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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关东
第一章 森林里的十三头狼     他曾在无际的大漠中粉碎了风沙七十六骑的组织,在最酷寒的黑龙江中擒下滚龙王薛游;他曾在热得可以烤熟鸡蛋的地方停留过,也曾横渡过最可怕的喀曼拉嘎勒维亚山谷;他曾做过七省巡抚见了也要下拜的官,也在当卧底时在市肆干过杀猪的:他杀过人,也曾经救过人;如今心甘情愿地仍在他最钦佩的人门下做事。   他二十岁,样子一点也不难看:他的剑杀过他所要杀的人,十多年来,只有一个能逃出他的追捕和追杀。   他从不激动,而敌人激动或俱怕的时候,正是他抓人杀人的时候。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就像一只狼追捕一头鹿。   但,当他接获这个对这帮无恶不作已罪无可赦的人之决杀今后,他不顾一切地追捕这个仇人和他的手下们,无论为公为私,虽然,他知道自己恐怕不是对方的敌手。   他一个人,对方十三个。   问题对方也是一头狼;当他还没有学会拔剑时,对方已作了二十多年狼了。这人是他唯一追捕不着的人,而且差点丧生在对方的手下。   他侥幸地逃了回来,三年后的今天,他无法不再度追杀。   他的人冷傲、孤僻、坚忍。   他的剑诡秘、辛辣、快速。   他的手坚定;他的身法是箭的飞驰。   土壤很湿,林中不见一丝阳光。他舔舔干裂的嘴唇,看来今天要流血了。   积叶中散布着血的腥味,泥土也有冒血的意味。他用膝盖顶着地面,手肘支抵着,他的脚稍一发力,人便像脱弦般射出,掌即落地,快得像一支箭,稳得像一座山。四肢第一寸骨肌都配合得没有一丝瑕疵。   四肢健全的人的确不少,能真正运用四肢者,却少主又少。   他不动时像一座岩石,他的眼睛发亮,尤其是在如此幽冷暗惨的林中。   这的确是森林,黑得有一种死亡的感觉。他在这黝黑的大丛林已潜伏了三昼两夜;在他还没有把敌手一一歼灭时,他绝不退却。   他一直都保持冷静。   这是第三个晚上了,从他踏入这座山林起,当他知悉他的仇敌在京城作案时,他就感觉他一定会与敌人再度交手;当他最崇敬的人分派他和三名同僚捕捉这干亡命之徒时,他就感觉得出血的腥味:当他经过家乡,发现他过去的恩师友朋全给杀了,他知道他已没有退路了。   四个江湖上黑道凶徒闻名丧胆的高手分四条路追缉,但就是给他迫上了。对方意图穿过这座山林;这座山林不易穿越,但穿过了便一定安全。所以他们要准备粮食银两,他们沿途劫杀,也把遭劫的人家斩章除根,灭门屠杀。这是他们做事的惯例。   只是,他一路追杀过来。一路都听闻这十三人凶残作为。   他决不会放过他们。   他要活捉他们。   或者杀了他们!   第三夜。   这是森林的最深处。   这里有百丈高木,树皮布满了厚厚的青苔,而且发出磷光——这是森林里唯一的光,正在闪动着它的恐怖。野兽的嘶嗷正向它所占领的天地发出哀鸣。   有血。   一头野犬死了,刀插在它的咽喉。   有血未必有人,有刀却必有人在。   因为野兽也会流血,但除人类以外就没有用刀的野兽,在这种地方,偏偏有人;但没有任何人作任何移动,也没有人说话:要不是那柄刀,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会有人!要不是磷光闪烁,根本不会知道那堆怪石正是十三个人。   “嚓!”一柄火折子亮了。   现了十三张狰狩的面孔,虫兽的怪鸣骤然停歇:磷光和火光的闪耀下,就像十三个从地狱来的恶鬼!   还是没有人说话。   良久。   一个声音响起:“有人已追来。”   另一个哑沙的嗓子:“让他来吧。”   一个女子清脆的语音:“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又一个缓慢的声音:“那是谁?”   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冷血。”   似乎是怔了怔,沉默。又一人道:“他不该追入森林中来。”   似是一声叹息,一个温和的语音,“我们在火云坎杀的那家人,正是他其中一名师父的家人。”   这时人折子忽然暗淡下去,看来马上便要媳灭,暗蓝色的光芒作最后的跃动。   一个声音响起,冷酷、无情又有无比的威严;他的话像一柄沉厚的宝刀:“他在尾随我们,不出十里一定碰上;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各自分散,林外第一站集合。”我们全数齐集,他们四师兄一旦会集对付我们,那就更不好惹了。咱们分开来,让他轻敌,反而好办。   话很缓慢、很阴沉、很可怕,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话很简洁,可是实际上却讲得很快;当他开始说出第一个字时火已开始摇晃,最后一字说完时人才摇灭:当最后一个字语音仍在回荡时,他人已去。   火光灭了;磷光便再度显目的闪烁:然而这里已一个人没有——十三个人都走光了。   但却不是没有人,是有一个人。他在人走后,磷火尚未重现时到来的;他像一座岩石,坚定、冷静。   他的确来得太快了些。   他马上找到了那把用尽的火折子,隐约有一抹笑意:“他们旨在分散目标,但最终一个个都得死!”   他的手更坚定。   他是他最敬佩的人四名最得力助手之一,铁手、无情、冷血、追命——他是冷血。   他也有他自己的真正名字,但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便是“冷血。”   此际他也不见了。   丛林又口复虫兽的呼号,磷火的权威!   一个人走着,他的脚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居然没有一丝声响,单凭这份轻功。已足令人刮目相看了:况且他根本无心走路。   他不怕冷血。没有人能比他的箭更快;现在他的箭已搭在普上,一触即发,只要冷血一出现,他足可把冷血射穿三个窟洞!何况江湖上还没有“冷血”这个名字时,他已是武林中闻名丧胆的“血弓冷箭”田九如了。   想到这里,他倒希望冷血快些出现,死在他手中:也许,也许银两也可以多分一些。   一想到那些花花白白的银子金子,他不禁笑了,笑得好开心。只要一出这座森林,便没有人会追捕得到他们了,他可以好好的享用那些银子……只是那该死的家伙,还要单身追入林来,岂不是送死!   他又笑了。那小子真不要命。他怎样也想不出天下有什么人能接下大哥三招的:况且他田九如也不是好惹的。   时已子夜。夜雾已逐浓渐厚:他闻到一种腐臭和潮湿的味道,哺哺道:”该找一个地方休息了……”   他在一处停下,他跃上左旁的一株大树,迅速地用枝叶编织成一座粗床,但又溜了下来,把夜行服上的三根铁丝扣搭在草床上,然后又攀向另一株大树。   没有人敢偷袭田九如,因为偷袭田九如的,结果都是一样,死!   当你以为能暗算成功时,田九如的箭便穿过你的后心。   田九如在第一株树桠上编了小草床,暗算的人只要向草床一出手,震动了草床的铁丝,等于惊醒了田九如,那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田九如又能一箭穿心了。   这只是田九如的反暗算方法之一,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设计下,他的冷箭下,所以别人宁愿明斗,也不愿暗袭田九如。   田九如的箭法和反暗击术是第一流的,轻功也非常高明。只是另一株树大高,田九如飞行了六七丈,便只得用手攀爬其余十丈了。   他把箭插好在背羹里,手足并用的迅速地在上爬升。   想到冷血被他一箭穿心时,他不禁又笑了。   他本想哈哈大笑的,可是他笑不出。   他只有三尺便到达树顶了,但树顶上有一个人冷冷地望着他,就像两道寒冰的刺人。   田九如打了一个冷颤,喊声道:“你……”他的手也不敢再攀爬了。   那人的话更无情,更像冰:“你的一切我看见。”   田九如蓦然一声暴喝,纵身而起,飞掠冷血的头顶居高临下,来反击冷血。   只见他人尚在半空,黑夜中寒芒一闪,“铮”的一声,剑出鞘,又已还鞘。田九如的身驱如大鹏鸟般的在黑夜的上空一顿,蓦然向下沉落,掠落之处,鲜血飞洒成一条长带形。   “蓬”!田九如的身躯跌落地下。   田九如临死前还想起大哥的一句话:“没有得到最后的胜利、抑或敌人仍然未死,绝不可得意,否则必悔。”   可惜他再也不能后悔了。   冷血慢慢滑下树来。他绝不浪费任何精力,而在该当们为时全力而为:他绝下多出招,但一出招就致人死命;所以他只有四十九剑招。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正可形容这样的一个人。   