研那‘七星遁形’的变化,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一笔翻天葛天鹏,和大方禅师有过数面之缘。心中暗道:   “我如不肯挺身而出,替老和尚解围,只怕这僵局甚难打开。”   葛天鹏首先站起身来,道:“老禅师以佛门清修之身,为我武林同道千百生灵奔忙,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星追魂侯振方,接口说道:“葛兄说的不错,兄弟亦愿为我武林临头大劫一尽心力。”   大方掸师转脸望了伍氏兄弟一眼,神色间满是焦虑之情。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追风雕伍宗义相互瞧了一眼,双双起身道:“我们兄弟,恭领大师之命。”   天风道长和三剑一笔张凤阁,也同时站起来,道:“史兄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名倾天下,我等得学奇技,甚感荣幸。”   大方掸师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袖手樵隐说道:“不知史兄的‘七星遁形’阵势,几时可以演练纯熟?”   袖手樵隐微微一笑,道:“此等之学,很难说出一定时限,如想穷通变化,十年之功不多,但如只求配合克敌,七日工夫,大概可以勉强够了。”   大方禅师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寺院之中,早已为诸位备好了宿歇之处,诸位远道来此,想来已甚疲倦,先请歇宿一宵,明日再请各位,共商大事。”   说完话,举手向窗外一招,七八个目眉清秀的小沙弥应手人室,分头带路,把群豪送到宿歇之处。   方兆南和陈玄霜被一位小沙弥带到一座幽静的院落之中,合掌说道:“这院中东西两房,请二位各自选住一室。”   原来少林寺清规森严,嵩山本寺之中,当有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规矩,这东岳明月蟑上分院,虽不如本院那等门禁森严,但也不准男女同室而宿。   陈玄霜一颗芳心,早属情郎,而且对男女间事,还有些恍恍忽忽的不太了解,加上自幼在孤寂的环境中长大,俗凡之礼,羞呢之感,也较一般少女来得淡漠。   听完小沙弥的话之后,先是一怔,继而嫣然一笑,瞧了方兆甫一眼,道:“这小和尚多管闲事!”   方兆南却被那小沙弥几句话,说的满脸通红,有如火烧一般。   陈玄霜看他脸上满泛红晕,呆呆出神,也不知他心中是怒是喜,伸出手来,抓住他左腕问道:“南哥哥,你在想什么”方兆南正觉情愁幽幽,难以排遣,听她一间,不禁叹息一声,说道:“咱们这等相处下去,实在也非了局……”   陈玄霜道:“是啊!咱们把几件事情办完之后,就找处景色宜人的地方住下,我这几日来,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一阵山风吹来,拂起她垂在额前的秀发,但见她脸上泛现着从未有过的羞喜,缓缓的把头低下去。   方兆南微感心头一凛,道:“这几日你在想什么?”   阵玄霜半闭星目,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说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此时情态,羞中带喜,言来委婉伍泥,风韵娇媚撩人。   方兆南看了一眼,不敢再瞧了,慌忙别过头去,说道:“我怎会知道你心中想的事呢?”   陈玄霜宛然一笑,道,“你呀!你有时聪明过人,有时却是很笨很笨,我在想我爷爷说的话呀!”   方兆南暗暗付道:“那老人待我情义如山,半月时光,把我培养成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单凭此点,我也不能亏侍他留在这人世间的唯一骨肉。   他当下说道:“你想到陈老前辈说的什么话了?”   陈玄霜道:“爷爷说一个女孩子,常在江湖之上闯荡,以清白女儿之身,混迹江湖之上,终非了局,当时我听不入耳,现在想来,实是一点不错。”   方兆南轻轻的哦了一声,道:“江湖上奸诈无比,风险重重,女儿之身,实不宜在江湖之上闯荡。”   陈玄霜道:“唉!现在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一身武功了,如果我不会武功,和一般女孩子一样,就可以安心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洗衣煮饭了。”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凛,笑道:“一个人的际遇不同,此等之事,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师妹不是平常之人,生活遭遇,都非平常之人可比。”   陈玄霜笑道:“我怎么了,还不是和别的女孩子一般模样吗?”   缓缓向方兆南身上偎去,眉角眼梢之间,娇羞盈盈,似喜非喜。   方兆南本想推开她偎上身来的娇躯,但见她慢慢的双目闭了起来,似是心中甚有把握,方兆南决然不会把她推开一般。   方兆南心头一动,暗暗忖道:“她眼下孤苦伶仔,茫无所依,把我看成了她世上唯一的亲近z^,我此刻如要把她推开,只怕要大伤她的芳心。”   心念一转,微微说道:“咱们这几日来,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刚才又和人动手相搏,想来师妹定然很倦了。”   伸出右手,扶住她偎来之娇躯,轻轻的移放在自己的右肩之上。   陈玄霜突然睁开双目,说道:“南哥哥,刚才那白衣少女,是你的什么人?你好像认识很多女孩子?”   方兆南想不到她突然会有这一问,顿时怔了一怔,笑道:   “我在九宫山中,和她有过数面之缘,因而相识。”   陈玄霜道:“她待你很好吗?”   方兆南道:“她对我有过救命之恩!”   陈玄霜忽然转过脸来,眨了眨眼睛,问道:“她为什么要救你?”   方兆南又被她问得呆了呆,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答复,愕在当地。   陈玄霜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得谢谢她啦!要不是她救了你,只怕咱们也遇不见了。”   方兆南听她自慰之言,心中即觉感动,又生畏惧,暗自想道:“此女幼随祖父长大,老人家虽然武功绝世,但生性却极冷僻,只怕难以兼顾教养。   看她近日的言行举动,爱恨之念,十分强烈,大有非友既敌之势,似是甚少中庸之道……”   陈玄霜看他一直低头沉思,不言不语,心中忽生不安之感,低声问道:“南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方兆南道:“没有!”   陈玄霜道:“那你为什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笑道:“我在想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玄霜正待接口,忽听一声重重咳嗽之声。   转头望去,只见两个面目清秀的小沙弥,每人手中托着一个茶盘,分别送至两座厢房中,退了出来。   陈玄霜望着两人背影出了跨院,笑道:“这和尚庙里好多规矩。”   力甚大,也该早些休息吧!”   说着缓向左边一室走去。   方兆南目注她步入室内,才转身进了右面一座静室,但见明窗净几,布设十分简雅,靠壁一座松木榻上,早已放好被褥,窗前竹几上放着一把磁壶,一个茶杯。   方兆南不觉哑然一笑,暗道:“这些和尚们,也未免大小心了,不准男女同室,讲一声也就是了,连茶杯,也只送来一个。   如是有人相访,连个敬客的茶杯,也没有。”   心中忖思之间,人已到了竹几前面,随手端起茶壶,倒在杯中喝了两口,缓步登榻闭目而坐,运气调息。   气血运行全身一周,精神已好转甚多。   和衣仰卧下去,细想数月之中际遇。   只觉如梦如幻,诡奇神秘,充满了紧张。   心念一动,只觉千百事端纷至沓来。   他想到那死去的驼背老人……   第十九回 陈玄霜雨夜思情     方兆南想到那死去的驼背老人,自己身负绝世武功,为什么难治疗自身的伤势,使老迈之躯,忍受数十年的痛苦。   以他那伤病老迈之人,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的去九宫山中,寻找那“血池图”的下落?   他似是身负着血海深仇,但又怕人发现了隐身之处,为什么不肯把家世,告诉他唯一的骨血,但却又替她安排了很多奇怪的后事。   要她凭藉一枚断梭,到黑龙潭畔,讨回旧物龙舌剑。   陈玄霜的父母何在?   纵然是死了,也该将葬身之处,告诉他们的女儿啊?……   他想到适才和萧遥子比剑时所用的那一招“巧夺造化”,硬被萧遥子指为昔年以“七巧梭”作标识,纵横江湖的妖妇的独门绝学。   那威力不可思议的一剑,似乎使萧遥子的豪壮性格,有了甚大的转变,如果他说的不错,那可怜的老人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苦衷。   他想起了风华绝代,但却冷如冰霜的梅绛雪,对月缔盟,东岳溅血,想起了袖手樵隐史谋遁,行年八十,方悔悟了已往之偿那可怜的一代侠医言陵甫,无缘无故,身受牵累,只落得疯疯癫癫……   但觉思绪如潮,他数月来所经历的诸般怪事,一一从脑际闪过,一泻千里,难以遏止。   正在想得出神之际,忽听一声“阿弥陀佛!”起自榻前。   定神看去,只见一个小沙弥合掌站在两尺之外。   他只顾想着数月来经历的诸般情事,竟然不知那小沙弥何时到了身侧,当下挺身而起,说道:“小师父有事吗?”   那小沙弥欠身答道:“家师请小施主方丈寺中相见,有事请教!”   方兆南道:“有劳小师父去叫陈姑娘一声……”   那小沙弥低声答道:“家师只请施主一人。”   方兆南一怔道:“指名请我一个人吗?”   那小沙弥恭恭敬敬的答道:“施主放心,小僧已追随师父身侧四易寒暑,从未听错过一句话。”   方兆南疑念大动,暗道:“难道他们对我疑心,想把我和霜师妹分开,以减实力,然后分头动手?”   心中虽然怀疑,但外形却仍然保持着镇静,淡淡一笑,道:   “你今年几岁了?”   小沙弥人甚机敏,似是早已看出方兆南心中的忧虑,微微一笑,道:“小僧今年虚度一十五岁,施主但请放心,家师胸怀仁慈,做事光明正大,施主只管请去,决不会有什么不利施主的行动。”   方兆南被他当面点破胸中隐密,反觉有些不好意思,暗道:   “江湖之上,少林派威名甚盛,他以少林方丈之尊,量也不致施用这等下流手段来暗算我们,纵然明知暗藏埋伏,我也不能示弱于他。”   当下举步向外走去。   那小沙弥抢前一步,走在方兆南前边带路,出了跨院,沿着一条白石铺成的通道,直向前面走去。   转过了两座屋角,到了一处高耸的经楼前面。   那小沙弥一合掌,退到旁侧说道:“家师在室内等候,小僧无命不能擅自入内,施主一人请吧!”   方兆南看着经楼两扇黑漆大门,半掩半开,难见室中景物,微一犹豫,侧脸望着那小沙弥笑道:“在下虽然不是佛门弟子,但还不致于对寺院中的清规一无所知,贵寺方丈寺建在‘藏经楼’中倒是未闻未见之事。”   那小沙弥脸一红,道:“小僧口急失言,施主请勿放在心上,此处东岳分院,并非嵩山本院,家师住这‘藏经楼’上。”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话也是不错,传闻‘藏经楼’乃掸林寺院中极为重要的地方,嵩山本院的方丈,在少林一派中,身份最是尊崇,驻在‘藏经楼’上,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正在忖思之间,那两扇半掩半闭的黑漆大门突然大开。   两个三旬左右,背插戒刀的和尚,并肩而出,一齐合掌说道:“敝方丈已候驾多时了。”   说完,各自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让客。   方兆南微一点头,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走了五六步,到了一座侧门和楼梯交接之处,不觉犹豫起来,暗道:“这藏经楼乃寺院中甚为重要之处,我如擅自乱闯。   走锗了地方,只怕不好。”   心中一生犹豫,停住了脚步。   但闻一声低沉的佛号,耳际间响起大方禅师朗朗的笑声,道:“方施主少年老成,实叫者袖敬慕。”   语声甫落,侧门大开,大方禅师合掌微笑,当门而立。   方兆南看侧门之内,一片黝黑,心中暗暗付道:“这寺院之中,本是正大庄严之处,不知怎的竟然筑造了这等密室?”   当下正容说道:“老禅师召唤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大方禅师乃一代武学宗师之才,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穿了方兆南心中疑虑。   于是微笑说道:“小施主看到我们这藏经楼,筑建得门户重重,想必对此起了疑心,此中原因,容老钠慢慢奉告,快请入内稍坐,老衲有事请教。”   说完一侧身子,让开一条路来。   方兆南一挺胸,大步向前走去,他目力本异常人,虽在黝暗之中,仍可见物,弯弯曲曲转过了六七个弯子,才见眼前一亮。   只见那一所大厅之上,端坐着一代剑圣萧遥子,他旁侧,坐着手握竹杖的言陵甫。   此人疯癫之症,似仍未愈,端坐在木椅上,呆呆的出神,方兆南大步入厅,他连头也没有转动一下。   一处厅角中,放置了一座金鼎,鼎中香烟袅袅,满室幽香。   大厅中除了萧遥子和言陵甫外,再无其他之人。   大方禅师抢前一步,说道:“小施主连日奔走赶路,老袖本来不该再相惊扰,实因有几件难以了然之事,不得不请方施主来。”   一面说话,一面肃客人座。   方兆南还了礼,就坐说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在下如能相告,决不隐瞒。”   大方禅师道:“老衲相问之言,或有不近人情之处,不过,此事非一二人生死之事,乃武林中的空前浩劫,尚望小施主能够顾全大局,尽答所知。”   方兆南道:“老禅师请问吧!”   大方禅师看他始终不肯答应知无不言,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这位手握竹杖的老人,可是真的言陵甫吗?”   方兆南道:“不错,晚辈曾在九宫山寒水潭浮阁之上,和他畅谈甚久,决不至认锗了人。”   大方掸师说道:“方施主可否把相遇言陵甫经过的详细情形,告诉老衲?”   方兆南略一沉思,道:“好吧!”   当下把相遇言陵甫的诸般经过,尽说出来。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畅言所知,老袖甚为感激。”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不知大师还有什么相询之言?”   萧遥子突然插口说道:“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是否真是冥岳中人?”   