他到了地面,看见了田九如的尸体。田九如死了。   只是他此刻绝无笑意,因为他杀的不是大敌,仅是名敌人而已。   直正的放手还在前面等着他。   他大步从田九如身上跨过。   第二章 伏 击     夜未央,雾更浓。   此外有两人。静坐,良久未语。   忽然一人开口:“有人来了。”   另一人道:”仍在一里外。尸   刚才的那一人接道:“我们得马上准备。”   “应用暗器,”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大叭.”小……”   他的”心”字未出,剑芒已现,此人一声怪叫.反手攻了一百零八刀。   难免同时间劈出一百零八刀,又不带一丝刀凤的,天下除了”披风刀”史三金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披风剑”、早已闻名天下,而且弟子满天,九清上人的一手“乱披风剑法”,的确已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史三金早已向往“乱披风剑法”,但九清上人嫌他邪气太重,不肯相传。结果史三金立誓要创出一套刀法来克制“乱披风剑法”,终于被他练成“披风刀法”,虽未可完全克制“乱披风全法”,但却是“披风剑法”的大敌。   和“披风刀”史三金走在一起的人,是披风派的叛徒邵双影:史三金的那套刀法,是从邵双影的“披风剑法”中苦思出来的;而“披风夺命”邵双影的“乱披风剑法”,听说只在九清上人一人之下。   史三金见精光一闪,立时守了一百零八刀,身形暴退,疾退中竟又攻出一百零八刀;攻守皆宜,只要敌人有追击之想,必伤于刀下!   但史三金知道;这种刀法要把冷血伤于刀下,简直是梦想,他只想挡下冷血一击,邵双影便可及时抢攻,自己也可换过气来了。他正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只可惜他遇的是冷血。   遇到冷血只求无过也不能!   当史三金的第二次一百零八刀劈出时,邵双影也同时出毛披风夺命剑法果然惊人,一出便是一百八十八剑,一气呵成,如剑墙般泻下。   披风剑本来就是讲求快、准,但像邵双影那样快那样准,实在少之又少。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冷血。   遇到冷血邵双影的剑法再快也没用。   因为冷血才是快剑。   史三金错了!   史三金一见寒芒暴射,便只求自保,其实冷血只亮剑,未出剑。   但史三金也未必是错,如果史三金不守招的话,恐怕冷血的剑已刺了出去!   如此一来,史三金的二百一十六刀竟完全白砍了。当他身形暴退时,冷血也随身而至,当史三金第二百一十六刀刚刚使完时,邵双影第一剑刚刚施展之时,冷血的剑“嗤”地刺进史三金的喉咙中、然后反身出剑,邵双影第一剑尚未到,剑已刺入他的喉中;漫天剑影一闪而没。   只剩下冷血的剑发出阴冷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懔。   史三金的身躯“砰”地撞在一株树干上,身子随树滑坐下去,树干被带过一列血渍。   他至死也不明自自己是怎么中剑的!   但邵双影明白。   只是他也明白得太迟了。   冷血剑已回鞘。   冷血的剑是在最适合的时机下出手,一击必中。   邵双影剑刚发出,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注意自己的剑是否命中,或是对方如何招架,邵双影也不例外。   而冷血的剑偏偏在此刻刺出。   邵双影只见精光一闪,咽喉一凉,便已中剑,可以说连招架也不曾,根本就来不及。   冷血冷冷地道:“我告诉你,让你死得明白,在一里外的不是我,是你的同伴。”   邵双影一面退,双眼暴瞪,一面道:“我错了,我错了……”   他至死才明白。   冷血忽然一声暴喝:“液出来!”   同时寒光一现,向身后刺去!   他的身后是一株不大不小的树。   他的剑正是刺向那株树。   只不过他的剑除了刺中树身外,还穿过树身!   一声修呼。   树后跌出一人,手按腹部,踉跄走了几步,手中剑呛然落地,嘎声问,“你怎知?……”   冷血一字一顿地道:“你的轻功是第一流,我未发觉,佩服;这里的打斗虽短,但一里外的那人也该到了!”   冷血突然冷笑一声,接道:“当我说道‘同伴’二字时,你在树后震了一震;其实我只是怀疑你在,而发现你是在你一震之后。”   那人勉强干笑两声:“我的轻功……没有失败……我……”   人忽然栽倒下去。   “千里独行”左于羽一生爱轻功如命,却连半步也未曾施展便死于冷血剑下。   冷血手抚剑身,喃喃道:“第四个。”   “仙人掌”徐天过为人慎重、小心,他的仙人七十六掌也着重稳健、沉厚,他从来未敢轻视冷血。他只有一人。他实在有些怕了。   他不知怎么反过这几天,怎么穿过这森林。   他的冷汗淌下,愈来愈多。   他觉得自己的步履很紊乱,又像不止于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望,他怕望见的是明亮的剑尖。   他刚才看见日九如已死。   田九如的武功在他之上。   他是不是也会死在这里呢?   说不定冷血就在前面等他。   想到这里,他蓦然抬头,前面有一人。   林深、雾重、夜未央,那人就像是死人!   是死人!   田九如!   徐天过只觉得头皮发炸。   徐天过亲眼看到田九如的尸体,也亲自证实过田九如的确已死了,但田九如就在他面前。   仙人掌徐天过的确是呆了。   但在同时间,徐天过脑海中立时有了决定。   田九如的确已死,现在看到的若不是鬼魂,便是人为!   鬼魂出现是不可能的!   那只有人为。   是什么人做的?   只有敌人才这样做!   那是最可怕的敌人!   冷血。   徐天过是何等人物,他一想到是冷血,脑中闪过:冷血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答案自然是要对自己不利。   只要自己对田九如的尸体觉得俱怕,冷血便可趁机一击成功了。   那么,冷血在哪里?   从徐天过见田九如的尸首起至现在,只是一眨眼间的工夫,徐天过却立时得了结论:冷血一定在后面!   只要自己全神贯注于前面,冷血才可从后作致命一击!   徐天过发出一声清啸,身形尚未回转,猝然反手后击七掌。   只要冷血是在后面正欲出击,那七掌的粹击一定能命中,只要冷血中掌,徐天过只要反身再加七掌便可夺去冷血夕命,   “蓬蓬蓬!”   徐天过七掌击中了三掌。   他心中一喜,反身七掌击出,七掌皆命中,只是徐天过的心骤然一沉,背后被一剑穿过!   冷血是永远把握最好的时机才出剑的!   徐天过应变不可说不快,只是他遇着的是冷血。   遇到冷血不如先跑去自杀更好。   徐天过反过身来,左手捂住伤口,一步步向后退,右手食指颤抖着,指着冷血,“我怎没想到……你就藏在尸身后面……否则田九如怎能站得那么稳……”   冷血冷冷地道:“凭良心讲,杀你实在有些冤枉;只是你不该参与行动,也不该暗算我师父一掌。”   徐天过并没听完冷血的话,便已往下倒,正倒在倚于树干上左千羽的尸首旁。左千羽的尸体多了十个掌印,凹了十块肌肉,掌力直透树身,把左千羽的肌肉陷入树身。仙人掌并不是浪得虚名,果然霸道!   徐天过一倒,把左千羽也扯倒了。肉留在树干上,留下十个血手印。   血已呈紫色,因为左千羽逝去已久。   死人还要挨十掌,实在死得难以瞑目。   冷血的嘴角似有笑意。   “第五个。”   第三章 中 伏     破晓。晨曦透入林中。   森林中倒有一番新的气象。   这里是森林的另一处,大树和野竹间隔林立。   这人站在竹林与巨树之间,野竹虽粗大,巨木虽宏伟,那人立于竹树之间,却一点也不觉得矮小。   他像大石。   忽然,人影一闪,一人飞驰而至!   来人相貌平凡,一脸忠厚,嘴角总是挂着笑意,看来像是一个中年得意的商人。   凭他这副相貌,就没人会相信他是在黄山一役中,一夜间连诛三百余名白道高手的诸葛贤德。   他的身法不快,只是根本不想快;人一到,便停下,绝下拖泥带水。   他向这一人一揖,恭身道:“贤德见过大哥。”   那人动也不动,只是“嗯”了一声。   诸葛贤德道:“我已探听清楚,我们已死了五人,都是在昨夜被杀的。”   那人纹风不动,只是“嗯”了一声。   诸葛贤德继续道:“死的是左十一弟、田六弟、徐八弟,邵九弟和史十弟。”   那人依然没动,只是“嗯”了一声。   诸葛贤德又道:“冷血现在正向南截杀,不久将遇上马十二弟,请大哥指示。”   那人冷哼一声:“马四海魏明飞与阴阳无极黄喜山在哪儿?”   那人问得快,但字字句句皆铿锵可闻。   那人问得快,但诸葛贤德回答得也快:“马十二弟在南方十里以外。魏十三弟正在全力赶助马十二弟,不出一刻赶到。