方兆南道:“据晚辈所知,她确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大方禅师突然低喧一声阿弥陀佛,闭上了双目说道:“老衲本不该再以小人之心相疑,实因此事太过重大,不得不再问几句,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不知和小施主如何称呼?”   方兆南暗道:“她那绢帕之上,自写妾雪之名,已为大方禅师所见,如果我故作神秘,讳莫如深,只有招致他们怀疑,倒不如但然说出的好。   心念一转,说道:“大师想是见她绢帕上的署名,心中有疑,其实此事说将起来,甚觉可笑,直叫人难以启齿。”   大方禅师道:“老衲无意之中睹人私简,对此心甚不安……”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也不必,她不过动了一时好奇之念,自言以身相许,其实冥岳中人,淫乱之风,早已不成禁律,岂能和她认真!”   大方禅师微闭双目,肃容说道:“妇人女子贞德之名,重于生死性命,岂可随口污蔑,据老衲所见,那白衣少女容貌端正,不涉轻浮,施主且莫以罪名加入!”   方兆南微笑道:“三媒六证,一无所有,几句有口无心相许之言,如何能够当真?”   忽见萧遥子诚诚正正的说道:“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乃俗世儿女之见,我们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永无更改,那自是另当别论!”   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愕,暗道:“奇怪呀,怎么这两位德高望重,名满武林的高人,对人间小儿女燕婉之私,都是别具见地,而且言来庄庄肃肃,诚诚正正……”   大方禅师忽然合掌一笑,道:“老衲五岁入寺,九岁剃度,十一岁幸选为上一代掌门人座前亲传弟子,对人间儿女之憎爱分明,燕婉之私,从未涉猎。   本不便多于饶舌,但因此举牵扯了我武林大劫,故而老袖不得不多此一问,她用情真假,对我们关系至大。”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恕晚辈愚拙,难观老禅师话中含意。”   大方禅师缓缓由怀中取出一幅白绢,摊在案上,说道:“这幅白绢,是那位姑娘留下的图案,图案上的笺简,道尽冥岳中诸多惨酷之事,施主先请过目一遍再说。”   方兆南低头望去,只见一座山谷之中,植满了花树,但那花朵的形状,却是生平从未见过,在那花树围绕之中,有一片草坪,中间写着八个娟秀小字,道:“绝命之谷,招魂之宴,凡与此会,有来无还。”   四周都是耸立的山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布设。   方兆南看了许久,看不出有什么凶险之处,忍不住问道:   “老禅师博学多才,可看出图案中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大方禅师摇头叹道:“老衲初时,还以为那花树有什么古怪,依照什么奇门八卦,五行生克之类布成了奇阵,特请萧老前辈共同研讨。   那知反复研究良久,始终找不出一点可疑迹象,倒是那花朵的形状,引起老衲之疑,我自幼在少林内院之中长大,家师又甚喜花木,少林寺中,虽不敢罗尽了天下奇花异草,但各种花木,我大都见过,纵然没有见过,也听人谈过,但对此花形状,却是毫无记忆,不过依据常情,想在花树上作出什么手脚,不过是毒水毒箭等暗器,果是这等暗器,那就毫无可惧了!”   萧遥子道:“老朽潜居深山大泽,对各种山花奇草见的甚多,但却从未见过这等花朵形式,眼下已可大部确定,冥岳岳主,就是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果真是她,决不致在这些花树之上,作什么手脚……”   他微一沉吟,又道:“不过这绝命谷中,除了这丛花树之外,又毫无其他显眼布设,这就使人大费疑猜了。”   大方禅师举手轻轻一错图案,取出一封密封的白简,交到方兆南手中,说道:“这封白简之上,写有留呈施主亲拆之字,老袖不便擅自作主拆阅。”   方兆南接过白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字呈方郎亲拆。”几个大字。   不觉心头一震,呆了一呆,才继续向下看去,但见白简一角,草笔疾书着,望门寒妻梅绛雪敬上。   这等恭恭正正的称呼,字字如剑如刀,深深的刺入方兆南的心中,暗暗叹道:“看来她对那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竟然是十分认真了。”   拆开封简,里面是一张素白笺,只见上面写道:   “妾虽幼生虎狼之窟,耳儒目染,尽都是些血腥惨酷之事,但一点灵光,尚未尽混,母训谆谆,深坎妾心,妇贞三从,言犹在耳,寒水潭面月誓盟,妾今生已为方门之人,恨妾身繁事牵绕,恐难追随左右以侍君身,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为君借奢代筹,宜早日纳妾为宜,世间男子,不乏三妻四妾,君不必为我有所迟豫……”   方兆南看得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满纸荒唐,似是而非,一知半解,莫名所以……”   萧遥子一皱眉头,接道:“那函笺之上说的什么?”   方兆南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只管摇头叹息。   大方禅师道:“施主且把函笺读完,如有什么可疑,咱们再从长计议。”   方兆南继续向下看去:   “绝命谷中的各种布设,实菲人能想象得到,妾亦不知其中奥妙,天涯路长,人生苦难,既知事不可为,又何苦要以卵击石,与会之人,生机甚渺,私心相期,君莫随来,妾将以一瓣心香,为君前程祝福……”   方兆南看得真情甚是激荡,暗自忖道:“她对我情意如许深切,我竟然一无所知。”   继续向下看去,词意忽转,只见上面写道:   “言陵甫疯癫之症,虽然甚难医愈,但也并非绝无恢复之望,如能使他疯症复元,找出‘血池图’的下落,依图,寻得罗玄遗物,始可挽救狂澜,操握胜算。   但时光短促,端午约期转眼即至,妾为君等代谋,不妨就与会人中,分派部分高手,隐身匿迹,设法疗好言陵甫疯癫之症,再潜往‘血池’寻取罗玄遗留之物。   但此举必求隐密,万一风声略泄,则将绝此唯一生机,如若言陵甫疯症难愈,那就不如早除去此人,免得留为家师追寻‘血池图’的线索。   据妾所知,家师不得‘血池图’前,尚有几分惮忌,一旦宝图到手,举世间再无她畏惧之事,天下武林人物必遭她辣手惨戮书至此处,倏然而断,余音却显然未尽,不知何故,未再续书。   方兆南沉思了片刻,把书笺交给大方禅师,说道:“在下和梅姑娘相识经过,书中已略有所述,想不到她一时奇念,事后竞会这般认真。”   不过,江湖险诈,敌心难测,是真是假,甚难测断,大师晕闻广博,主盟大局,如何作处,全凭裁决,晚辈智虑平庸,实难妄论真伪。”   大方禅师接过函笺,仔细读了一遍,白眉微耸,说道:“据此函笺所述,似非别具用心,但此事关系重大,一时间老袖亦难骤识真伪。   萧老前辈武功智谋,均在老袖之上,或可鉴出真假,洞悉细微。”   方兆南聪明过人,如何不知大方禅师弦外之音,当下微微一笑,道:“一切悉凭大师作主。”   大方禅师把函笺交到萧遥子手中,说道:“萧兄请过目一观,老衲洗耳待教。”   萧遥子看得十分认真,字字句句,似都要用心思索一番,足足耗去了一盏热茶工夫,才把一封残函交还大方禅师,说道:   “目下相距端午之日,还有两月时光,如若咱们能在一月之内,寻得‘血池图’,自可分人去寻找罗玄遗物。   但此望甚是渺茫,好在相距约期尚远,不必急在一时决定,眼下要紧之事,先求医治言陵甫疯癫之症,他素有神医之誉,天下名医无其右,老朽虽然稍通医理,但怕难挽沉菏,医愈他疯癫之症。”   转头望去,只见言陵甫仍然端坐不动,似是根本未听到几人对答之言。   大方禅师把函简递交到方兆南手中,道:“言陵甫为失图而疯,只怕不是药物所能医得。”   萧遥子道:“大师说的不错,咱们先把他身上几处重要的经脉。穴道打通,看看是否有效,再来作决定。”   大方禅师沉吟了一阵,道:“那白衣少女离去之际,曾经对我说过,如无必胜把握,最好先期赴约,或可出他师父不意。”   萧遥子道:“赴约之事,一时间很难决定,老朽且先动手试推言陵甫几个经脉要穴。”   大方禅师合掌对方兆南道:“有劳施主,老袖甚感愧咎,疗救言陵甫之事,不敢再劳大驾,施主请回静室休息去吧!如有需求之处,老衲再派人相请。”   方兆南站起身来,说道:“偏劳两位老前辈了。”   转身向外走去。   大方禅师离开座位,大步追了上去,和方兆南并肩而行,说道:“不论任何寺院,藏经之处,都较修筑的牢固隐密,此楼初盖之时,因为地方太过荒凉,为防盗匪猛兽才把这座‘藏经楼’修的门户重重。”   方兆南笑道:“大师太过细心了,少林一派在武林之中,声誉清高,晚辈怎敢多生疑虑。”   说话之间,人已出了“藏经楼”,大方禅师停下脚步,合掌说道:“‘藏经楼’外,自有人为施主带路,恕老袖不远送!”   方兆南长揖告别,退出大门,立时有一个小沙弥迎上来代为引路,又把他送回静院之中,合掌告退。   抬头看去,只见院落中一株矮松下,站起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女,倚松出神,衣袂被微风吹得轻轻的飘动着。   她似是正在想着什么心事,那小沙弥带着方兆南走入静院,她竟然毫无所觉。   方兆南只瞧那熟悉的背影一眼,已知那人是谁,轻步走过去,低声说道:“霜妹妹,你在想什么?”   那黑衣少女正是陈玄霜,只见她缓缓的转过脸来,幽幽说道:“你到那里去了,害得我一阵好找。”   方兆南歉然一笑,道:“大方禅师派人请我过去,相商一件事情,有劳师妹久等了,咱们这几日一直兼程赶路,刚才又和人动手相搏,你怎么不好好的休息一下呢?”   陈玄霜道:“我本来要睡觉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特地跑来问你,你却早已不在了。”   方兆南道:“什么事这等重要?”   陈玄霜道:“我忽然想起了‘血池图’的事啦!”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血池图’怎么样了?”   他只道身中暗藏“血池图”的事,已被陈玄霜暗中看了出来,故而心中十分不安。   陈玄霜看他一直沉吟不答自己的问话,又接着说道:“你见过‘血池图’吗?”   方兆南暗暗付道:“血池图现在我身上带着,我如据实相告与她,只怕她无意之中露了口风,但又不好欺骗她。”   忖思良久,仍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仍然不出一言。   陈玄霜忽然举起手来,在方兆南两眼前一晃,说道:“南哥哥,你瞧得见我的手指头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师妹大可不必为我分心,快请歇息去吧!”   陈玄霜娇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再说心中有事,也难以入梦。”   方兆南道:“什么事害你难以入梦?”   陈玄霜举起手来,理理鬓边散发,说道:“刚才在大殿之中,听人谈起‘血池图’的事,我忽然想起了幼年之时,曾听爷爷讲起过这件事。   他本来是不肯告诉我这些事的;但那次不知何故却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可惜我已没法全记得了!”   方兆南本想早些回到房中,他要安静的想想看,该如何处理自己身上的“血池图”,此图如果真是罗玄手绘的藏宝之图,自然非同小可。何况此图早已属梅绛雪所有,还不还她,也甚为难,此事甚大,不能视同儿戏,宁可背弃信约,也不能随便还她了事。   此时听得陈玄霜提说此事,忍不住插口问道:“陈老前辈谈些什么?师妹可肯告诉我吗?”   陈玄霜笑道:“你这话不是问得很傻吗?我如不告诉你,跑来找你干什么?”   方兆南四下张望了一阵,暗暗忖道:“此地虽非谈话之处,但寺中清规甚严,又不便要她到房中去谈,只好席地而坐。”   方兆南笑道:“咱们就在这里谈吧!”   陈玄霜微微一笑,倚松坐下,说道:“南哥哥,咱们要不要和这些人一起到绝命谷去?”   方兆南道:“此事眼下还难决定,以后见机再说。”   陈玄霜缓缓把娇躯偎了过来,靠在方兆南肩上说道:“爷爷告诉我‘血池图’的事情时,我大概只有十二岁,那时,他的内伤已经十分严重了,告诉我说他已难久留人世,除了得到‘血池图’,我当时甚觉奇怪,还以为那‘血池图’是一种难得灵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下去……”   方兆南道:“不知陈老前辈说些什么?”   陈玄霜道:“爷爷听我追问,好像还不愿告诉我,沉思良久,才对我说出那‘血池图’的故事。”   她回眸望望方兆南盈盈一笑,接道:“爷爷说那‘血池图’,是一位博通天文,胸罗玄机的前辈奇人所绘,在那图案之中,暗示着一个隐密的所在。   据爷爷说,那绘图的老人聪明无比,只要他随意作出一点东西,就要一个人耗去一生大部分时光去求了解,但如一旦豁然贯通了,那就一辈子受用不尽。”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所说的奇人,可是位名叫罗玄的人口已?”   陈玄霜摇摇头道:“叫什么名字,我记不起来了,我生平之中,爷爷只讲过这一件事给我听,可惜我那时年纪幼小,不知重要,没有留心去听。”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没有告诉过你,他见过那位奇人吗尸陈玄霜点点头,道:“见过的,爷爷虽然没有告诉我他见过那位老人,但他每次说到那老人时,神情就十分庄重严肃,恭恭敬敬,如果他没有见过,当然不会那样尊敬他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这几个月来,你的见识增加了很多陈玄霜听他赞扬,心中似是十分快乐,轻摇粉颈,说道:   “我不懂的事大多啦!但我会很用心去学,学的很能干……”   她脸上莫名的泛上一层红晕,娇羞的投给方兆南多情的一瞥,接道:“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学得很好。”   言来深情款款,无限温柔。   方兆南心中暗自忖道:“她已把我看成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这孤苦无依的孩子,从小寂寞中长大,和那身受内伤,困于病魔中的老祖父相处了十几年。   现在,那和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又撒手而去,我如再不能好好的待她,只怕她定然要十分伤心……”   想到了同情之处,不自觉的举起手来,轻轻抱在她秀肩上,低头说道:“你是很聪明的人,只要肯用心,天下没有学不会的事情。”   陈玄霜娇靥上泛起了十分欢愉的笑容,接道:“爷爷说那胸罗万有的老人,不但武功绝世,文才博通古今,而且星卜医道造诣均深。   经常奔行在名山大川之中,采集各种奇药,制成丹丸之类,替人疗病,不过那受惠之人,大都不知是受他之恩,只是在暗中把药丸送去,活人无数,以后,他却突然归隐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现在还活在世上吗?”   