黄七弟在西向十三里。阴阳五弟就在二里外的竹林中。”   诸葛贤德答得快,而且有条不紊,惊人的是事事皆了如指掌!   那人冷冷地道,“集合四人,给予冷血重击!”   诸葛贤德忙揖身道:“是。”   那人道:“一切由你主持,用计为宜。”   诸葛贤德又一声“是”,转身奔去。   那人又道:“慢。”   诸葛贤德立即止步,那人道:“堪与冷血交战的,唯老三老四二人;指望能胜他的,独我与你,你的一切小心为上。”   语音忽顿,那人盯住诸葛贤德,一字一句的道,“此击不成,派老四出手,老四若有不测,金子你代保管,下一可——有——失!”   最后四字听得诸葛贤德全身一震,那人又道:“去吧!”   诸葛贤德两个起落,纵身不见。   只可惜他听不到那几声冷笑。   冷血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对劲。   这是他自入森林以来第一次感觉。   三天来一直是他追杀对方,而今他突然有被追杀的感觉。   这的确是很可怕的感觉。   野兽往往知道什么时候有暴风雨,哪里有流血,也往往能嗅得出死亡的到来。   他一直追踪三里外的人,但那人突然消失。他竟被人反跟踪了一段路,当他发觉时,那人已消失不见。   他甚至觉得西面黝黑的丛林中有人正向他伺视。   他第一次手心渗出冷汗。   他第一次遇见“敌手”。   他不怕,只是觉得很刺激。   因为他是冷血。   只不过他已漫无目的地走了十五里路。   “漫无目的”对他来说,是件少有的事。   但他坚信目标会出现的。   他的手更稳定。   突然,他觉得死亡的意味更浓了。   杀气煞气逼近!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一沉,身子一沉,竟落入一个网中!   陷阱!   网在迅速收缩!   漫天暗器飞射而至!   那人还是站立在竹与林之间。   他背负手,抬头,中午的太阳很毒热,那人却一点汗也没有。   他突然道:“老二该在这时候下手了。”   冷血第一次有了恐惧。   他一直是追杀者,眼看着一个个被他追赶的人惶恐、求饶,最后不免一死,而这次,他是被猎者,他在网中。   他知道,只要网一收缩,他全身不能动弹:那时才是最悲惨的时候。   所以他立即出剑,根本不理暗器飞击,创光门动,削断了五根巨索。   而在同时间,他中了三样暗器。   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的剑仍一般稳定,快,而准。   巨索再被割断八根,网已困不住冷血。   他又中了一枚长青芒,身形却破网而去!   他知道,现在冲不出去,一切便完了!   他的身形如一支箭,直斜射向地面!   而在此时,一人已自左角闪至,用的竟然是左手剑法。   冷血手中寒芒一闪,此人翻身而倒,但另一人又欺身前。冷血人尚未沾地,对方反手“落魂剑”已至!   他只觉左肩一痛,显然是被刺中一剑,但对方也逃不出他那一剑!   他的脚刚落地,又一人窜出,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式天山雪鹰剑法!   换作平时,冷血根本可以对付他们,只是现在他是中伏;他已负伤,而且对方猝击在先,冷血根本不知敌方有多少!   冷血只觉眼前一阵发黑;黑中剑光闪动,在这种时候偏偏遇上这样的剑术高手!   冷血以剑支地,而对方的剑,已夹着尖锐的风声划到!   那人还在竹与林之间。   他一直望着天,在隐约的竹叶稀疏的叶缝,透过几道闪动的阳光。   他喃喃自语:“不知冷血死了没有?”   当剑尖离冷血的咽喉只有三寸时,冷血突地一声暴喝,全身向后翻丢!   他受伤已重,必须休息,他必须速战速决。   所以他挺而走险。   当他迅速向后翻倒时,对方的剑也顺招向下疾刺!   剑始终离冷血咽喉三寸:只当冷血身子碰地时,这一剑便绝避不开去!   只是当冷血向后翻之际,长剑已从土中拔了,倒戳而上!   如果冷血的处境不是这样险,对方就不敢继续逼杀:对方不逼近,这剑便无效。   冷血的命就悬在这一剑上!   那人的剑眼看就要刺入冷血的喉咙时,便觉腹前响起一道急风:他还未来得及躲避,冷血的剑已把他开了膛!   血喷射而出!   在地上的冷血就变成血人,也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砰!”   那人倒了下去,就在冷血的身旁。   冷血全身乏力,他知道此际绝不能接下任何一击!   他必须知道此际是否尚有敌人!   有!   那人正看着他,手中有一柄淡蓝色的剑!   阴阳无极!   那人仍在竹和林之间。   他忽然垂下头,看看地上孤独的长影。   “他们下会是冷血的敌手。”   阴阳无极!   他早已准备这一击,只是现在他迟迟未发,只是因为他心中早已恐惧。   他看不出冷血伤在哪里?伤得重还是不重?   而冷血仍躺在地上,两眼就仙两道冷寒的剑光,像已刺进他的骨髓里。   他亲眼看见冷血中伏、落网,又脱伏、破网而出!   他亲眼看见冷血中镖、中剑,也看见冷血出剑!   他亲眼看见首先是魏明飞中剑身亡,接着马四海也死了,最后黄喜山也倒下了。   他亲眼看到他们一个个死了,却不知他们是怎样死的。   但他无法不相信他的眼睛。   他知道冷血受了伤,等着他出击。   他知道这是杀冷血的最好机会。   他知道当他的剑一划出,自己可能先死了。   所以他握剑的手颤抖着,迟迟未出。   只是他不知道冷血根本已无力出手。   他不知道冷血刚才只是在等死。   他不知道冷血身上的血有一半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一个人流这么多血,铁打的也难以支持。   他更不知道冷血现在已回过一口气了。   ——世上有一种人,只要给他回一口气,他就能重新立起,击败敌人。   突然冷血站了起来,嘴角似有一丝笑意。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你不出手?”   阴阳无极全身一颤,尚未开口;冷血阴阴地接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他再道:“一个人在他应出手时不出于,早就该死了。”   阴阳无极根本听不清楚,但寒意更甚,颠声道:“你……”   冷血道:“我出手。”   “手”字才一出口,“嗡”然寒光暴长,冷血已出击!   “铮!”   冷血的剑被阴阳无极硬生生架住。   冷血冷冷地哼了一声,长剑划过阴阳无极长剑,斜刺而出!   冷血根本不用收剑。   他的第一剑似是为了第二剑而出:第二剑似是为了第三剑而出:剑剑相连,只有最后一剑除外。   从没有人能接下冷血的最后一剑。   冷血从未发过这一剑,当那一剑刺出时,是将全身苦修的功力聚集一起,一击无敌!   就是冷血已身受重伤,对冷血这一剑的劲力亦无影响。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冷血有四十九剑,面最后一剑当然便是第四十九剑!   五年前那唯一能逃出他的追杀的大敌,已把他击得重伤。但却不敢再逼近下毒手,只因冷血已聚起最后一击。   所以那人还是先行避了开去。   “涮!”   冷血的第二剑居然也被架住。   冷血的眼光略有一丝惊异,第三剑又已刺出!   阴阳无极一声怪嚎,冷血的长剑贯胸而过,捂胸而退。冷血一柄刀似的盯住他。   “你居然能接下我两剑!”   阴阳无极这时已死去。   阴阳无极本有机会杀死冷血,现在却死在冷血的剑下。   阴阳无极不但比其他八名死者功力高出数音,在江湖上的名头也最响亮,不过他在这十三人中,功力仅排第五。   若不是冷血已负伤,阴阳无极也许只能接下冷血一剑而已。   那人依旧仁立于竹与林之间。   他就像一座山。   他忽然抬头,一条人影飞驰而至!   诸葛贤德。   诸葛贤德一揖身,尚未发话,那人冷冷地道,“冷血并没有死。”   诸葛贤德一愣,即答:“是。”   那人冷哼一声:“既然冷血没有死,魏明飞、马四海、黄喜山、阴阳无极就该死了。”   请葛贤德又一愣,他本来就是要报告这几件事,但那人都已先知晓了,只得答道:   “是。”   那人目中精光一闪。   诸葛贤德的口才,在此人面前,简直全派不上用场。   诸葛贤德道:“只是有一样!冷血已负伤。”那人霍然转身,诸葛贤德又道,“而且伤得不轻。”   那人沉吟了一阵子,道:“那就够了。”   接着道:“派孟行雷去。”   诸葛贤德道,“是,”   那人又道,“你保护银两,无论孟老四是否能除冷血,后日破晓我们将穿林而出。”   那人又望了望天,缓缓地道:“今晚将会有一场暴风雨。”   今晚的确会有一场暴风雨。   而且还有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   自己是否还能在激战中生存呢?