陈玄霜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爷爷说,那老人不知何故,突然对尘世厌恶起来,独自飘然远去,世间所有之人,都不知他的去处。   以后,江湖上就有了‘血池图’的传说,当时爷爷并不相信,后来他亲自看到了那‘血池图’,才知道传言不虚……”   她轻轻的叹息一声,道:“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啦!那时候,这世界上,还没有我呢!”   方兆南听她言词直率,毫无顾忌之心,轻声说道:“你爷爷没有取到过那‘血池图’吗?”   陈玄霜道:“记不得啦!但我想爷爷决不会取到,如果他早取得‘血池图’,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内伤医好呢?”   方兆南暗道:“这话也是不错,但他见过‘血池图’大概是不会错了,以他那等绝世武功,竟然没有把‘血池图’据为己有,看来此图,确是经过不少大劫大难了……”   忽然又想起师父一家人来,如若师父不得此图,也不致落得那等凄惨的下场,家破人亡……   只听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道:“南哥哥,我记不起啦,咱们别谈这件事了!”   方兆南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你再慢慢的想吧!想起来了再告诉我。”   陈玄霜随他站了起来,道:“我心中又想到了一件不解之事,不知可不可以说给你听?”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震,道:“什么事,尽管说吧!说错了也不要紧。”   陈玄霜慢慢垂下头去,幽幽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你和白衣少女在一起时,心里就觉不安。”   方兆南呆了一呆,说道:“咱们在江湖之上行走,要应付各等各样的人,见多不怪,你以后就会慢慢的好了!”   陈玄霜叹道:“唉!我心中也想到了,这是件不该的事,但我见到你和那白衣少女在一起时,心中就难过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杀掉!”   方兆南听得怔了一怔,道:“什么?”   陈玄霜突然把星目眨了眨,两滴泪水滚了下来,黯然说道:   “南哥哥,我要杀了她,你心里定然会恨我,是吗?”   方兆南轻轻的叹息一声,道:“她是好人,你杀了她,那自是不应该。”   陈玄霜凄凉的一笑,道:“要是别人杀了我,你心里难不难过?”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那自然很难过。”   陈玄霜突然一耸秀眉,正容说道:“如果有人把你杀了,你猜我难不难过?”   方兆南笑道:“这我就猜不着了!”   陈玄霜满脸坚决之色,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难过。我要把杀死你的人捉来,把他慢慢的杀死,然后把你的尸体,移置到一处人迹罕到的山洞中,我守在你的尸体旁边……”   她脸上泛现出深挚的情爱,一个字一个字的接道:“和你死在一起。”   这一句话,字字如铁锤击岩般,敲在方兆甫的心上,还未想到该如何答复陈玄霜,她已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走去。   此女爱恨之心,强烈无比,言词之间,毫无缓和余地,虽只在心中思想之事,但说来词意坚决,使人毫不怀疑,她真能做得出来。   方兆南望着她缓步而去的背影,流露出无限凄凉,心想叫住她,但话到口中之时,突然又忍了下去。   他暗忖道:“我如此刻叫她回来,说几句慰藉之言,只怕又要引起她心中误会,不如以后再设法劝解她的好。”   但见陈玄霜慢慢移动的窈窕背影,逐渐的远去,隐入室中不见。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回到自己室中。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想到近月来的际遇,如梦如幻,已往敬慕梦乡的武林高人,想不到在这短短数月之中,大部见到了。   而且以自己这等籍籍无名的人物,在短短的时日中,竟和列名当代武林中第一流的武林高手,同坐同食,把盏论交。   这等事情,如非身历其境,想也难以想到……   忽然想到了张一平来,他身受重伤,留在抱犊岗朝阳坪上,不知怎的竟然也赶到了这明月蟑,参加英雄大会。   细想他适才在偏殿中对待自己的情形,好像整个人,完全变了一般,此中定有着甚大隐密……   心中愈想,愈觉其事可疑,恨不得立时去找张一平问明白,霍然站起身来,向外奔去!   只见一抹夕阳,反照过来,天色已然快近黄昏时分。   他心中突然一清,暗道:“与会之人的宿歇之所,漫无一定。   除了寺中的和尚之外,只怕没有人能够得知,现在天色已晚,我如到处乱跑,.只伯又要引起别人一番疑心。”   心回念转,又缓缓退入室中,和衣而卧,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甚是香甜,醒来已是深夜时分,满室中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耳际间风声呼啸,夹杂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天有不测风云,不知何时竟然下起雨来了。   方兆南坐起身子,用手揉揉眼睛,摸索着下了木榻,向前走去。   他记忆之中,依壁竹几之上,放有茶水,醒来口中甚渴,直觉的向前走去。   他目力本有过人之能,略一停息,已可隐约见物,伸手取过竹几之上放的茶壶,倒了一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入口冰冷,好睡初醒的情困之意登时消去,神智忽然一清。   但闻风啸强猛,雨声盈耳,外面的风似是甚大。   他默然静立了一阵,正待回到木榻之上,静坐运功,忽见一道闪光,划空而过,不禁转头向外望去。   紧接着雷声隆隆,震耳欲聋,隐约之间,似觉窗外静院中,映现出一条人影。   心中疑念即起,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打开窗子,忽觉一股冷气,吹了进来,挟着点点雨珠打在脸上。   又一道闪光划起,强烈耀目,借着闪光望去,果见风雨中,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   在这等风雨交加的深夜中,戒备森严的寺院里,外人纵然敢来,只怕亦难逃过少林寺和尚重重暗桩监视,势非引起一场骚动不可,这风雨中的少女,八成是陈玄霜了。   心念一动,顾不得风雨吹打,纵身一跃,飞出窗外,雨滴如珠,吹打在身上,片刻之间衣履尽湿。   他心中虽然料定那风雨中的少女,八成是陈玄霜,但仍不敢稍松戒备之心,暗中运气相护,缓步走了过去。   那长发披肩的少女似是已警觉有人向她走去,缓缓的转过身来。   风强雨猛,有如瀑布急泻,站在风雨之中,宛如置身在滔滔的大河里,两人虽然相距不过四五尺远近,但方兆南仍然无法看出对方的面貌。   只听一娇柔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南哥哥,你睡醒了?”   这声音一传入耳,方兆甫立时就认出对方是谁,急步走了过去,说道:。‘霜师妹吗?   这大风雨,你不在房中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陈玄霜道,“我睡不着,在你窗外站了很久啦!看你好梦正甜,不忍叫醒你。”   这几句话情意深长,胜过千百句盟约誓言。   方兆南大力感动,伸手抓住她衣袖,说道:“春寒料峭,夜雨如冰,你在风雨中淋打,就不怕受寒生病,快走啦!有话咱们到屋里去说。”   牵着她的纤纤玉手,直向房中走去。   方兆南出来时,从窗口中纵跃而出,那房门仍然反扣着,推了一把,没有推开,才想起房门还扣着,微微一笑道:“我也急糊涂啦!忘了房门未开,咱们从窗口爬回去吧!”   两人回到房中,方兆南反手把窗门关上,取过火石,点上油灯,房中骤然大亮。   方兆南的衣服,亦为雨水淋透,水珠滚滚,洒落地上。   陈玄霜忽然庄重的说道:“南哥哥,你快去坐到竹椅上。”   方兆南虽不知她用意何在,但见她说的郑重其事,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陈玄霜低声说道:“不论我做什么事,你都别动!”   方兆南略一沉吟,笑道:“好吧!”   陈玄霜似是十分高兴,嫣然一笑,道:“你要动一动,我就要生气啦!”   陈玄霜转过身去,走近木榻之上,取过方兆南衣服鞋袜,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抬起头来,仍甚不放心的说道:“不要骗我。”   搬起方兆南一条腿来,替他脱去湿透的鞋袜。   方兆南甚感不好意思,脸上一热,说道:“此等之事,怎敢相劳师妹,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玄霜一面擦着他腿上的水珠,一面接道:“你答应过不动的。”方兆南正容说道:   “师妹已是婷婷少女,我也年过弱冠、咱们都已不是小孩子了,牵手言笑,已是不该,岂可在此逾越男女礼防?”霍然站了起来。   陈玄霜慢慢抬起头来,说道:“难道你以后不想娶我吗?”   此等之言,竟然在她口说出,而且满脸严肃,庄庄重重,似是她心中早已把方兆南看作了未来的丈夫。   方兆南听得呆了一呆,道:“这等终身大事,岂是儿戏,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的之百,如何能草草决定?”   陈玄霜仰脸思索了一阵,道:“唉!我从小就没人好好教养我,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想到以后总归要作你的妻子,那自然要替你铺床叠被的服侍你更衣梳洗。   可是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做过,以后做将起来,只怕难以作好,现在看到你满身衣履尽湿,忽然想到该给你换换衣服,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她这一番话,说的情意深重,诚挚无比,自自然然,毫无牵强造作,至情至性,率直感人。   方兆南暗暗付道:“陈了她年迈重伤的祖父之外,我是她生平中第一个相识之人,也许在她心目之中,早已觉得我待她深情似海,在这茫茫人世间,是她唯一可信可托之人。   对一个情窦初开,一知半解,涉世未深的少女,如何能责以俗礼,何况我这数月之中,对她的言行举动,也逾越礼防大多,自是难怪她生出很多奇想……”   心念转动,油生怜借,轻轻拂着她满是雨水的秀发,说道:   “世间有很多明教礼法,动辄加罪于人,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   虽然咱们武林中人,不太讲求礼数,但也不能太过放荡,人言可畏,名节攸关,你快些回房去吧!换过湿衣,早些休息,不要冻病了,有话咱们明天再谈。”   陈玄霜凝目寻思了片刻,说道:“唉!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不会这样的傻了。”   突然举起双手,蒙着脸向外奔去。   方兆南追到门口,只见她冒着风雨,穿过静院,向自己卧房中奔去。   他扶在门上,望着那消失在风雨中的背影,心底真情激荡,几乎忍不住要追过去。   他知道刚才的言词态度,大伤了她的芳心,但他终于忍住了心中情感的冲动,他知道此刻如若不能克制心中的冲动,只怕以后更难和她相处……   他无心再静坐运功调息,换去湿衣,躺在床上,脑际中思潮汹涌难以遏止。   在他脑际中泛起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念头,他对梅绦雪可以说毫无情意,但心灵上,却隐隐觉得寒水潭对月缔盟的一事,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这是种十分微妙的感觉,那几句被形势迫逼出的誓言,在他心中构成了一种无法推卸的负担,每当他和陈玄霜相处在一起时,这负担就突然加重,使他惶惶不安……   一宵过去,天亮就有小沙弥送上了早餐。   他心中正想着心事,转头望了小沙弥一眼,也没有理他,仰脸望着屋顶出神。   那小沙弥看到了方兆南换下来的湿衣,随手拿了起来,说道:“小施主的衣服我拿去替你洗了。”   方兆南转身嗯了一声,瞧也未瞧一眼。   直待过半个时辰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身上的“血池图”来,再找那换下的湿衣,早已不见,不禁心头大急。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方兆南匆匆奔出寺院,一路找去。   他想找到那小沙弥讨还湿衣,但他对那小沙弥的形貌,毫无印象,只知是那送早餐来的小沙弥取走了湿衣。   他这等茫无头绪的问法,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怎么这样笨呢?想那厨下,对送早饭的小沙弥早已经分派指定,何不到厨下去问。   心念一转,直向厨下奔去。   方兆南赶到厨房,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和尚,正在洗碗筷,除那和尚之外,厨中再无别人,想是早餐初过,主厨的和尚都已去休息了。   方兆南走上前去,抱拳一礼说道:“借问大师父!”   那和尚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合掌当胸说道:“施主有何见教?”   方兆南道:“今晨分送早饭的几位小师父,不知现在何处?”   那和尚笑道:“那送饭的小沙弥,共有一十二个,不知施主问的是那个?”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我问今晨向东面跨院送早饭的小师父。”   那老和尚摇摇头,笑道:“东面共有三处跨院,不知是那一处,而且他们又是自行分道送上,并无固定分配,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施主可有什么事吗?”   方兆南急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丢了。”   那和尚听得怔了一怔,道:“寺中戒备森严,如何会丢东西。   那十二个小沙弥都是由敝寺主持方丈由少林寺嵩山本院中带来之人,决不敢偷窃施主之物!”   方兆南接道:“不是偷窃,他们拿了我一套换下的衣服。”   那和尚躬身说道:“既然不是偷窃,那就不要紧了,如是他们拿去,自己会再送来,大概他们是拿去洗的吧!”   方兆南道:“我衣服之中,装有东西,如果他不知道放进水中一泡,那就糟了。”   那和尚微一沉思,摇头道:   “只怕是晚了吧!洗衣之处,就在这厨房侧面后院之中,那里有一道引来的山溪,施主请到后院瞧瞧,看看能不能赶得上。”   方兆南不再和那和尚多说,当下离开厨房,直向后院奔去。   