冷血想。   每个人都要生存,要生存就得击败阻碍自己生存的人;但是否每个人都能击败自己的敌人呢?   他一共有五处伤口;四处是为暗器所伤、一处是左肩的剑伤。   当他脱网而出时,已把全身功力集中,暗器虽能命中,但未及深入便被内力逼弹出来:   这四处伤口虽能令冷血鲜血淋漓,但仍不致令他倒下。   可是他左臂是在半空中受了马四海的一击:入肉五分,长三寸,所以那一阵子剧痛,令他一时丧失了战斗能力。   冷血把他的伤口都包扎起来。   他知道今夜至明日如不能追杀到其他的人,到了后天一出森林便再也无法可施。   他知道追捕愈来愈难了。   他知道对手愈来愈强了。   他知道对方只剩下四人。   第四章 六道闪电     第四夜。   森林中的大雷雨果然惊人。   雨未下,雷声隐然,甚至震得人耳膜发痛。   虫都不叫了。   没有一丝风。   闪电刚刚过去了。   孟行雷知道冷血快要来了,是以他手中的斧握得更稳。   他从来不等人,也从来不怕任何人。   如今他在等人,眼色有一丝不安。   满山林木,似是重重鬼影。   他屹立不劝,手心已开始冒汗。   他甚至等得有些焦急了。   他等的是冷血。   又一道闪电过去。   在闪电的一瞬中,一切事物都是静止的。   冷血从来不知道在电光的灰白中山林是苍白得如此可怕,像恶魔正张口吞噬一切。   他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觉得有一股杀气,他闻得见,听得出,也感觉得到!   但杀气是从哪儿来的呢?   他额上有了汗。   他希望有第二道闪电。   闪电。   蓦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   孟行雷在一刹间瞥见了冷血:他从没有见过冷血,但知道这人一定是冷血。   冷血就在前面五尺!   冷血也在同一刹那间看见了孟行雷。   孟行雷就在他面前五尺。   电光一闪而没。   山林又回复黑暗。   孟行雷和冷血依然站定,谁也没有动。   冷血是一头狼,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出手。   孟行雷是一头怒狮,储备精力全力一击,一击势必惊人。   只是怒狮子往往是扑杀者。   第四道电光!   刹时,寒光暴射,精芒急闪!   飞斧已劈出,剑才出鞘。   斧钺卷起惊人的呼啸,疾劈而下!   剑后发而先至,“嗤”地迎向斧头。   整柄利斧被一剑激荡回去。   在第一回合上,冷血就占了上风。   冷血闪电般刺出三剑!   “叮叮叮”!   两人原来的方位已急换。孟行雷翻斧砸开三剑,就停止了攻袭。森林中回复黝暗不见五指,唯等第五道电光时,全力一击!   第二回合,一攻一守,各未占便宜。   双方知道是遇到了敌手,都在等待第五道电光。   二人想法俱同,谁都没有动。   这是暴雨的前夕?还是流血的前刻?   冷血立刻在检讨自己,他忽略了孟行雷的斧,不但善攻而且宜守,斧面贴身,便是一面大盾牌;斧离身便是猛烈的砍杀,只是过于躁急。而自己胜在出剑疾快。   孟行雷也在反省,他开始时太过轻视冷血的快剑,也绝想不到冷血一柄薄剑上能蕴含这么可怕的力量,故在第一回合中失利。他害怕冷血那种迅疾、诡异的剑法;但只要他只守不攻,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五道电光!   同时间剑闪斧飞!   冷血连攻出五剑!   孟行雷也连守五斧!   一个只攻不守,一个只守不攻,正是互相克制。   冷血五剑都被挡了回去。   忽然,冷血又斜刺一剑!   这一剑更加诡异、疾速,而且和以前的剑路全然不同。   冷血和孟行雷交手了九剑,这第十剑是冷血苦思出来克盂行雷飞斧的剑法。   冷血之所以能战无不克,除了因为他的坚忍和智力、功力外,是因他不断在检讨自己。   孟行雷一愣,冷血的剑已刺在他胸膛上。   黑暗中“叮”一声,孟行雷的胸膛竟有金钱交鸣之声,冷血一呆,盂行雷的胸前竟溅出了星光!   冷血素来对自己的剑很有信心:只要一剑能杀人、他绝不用两剑杀死一个人。   只要那人是确确实实的中剑,就绝没有什么好活的了。   现在他的剑刺在孟行雷心房偏左的位置上,孟行雷忽然有一种似惊似喜,奇异至极的表情。   冷血一呆间,未能及时收回剑时,孟行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巨斧由上至下疾劈下来。   斧未到,声势惊人!   冷血心一惊,根本已来不及闪避,“铮”一声,长剑疾刺迎而上!同时间,冷血身形暴退!   “当”一声,剑斧已相交。   冷血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剑尖传来,若非他早已借势飞退,只怕已被震重伤,但这下子亦不好过,他只觉有二处伤口已迸裂,有血水流出。   他必须速战速决,因为他要留下精力来对付更厉害的敌人。   只是在第二回合中,冷血尽落了下风。   他在诅咒着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在这种情形下,任何疏忽皆足以造成死亡!   孟行雷外号“铁甲索命斧”,铁甲二字起因,是在他身上正穿着一件刀枪不入的“混元宝甲”。   自己的一剑,正刺在孟行雷的宝甲上。   交手十一剑,却一点便宜也占下到,是他几乎从未有过的事。   刚才的第三回合,令二人的方位又更换,双方都不敢再贸然出招。   他们都在等待第六道闪电。   冷血突然发觉他衣衫已湿透,原来大雨倾盆;他已分不出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微微喘息。他忽然发现对方也在微微喘息。   空气逐渐紧张,周遭的压逼更重。他们渐渐变成大口大口的喘息;雨势急奏出了生命挣扎的音乐。   冷血知道,在第三回合中必会分出胜负:若不是生,便是死!   第六道电光呢?   他们全神以待,下敢放松任何一瞬,也不敢作任何无谓的移动。   冷血的手更坚定。   盂行雷隐然已有笑容。   第六道电光呢?   飓然,电光一闪,就像死神的宣判。   剑光闪动,冷血疾攻两剑,刺向孟行雷的脸和喉。   孟行雷一声怪叫,巨斧格过两击,随身欺近,正欲反击,忽地又是剑光一闪:   这一剑是刺向孟行雷的前胸!   难道冷血不知道他身上穿了混元宝甲吗?   孟行雷反攻为守,只要冷血一变招,他的斧便能及时封守,若冷血真的刺向他的胸膛,他也能及时飞劈冷血的右臂!   这一剑的确是刺向孟行雷的胸膛:孟行雷一声怪喝,右手翻飞中疾劈冷血的右臂!   当冷血一剑刺中他胸前,尚未收回去,他的斧一定能剁掉冷血的整条右臂!   只是冷血根本不收剑!   “叮!”   剑刺在孟行雷胸前,星火四迸,孟行雷忽然脸色大变,连退四步。   因为冷血并不是要把剑刺进他的肉里,只是把内力贯注于剑尖上:那一剑击在孟行雷胸膛,一半的内力被混元宝甲化去,另一半功力透过金甲,击在孟行雷胸上。   饶是孟行雷功力深厚,也难免被击得踉跄而退。   孟行雷马上知道中计了!自己若没有混元宝甲所恃,也许不会轻易被人攻入前胸,反倒比较安全了。   因为他连退四步,那一斧自然落空,当他尚未来得及收斧时,“铮铮铮”冷血又刺出三剑!   此刻孟行雷胸门大开,而冷血出剑之快令他根本来及闪避:三剑皆中前胸。   孟行雷的脸色突然发白,张大的口连半声也叫不出,这三剑震得他内脏翻腾,痛苦得难以形容。   冷血似连看也不看,又是两剑!   两剑一寸,孟行雷整个人向后疾撞向三尺外的一株树干,口喷鲜血。   血。鲜血。   这时,他的斧已收回来了。   可是,他再无力发出任何一斧了。   那五剑,足以使他的内伤已极严重。   他抚胸喘息,发现冷血正在冷冷地看着他。   “你要自杀还是我杀你?”   冷血不喜欢给敌人有第三个选择。   因为第三个选择往往是,要自己的命。   冷血的敌人只剩下三个。   他用了十八招击败孟行雷。   他不觉得一丝高兴。   他的招式共四十九招,而真正的敌手尚未出现。   左边是竹,右边是林。   雨过天晴,天正破晓,林叶滴下的水珠儿居然很清爽,野竹丛间居然也有一二声鸟鸣。   泥地上有一双足印。   足印旁有一双脚。   冷血就立在那里。   看到那对足印,冷血的血液沸腾,稳定的手也紧握着。   那是他仇人的足印。   他的仇人在昨日中午曾在此停留,而且逗留了一段时候。   今日该是最后一日的追杀了。   忽然他皱皱眉头,冷冷地道:“你该出来了。”   林中一声轻笑,如春天的黄莺:“我已出来了。”   冷血霍然回身,双眼像两把刀,道:“索命娘娘白娇娇”。   