进了一道圆门,果见一个三亩大小的后院,院中种植花树,由外面引来一道山泉,由院横贯而过,流水徐徐,如鸣佩环。   溪边的花树上,晒了三十多套衣服,方兆南一眼之中,立时瞧到了自己的衣服,急步奔了上去。   花树丛中,闪出来两个小沙弥拦住了去路,道:“施主可是要取衣服吗?”   两人甚是聪明,一瞧之下,竟然猜到了方兆南是来取衣服的。   方兆南道:“不错,我衣袋之中放着东西……”   左面一个小沙弥不等方兆南话完,已抢着接道:“施主您放心,凡有遗忘在口袋中的东西,我们都已检查取出,好好的放起来了。   衣服晒干之后,自然会把你袋中之物,连衣服一并送上,此刻施主如若一动,反易把我们洗晒的衣服弄乱了。”   方兆南急道:“我只要瞧瞧也就是了。”   说着话一侧身,向旁侧那晒衣之处冲去。   两个小沙弥也不好拦阻于他,只好随在身后,跟了过去。   方兆南奔到自己衣服之处,仔细的摸了一遍,果然放在袋中的“血池图”早已不在,登时脸色大变。   但他究竟是异常聪明之人,他知道自己这等大失常态的神情,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转眼望去,只见两个站在身侧的小沙弥凝神相望,心中果似已生了疑念。   方兆南故示平静的淡淡一笑,道:“我袋中之物,甚怕水泡故而急急赶来,想不到诸位小师父个个心细如发,已然替我收了起来,不知那捡出之物,放在何处?”   他这番谎言说得人情人理,竟把两个小沙弥说的深信不疑。   小沙弥转身用手指着花丛深处一间青石筑成的房子,笑道:   “所有遗忘在衣袋之物,我们都把它取了出来,存在那石房之中,而且还分派有人看守,施主既然急于找到遗忘在袋中之物,请到那石室中去看看吧!”   方兆南抱拳说道:“有劳了!”   转头直向那石室所在奔去。   这座石室大约有三间房子大小,方兆南赶到之时,室中早已有人,仔细一看,不禁心头大震!   原来那站在石室中的,正是方兆南亡师好友张一平和袖手樵隐史谋遁,在他两人身侧,站着一个小沙弥,神态木然,似已被点了穴道。   方兆南定定神,抱拳对张一平和袖手樵隐一揖,还未来得及开口,张一平已抢先说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   神情冷峻,直似换了个人一般。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道:“弟子来找一件东西,张师伯……”   张一平冷笑一声,接道:“找什么?”   方兆南只觉他言词神情之中,充满着敌意,又不禁呆了一呆。   袖手樵隐举手在那神态木然的小沙弥背心上拍了一掌,冷峻的望了方兆甫一眼,向后退了几步,挡在门口。   但闻那小沙弥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望了几人一眼,又回头瞧瞧松木桌上堆积之物。   袖手樵隐冷冷的说道:“什么人点了你的穴道,这室中的东西,可有遗失吗?”   方兆南原想这小沙弥的穴道走是两人中的一个动手点制,但听袖手樵隐询问之言,才知张一平和袖手樵隐,并非同路之人。   那小沙弥怔怔的瞧了三人一阵,摇摇头道:“我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形貌,这桌上之物……”   他仔细把桌上放置之物检视了一遍,道:“好像遗失了一件图案……”   方兆南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不自禁的追问道:“那人高矮形貌,你一点都记不得吗?”   小沙弥摇头说道:“那人来的疾快如风,我觉得有异时,穴道已然被点了。”   袖手樵隐冷冷的说道:“快去禀告师父,要他快些赶来。”   张一平侧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你那师妹交给你的东西,还在不在?”   方兆南暗暗忖道:“短短数月不见,这位张师伯的为人,似和往常已大不相同,眼下袖手樵隐也在此地,如何能将‘血池图’遗失真象,告诉他?”   正感左右为难之际,忽听一阵沉重的步履声传入耳际。   抬头看去,只见大方禅师满脸肃穆之色,和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并肩而来,在两人身后,紧跟着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   原来方兆南找到厨下,问那洗碗老僧之时,早已有寺中和尚,暗中报于大方禅师。   是以,袖手樵隐命那小沙弥去禀告大方禅师时,尚未动身,大方禅师已和萧遥子,带着四大护法赶到。   大方禅师略一打量室中情形,说道:“诸位不在室中休息,不知到这荒凉后院之中,有何要事?”   方兆南道:“晚辈来此寻找一件遗忘在衣袋中的物件。”   大方禅师低沉的说道:“找到了没有。”   方兆南简短的答道:“没有。”   大方掸师一耸白眉,道:“不知施主遗失的是什么东西?”   方兆南沉吟一阵,道:“容晚辈想上一想,再告诉老前辈吧!”   大方禅师果然有容人之量,转脸望着张一平道:“施主虽未得老衲相邀之函,但既然闯过前山一十三道拦截,一样是我们少林寺中嘉宾。”   张一平冷然一笑,没有答话。   大方禅师微微一顿,又道:“施主可也是寻找遗忘在袋中之物吗?”   张一平道:“不是,在下是来寻找一件亡友遗物。”   大方禅师低沉的喧了一声佛号,道:“尊友遗物,不知何以会在此地?”   张一平冷然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是亡友遗物,被他忘恩负义的门下弟子,吞为己有,我已从九宫山山中,追踪他到了此地。”   他虽未指出方兆南的姓名,但在场之人,都知他说的是方兆南,不禁一齐把目光转投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只听得一股怒火,由心中直冒上来,正待反唇相讥,忽然心中一动,暗自付道:   “张师伯以往待我甚好,但这次在东岳相见之后,却一直视我如敌,想来其中定然有着什么原因,他是尊长之辈,骂上几句,也无伤大雅。”   当下又忍了下去。   大方禅师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道:“史兄何以也来到此处?”   袖手樵隐伸手一指张一平道:“我追踪此人而来,但仍是晚到了一步,以致那位小师父仍然被人点了穴道。”   他自昨天当着天下高手,被大方禅师说服之后,立志要以余年,替武林后辈做一点可资思慕之事,果然把冷僻的性格,改正了不少。   大方禅师回头对四个黄衣护法的和尚说道:“传谕下去,查询昨夜中各处分卡,是否发现入山可疑之人!”   四个黄衣护法,齐齐合掌当胸,说道:“敬领法谕。”   一齐转身而去。   大方掸师高声说道:“查询务求明确,纵然是稍见警兆,也不得隐讳不报。”   四僧齐声说道:“弟子等遵命!”   大方禅师遣走四僧之后,又望着方兆南说道:“如果昨夜中没有入山之人,施主遗失之物,当仍在本寺之中,但望相告遗失何物?老袖查问起来,也较方便。”   他说话神情,不但面容庄肃,而且慈眉耸立,善目中神光隐隐,显然此事,已引起这位有道高僧的怒火。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形势,已成欲罢不能之局,只怕要招惹出甚大麻烦,但如说将出来,亦将引起一场甚大风波。”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说与不说,犹豫难决。   大方禅师望着方兆南,脸色十分严肃的说道:“小施主年纪虽轻,但花样却是最多,如你遗失之物,纯属私人所有,老袖追寻出来,自当原物壁还。   如果那失物牵缠着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老钠斗胆暂为保存,话先说明,免得届时责怪老衲不近人情!”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老禅师德高望重,晚辈心虽不愿,但也不便和老禅师闹得彼此不快。”   大方禅师气得冷哼一声,回头望着张一平道:“施主到处乱闯,不知是何用心?”   张一平微微一皱眉头,道:“佛门之中,素为清静之地,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大方禅师脸色一片肃穆,眉字之间已隐隐泛现怒意,但他仍能忍隐不发,庄严的说道:   “嵩山少林本院,清规森严,天下无人不知,但也不容人擅自乱闯……轨外行动,提请众意公决!”   萧遥子突然插口接道:“眼下首要之事,追查那遗失之物最为要紧,老朽之意,想请大师先问出遗失何物?”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一定要问吗?”   萧遥子道:“如不先问出失物之名,查将起来,怎能事半功倍?”   方兆南仰首望天,迟疑一阵,缓缓的说道:“诸位老前辈,既然一定要问,晚辈就不得不说了,那遗失之物……”   心中一阵犹豫,又住口不言。   袖手樵隐大怒道:“究竟是何等之物,你这般吞吞吐吐,怎算得大丈夫行径?”   方兆南望了袖手樵隐一眼,冷冷答道:“血池图!”   全场中人除了张一平,都听得怔了一怔。   萧遥子一拂胸前长髯,道:“此话当真吗?”   方兆南道:“一点也不假。”   大方禅师道:“那‘血池图’既然在你身上,为什么不早说呢?”   方兆南道:“此图虽在我身上保存,但并非我所有。”   张一平突然接道:“这话说得倒还有点人心,图是你师父所得,你师父既然死了,自然是他女儿所有了。”   方兆南道:“可惜我那师妹也已不在人世了。”   言下神情凄然,泪珠夺眶而出。张一平口齿启动,但却欲言又止。   方兆南叹息一声说道:“纵然我那师妹还活在世上,这‘血池图’也不能算是她的了。”   张一平怒道:“不是她的,难道还是你的不成?”   方兆南道:“认真的说将起来,这血池图应该是言陵甫所有。”   大方禅师道:“此图既该是言棱甫之物,不知在他的身上?”   他忽然想到那白衣少女给方兆南的函笺之上,曾提到这事,显然那”血池图”存在他身上一事,不但言陵甫不知道,就是白衣少女也不知道,方兆南身怀之图,不是明抢,就是暗偷。   方兆南道:“大师问的不错,图既非我有,但却由我收藏。”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那‘血池图’源出谁手,晚辈不知,但我师父却为此图遭了满门被杀的惨事。   家师英明过人,事先早已有备,把那‘血他图’、给我师妹,带到抱犊岗朝阳坪史老前辈之处躲避,原想借助史老前辈之力,托护翼下,那知冥岳中人早已暗中追随而去……”   他回眸望了袖手樵隐一眼,接道:“史老前辈不肯出手,拖延到敌人援手赶到,一场血战,史老前辈虽然手歼冥岳三撩,但可惜出手过迟,后援敌手又极凶顽。   那时晚辈武功有限,无能相助,和师妹借史老前辈朝阳坪后山密道,逃了出来,那知在那密洞之中,又遇到一个前辈怪人!”   大方禅师回头望了袖手樵隐一眼,道:“史兄,这位方施主说的都对吗?”   史谋遁点点头道:“不错。”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位前辈怪人被人在身上涂了化肌消肤的药物,见不得日光,下半身肌肤已都化去,剩下两根干枯的腿骨。   第二十回 赴冥岳正邪决雄     但她竟然还未死去,而且武功仍在,把我们两人穴道点住,由我师妹身上搜出了‘血池图’,迫我拿图到九宫山中去找知机子言陵甫,以图换取生肌长肤的药物。   并且留下我师妹作为人质,晚辈只得赶到九宫山中,找到了言陵甫,以‘血池图’换得药物,是以,那‘血池图’应该为言陵甫所有!”   大方禅师冷然问道:“‘血池图’既被你换了药物,不知何以竟仍在你的身上?”   方匕南道:“言陵甫得图之后,送我离开寒水潭时,被那位梅姑娘偷入浮阁,偷窃了去……”   大方禅师道:“梅姑娘是什么人?”   方兆南道:“就是昨日那自伤左肩的白衣少女。”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低声说道:“阿弥陀佛!那位姑娘倒是可敬可重之人!”   方兆南接道:“言陵甫回到浮阁,发觉‘血池图’遗失不见,又把我追了回去,但再返回水上浮阁,丹炉也被毁去了,一急之下,得了疯癫之症……”   当下把诸般经过情形,尽都说了出来,不过却把他和梅蜂雪对月缔盟一事,隐了起来。   萧遥子听完之后,插口问道:“你说了半天,还未把那洞中的怪人姓名说出。”   方兆南道:“当时晚辈并不知她姓名,事后带史老前辈同去,由她遗物之中,才发觉她竟是二十年前驰名江湖的女魔头俞罂花。”   萧遥子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道:“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方兆南黯然说道:“晚嘴辈归去之时她已死去,连我那师妹也被她害死在洞中了,想来定是她伤重将死之前,出手杀害了我的师妹。   女魔头一生之中,作了无数淫恶之孽,临死之前竟然还出手伤人,当真是至死不悟,她受了数年消肤化肌之若,也算是一大报应。”   萧遥子轻轻的咳了一声,望着袖手樵隐说道:“史兄隐居在朝阳坪有数十年之久,想来定然知道此事了……”   袖手樵隐摇头答道:“说来惭愧得很,我在朝阳坪往了数十年,竟然不知鼎鼎大名的玉骨妖姬,和我邻居了十几年的岁月。”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望着方兆南道:“唉!你心中既有着这样多的秘密,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如令宝图遗失,找起来只伯十分不易!”   方兆南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大方禅师挡在那石室门日,微闭双目,合掌而立。   石室中陡然沉静下来,良久不闻人声:   张一平静站了一阵,突然大步向外冲去,口中大声喝道:   “大师请站开一些,让出去路。”   大方禅师低声说道:“暂时屈驾一会,等下再走不迟。”   张一平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举手向大方禅师推去。   出手力道甚大,推向大方掸师左肩的“肩井穴”上:   大方禅师突然睁开双目,神光如电的瞪了张一平一眼道:   “阿弥陀佛!施主要和老衲动手吗?”   肩头一侧,让开穴道之位,硬接了张一平推来的一掌,方兆南目注袖手樵隐,欲言又止。   萧遥子冷哼一声,道:“如果自信清白,那就稍等一会儿再走不迟,如再擅自动手动脚,可是自找苦吃!”   张一平一掌推在大方禅师肩上,如击在坚铁岩石之上,不但未能伤得对方,而且隐隐觉得对方反弹之劲,十分刚猛,不禁微微一呆。   大方禅师突然回目望着袖手樵隐问道:“史兄,这位张施主在你朝阳坪上养息好伤势之后,自行离去的吗?”   此言正是方兆南欲问之言,暗中凝神静听。   袖手樵隐思索了一阵,道:“当时我和冥岳中后援高手打的十分激烈,此人坐在旁边;一面疗伤,一面观战,激战一阵之后,来敌忽然自行撤走。   此人又在我朝阳坪上留住旬日之久,伤势大好,自行离去,不过,我当时并未问他行踪。”   大方禅师默然不言,凝目沉思。   