白娇娇一身素衣,不但美,而且清秀可爱,像规矩人家的闺女;她怀中居然抱了只安睡的小黑猫,很妩媚的笑着,甚至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因此,不少人都有了恻隐之心,但只要你不忍心下毒手,她可要下毒手了。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冷血。   冷血直盯住她,就像盯住的是毒蛇,冷冷地道:“果然是你。”   白娇娇笑道:“是我又怎样?你吃了我啊?”忽又噗哧一笑,“你看你:这样瞪住人家……”   冷血的双眼冷峻而无情:“你少来这套。”   白娇娇掩口笑得弯了腰:“你这人,今天怎么了?这么躁?我替你凉一凉。”突然走上前几步,掏出一面淡淡水红的丝巾,满目关怀:“你病了?额上也有汗呢,我替你擦擦。”   冷血盯住她的手,随即目光移动她的脚,说:“站住。”   白娇娇粉脸居然连变都没有变,仍笑道:“我最喜欢这种坐怀不乱的男人。我走上几步,看你怎样?我才不怕你能吃了我呢!”   白娇娇的笑靥,有说不出的风情,说不出的诱惑。可惜他遇到的是冷血。   冷血竟然也笑了、白娇娇真的又走前几步。冷血残忍地笑道:“你再走前几步看看,看我能不能真的吃了你。”   白娇娇面色微变、随即又笑道,“我相信你不敢杀我。”说完,真的又走前几步。   冷血盯着她的脚,忽然道:“我敢杀你!”剑芒一闪,疾刺向白娇娇。   剑出如电,毫不容情。   白娇娇脸色一变、身形飞闪,冷血的一剑落了空,白娇娇的一络秀发已被削去。   白娇娇粉脸煞白,咬牙切齿道:“你,你好。”忽然十指运力,竟生生把怀中黑猫擅成血浆。   那只小黑猫连咪鸣也没有一声,便死在主人的怀中。用这种残忍的手法来扼杀一只自己抚养的猫,连黑道中人也没有几个,何况白娇娇是女人。   白娇娇冷笑道:“你接了吧!”手起处,猫尸飞射而至!   猫尸和血水激射向冷血。   猫尸和猫血都有剧毒。   猫非毒物,其血亦无毒。   只是经过白娇娇的纤手,便是一沾即亡的剧毒了。   猫尸要避不难,只是血水四射,既无法用剑格,又无法躲避。   但是冷血只一翻身便躲过了。   同时间,冷血一口气攻出七剑!   白娇娇飞身而退。   七剑皆落空。   白娇娇也开始喘息了。冷血亦觉呼吸沉重。   白娇娇忽然娇眉地笑道:“凭你的剑法,我自然打不过你;凭我的轻功,你自然刺不中我;我们合作,你看怎样?”   冷血像一根铁柱,冷冷地道:“凭我的剑法,自然可以杀你:凭你的轻功,绝走不过我四十八剑。我们根本不用合作,因为我要杀你。”   话一完,飞刺一剑,更快、更准。   白娇娇身形展动,避过一剑,手中不知怎么的多了两条花蛇,白娇娇手执蛇尾,挥动蛇身,向冷血盖下!   蛇是毒蛇,正开着血盆大口,夹着风的尖啸压了下来!   只是到了半途,白娇娇眼前突现两道寒光,只觉手中一轻,白娇娇定神一看,手中只握着两条各一截的蛇尾,蛇头已被削去!   白娇娇又惊又怒,两手把断蛇扔出,飞身而起,刚好又避过一剑!   白娇娇停也不停,娇躯一直在离地丈余飞刷而过,一连又避过四剑。   白娇娇娇喘息更急促。   她也有累的时候。   她的脚根本不能碰他,因为足才落地,身形尚未飞起,背心便会被剑刺穿!   冷血的轻功只逊她一筹,冷血的剑始终离她不过三寸。   三寸!   她已觉剑寒刺骨。   “丝!”她又躲开了一剑。   到现在为止,她已避过了冷血的十七剑。   冷血的呼吸更为沉重。   他亦有累的时候。   他连停也未停,便刺出第十八剑。   森林中,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只金丝猴自树上滑落,四顾没有任何生物,迅速向地上的厚叶堆中一抓,一只草龙便被它抓住了。   它好奇的端详着手中挣扎的小东西。   忽然它转头,吓得丢弃了手中的捕获物,便一溜烟地爬上了大树。   过了好一会,它才敢在叶缝中探头张望,它小小的脑袋里永远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一丝声响便到了它的背后。   那人一直未走,一直站着。   那人就像一座大石。   那人忽然冷冷地开口:“老二,老三若不幸,今午你将战冷血。”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答道:“你呢?”   金丝猴更吓了一大跳,什么又来了一个人?   原先那人静默了一会:“你死后,我来。”   第二人平静地问:“你看我是否能活?你呢?”   那人冷冷地道:“你有五成可活。无论你活与不活,你都得血战。我有八成能活。”   那人仍然平静地问:“合我们二人之力呢?”   那人一个字一个字地答:“冷血必死。”   第二人的声音不再平静:“那么你为什么不要联手对付他?为什么要分散我们一个一个去杀他,给他逐个击杀?为什么你要最后出手?为什么你舍十成把握而取八成?为什么?”   那人一声也没响。   第二人突然停声,恍然地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人等他说了七八个明白,才冷冷地道:“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你也得和冷血一搏,无论你怎样逃,在今夜之前,他一定能找到你。所以,你还是找他的好。”   顿了顿,那人冷冷地道:“贤德,一个人独享总比许多人均分好得多,你早该知道了。”   话说完,人已消失。   第二人仍站在林间,冷汗淋漓;忽然发出一声呻吟,挨在树间,眼内充满恐惧和愤怒……   诸葛贤德。   第十八剑仍然落了空。   冷血心头却是一喜,剑锋只离白娇娇两寸!   两寸!   白娇娇心头一震,摹地一声娇叱,竟已掣剑在手,反手刺出!   剑轻盈,但另一道剑芒,更快。   “铮!”   白娇娇只觉手一空,小剑已被冷血一剑震飞!   惊恐间,冷血又刺出四剑!   白娇娇又躲了开去!   只是剑锋已离肉一寸!   剑风已刺骨!   “嗤”一声,冷血刺出第二十四剑!   冷不防白娇娇的身躯娱地向下沉去!   冷血一剑不中,整个人一时失了重心,仍然向前掠出!   当他掠出之际,反而落在他背后的白娇娇已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嗤嗤嗤”三片指甲飞射而出。   冷血一击不中,心神一栗,人跟着向下沉去!   这时白娇娇的指甲已激射而至!   冷血脚一踏地,马上拧身,以防万变!   那三枚指甲本是打向冷血的背后,冷血一回过身来,变作是打向他的前胸了!   冷血回身见白光连闪,心知不妙,“哧”地刺出一剑,震飞了一片指甲!   只是另外两片指甲,齐齐地钉入冷血胸膛上。   冷血一声怪叫,翻身便倒!   白娇娇的笑声狂妄至极:“哈哈哈……你终于栽在我手上……你也会败在我手上……哈哈哈……”   白娇娇知道,她那三枚指甲上的剧毒,足可令三头大象登时气绝而亡!冷血武功再强,但也是人!任何人中了一枚,绝不能活!   所以她笑得肚子也弯了。   冷血忽然站了起来。   她倏地止了笑,手还按着腹部,样子就像是看到了鬼魂!?   冷血出剑!   第二十六剑。   剑插入白娇娇的胸脯。   血,沿剑身摘下。   白娇娇的眼眸里充满惊恐和不信。   冷血撕开前襟,小心翼翼地把一块似袄非布的东西解下来,上面钉了枚指甲,闪动着紫蓝色的暗芒。   白娇娇似有一声叹息,终于死去。   至少她是死得明白。   她的“夺命飞甲”只要人中了,就了定不能活。   只因她的指甲是钉在冷血胸前的宝甲上,不是钉入冷血的胸前。   只是她高兴的太早,冷血也“死”得太像了。   她临死前也不禁为自己叹息。   冷血也有一声叹息。   这副“混元宝甲”是孟行雷身上剥下,没有它,至少他不可能在第二十六剑便杀了白娇娇。   只是甲上已布满“夺命飞甲”的剧毒,不但不能再穿,连碰都不能碰了。   他把“混元宝甲”弃在地上,并为它而叹息;孟行雷不知杀了多少人才得到它!   他突然发现日已升得很高了。   下午将有一场血战。   敌人只剩下两个了。   第五章 四十九剑     日头很毒,冷血竟然觉得有些眩晕。   他累了。   五日四夜的追踪和恶斗,纵是铁打的人也该倒下了。   冷血虽比铁铸的人更坚强,但是毕竟也有些累了。   下一个是怎样的敌人呢?   冷血步人一片高高的茅草。   下一个敌人一定更加难缠,,更得要花费精力。   冷血的身子已进入一望无际的草丛中。   再下一个敌人呢?他的仇人。   冷血用手分开茅草,不敢乱耗一分力。   对付下一个敌人时,自己更须得速战速决,保留精力去对付那最大的敌人,甚至先发制人,乃至暗算!   (身前和身后都是重重又重重的高茅。)   不能让敌人有先出手的机会。   (冷血用手分开前面的高茅。〕   蓦然,冷血瞥见茅草分开处露出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茅堆里,他居然不知道。   (那人像等他很久了。)   冷血一愕,那人一笑。   精光一闪!   冷血想不到还是让敌人先出了手。   冷血也想不到遭暗算的竟会是自己。   那人出手之快,前所未见!   精光一闪,冷血连拔剑也来不及。   那人居然在出剑时,还带了个可亲的笑容。   诸葛贤德。   诸葛贤德在武林上,有“黑道第一人”之称;在江湖上,却有“黑道第一刀”之称。   他的刀比平常人的刀短,比平常人的刀细,比平常人的刀巧,也比平常人的刀快。   冷血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快刀。   冷血也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使刀和自己使剑一样快、一样准。   冷血也第一次发现,死亡是离他那么的近!   冷血陡然向后飞撞!   无数的断茅划出破空的尖啸,在冷血身后飞射!   同时间他只觉胸前一凉。   他的身子仍倒飞而出,硬生生地撞出了茅堆,他一出茅丛,人突然向地一滚,随即飞身而起:剑已在手!   抬眼处,诸葛贤德正站在自己的前方,合笑而立,手中执刀。   冷血发现自己的胸前已中刀:刀入不深,但整个胸部已被血染红,他不知道自己已伤得多重,只是他握剑的手更稳定了。   诸葛贤德两眼盯住他,笑道:“好快的身手。”   冷血冷冷地道:“身手不快就逃不过你一刀。”   诸葛贤德仍然含着可亲的微笑:“我们有一点相同:你有四十九剑,我有四十九刀;从没有人选出你的最后一剑,也从没有人能逃出我的最后一刀。”   冷血突然冒出一句:“他,为什么不帮你忙?”   诸葛贤德笑容立敛,不响。   冷血竟然也笑了:“你是孤军作战,可不是吗?”   诸葛贤德忽然一笑,倏地出刀!   冷血已被称为杀手无情,说杀便杀,只是诸葛贤德更是笑里藏刀,连一声杀字也没有。   只是冷血是犯了一次错误,便绝不犯第二次错误的人。   诸葛贤德的笑容刚展,他的剑已划出!   “铮”!刀剑相交。   冷血暴喝一声,欺身连攻十二剑!   诸葛贤德连守十二刀,冷血十二剑一过,剑势一顿,诸葛贤德立时步步抢攻,刹那间攻出十六刀。   冷血硬生生地接下十六刀。   突然两声暴喝,两人飞跃于空中,相交处,刀光剑影,也不知攻守了多少剑、多少刀!   两人同时落地。   诸葛贤德仍保持微笑,双眼却像刀一样刺向冷血。   诸葛贤德的胸和腹正有血溅出,转眼间便染湿了上衣。   冷血铁柱一般地站着,双眼像剑一般射向诸葛贤德。   冷血除了原先胸膛的一刀外,小腹上亦被划中了一刀,伤势比胸膛的一刀还要重、而且,五处伤口中有四处已迸裂。   两人似已痛得冷汗直冒,但仍动也不动。   冷血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你共出了四十五刀。”   诸葛贤德笑道:“我确不是你的敌手;你只出了三十七剑。但是你比我伤得重:何况,”又笑了笑,“我还有最后一刀,‘玉石俱焚’。”   冷血瞪住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能逃出你的最后一刀,你逃不出我的最后一剑。   绝对。”   诸葛贤德大笑道:“说得好。”   刀光一闪,已破空划出一刀。   冷血长剑一振,两剑相击下又震开诸葛贤德一刀,诸葛贤德冷笑一声,陡然劈出两刀。   冷血同时间飞刺七剑!   人影倏然分开。冷血只觉左右臂皆一阵发麻,几乎连剑也握不稳。一瞥中,他只见自己两条胳臂已沾满鲜血。   诸葛贤德盯住冷血,“这是我最后一刀。”   冷血的第四十七剑突然闪电般刺出。   诸葛贤德一声叱喝,刀已铺天盖地似的飞卷而下。   冷血的剑虽先至,但一击之下,剑登时折断:冷血连看也不看,即时攻出第四十八剑!   诸葛贤德那一刀和冷血的第四十七剑交击后,已略为一顿,只是这一刀的力道非但没减,而声势更为惊人,他见冷血的剑已折,不禁大喜抢攻,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冷血用断剑所施的第四十八剑是如此精妙、辛诡和疾速。   他更想不到,冷血的第四十八剑是折剑的剑招。   像冷血这样的剑道高手,所使用的剑本应是一等一的好剑,但冷血手上的剑除了锋利和细薄外便一无长处,只是别人想不到,这才是这柄剑的一无长处中的最大优点:易折!   而冷血的第四十七剑是又快又疾是剑招里的极限,此剑一出,若被格架,剑身必折;就算是敌人避了开去,此剑要立即自行震断剑身,施出第四十八剑的断招法。   所以没有多少个人能逃出冷血的第四十七剑下,就算侥幸逃开去,也难免死在第四十八剑下。   连诸葛贤德也想不到。   只是冷血的大敌在五年前的一役中,便破了他这第四十八剑。   但那人最后还是在冷血未使第四十九剑时逃了开去。   冷血断剑,诸葛贤德反而高兴得太早,而促成冷血一气呵成的施展绝招。   冷血若不断剑,就没有如此可怕了。   可惜诸葛贤德的第四十九刀使到一半,冷血的断剑已刺穿他的喉管。   诸葛贤德的最后一刀,再也砍不下去。   他的喉咙格格作响,他是死在冷血的第四十八剑下:冷血的最后一剑未出,他实在死也不瞑目。   他的眼睛瞪住冷血,充满惊恐和痛苦。   冷血拍剑,诸葛贤德的鲜血都喷在他身上,冷血手抚剑折处,冷冷道:“我的最后一剑是留来给他的!”   诸葛贤德的眼睛像刀一般地刺透过冷血,忽然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然后才倒地而死。   诸葛贤德死了!   他临死前却看着冷血,像看透过冷血的身躯。那一种奇异的怪笑,令冷血不寒而栗。   冷血的伤口痛得要命,他自知不能再战。   但他从来不逃避。   冷血霍然回首。   果然有人。   那人就一直站在他身后,像一座岩石。   无论是孟行雷、白娇娇,甚至诸葛贤德,和这人的身份一比,简直是石头和珍珠一样。   此人的可怕的武功,似已到了无人能敌甚至不可想象的阶段,此人心智之毒,敢是绝无仅有。   冷血一看到这人,血似已焚烧,眼睛发出一种烧红了的剑的光芒,手更稳定。   仇人!   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冷血连站也站不稳,但握剑的手仍异常坚定,只因脚站不稳最多是跌倒,剑握不稳便要送命。   冷血一生中不知跌倒了多少次,还是可以爬起来。只是人人都只有一条命,冷血也不例外。   就算他一点伤也没负,能够胜过那人的机会,只有二成:况且而今他浑身浴血,五日四夜的追杀,已令他付出太多的精力。   那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那人盯住冷血浴血的身子,和稳定的手,那人身上连一柄刀一把剑也没有。   他在最好的时机才来;他从不错过任何机会;有一点他和冷血相同:不到休息的时候绝不休息,不到出手的时候绝不,一出手便一招杀人,绝不多出手,而且,他只会在最好的时机才出手。冷血也是。   只不过冷血的剑招有四十九剑,最后一剑据说天下无人敢接:当年他也因为不敢接这一剑,以致错过杀冷血的机会。   只是五年来,他苦练一剑,来克制冷血的第四十九剑。   他是否能接冷血的最后一剑?   无论如何,他今天是接定了。   因为今天是他杀冷血的最好机会。   他从不放过任何机会。   他和冷血不同的是:他有几百种守的招法,也有几百种出击的招式,只是,他只有一招用剑。   这一剑他也从未出手,只因还无人能有资格接这一剑。   但天下的人都知道这闻名丧胆的一剑。   就在今天,他将用这一招去接冷血的最后一剑。   经过他五年的苦研,这一剑专克冷血的快剑。   现在他有九成把握杀冷血。   他从不估计错误。   除非冷血能在十分之一的机会中击倒他。   冷血盯住那人,又转向地上的七八箱黄金银而,道:“你拿不回去了。”   那人沉声道:“不用你费心;你死后,我会叫人来拿。”   冷血冷冷地道:“然后拿的人都死掉?”   那人道:“是的。”   冷血脸无表情:“你让同伴一个个都先死于我剑下,是最大的败着。”   那人脸无表情:“本应死于我手下而让死于你手下,绝不是败着。”   冷血脸色一沉:“你亮剑吧。”   那人一字一句地道:“不到必要时我绝不出剑。”   那人又瞄了冷血一眼,道:“你现在的伤势,绝无胜的机会。”   冷血连眼也没眨一下:“你试试看。”   那人手仍在大袖里:“请出招。”   冷血一字一句地道:“不到必要时我绝不出招。”   那人连眼也没瞬一下:“很好。”   冷血忽然向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跨出,隐有龙虎之势;这一步跨出,就似箭搭弩上,一触即发。天下的确没有几人能接他这种玉石俱焚的全攻剑势。   那人左脚忽然向左移开尺许。   