又过了片刻工夫,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和尚,匆匆赶了回来。   相距大方禅师五步左右时,停了下来,一齐合掌躬身说道:   “弟子等分头查询,昨夜并未发现有人登山。”   大方禅师脸色凝重,冷笑一声,目注张一平,道:“咱们眼下之人,以施主嫌疑最大,但老衲素不愿逼人过甚,施主请三思”之后,再答老衲问话。”   张一平冷冷说道:“大师这等语不择言,不知是何用心?”   大方禅师闭上双民不答张一平的间话,口中低诵着大悲经。   这篇经文中颂赞我佛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宏愿,听来庄严肃穆,有如暮鼓晨钟,发人猛省。   一篇经文诵完,大方禅师脸色也随着变得异常平和,缓缓伸出手去,微笑说道:“千百武林同道,生死非同小可,施主何不一开善念拿了出来?”   张一平疾向后退了一步,道:“拿什么?”   大方禅师道:“血池图!”   张一平摇头冷笑道:“大师且莫含血喷人!”   大方掸师白眉微耸,庄肃。,说道:“施主。”不肯拿出图来,可莫怪老袖要失礼了。”   张一平道:“你待如何?”   大方禅师微现温色,说道:“难道老衲就不能搜查你吗?”   张一平举起双手,大师如果怀疑在下,尽管搜查就是。”   大方禅师微一犹豫,回头对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和尚说道:   “你们搜搜这位施主身上,举动之间,务求仔细,但却不得粗野。”   四僧躬身领命,一齐走向张广平身侧。   张一平倒是毫不在乎,撩起衣袂,笑道:“四位大师尽管请仔细搜查。”   四个和尚一齐动手,在张一平身上搜查起来,四僧果然搜查的十分仔细,凡是可能藏物之处,全都搜到,但却一无所见。   张一平待四僧停下手后,冷笑一声,道:“几位师父还要不要搜查在下的鞋袜?”   大方禅师一派掌门之尊,行事作人,一向光明正大,听得张一平讥讽之言,不禁脸上一热,心中暗暗忖道:“那血池图关系武林中正邪存亡的大劫,非同小可。纵然日后身受武林同道非议,也不能不查个明白。”   当下暗一咬牙,说道:“张施主既然如此说,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此言大出在场所有人的意外,四个身披裟捌的和尚更是听得呆在当地,只觉掌们师尊此刻之言,和他平常处事作人,大不相同。   方兆南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晴道:“不论那‘血池图’是不是张一平师伯偷窃,但他在江南武林道上,甚有名望,这脱鞋之辱,如何能够忍得下去?”   正待出言阻止,忽听大方掸师对四个身着黄色袈裟的和尚说道:“你们怎么站着不动,难道没有听到我的令谕?”   张一平原本想讥讽大方禅师一下,那知弄巧成拙,被武林同道敬如泰山北斗的一代高僧,竟然藉言下令,搜他鞋袜,心中好生为难。   但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又不便推托不算,只好把鞋袜脱了下来。   张一平脱去鞋袜,高举手中,冷冷说道:“几位仔细看看,还有可搜之处?”   大方禅师转脸瞧着那小沙弥,冷然说道:“客人之物,竟遭遗失,守护不力,罪无可贷,暂记三年面壁之罚,速返嵩山本院,立交‘戒持院’中执处。”   那小沙弥合掌躬身说道:“弟子谢师尊慈悲。”   大方禅师目光移到袖手樵隐身边,说道:“史兄何以也到了此处?”   袖手樵隐听得面泛怒意,双眉一耸,正待发作,忽然长长吁口气,道:“记得老樵子刚才已向大师说过了吧,我是追踪此人而来。”   举手一指张一平。   大方禅师又转脸问那小沙弥道:“你到那里去了?”   小沙弥道:“弟子寸步未离开此地。”   大方禅师冷笑道:“既然寸步未离,何以不知守物被盗?”   小沙弥道:“弟子被人点了穴道。”   大方禅师高声问道:“什么人点了你穴道,难道一点都不记得吗?”   小沙弥垂头答道:“那人出手甚快,弟子闻得风声,尚未来得及回头,穴道已先受制。   大方禅师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不言。   要知这班与会之人,都是武林中甚有名望的人,不论何人均难忍受窃盗之讥。   这小沙弥既然提不出一点可资追寻的线索,但又势难大肆搜查与会之人,只恐一个处理失当,引起自相残杀之局:   萧遥子,袖手樵隐似都看出了大方禅师为难之情,齐声说道:“大师不必为此事忧烦,当前急务,是应付冥岳之会,不论‘血池图’下落何处,待冥岳之会过后再找不迟。”   大方禅师忽然微微一笑,道:“两位高论甚是……”   张一平忽然大声笑道:“在下可以离开此地了吧!”   说罢大步向外冲去。   大方禅师右臂一横,欲待拦阻,但不知何故,却又突然缩了回来。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扬手向张一平后背点去,一缕指风应手而去。但见张一平身躯微微一颤,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了几人一眼,加快脚步而去。   方兆南忽动故旧之情,放腿追了下去。   但觉人影一晃,袖手樵隐疾如飘风般横移过来,拦住去路,说道:“他已被我用混元气功,逼出的指风,隔空打伤他的太阴肺经,中委’要穴,十二个时辰之后,伤势就要发作,就算他疗救得法,也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打通伤脉,那时我们已赴过冥岳之会,生死胜败已分,再找他也还不迟,现下放他去吧!”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黯然说道:“我不是追他。”   大方禅师目注方兆南,正容说道:“老衲有件事,想和施主商量,不知能否见允?”   方兆南道:“老掸师但请指教,只要在下力能所及,决不推倭就是。”   大方禅师道:“施主遗失‘血池图’一事,暂请保守秘密,老衲仍当暗中为你查寻,如能找出头绪,定当通知施主。   此刻宣泄此事,只恐要引起一阵混乱,老衲自知此事,或有不合情理之处,但望施主能够顾全大体,应允老衲之求。”   方兆南暗暗忖道:“那‘血池图’既已失去,原物追回之望,甚是渺茫,宣泄出来,亦于事无补,倒不如爽爽快快的答应了他。”   当下抱拳说道:“老禅师这等吩咐,晚辈怎敢不遵。”   大方禅师合掌笑道:“方施主这等顾识大体,老衲感激不尽,冥岳之会,转眼即届,此刻寸阴如金,赴会之约,万绪千端,均须在近日之中赶办完成,只恐难以会前查出那‘血池图’的下落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如若冥岳之会,能够顺利过去,老衲自当下令少林门下弟子,全力追查此图,一旦寻得,定当捷足传告,原物奉还。”   方兆南忽然觉得这短短两日夜时间中,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已然身价大增。   天下武林人物,能受素有领袖武林正大门派之称的嵩山少林寺方丈这等尊重之人,实在寥寥可数,当下抱拳说道:“老禅师一言九鼎,晚辈这里先拜谢了。”   大方禅师转头望着袖手樵隐笑道:“史兄那七星阵式,不知尚需多少时间,此次冥岳大会之中,借仗大力处甚多,尚望袖手樵隐满脸庄肃之色,接道:“老樵子生平之中未为武林留下令人追思怀恋之事,此次冥岳大会,乃老樵子一生之中,所作所为第一件舍己已为人的事。   大师但请放心,再有五天时间,大概可以功行圆满了。”   大方禅师合掌笑道:“史兄时光宝贵,老衲不多打扰了。”   合掌作礼,和萧遥子并肩而去。   方兆南赶回静院卧室之中,陈玄霜早已在房中等候,但见她仰首望着屋顶,脸上泛现着盈盈的笑意,似是心中正在想着一件十分快乐的往事。   方兆南不禁一皱眉头,问道,“霜师妹,你想到什么快乐之事,这等高兴?”   陈玄霜微微一笑,缓缓站起来,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师妹活在世上之时,你们定然十分要好,对吗?”   这一问,大是突然,饶是方兆南机警过人,也被问得呆了一呆,沉吟半饷答道:“不错,你怎么会陡然间想起这件事来?”   陈玄霜淡然一笑,道:“可惜她已经死了!”   方兆南又是一怔道:“我们把尸体埋葬在抱犊岗山脚之下,难道你忘了不成?”   陈玄霜突然一整脸色,登时满脸肃煞之气,一字一字的问道:“如我在九宫山中不出手救你,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方兆南只觉得她神情之间杀机浓重,不禁心头微生惊骇,暗忖:“她本是个不解江湖险恶的天真纯洁少女,虽然爱恨之念,强异常人,但也不致这等忽喜忽怒,莫不是昨夜受了风寒,生了什么怪病不成?”   但他口中答道:“不错,如不是霜师妹出手相救,我早已埋骨在九宫山中。”   陈玄霜冷冷接道:“我爷爷传你武功,使你在短短十余日中身集大成,列身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对你之恩,大是不大?”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授艺之恩,重若山岳,我终生一世,也难忘记!”   陈玄霜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一阵,突然流下两行泪水,幽幽说道:“这些都是过去之事,提也没有用了。”   方兆南亲目看到了知机子言陵甫宝图被窃,丹炉被毁后,气急而疯的情形,想来余悸犹存,对眼下陈玄霜忽喜忽怒之形,大感担心。   当下拉着她一双柔掌,低声说道:“霜师妹,我那里不对了?”   陈玄霜呆了一呆,反而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黯然说道:“我昨宵想了一夜,终被我想了出来……”   方兆南奇道:“你想出来了什么?”   陈玄霜道:“我想到昨天在大殿之中见到的那白衣少女,长得太好看了。”   方兆南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心中微微一跳一怔,正待开口,陈玄霜又抢先问道:“她对你很好是吗?”   方兆南暗暗忖道:“她此刻心情在激动之时,千万不可再伤她之心。”   当下笑道:“我们虽有过数面之缘……”   陈玄霜接道:“所以你就不肯要我了,早知这样,在九宫山中我就不救你了,先让别人把你杀掉,我再把他们杀了替你报仇。”   方兆南心头一凛,暗道:“她生性如此偏激,日后常在一起,倒是甚难应付……”   只听陈玄霜长长叹息一声,道:“日后我再遇上那白衣少女之时,非用宝剑在她脸上划上几道血口不成,看她还好不好看!”   方兆南本想顶她几句,忽然想起昨宵之中对她实在过份冷漠,也难怪她会这等伤心,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慰藉之言,沉吟一阵,叹道:“眼下武林之中,一片杀机,天下高手,都为着冥岳之会,抛弃了个人恩怨。   咱们既然参与了泰山之会,是必要随群豪赴会冥岳,此去生死难卜,那里还能顾到儿女私情,我纵然愿和师妹长相厮守,只怕也难如愿。”   陈玄霜涉世未深,那里知道这一番话是他情急之下,随口说出之言,略一沉忖,展颜笑道:“我爷爷曾经告诉过我甚多武功,其中有一套剑法,威力甚是强大。   但必须两人合用才行,咱们快些把这套剑法练习,赴会冥岳之时,也好合用克敌。”   方兆南笑道:“你几时学会了这套剑法,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他只想讨得她暂时的欢心,说来口气异常柔和。   陈玄霜究竟还是未脱稚气的孩子,看他神色言词之间,陪尽小心,心中忽然感到快乐起来,娇躯微微一侧,偎入方兆南怀中,笑道:“南哥哥,你真的这般喜欢我吗”方兆南道:   “自然真的喜欢你了。”   陈玄霜道:“昨宵之中,你对我那般冷漠,我越想心中越气,忽然想到你已往待我很好,为什么忽然会坏了起来?   定是为了那白衣少女,她长得那样好看,不论什么人见了就会很喜欢她,我一夜没有睡觉,想来找你大闹一场……”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还生气吗?”   陈玄霜摇摇头,道:“我知道你这般关心我,自然是不生气了。”   她微一停顿之后,又道:“我来找你之时,心里早已打算好啦!故意和你蛮闹一阵,如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就离开此地而去方兆南笑道:“茫茫浊世,你一个毫无江湖阅历的女孩子家,要到那里去呢?”   陈玄霜眨了大眼睛,笑道:“自然是有地方去了,我要找处人迹罕到的地方,把武功练好,再出江湖,先找那白衣少女,把她杀掉,然后再去找你……”   方兆南道:“你找白衣少女,可也是要杀我吗?”   陈玄霜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心里定然会很恨你,唉!   但却不知道会不会杀掉你……”   她忽然嗤的一笑,接道:“就算不杀你,我也会找一处大山深谷之中,把你用铁练锁在那里,不让你再在江湖之上走动。”   方兆南听得不由心底泛上来一股寒意,暗暗忖道:“此人爱恨之心,这等强烈,非友即敌,情爱愈深,妒恨也愈重……   陈玄霜看他默然不言,柔声接道:“南哥哥,你心里害怕了吗?”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要把我锁在深谷之中,要把我活活饿死吗?”   陈玄霜摇头笑道:“我也在山谷中陪你,每天给你做最好的饭吃,咱们终生一世都不要出那山谷。”   方兆南道:“你要把我锁在那山谷中,锁一辈子吗?”   陈玄霜笑道:“咱们白首偕老,生死与共,要是你先死了,我就自绝在你的身边。”   方兆南皱皱眉头说道:“那你要先死了呢?”   陈玄霜道:“那我就先把你杀掉,然后自己再死!”   方兆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惊惧,暗道:“似她这等深情相爱,誓同生死之事,世间甚是少有,只是手段未免有点过于残酷。   此等心念,如果常在她心中盘旋,难保她不会做出,以后总要想个法子,矫正她这等过于偏激的性情才好。”   心念转动,微微一笑说道:“这次冥岳之会,不但关系着今后武林大局,而且也关连着咱们生死,天下精英,虽不尽参与此一战中,但与会之人却都是当今一时俊彦。   陈老前辈授我半月武功,能使我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列身当今高手之名,师妹自幼追随在他身侧,想来定然学到甚多奇奥武功,但愿在此次大会之上,能够大显身手,一举成名。”   陈玄霜柳眉微扬,嫣然一笑,道:“那套双剑合壁的剑术,威力十分强大,咱们快些把它练习纯熟,到时候联剑出手。”   说完拉着方兆南奔了出去,一面口授剑诀,一面挥剑作势,一招一式的缓缓施展出手。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过去十天。   在这旬日之内,方兆南、陈玄霜日夕苦练剑术,连那静院也未离过一步,食用之物,都由那小沙弥按时送上。   其实这旬日之内,群豪大都在重习生平绝技,明月蟑少林分院中,剑气腾霄。   这日天色入暮时分,方兆南,陈玄霜尚在练习剑法,忽见一个小沙弥匆匆奔来,合掌对两人说道:“敝方丈设宴偏殿,恭候两位大驾。”   方兆南颔首说道:“我们立时就到。”   那小沙弥又合掌一礼,退到一侧,垂手而立,并未退走,看样子,是要等待两人同行。   方兆南望了那小沙弥一眼,心中暗自忖道:“看那小沙弥的样子,似是有着什么紧急之事。”   当下一拉陈玄霜,说道:“走吧!”   那小沙弥转身带路,急急向外奔去,两人紧随身后,到了偏殿。   但见烛火辉煌,宴席早已摆好,偏殿之外,到处布满了少林僧侣,各人手中都横着兵刃,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群豪已在座,大方禅师满脸庄严之容,对两人合掌一礼。   方兆南一拉陈玄霜衣袖,在两个虚设的席位之上坐下。   大方禅师举起面前酒杯,沉声说道:“老衲这儿日中,派遣门下弟子四出,探访习;冥岳地方,今午得到回报,已找到两处可疑所在,虽然伤了四个弟子性命,但总算找出了一点眉目。”   群豪个个精神大振,凝神静听。   因为这般人中,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行走,天下名山胜水,纵然没有到过,也必听人说过,但对冥岳这个所在,却是从未闻过。   大方禅师目光环扫了群豪一眼,庄严的接道:“现在距端午虽还有四十余日,但史兄的‘七星遁形’阵,已然练习纯熟,各位大都是一方雄主,家中事务想必极忙。   老衲之意,想提前赶往冥岳履约,一则早日了断这场是非,分个胜败出来,诸位也好早日返家,二则提前履约,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袖手樵隐突然站起身来,说道:“不知贵派门下弟子,寻得两处可疑的地方,距此有多少路程?”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如非那白衣少女留下的一幅绢图,只怕找上一年半载,也难找的出那冥岳所在之处。   说来各位也许甚感意外,那冥岳就在距此不远的一处幽谷之中,所以,老衲想此宴过后,连夜赶去。”   突见一个矮胖老人站了起来说道:“老夫已在此处忍了旬日之久,如果你们再不能早日找到冥岳,恕我不再等候了。   两年之后,我当率领西域高手,先找上嵩山少林寺去,如若能够胜得你们少林一派武功,再大会你们中原群豪,如果老夫不能胜得,担保百年之内,西域人物,不入中原一步。”   群豪转头望去,见那说话之人,正是施展无影神拳的矮胖老人,群豪知他性情甚坏,一言不合,立时就要出手。   虽然觉得他口气狂妄一些,也无人和他计较。   大方。禅帅一举手饮干杯中之酒说道:“老钠如果今宵不能寻得冥岳,施主尽管请便,两年之约,少林寺自会扫榻以侍。”   群豪纷纷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方兆南目光转动,四下张望,群豪济济,但却不见了疯癫未愈的知机子言陵甫,忍不注问道:“那知机子言陵甫那里去了?”   大方禅师道:“言陵甫疯癫之症,不是短期之内,可以疗治复原,留他在此无用,已被老钠派人,连夜送口少林寺去了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诸位请饱餐一顿,老衲想在初更时分,赶往冥岳绝命谷去。”   群豪纷纷举起碗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顿饭吃的鸦雀无声,用毕之后,天还未到初更。   大方禅师思虑周密,早已命人准备好水壶,干粮等物,每人一份,足够三日之用。   方兆南取了两份,低声对陈玄霜道:“师妹,还有什么应用之物未带,快去取来,咱们就要走了。”   陈玄霜摇头笑道:“我早就准备好啦!”   大方禅师缓缓起身,也取一份干粮带在身上,说道:“老袖怕那冥岳之中,食用之物有毒,特命备了干粮三天,人各一份他轻轻叹息一声,道:“三日时间,大概已够分出胜败存亡了,老袖要先走一步替各位带路。”   群豪纷纷起身,随在大方禅师身后而行。   方兆南,陈玄霜和葛讳。葛煌走在一起,十八个身披黄色袈裟,手执禅杖的和尚,和十八个身着红衣袈裟背插戒刀的和尚走在最后。   翻越过两座山岭之后,带路的大方掸师突然加快了脚步,相随群豪,也各施展轻功提纵身法,奔跃飞行于起伏不平的山坡之问。   这一行人,人数虽多,但因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是以走的速度虽快,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但觉山势愈走愈是险恶,一径如线,盘旋于绝峰峭壁之间,山风劲吹,耳际间松涛如啸,奔行的步履之声,不时惊动草中的虫蛇,急窜而出,掠衣疾过。又走了一顿饭工夫之久,到了一处形势险恶的谷口。   大方禅师停下了脚步,群豪纷纷围了上去。   此时夜阑更深,一弯新月,也被云层遮去,触目荒凉,拂衣山风,吹的群豪衣袂飘飘。   大方禅师缓缓从怀中摸出那方白绢图案,月光下仔细瞧了一阵,随手把那图案扯得粉碎,投入荒草之中,说道:“就是这座山谷了……”   当先举步而入。   群豪鱼贯相随身后,向谷中走去。   忽然四个身佩兵刃的和尚,由后面疾奔上来,抢在大方禅师身前两侧相护。   这条山谷,异常荒凉,深入了二十丈后,立时觉得阴风惨惨。   这时,群豪的心情,异常复杂,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默之中,潜在着无比的紧张。   转过了几个山弯,形势突然大变,高峰耸霄,掩去了一弯新月微光,谷中骤然黑暗下来。   由那幽谷的深处,吹出来强劲寒风,拂动着两侧的山草,一片沙沙之声。   忽听萧遥子轻轻啊了一声,举手指着前面一道黑沉沉的峰岭,说道:“那是什么?”   群豪凝目看去,只见前面黑沉沉峰壁上,隐隐现出四个蓝色的大字:“死亡之谷”!夜色中,光焰闪闪。   此情此景,这四个蓝焰闪闪的大字,更增加了这幽谷的恐怖气氛。   大方禅师合掌当胸,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大概不会错了!”   突然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群豪紧相追随,踏着那满谷荒草,疾如雷奔电闪一般。   一阵急奔之后,到了一处山岭之下,一道横立的小壁,拦住了去路,谷路至此,完全断绝。   抬头看去,那“死亡之谷”四个大字,仍然蓝焰闪闪,只是高挂在绝壁百丈之上,不知用何物作成。   大方禅师仰脸长长吁了一口气,沉思不言。   萧遥子突然低声说道:“现在天色是什么时候?”   站在旁侧的袖手樵隐,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现在已是三更时分。”   萧遥子道:“这‘死亡之谷’四个字,分明由人工制成,悬在山壁间松树之上,如我想的不错,此处八成就是我们要找的冥岳了!”   大方禅师接道:“不知何以道路断绝,已无入山之路。”   萧遥子道:“此时夜色深浓,敌暗我明,纵是寻得入山之路,也不宜就此深入,不如在此休息半宵,待次日天亮之后,再找路入谷不迟。”   大方掸师略一沉思,道:“萧兄说的不错,咱们就在此等上半宵吧!”   首先盘膝而坐,运气调息。   群豪纷纷原地坐下,各自闭目养息。   方兆南和陈玄霜并肩而坐,闭目调息了一阵后,陈玄霜突然附在方兆南耳边,悄然说道:“南哥哥,我心里有一件事,不告诉你,我一直感觉不安。”   方兆南奇道:“什么事?”   陈玄霜低声笑道:“你丢的‘血池图’是我拿来了!”   方兆南心头突然一震,道:“什么”陈玄霜委婉一笑,附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要急,不是我偷你的,我是从别人手中偷来的啦!”   方兆南道:“什么人?”   陈玄霜道:“你那位张师伯啊!”   两人谈话声音虽低,但在场之人,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耳目何等灵敏,不少人已纷纷转头向两人望去。   陈玄霜道:“不说啦!别人都在看我们了!”   方兆南也觉得此事甚大,如若此刻泄露出来,势非引起一场无谓的风波不可,微一点头,不再追问。   幽寂的山谷中,虽然坐着不下五六十人,但连一点呼吸之声,也难听到。   那身着黄衣袈裟,手执禅杖的和尚,自行分散开来,守在群豪四周。   在群豪心思之中,都有即将展开一场生死存亡的惨烈搏斗的心理准备,这半宵时光,在群豪感觉上,异常的重要。   是以,各自凝神运气,调息精神,虽在这等荒凉的绝壑之中,但群豪并不觉得如何悠长。   只有大方禅师表面上也在闭目运气养息,但事实上,他却在用心思索梅绛雪给他那幅白绢上绘制的图案。他虽已把那白绢绘制的冥岳形势图撕去,但已把图上每处细微的小节,深记心中,凝神一阵,果然被他想出了一点眉目。   睁眼望去,看到群豪正各自闭目养息,心中暗付道:“场中之人,虽然不能说豪称齐集天下武林高手,但这般人中,已包罗南。北武林道上有名人物。   那冥岳岳主纵然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只怕也难抵得注这多高人联手之力了。”一念及此,心中大感欣慰,缓缓闭上双目,运气行功,他功力深厚,片刻工夫,已觉得精神大振。   睁眼看去,天色已微露曙光,东方天际,一片银白,群豪大都行功一周醒来,个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大方禅师站起身来,抬头打量眼前山势形态,果见那丛林荒草之中,隐显出一道植种的十分整齐的苍松,似是经过人工移植而成。   只是那苍松的高矮和杂生在山坡的林木相差无几,如非事先得梅绛雪图案相示,任何聪明之人,也难看得出来。   群豪相继站起身子,但个个脸色之上一片严肃,听不到一点声息。   萧遥子缓步走到大方禅师身侧,低声说道:“大师可曾悟出那图案中相示的入山道路吗?”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那一条直通山上的苍松大概就是了!”萧遥子凝目望了一阵道,“不错,那绵连而上的苍松,确似人工移植而成。”   大方禅师回头环扫了群豪一眼,高声说道:“老衲要走前一步,替诸位带路了。”   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群豪之中,除了萧遥子,大方禅师之外,全都不知入山之路,只好相随大方禅师身后,鱼贯而行。   这一段路程,荒凉无比,满地尽都是及膝以上的野草和丈余以上的杂树,连一道羊肠小径,也看不到。   大方禅师暗中留神查看,一面数着松树,一面慢步而行,果然又被发觉了一件隐密。   原来每株松树,相隔的距离,都有着一定的长短,虽然小有差异,但尺度不大。   翻越过一座山岭,形势又是一变,只见两侧千寻峭壁,挟持着一道三尺宽窄的山谷。   那峭壁之上,生满了绿苔,滑难留手,除了由那山道中穿行而过之外,任是一等轻功也难以施展越渡。   大方禅师暗暗忖道:“如若在这绝谷两侧,暗暗埋伏下人,待人走过一半之时,再突然下手施袭,陷入这等绝地之中,纵然身有极强武功也是不易闪避。”   心念一转,回头对群豪说道:“各位请在此等候片刻,俟老衲先行渡过后,再来迎接诸位……”大步向前走去。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大方禅师缓步通过习;险恶绝伦的山谷时,竟然是平平安安的,毫无惊险。   群豪各自提气戒备,鱼贯通过那狭窄的幽谷。   这道险要的狭谷,有百丈以上的长短,如若有人在两侧山峰上,推下岩石,或者施用火攻,群豪虽都是身具绝佳武功之人,也势非被伤大半不可。   出了峡谷,形势又是一变,只见几个面貌狰狞,巨石雕刻而成的鬼形,横阻去路。   正中一个高大的石鬼,手举着一块石牌,上面写道:“招魂之牌,请君早来!”八个血红大字。   那正中巨形石鬼身后,有一个一丈多高石台,台上端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怪人,手中执着一面长幡,随风飘舞着。   只见那幡上也写了几个大字:“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虽是朗朗乾坤,但此等形势,也给人一种阴森恐怖,如入鬼域的感觉。   陈玄霜抬头望了望四周狰狞的鬼形,不觉一蹩秀眉,道:“南哥哥,这地方委实好生难看。”说完垂下头去,不敢多瞧一眼。   方兆南道:“此地称为冥岳,自然是鬼气森森了,你害怕么?”   陈玄霜微一点头,偎在他的身侧。   大方禅师当先由那鬼形之间通过,目光却凝注在那高居石台,身穿黑衣,手执白色长幡的石像之上。   他低声对萧遥子道:“萧兄,你看举幡之人,可也是石头雕刻的鬼形么?”   萧遥子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道:“看来有些不像。”   忽听九星追魂侯振方大喝一声,右手一招,一枚金环应手而出,直向那执幡的黑衣鬼形人打去,去势奇快,疾如奔电,挟着劲急的啸风之声。   那端坐在石台上,手执着长幡的黑衣人,忽然长啸一声,抡动手中长幡,划起一片劲风,把那枚疾飞而去的金环,卷入幡中,不闻声息。   侯振方暗暗吃了一惊,正待再行出手,大方禅师已高声说道:“在下少林寺大方,接得贵岳岳主断梭传讯,会合南北各省英雄,前来赴约,敬请代为通告一声。”   那黑衣执幡之人,冷冷的答道:“眼下还不届端午之期,难道你们都活腻了,提前赶来送死不成?”   大方禅师满脸庄严的说道:“端五之期,乃贵岳岳主所订,老衲等事先既未答允,大可不必遵守。”   那黑衣人挥动手中长幡,带起一阵狂风,冷冷答道:“未得本岳教主传谕相示之前,不论何人,均不能擅入一步,你们还是暂退回去,多活上几天,待限期到时,再来送死不迟。”   大方禅师正待答话,一掌震三湘伍宗汉已忍不住,大声喝道:“大师何苦和此等之人,多费唇舌,咱们既然赴约而来,难道还怕伤人不成。”他说着大步冲了出来,举手一掌,遥遥劈去。   第二十一回 死亡谷禅师布阵     伍宗汉所发凌厉的劲风,应手而出,直向石台上的黑衣人撞击过去。   他在接口说话之时,早,暗中运气,这一记劈空掌风,用尽了全身功力,劲道级是威猛,掌风远达寻丈,力道仍是不减。   掠空,挟着无比的威势,猛击过来。   他手中的长幡足足一丈三尺长短,举手扫击过来,刚好可及伍宗汉停身之处。   伍宗汉打出的劈空掌力。吃那黑衣人长幡上带起的劲力二挡,化解于无形之间,长幡挟着劲风,已然近身。   伍宗汉吃了一惊,迅疾向后退了三步,避开一击。   这黑衣人惊人的臂力,不但使得伍宗汉大骇而退,就是大方禅师和萧遥子他们也为之吃了一惊。   大方禅师探手从随行弟子手中取过了一支禅杖,暗中运集全身功力,满脸庄严的缓步走出,低声对伍宗汉道:“伍兄,请让老衲接他一招试试。”   石台上黑衣人仍然是原坐的姿势不变,除了两只手臂活动以儿下半身从未动过,一丈三尺的长幡在他手中运用起来,挥舞自如,轻若无物。   大方掸师向前走了四五步,停下了身夭横举禅协冷冷说道:“老衲想领教一下,施主的……”   那黑衣人不待大方禅师把话说完,大喝一声,举幡扫击过来,劲风若啸,声势异常的骇人。   大方禅师双手握杖,横抡而出,硬接一击。   但闻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石台上黑衣人端坐的身子忽然一阵颤动,而大方掸师肩也摇了两摇。   