这一步横跨,就似稳如泰山,隐然有气吞山河之势;天下任何攻势,都被他这种步法所化解,而且根本无一丝空晾可攻入。   冷血的攻势全被这一记横步吞没。   冷血死死盯住那人,只要那人有一丝突变,他的剑便刺出!   冷血的阳刚之势和那人阴寒之力,正是互相克制。   人未动,招未出,煞气已重重。   两人皆汗出如雨,但连动也不动,眼也未眨一下。   日头热毒非常。   两人不到时机,便绝不乱出手!因为一剑刺出,生死立判。   所以,两人皆下肯先出手,但都想发现出对方的破绽。   冷血知道,只要知道了对方剑之所在,便能扳回劣势。   那人也知道,只要能击落冷血的断剑,冷血便形同废人。   日头已西斜。   那人浑身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冷血伤口的血已凝结,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   夜已临,月东升,是个美丽的夜晚。   只是夜的背后藏有多少血腥呢?况乎黑夜本来是属于罪恶的。   一只流萤擦过二人之间,忽然落地死去。   是被煞气还是剑气所摧?   那人和冷血的目光不禁扫向落地的流萤。   同时间,两人疾抬目,因为他们都即时醒悟,这是杀敌和为敌所杀的最好时机。   时机已到,他们便绝不放过。   刹时间,剑气剑影漫天飞起,煞气侵人!   冷血的每一寸肌肉尽是攻势,闪电般已攻出三剑!   那人双脚不动,晃身间躲开三剑!   冷血停也不停,连刺出五剑!   那人身形疾闪,冷血剑未到,人已空!   冷血根本不让对方有任何的休息机会,电掣般又刺出七剑!   那人一声惺叫,声未尽,已闪开七剑。   只见冷血浑身一片寒光,断剑厉啸飞刺,又刺出八招。   那人身形如风,八剑堪堪在他身旁掠过!   那人身法快,冷血更快,快得令人连想和看也未及、九剑又闪出!   那人身形飞退,九剑虽落空,长衫却被洞穿九个小洞,生死一线,间不容发!   冷血居然在闪身间又是五剑!   这五剑,那人是绝对避不开去了!   那人疾地双手翻飞,竟用手劈开五剑!   剑掌相交,竟似兵刃相击,铮然作响;剑掌皆被震开,剑未损,掌也无伤!   冷血目光一冷,断剑震动间又是九剑!   他绝不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   剑过去,那人股、颈、胸、臂、掌、腿、膝、踝间各有一道血痕,血未涌出,冷血飞身又是一剑!   冷血不但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而且是万分惊恐!   那人伤得不轻,但脸上隐有笑意。   冷血共攻出了四十六剑,但对方仍以空手拍接,而且是只守不攻,冷血实无一丝把握能在最后一剑杀敌,也无一丝把握能接对方的那一剑!   只是那人的剑呢?他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剑在哪里!   出剑的部位和方向是极为重要的,若能事先知道,要躲开并不太难,而寺冷血连对方藏剑的地方也不知晓,这已经吃了一个大大的亏。   但冷血不停也不顿,第四十七剑已破空划出!   那人滚身间险险躲过一剑!   冷血目中精光四射,第四十八剑攻出!   剑已断,断剑刺向喉;剑未到,剑气已足可杀人!   只是剑与剑气皆未到,那人吐气扬声,双掌一合,硬生生把剑箍住。   人影即分!   冷血的第四十八剑,那人竟乃是空手接了下来,只是那人的双掌,已鲜血淋漓。   冷血一声怪叫,第四十九剑终于刺出!   “铮”的一声,那人身前也幻起两道剑影。   冷血一剑递出,绝不回手,简直是没有办法可以去形容他的快和准!   只是当剑将至那人的胸门时,那人陡地双手自袖中一翻,两柄薄如蝉翼的银剑已刺出!   那人用的竟是袖中剑!   剑藏袖中,翻飞而出,冷血的第四十九剑攻向那人的胸前,更造成袖中剑的优势。   只可惜冷血不知道对方用的是袖中剑法!   那人右手剑疾迎向冷血的断剑,左手剑卷冷血执剑的右手:一攻一守,变化无穷。   剑花四射,冷血的断剑已震开那人的右手剑。   冷血只觉右手一阵麻痹,他的剑本可疾刺而出,但手上的力量只剩下二成,只怕剑来刺到,右臂便已给那人左手剑削下。   那人左右连环袖中剑,正是攻其所必救,守其所必攻。   冷血一咬牙,将第四十九剑剑势向上疾迎,刹时间两剑再度交击!   星火四射,两道银虹一敛,一道白光飞出!   冷血手中断剑已被震得飞出丈外,整个人也像断线风筝似的摔了出去,蓬然倒在一株树下。   冷血的剑势已衰,力已尽,那人左手剑所蕴之力,比右手剑更加沉猛,冷血在一击之下,不但剑脱手而飞,连人也被震飞!   那人左右剑影一收,飞身而起,一脚踢在冷血的胸膛上!   冷血再度飞跌,倒地不起。   冷血的全身劲道只是一口真气内力所持,而今元气已被那人一剑击散,冷血的几道伤口更加剧痛,连翻身之力也荡然无存。   此刻纵然冷血能集中圭身功力致命一击,他也找不到那人的罩门。   冷血的第四十九剑,竟逊于那人的致命一招!   冷血静静地仰卧于地,似已不再图挣扎,似已完全绝望,况且掌中无剑!   那人盯着脚下的冷血。   冷血如剑芒般的双眸,竟已变得暗惨与颓丧。   那人盯住冷血,突然笑了,笑得很开怀,把冷峻的脸孔一败为爽朗的笑脸。笑容像是改变了整个的他。那人止住了笑,望着地下死狗一般的冷血,道:“你是唯一能接下我这夺命一击而犹未死的人。你是唯一敢追杀我的人,也是唯一值得我出手的人,但你终于要死在我手中。”   那人又不住的笑了。他十几年来从没有真正的笑过,今天是第一次最痛快的笑。   能击败冷血毕竟是件非常光荣和值得骄傲的事。   冷血的目瞳似在收缩着,似有无限的痛苦,这种与肉体上的痛苦相比,皮肉上的创伤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这就是失败的耻辱?   那人袖中双剑再度扬起,短小的银剑在透射过叶缝的阳光上精光闪闪,似正炫耀着他的胜利。   那人似有一声叹息;“你说吧,这是你最后说话的机会了。”   冷血道:“我不想说话时我绝不说。”   那人冷冷地道:“你说不说话都得死。”   冷血的声音更冷得像地狱中吹来的寒风,令人不寒而栗:“现在我还没有死。”   那人瞪着冷血:“但是你已败在我手中,是不?”   冷血的目光更狡绘:“但是败了并不等于死了,是不?”   那人只觉毛骨惊然,双剑一翻,疾插而下。忽尔,眼前似是飞掠一物,闪电般已刺在他喉咙上!   那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剑光,也从不知道有这样快的剑法。   他至死也不相信。   他始终认为冷血连最后一剑也非他所敌,何况他根本掌中无剑!   但这道剑芒从何而来?   那剑把他的喉管切断,那人向后退去,目光中充满惊异、恐惧、和不信……   冷血铁山般姑了起来,目光如龟,道道刺在那人的身上。   冷血的左手,竟似铺了一层光芒,居然剑光闪动!这便是绝迹江湖已久的“剑掌”,以掌为剑,非但无坚不摧,而且防不胜防,剑随心生:但以掌为剑出手尚如此之快与准,连昔年独创“剑掌”成名的天下第一剑上官正也远不能及!   剑掌!   那人恐怖地盯着冷血的手,喉咙格格作响,无奈又发声不出,他怎么也不相信会死在冷血的手中,冷血的剑掌下!   掌已沾血,插入他的喉咙正是这一掌。   冷血目光如剑地盯住他:“我告诉你三件事:第一,你不该太有把握,以致让手下一个个死在我手下:第二,我的最后一剑不是第四十九剑,你竟和一般人相信了;而且,我的第五十剑是以掌作剑:‘剑掌’!”   那人目中充满愤恨和绝望。   冷血继续道:“第三,敌人未死,你根本不可以为胜;今日你不犯这两点。死的是我,不是你。”   那人的目光充满痛苦和后悔。   他忽然忆起自己常对手下所讲的一句话:“没有得到最后的胜利,或敌人仍未死绝,决不可得意,否则必然后悔。”   可惜他也不能再后悔。   因为他已失去悔过的机会。   他死了。   冷血盯着那人,直至那人真的死去了,他才松下每一寸紧拉的肌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展颜笑了,笑声中有痛苦的呻吟。   最后一击,毕竟是尽了他全身精力之所聚。   冷血盯住那人,因为只要敌人未死,他绝不疏忽;此际他放松每一寸肌骨,只因敌人已真的死去。   冷血的叹息是为了那人的死,因为这样的敌人实在少见,他本来不该败也更不该死的,只怪他得意得太早了。连这样的高手也死在一时疏忽下,冷血也不禁为他而叹息:他实在不该有独占财宝之念,以致他的手下都一一死在自己的剑下。   冷血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因为他已完全胜利,以一个人追杀十三名武林高手!   