但闻大方禅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一招“力扫五岳”铁掸杖疾向黑衣人手中长幡击去。   耳际间金铁大鸣,历久不绝,刹那间铁仗,长幡已硬拼五招。   这五招招招如排山倒海般,群豪虽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见过无数惊心动魄的阵仗,但这等打法,也是初次相见,都看的目瞪口呆。   那白绢作成的长幡,早已被两人几招硬拼之下,震的片片碎裂,随风飘去,黑衣人手中的长幡,已成一支铁件。   德高望重的大方掸师,接连着几招硬接之后,似乎已经动了怒火,略一停息,举手又是一杖击去。   石台上黑衣人举幡又硬接下一击后,忽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大方掸师慈眉微耸,凝目望去,只见那黑衣人身躯微向后仰,靠在身后石壁间,显然这几杖硬拼硬打之下,已使他筋疲力尽。   大方禅师不禁暗自一叹,缓步向石台走去。   忽见那黑衣人一睁双日,满脸泛出痛苦之情,怪叫一声,举起铁件,当头劈下。   大方禅师似是未料到,他还有再战之力,而且陡然间发难出手,看来势又急又快,不觉心中大怒。   他心中暗道:“此人臂力如此强猛,留着终是祸害。”   心念转动之际,铁禅杖横顶举起,接过黑衣人下击的一柠之后,反臂一杖,猛然击了过去。   这一杖用尽他全身功力,威势非同小可,只见那黑衣人,连连张口喷出鲜血,手中铁抒也应手飞出。   大方禅师瞧了两;良,暗自奇道:“此人分明已被我内家反震之力震死,何以尸体不会跌下石台”待他仔细看去,只见那黑衣人上半身虽然由石台上倒垂而下,但下半身却仍然保持端坐的姿态不变。   此等情势,看的人大惑不解,大方禅师还想纵身跃上石台,去看个究竟,萧遥子已抢先行动,纵身一跃,凌空而起,飞落在石台之上。   仔细瞧去,不禁心头一震。   原来黑衣人的双腿被一条黑索捆在石台之上,两面辟骨处,被铁练洞穿,反扣在石台上面,是以,他虽有千斤神力,但去难以移动身躯。   他缓缓举手撩起黑衣人长衫,让台下群豪尽见其情,然后一个倒翻,飞下石台。   大方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这冥岳岳主,八成就是男;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了,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了。”   抬头望去,只见前面耸立着各式各样的鬼形,大都是巨石雕刻而成。   陈玄霜望了那被锁在石台上的黑衣人一眼,忽然叹息一声,说道:“这人不知被锁在这石台上好久时间了,唉!他每日和这石雕的鬼形为伍,难道心中一点都不害怕么?”   方兆南道:“他害怕也没法子啊!”   陈玄霜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说过,要把方兆南锁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幽谷之事,不禁芜尔一笑问道:“南哥哥,要是你被人锁到这里,你心里怕是不怕?”   方兆南摇头笑道:“真要有这一天,怕也没有用了!”   陈玄霜虽然深情款款的说道:“不论你到什么地方,我都要和你守在一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自然就不用怕啦!”   这时方兆南抬眼望去,只见群豪都已大步向前走去,于是轻轻一拉陈玄霜的衣袖,说道:“赶路!”   大方禅师在四个少林和尚前后护拥之下,走在最前,每走上两三丈远,就有一个石头雕刻成的鬼形。   这些奇形怪状的石人,脸上都涂着各种色彩,拿着奇奇怪怪的兵刃,远远望去,栩栩如生,使人有不辨真假之感。   虽然是光天化日,但太阳光芒,在这里也似乎减弱了不少。   眼下群豪,虽然是久走江湖之人,但也没人遇到过这样怪异之处,除了那手执长幡的黑衣人外,深入了四里之遥,竟然未再见看一个活人。   除了沙沙的步履之声外,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音,即使一声咳嗽,也听不到。   大方禅师逐渐加快了脚步,片刻之间,又深入了三四里路:   一阵山风吹来,花气扑面,浓郁幽香,醉人如酒。   萧遥子忽然停下脚步,大声说道:“这是什么花香,老夫怎的从未闻过?”   经他这么一说,群豪全部感觉到这花香之味十分怪异,香味之强,生平之中,从未闻过。   举目看去,只见前面有一座茂密的松林,拦住了去路,浓烈的花气,就从那松林中传了出来。   大方禅师目光转动,仔细打量了那松林一阵,但见躯干笔挺,枝叶随风摆动,这片松林虽然密茂,但却毫无怪异之处。   他仍不放心的回头问道:“萧兄请看这片松林,可有什么埋伏么?”   萧遥子道:“林中纵然暗设强弩毒器,外面很难看出。”   大方禅师接道:“老衲之意,是指这片松林,是否布有八卦、九宫等奇门阵式?”   逍遥子道:“单依外面看来,这林中之树,大都是数百年以上之物,而且林形天然,似非人工移植而成,那妖妇不过利用这片天然松林,周围加以人工布置罢了。”   他久在深山大泽之中行走,对于森林形势,一望即知其年代多久。   大方禅师一挥手中禅杖,道:“这松林既非奇门阵式,咱们进去瞧瞧吧!”   群豪一齐举步,紧随大方禅师身后而行。   这片松林看去茂密,但并不深长,不大工夫,已出松林。   放眼看去,满地红花,浓香都从那花上放射出来,人近花海,香味更烈。   奇怪的是这片花海,一色艳红,不见一朵杂邑显然是由人工植成。   这片红花,占地足足五十亩大小,依着两侧的山势形态,形成一道狭长花道,红花中间,有一条白石铺成,仅可容一人通行的小径。   阴风森森的鬼域,到此突然一变为艳红夺目的绔丽景色。   陈玄霜一路行来,尽见些巨石刻的鬼形,此刻骤然见此一片花海,不禁四下张望起来,低声问方兆南道:“南哥哥,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未见过?”   方兆南摇摇头,道:“这花瓣式样,形状甚怪,我也没有见过。”   大方禅师突然纵身一跃,飞跃在那白石头小径上,大步向前走去。   群豪鱼贯而行,沿小径穿行在红花丛中。   一路行去,毫无阻挡,转过了几个山弯,红花突然中断,眼前是一片广大的空地。   绿草如茵,松竹摇风,又是一番悦目景色。   遥见一座孤峰,矗立在绿草地中,茫茫白雾,沿山四起,形成一片烟云,把那座孤立之峰,笼罩在烟云之下。   大方禅师虽有甚好的目力,也难辨那峰上景物。   萧遥子举手指着那孤立山峰,道:“那座罩满白雾之峰,大概就是冥岳了吧?”   大方禅师仰首思索了一阵:“不错,晴空万里,艳阳照射下,仍是烟雾镣绕,阴气沉沉,仅从这外形看来,就不致有错了。”   萧遥子仰脸长啸一声,道:“咱门完到那峰下瞧瞧再说。”   说完当先放开脚步,向前奔去。   群豪跟着一齐施展轻身飞行功夫,疾如星飞走丸般,紧随着萧遥子身后,奔向那坐烟雾缚绕的孤峰。   片刻工夫,已奔行了三四里路,到了那孤峰之下。   举目瞧去,只见蔽山白雾腾腾,浓如云气,群豪虽然只相距那孤峰三四丈远,但仍然看不出峰上景物。   大方禅师轻轻一皱眉头,道:“那来的这层云气,笼罩全山袖手樵隐史谋遁突然插口接道:“大师可觉出此地天气有什么不对么?”   他一提群豪立时警觉,只感到接近孤峰之后,天气突然热了许多。   只听一声冷笑,道:“老夫生平之中,从不信邪,我就不信中原的武林道上,有会妖法之人。”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那身怀“无影神拳”绝技的矮胖老人,正放步向前走去。   袖手樵隐冷冷说道:“西域大漠,冰天雪地,自是甚少见过火山……”   那矮胖老人突然回过头来,道:“什么?”   大方禅师怕两人言语不合,引起冲突,赶忙接口说道:“东南半壁山河,常传火山爆发之事,不知兄台是否听人说过”萧遥子接口说道:“史兄一提老朽茅塞顿开,这等群山绝峰之中,何来这一块肥沃之地,想此地千百年前,定然是一座火山,爆发之后,留下那座孤峰,火浆泛滥,山倒壑平,留下这块平地,那坐孤峰,只怕仍然是座火山,才会泛起烟雾……”   忽听大方禅师沉声说道:“那是什么?”   群豪定神看去,只见那浓重的白雾之中,缓缓伸出一面巨大的横牌,上面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道:“绕山烟雾之中,含有毒瘴,非经相邀,且莫登山尝试!”   那矮胖老人看了那探出的横牌一眼,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他正待向大方禅师询问,那张横牌之后,慢步转出来三个人。   三人一字排开后,举步走了过来。   但见一片夺目艳光,看的在场群豪,无不心头一动。   原来并肩而来的三人,乃是三位绝世美人。   正中一人,年龄较长,头挽宫譬,背插宝剑,怀中抱着一柄形:口鹿角,赤红。口火的怪形之物,蓝衣蓝裙,美丽的粉靥上一片漠然。   右面之人,一身红衣,长发披垂肩后,手执拂尘,身上也背着一柄宝剑。   左面一个,一身白衣如雪,长发披肩,怀中抱着一对玉尺。   大方禅师目光锐利,一望之下,已然认出那白衣少女,正是在明月蟑上,自伤左肩的梅绛雪。   此刻,她那娇丽无伦的脸上,冷若冰霜,见不到一点笑容。   三人并肩而来,衣袂随风飘动,走近群豪六尺左右之时,一齐停下脚步。   那块巨大的横牌,并未随同三女而行,由两个全身黑衣的大汉抬着,停在山脚峰壁之下。   只见那正中的蓝衣少女,微微一欠娇躯,樱唇启动,一缕清音,婉转而出,脆如银铃一般,说道:“你们可是来赴那招魂宴的人么?”   她声音虽然娇脆好听,但词意之间,却是冷做异常。   大方禅师合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不错,在下等都是履约赴宴而来。”   蓝衣少女仰脸望着无际的苍穹,说道:“家师传梭递简,邀请诸位赴宴绝命谷中,好像是端五之日,此刻距相约日,还有一月之久,诸位不觉来的太早些么?”   大方禅师满脸肃穆的答道:“不知令师和什么人订下端五之约?”   蓝衣少女道:“家师传梭作简附函之中,曾经提过此事,老禅师就记不得吗?”   大方禅师冷笑一声,道:“令师自说自话,片面定下端五之约,老衲等难道就一定要遵守不成”蓝衣少女忽然微微一笑,道:“这么说将起来,诸位是定要提前赴宴了?”   大方禅师道:“既然来了此地,难道就这样退走不成?”   蓝衣少女略一沉忖,道:“好吧!诸位既然这样坚决,那就请随我来吧!”缓缓转过娇躯,率先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在四个红衣弟子护拥下,当先而行,群豪鱼贯相随。   片刻工夫,已到了那烟雾环绕的山峰之下。   这时那蓝衣少女忽然一转身,向左面走去。   大方禅师微微一皱眉头,只好随在身后而行,心中暗暗忖道:“我始终和你”褓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纵然有什么暗算诡谋,也让那么你施展不及。”   忽闻衣袂飘风之声,袖手樵隐史谋遁和萧遥子并肩追了上来,超越大方禅师,紧随三女身后,相距不过五六尺远。   那蓝衣少女回头望了两人一眠笑道:“两位如果不放心,咱们走在一起好么?”   这两句话,言词异常犀利,萧遥子和袖手樵隐史谋遁相互瞧了一眼,微微一笑,大步追了上去。   原来两人老谋深算,两目交投之下,已然交换了心意,都觉得此时此地,不是争名斗气的时间,她既然出言讽刺,那就干脆来个将计就计的和她们走在一起。   蓝衣少女举止大胆无比,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和萧遥子并肩而行,而且言笑风生,毫无拘束之感。   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兰如踌,醉人似酒。   但见她美目流盼,先打量了袖手樵隐一阵,又回头望着萧遥子,娇声笑道:“你那只眼睛,可是从小就瞎了么?”   萧遥子独目中神光闪了两闪,道:“老朽年纪老了,瞎了一只眼,也不放在心上。”   那蓝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之人,你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武功定然不弱。”   萧遥子冷冷答道:“姑娘这几句颂赞之词,不觉说得太唐突么?”   蓝衣少女笑道:“我说话素来有根有据,决不凭空预测。”   萧遥子道:“愿闻其详。”   蓝衣少女侧目凝沸,娇声说道:“我如说出来,只怕你听了心中不快!”   她故意把两句话声音提的很高,使身后群豪全都听到。   萧遥子暗暗骂道,“好个刁恶的丫头!”口中却不得不故示大方的笑道:“老朽年近古稀,心若止水,不论什么难听之言,也能听得入耳,姑娘但请放心吧!”   蓝衣少女道:“一个身有缺憾之人,大都是心有自卑自贱之感,正如你刚才所说,心若止水,不易为声色犬马所惑,那正合了练武之人的要诀,神意容易集中。   你瞎了一只眼睛,心中自然有着极深厚的自卑自贱之感,对那最难堪破的色情之关,定是敬而远之之人,学起武来,一心一意,旁无杂念,武功的进境,自是要比常人来得迅速,如果我臆断不错,你恐怕还是孤身一人!”   此等之言,在她年轻少女口中说出,竟然是面不改色。   萧遥子纵声大笑,道:“姑娘高论,老朽甚是佩服,可是老朽是个不解风情之人有负雅意了。”   那蓝衣少女微笑答道:“如你解得风情,也不会这样孤孤单单了。”   两人的对答之言愈来愈高,身后群豪大部听到,白发红颜,这般相互讽讥,听得群豪个个心中暗笑。   那蓝衣少女和萧遥子相互讽刺了几句之后,突然又转脸望着袖手樵隐史谋遁,问道:   “你贵姓啊?”   袖手樵隐冷冷答道:“老夫素来不愿和人斗口说笑。”   蓝衣少女笑道,“无怪你一脸冷若冰霜神情,一眼看去,就知是位呆头傻脑之人,和你这一身装着,真是表里如一,比起你那独眼同伴,可算无独有偶了。”   袖手樵隐怒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肯和你一个女娃儿说笑!”   蓝衣少女娇笑道:“我生来就爱说笑,你不爱听,我就偏要说给你听!”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需知老夫手下素不知怜香惜玉,你如想试试老夫手段,那就不妨胡说八道几句!”   那一直未开口的红衣少女,此刻突然插口笑道:“大师姐,和这种泥塑木雕的人谈笑,你也不觉得乏味么?咱们身后现有三师妹的情郎,大师姐想寻开心,何不叫他来呢?”   那白衣少女秀眉微蹙,冷冷接道:“二师姐又要和小妹过不去了。”   蓝衣少女突然一敛笑容,冷冷说道:“谁要你们接口啦,当真就不把我这大师姐放在眼中了?”   红衣少女急道:“小妹不敢。”   白衣少女却默然垂头,不发一言。   蓝衣少女眼珠儿转了一转,登时又恢复了一脸柳媚花脸的笑容,侧脸儿望着袖手樵隐,道:“你不知借玉怜香,定然也是个绝子绝孙的老光棍了?”   袖手樵隐脸色大变,右手一扬,疾拂过去,口中怒喝道: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取笑老夫?”   拂出掌势劲风如剪,疾如电奔。   蓝衣少女娇躯微侧,罗袖疾摆,迎向袖手樵隐的右腕击去,口中仍然娇笑道:“果然是莽撞之人。”   袖手樵隐心头微凛,暗道:“此女年不过二十上下,竟然能把内家真力贯注罗袖之上击出,冥岳中人,果是不可轻视。”   心念之间,右腕已疾沉收回,左手食中二指一并,点向蓝衣少女“曲池穴”。   蓝衣少女娇声说道:“啊哟!当真是郎心似铁,出手无情。”   说话之间,人却猛然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袖手樵隐一击,罗袖一挥,当头击去。   袖手樵隐听那拂来罗袖,暗劲激荡起轻微的啸风之声,和一股淡淡幽香,心知这一击,蓄藏了极强的阴柔之力,左臂横举一架。   蓝衣少女拂来罗袖击中袖手樵隐之民立。、觉得一股暗劲,反弹而出,心头微微一动,暗道:“这老樵子好强的内劲。”   当下运力”几分真力,罗袖搭在他臂上不动。   袖手樵隐虽把一击接下,但感觉到左臂一麻,几乎承受不住,心中亦暗生惊服。   两人暗中相较内力,但表面上看来,却是别有一番撩人风情。   那蓝衣少女罗袖搭在史谋遁左小臂不动,甚像扶注他手臂借力而行,又故意走的春风俏步,柳腰摆动,风情万种。   但随行在身后的武林群豪,大都能看得出来,两人看似香艳并肩而行,实则正各运内家功力相拼。   那蓝衣少女搭在袖手樵隐身上的罗袖,早已贯注内力,毕直的放在臂上。   两人这样行出了七八丈远,蓝衣少女突然收回搭在袖手樵隐臂上的罗袖,娇声笑道:   “你这样大年纪了,怎么还没有死啊?”   袖手樵隐经这一阵耗拼内力,已知强敌不可轻视,左臂上筋骨麻木,微感酸疼,,如若那蓝衣少女再不收回罗袖,百步之内,自己决难再这样耗拼下去。   他一面暗中运气,活动气血,一面冷冷答道:“老樵子无儿无女,死了也没人替我扫墓,急个什么劲呢”说话之间,已到一处山壁的转角之处。   蓝衣少女突然停下身子,回头望着大方禅师说道:“老和尚,绝命谷已经到啦!”   大方禅师满脸庄肃的走了过来,说道:“请姑娘带路入谷。”   他气度威严,不苟言笑,那蓝衣少女竟然不敢取笑才他,娇躯一侧,当先向一道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谷之中走去。   萧遥子横身拦住习。红衣少女,紧随蓝衣少女身后而行。   红衣少女在萧遥子身后,袖手樵隐却抢在红衣少女身后而行,白衣少女紧随袖手樵隐身后,大方禅师带群豪鱼贯而入。   走完狭谷,景色忽然一变。   但见横宽十丈,纵长无际的山谷中,植满了花树,树上开满了各色花朵,但那花朵的形状,却是从未见过,正和那白衣少女绘制的一般模样。   绚烂夺目的花海中,有一道四尺宽窄的黄沙小径,蓝衣少女回头笑道:“黄沙路短,诸位最好是走慢一点。”   萧遥子大声笑道:“葬身花海,死亦无憾。”   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独眼鬼,你可认识这片花树名称么?”   萧遥子冷笑道:“死谷野花,那还会有什么高雅的名字?”   蓝衣少女道:“我料你也不认识,这花名叫‘销魂兰’,凡睹此花之人,非死不可,而且死的黯然销魂,凄凉无比。”   萧遥子呵呵大笑道:“姑娘这么一说,倒教老朽想起一句话来,有道是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像老朽这等行将就木之年,能死在这五色缤纷的花树丛中,不知是几世修来之福,只是姑娘这等双十年华,貌美绝伦的人,死在这花树阵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蓝衣少女娇声笑道:“你年近古稀,才似初解风情,幸得花树无知,不辨者丑,不致拒绝你一番殉花美意了。”   此女言词尖酸刻薄,骂起人来,真是入骨三分。   萧遥子本想反唇相讥,但转念忖道:“我是何等身份之人,再和她斗口下去,被她骂出更难入耳之言,那可是大不划算之事。”   走完那黄沙径,到一处草坪之上,绿茵如毯,大约有四五亩地大小,四周群花环绕,景色极美。   蓝衣少女突然停了下来,高声说道:“诸位请委屈一下,坐在草地上养养精神,等待召魂宴开之时,我们再来相陪。”   她说完话,一挥玉手,对两个师妹说道:“咱们走啦!”举步欲去。   大方禅师沉声喝道:“姑娘请慢走一步,老衲有事请教。”   蓝衣少女秀目转动,瞟了大方禅师一眼,笑道:“什么话?   尽管说吧!”   大方禅师满脸庄肃之色,说道:“蓝衲虽是应邀赴约而来,但事先并未答允令师端五限期,眼下之人,都是武林中薄有小誉之人,个个事务繁忆势难久等,烦请早行禀报令师,要她快些出来相见,既是诚心邀约我们,那就早些分个生死存亡出来。”   蓝衣少女望望天色笑道:“此时已然快到午时,家师侍客盛宴,至迟不会超过子夜,诸位远道跋涉,也该休息一下,免得死难瞑目。”   忽听一个粗厉冷漠的声音,说道:“什么盛宴不盛宴的,老夫又不是为了馋嘴跑你们这里赏花饮酒来的,快去告诉你那师父,要她立刻出来相见,烦得我心头火起,一把火烧光你这片花树。”   蓝衣少女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又矮又胖的老人,大步由群豪中走了出来,不禁一皱眉头,道:“你是什么人,说话这等放肆?”   矮胖老人纵声大笑,道,“老夫甚少东来,纵然说出我的名号,谅你这个黄毛丫头,也难知道。”   蓝衣少女脸色突然一变,那经常泛现嘴角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失不见,冷冷答道:“既然甚少东来,想必是西域中的人物了?”   那矮胖老人听得微微一怔,暗道:“这丫头聪明,竟然猜出我来自西域。”   略一沉思,矮胖老人答道:“不错,老夫正是由西域而来天山神拳白作义,便是老夫!”   蓝衣少女冷笑道:“你万里迢迢由西域赶来送死,当真是在劫难逃,作法自毙。”   白作义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要出口伤人,可别怪老夫动手教训你了!”   蓝衣少女神色冷漠,淡然说道:“边荒之区,还会有什么惊人技艺不成”白作义大声喝道:“一个小毛丫头,也敢藐视老夫,不给你一点教训,那还得了?”   右手一扬,遥遥击去。   蓝衣少女看他举手作势,遥遥击来,心中已知对方定然要打出劈空掌风,赶忙暗中提气戒备。   那知对方拳势遥遥一击,立时收回,丝毫不见动静,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糟老头儿,莫不是虚张声势,自找下台之阶吧!……”   心念至此,忽觉一股暗劲,无声无息的撞了上来,而且力道奇大,只感心头一震,不自主的退后三步,如非早已运气戒备,这一击势必当场重伤不可。   要知无影神拳,乃天山门中绝技,中原武林道上,无人会此武功,蓝衣少女虽然身负绝技,但也不知白作义何能在一挥手间,无声无息的发出暗劲。   白作义打出一记无影神拳之后,笑道:“这不过是薄施小惩,再要口出不逊之言,可别怪老夫出手伤人了!”   蓝衣少女容色苍白,默然不言,凝神静站了片刻,突然一晃双肩,疾如电奔,直抢过来,右手一挥,手中那形如鹿角,赤红似血的怪兵刃,猛向白作义点去。   原来她被白作义一记无影神拳震伤了内腑,运气调息,无法接口,但她功力深厚,调息一阵,立时复元,出其不意的欺身而上。   白作义左袖一拂,疾向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上面扫去。   蓝衣少女兵刃出手极快,但收回之势更快,不待白作义腕袖拂中,突然自行撤回,玉腕翻转之间,舞出一片红光。   白作义只觉眼睛一花,四面八方,都是那耀目,红光攻攻到,心头微凛,疾向后面退去,却不料蓝衣少女左手一指点来。   这一指来的出其不意,诡异至极,白作义一时避让不及,只好挥手硬接一击,但觉被她指力点中之处一阵剧疼,赶忙收回手臂。   蓝衣少女一指得手,纵身跃退出一丈多远,笑道:“这叫‘千夫一指’,还你点颜色瞧瞧,如果心中不服待会咱们两人再好好的打一架试试。”   群豪目睹那蓝衣少女诡异手法,个个心头一办暗道:“此女武功路数,变化难测,实是不可轻敌。”   白作义仔细一瞧伤手之上,青了制钱大小一块,这一指如被点在要害穴道之上,势非重伤当场不可,暗自叹道:“中原武林人物,当真是高手如云,不可轻视。”   大方禅师一挥左掌,四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迅快的移动身躯,手横戒刀,拦住那蓝衣少女的去路。   蓝衣少女柳眉一扫,冷笑道:“你们可是想找死么?”   四个和尚只管挺胸举刀,拦住去路,对蓝衣少女喝问之言恍如未闻。   大方禅师高喧一声佛号,接道:“姑娘暂请止步,老衲话还未完,眼下高手如云,姑娘等三人自信能闯得过么”蓝衣少女秀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心中暗暗想道:“老和尚此话说的倒是不错,但凭我们三人想闯过他们拦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我们布置尚未就绪,师父一也难赶来相援,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要吃大亏。”   她刚才挡受白作义无影神拳一周,已知眼下之人,个个都是有着独擅绝技,轻敌之念,已然消去甚多。   当下,她故作镇静的笑道:“怎么?难道还要我们姐妹留在这里陪你们玩吗?”   大方禅师乃一派宗师之尊,为人十分庄严,此女这样放荡之言,把他们问得顿了一顿,一时间难想出适当的措辞回答。   沉吟半晌,大方禅师才肃然答道:“老衲乃佛门中人,生平不喜言笑。”   蓝衣少女微一沉吟,道:“看来你好像是这次赴会冥岳来的首脑人物了?”   大方禅师道:“承蒙他们抬举老袖,暂由老衲出面和令师洽商诸般细节。”   蓝衣少女道:“不到盛宴大开之时,家师只怕不会现身。”   大方禅师道:“令师也未免太爱故弄玄虚了,天下英雄受她邀约,大都赶来此地,她还不肯出面相见?”   蓝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不按函上指定约期而来,怪得那个。”   大方禅师道:“凡来履约之人,都已事先备了干粮,用不到令师再尽地主之谊了。”   蓝衣少女暗暗想道:“看来这者和尚是想把我们留此以作人质,此刻师父布署尚未就绪,我如和他们冲突起来,不但援手难以及时赶来,而且还将牵动全局,衡量轻重,只有暂时拖延时间。”   心念电转,当下娇声笑道:“家师坐息未醒,势难立刻出见。”   大方禅师接道:“那只有委屈几位暂时留在这里,待令师现身之后,再走不迟。”   蓝衣少女回头望望那红衣少女,和白衣少女,笑道:“这么说来,你要留我们三姐妹作人质了?”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插口接道:“何至留作人质,拖延时刻,不出面相见,先杀你们三人,然后一把火烧光你们这臭花臭树。”   蓝衣少女道:“你好大的口气,你自信能够烧得了么?哼!”   大方阐师接道:“这个很难说了,江湖之上,虽有规戒,但令师做事,太嫌过分,群情愤动,难免越规,届时老衲亦无劝阻之能。”   蓝衣少女心中暗暗急道:“师父尚不知敌势如何,待我回禀,如若这老和尚持强留住,不让我离开,那倒是一件麻烦之事。”   原来大方禅师担心那冥岳岳主,在这花树林暗设埋伏,故而坚留三女,不放她离开。   蓝衣少女沉忖了一阵,笑道:“你们既然要见家师,我就去请她来此。”   大方禅师略一沉思道:“你们三位之中,难道定要你去不成?”   蓝衣少女笑道:“随便你们指定谁去吧!”心中却暗暗忖道:   “他们不肯放我,原来把我看成三人中首要人物了。”   大方禅师目光缓缓由那红衣少女掠过,投注梅绛雪身上,正想开口,指定梅绛雪去,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如指定她去,万一引起她师父怀疑,岂不弄巧成拙,陷害了她?”   心念一转,伸手指刀;红衣少女道:“那就请这位红衣姑娘去吧!”   蓝衣少女瞧了那红衣少女一眼,笑道:“二师妹,老和尚看上你了。”   红衣少女听得蓝衣少女喝叫之言,才缓缓站起身子,笑道:   “可是要我去请师父么?”   大方禅师冷笑一声,道:“子夜之前,如果令师还不现身,那就别怪我们下手毒辣了……”   他目光一掠那蓝衣少女和梅绛雪,接道:“这两位姑娘就别想生离此地。”   九星追魂侯振方紧接了一句,道:“还有这一片花树,也将尽化火灰。”   红衣少女举手理理鬓前散发,娇声笑道:“可别吹的太大,我们如没有布置,也不会请各位来啦!”   说罢,轻摆柳腰,款步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一挥手,几个拦路的和尚立时撤向一侧,让开一条去路。   红衣少女神态从容的由几个和尚之间走过,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笑道:“这花树阵外有一种日夜弥漫的毒瘴,无色无味,诸位最好守在此地,别乱走动,如果擅闯这花树阵中一步,中了毒可是咎由自取。”   也不待大方禅师等回答,纵身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但见那娇小玲玫的背影,在花丛中闪了几闪,隐逸不见。   大方禅师举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三十六个随来弟子,突然迅快的交叉移动,片刻间,布成一座阵式。   萧遥子微微一笑,问道:“这阵式可是贵派扬名天下的罗汉阵么?”   大方禅师笑道:“不错,这罗汉阵,敝寺向不轻用,共分大阵、小阵两种,大阵需要一百零八个弟子布成,小阵三十六人,可惜贵派中弟子,尚未赶来,要不然老袖也可睹贵派名扬天下的五行剑阵了。”   萧遥子道:“大师尽管放心,我在入山之时,沿途早已留下敝派暗记,由明月蟑起,直到此地……”   袖手樵隐史谋遁插口接道:“咱们是提前赶来赴约,只怕贵派中人不知此事,时间难以赶上……”   那蓝衣少女忽然娇笑一声,接道:“最好他们能及时赶来,在子夜之前,进入这绝命谷中,也免得我们多费一次手脚。”   萧遥子不理那蓝衣少女,敞声大笑一阵,接道:“咱们决定提前履约那天,老朽已派了守在明月蟑外的门下弟子,赶往武当山去,要他们兼程赶来,计算时日,大概这两天就可赶来,今日不来,明天定可寻来此处。”   大方禅仰脸望望天色,道:“老衲甚望贵派掌门人神钟道长,能亲率门下弟子赶来,贵我两派中昔年一点误会,也可借此会面之机化解。”   萧遥子道:“大师放心,老朽掌门师侄,对你我两派昔年一点嫌怨,早不放在心上了,少林,武当,渊源甚深,昔年一点误会,又从老朽身上所起,我早已对神钟试侄解说清楚了。”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现下相距子夜时间尚早,咱们倒真该藉这段时间养息一下精神了。”   说着当先盘膝而坐,闭目养息,群豪纷纷坐下,重重把那蓝衣少女和梅绛雪,围在中间。   梅绛雪目光环扫了围在身外的群豪一眼,也随着坐下娇躯,把抱在怀中的一对玉尺,放在身前,她自从进入花树丛中之后,从未讲一句话,一直寒着脸,似乎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不足博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