冷血的笑声中夹有痛苦的呻吟,因为他的一股真气和斗志至此惧已轻松了下来,伤口的溃烂使他现在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入骨。   比起失败的耻辱,皮肉上的损伤又算是什么呢?   他一定要走出这座森林,然后才命人把银两收回。   只要他回去了,一切事情都不难了。   可是他伤得如此之重,别说走这么长的路,平常人只怕连动都动下了。   只是他是冷血。   冷血就是走不回去,爬也得爬回去!   亡 命 第一章 素女剑     冷血虽是回来了,只是伤得实在不轻!伤势不但不轻,简直相当严重,换一个人,可能根本回不来了。   冷血是回来了,因为他是冷血。   只是冷血也是人,这伤势至少也要他躺半个月。   在森林中截下的珠宝,官府重托于河北四十二家镖局之首:“风云镖局”。   风云镖局从不亲自护镖,若四十二家镖局被动,而对手太强以致无法追回,这样风云镖局才派三四名镖头出去,失镖便轻而易举地夺了回来。   每次风云镖局所派出的镖头,都可以算得上是身手极高的高手,无往不利;不过,他们在风云镖局中的地位,仅是三流高手而已。   风云镖局高手如云,普天之下,的确没有什么帮派能惹得起的。   于是,不少江湖名士都想投入风云镖局效命任事,但风云镖局选人极严,能被选中,必定是百中无一的高手中的高手。   被风云镖局选入的镖师,确是引以为荣的:因为风云镖局的名气实在太响亮了。   不少商客以重价聘风云镖局出马为他们保镖,但风云镖局多不答允。   风云镖局是由河北二十家镖局及河南什二家镖局所支持的,局中四大天柱是东堡、南寨、西镇、北城等四大武林世家,声势之巨,已在试剑山庄之上,与天下第一大帮长笑帮并驾齐驱了。   风云镖局的局主是风云无敌手龙放啸,此人武功之高,听闻还远在东堡堡主、南寨寨主、西镇镇主、北城城主之上了。   风云镖局中纵然是三流人物,在江湖上都已是响当当的人马,就连各大镖局的镖师,也难与其较量的。   某次“淮阳镖局”被劫,动者乃是冀北七盗。风云镖局派出的十四名镖师皆失手被杀,风云无敌手龙放啸一怒之下,派出两名二流高手,便把名动南北的冀北七巨盗格杀于昆仑山下。   冀北七盗之死,令昆仑派大为震怒,因七盗中有三盗是昆仑派的门下,于是昆仑派有意与风云镖局作对,连劫风云镖局辖下七镖,杀去风云镖局四名二流剑手。   这一来,龙放啸传下风云令,五名风云镖局座下的一流高手,夜袭昆仑,破青竹阵闯五行关,伤昆仑二奴挫昆仑三千,最后力擒昆仑派掌门冥阳子,使昆仑派人人折服,再不敢动风云镖局分毫!   这就是风云镖局的实力。   这次风云镖局答允在森林中送回财主,不受官府重酬,因为这笔财物,是用来救济黄河一带十余万灾民的。   别的风云镖局可以不管,这件事风云镖局却是非管不可,这是龙放啸的话。   只是这趟镖,纯粹是义务的,而且也是最难保的。   这趟镖的数目实在太大了。   断魂谷无谓先生誓夺此镖。   长笑帮八大剑手及燕云双钩也已潜伏于途。   峨嵋怪佛与少林长佛已下书警告过风云镖局。   昆仑派后起之秀,一剑夺命施国清也要夺镖复仇。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干人,而是七岁便杀了夷贺派高手长畸甲谷的少年剑手、贺兰山无敌公子!   不过风云镖局还是把镖接下了。   龙放啸一点也不敢忽视。   风云镖局的一流高手,除龙放啸及东堡南寨西镇北城外,便是二十八名一流高手。   为这趟镖,龙放啸派了七名一流高手,十八名二流高手,几乎是全力以赴。   这恐怕是风云镖局近年来最隆重的一趟镖了。   除此以外,风云镖局还秘密派出东堡南寨西镇北城中的各一人,暗地保护此镖。   这件事,连风云镖局知道的人也不多。   而且,官府中更了动了四大名捕的另一人:追命!   追命!   追命是冷血的师兄。   冷血的冷静,冷血的坚忍,冷血的快剑,的确令人惊心动魄。   只是冷血尚逊追命半筹。   听说追命是酒鬼,但轻功之高、内功之强,天下无人能及,而且一双腿,大概没有什么人能接下一腿,是以,天下无人能逃过他的追踪。   森林阴暗。   林中有一行人,皆劲装打扮,但步履都很轻。   一共是十八人。   这十八人皆是一身劲装,单看步伐的气势,已足以成为江湖上的高手了。   十八人皆穿青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柄无鞘的剑:华山派青衫十八剑!   十八人中有十六人是抬着八口大箱子,箱是铁打的,而里面,正有足以救济黄河水灾灾民的黄澄澄的金子,白晃晃的银子!   十六人每二人为一组,八组人抬八口大箱子,一名从容稳健的青衫剑客行在前面,另一名英气逼人的汉子殿后。   只听那名英气逼人的汉子道,“大哥,咱们师父何时才到呢?”   走在前面的汉子道:“快到了,老七,听说师叔也和师父一道来呢!”   抬箱子中的一名身形高大的汉子道:“老大,华山派近日与雪山派正闹得不妥,如此一来,只剩下掌门大师伯掌执华山,未免……”   在他身旁的另一名肥胖汉子打断他的话:“咄,十五弟。咱掌门师伯青竹追魂包竹霄是何等人物,区区雪山神鹰萧日山哪有闹华山的能量?别长他人志气……”   青衫第一剑李天行笑道:“暖,十三弟,话不是那样说,这次师父师叔亲自出马,事因龙放啸大侠认为萧日山将对此镖有趣,并欲劫镖借以打击咱华山派的地位、华山派虽重要。   但这趟镖银关系千万灾民性命,更为重大。”   倏然,走在青衫第一剑身旁的跛足汉子疾叫:“大哥,小心!”   此人正是青衫十八剑中的老三,素以小心谨慎见长,由此一喝,全体青衫客登时惕觉,全神戒备!   几丝阳光,从高大浓密的茂叶中射落阴暗的林中。   林中是静到极点。   青衫十八剑似全都变成本头人,盯着前面。   蓦地,在十八青衫剑身后的几株巨树上,跃落二十七名一身银衣大极,人未落地,数百枚暗青子已射出,一时间满林皆“嗖嗖”之声!   青衫十八剑的身子一直朝向面前,但当雪山二十七银衣金钩出现后,十八人一齐放下箱子,身子倏地一翻,双手疾挥,已把暗青子完全抓在手中!   银衣二十七钩一声巨喝,飞身而上,青衫第一剑疾喝道:“老二,你和五、六、七、八、九弟护镖,其他的跟我上!”   一名瘦削的青衣汉子应了一声,青衫第一剑拔剑一挥,另外十一人已扑了出去!   雪山派的二十七名弟子银衣金钩,金银相映,手中双钩更是呼呼有声,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青衫十八剑!   他们的钩未出,青衫十八剑手中所抓的暗器便招呼回来,他们各自一声怪叫,钧手齐挥,暗器有的是接住了,但其中二名却死在自己的暗器下。   便在这时,青衫十八剑已冲了过去。   雪山二十五钩金光闪闪,夺目惊心,只见兵器刚至半途,不是被挡了回去,就是被迫招架,甚至其中三名,钩方举起而喉管已被青衫剑手一剑洞穿!   青衫第一剑出剑如飞,转眼已有三名死于剑下。青衫第三剑诱一名银衣金钩绊倒于树下,一剑了结其生命。青衫第七剑剑招狠辣,瞬眼间刺毙两名敌人。   雪山银衣金钩二十七人骤然只剩十六人,自然大为惊慌,立时向后退去,一名麻脸的青衫剑手正欲追击,青衫第一剑李天行沉声道,“老五,提防暗算!”   青衫第五剑一歇身形,此时十六名金钩手已退入七八棵巨树后。   忽然间,只听得连哼数声,这十六名雪山派的金钩护法全皆倒地,胸背间各一道血痕。   十六名自衣金钩竟同时中招死去,连还手及躲避的能力也没有,如此快刀,是何等惊人!只听青衫第三剑李天心惊问:“来者可是峨嵋长刀门,括苍短刀门,长短快刀张何大侠?”   峨嵋派长老长刀张五与括苍派供奉短刀何八、在江湖上合称长短二刀,不知怎的,何八与张五竟成了好朋友,并嫉恶如仇,出刀之奇之侠,天下难逢敌手。   只是后来长短二刀被一剑夺命施国清以快剑破快刀,眼看将死在施国清手上时,风云敌手龙放啸及时赶到,三掌击败昆仑施国清,使何八张五二人口眼心眼,投入风云镖局下。   张五与何人二人的快刀,一长一短,一攻一守,一进一退,配合得天衣无缝,是以李天心一见十六金钩身上前后一长一短两道刀痕后,便脱口呼出长短二刀之名。   只见树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在树上,正缓缓地飘下两张白纸。   白纸上,赫然有字。   李天行与青衫第五剑李天铮一个箭步窜去,抓住了正飘下的纸张。   李天铮所执的纸上赫然是三个大字,我去也,后面画着一柄短刃。   而李天行的纸上书了好一段文字:“雪山派尽出精英截劫此镖,掌门萧日山与副掌门‘意想不到’陆霸宏,掌刑总堂主‘乌衣赤发’仇三,及雪山座下五大堂主之四誓劫此镖,‘过桥抽板’金子牙,‘原来如此’孙促芳,‘仙子女侠’白欣如,你们的老鬼师叔师父,张老五及老大,正分四批截击对手,你们务必小心。‘无谓先生’近日正出没林中,而‘燕云双钩’已与雪山联手劫镖。此二十七名使钩的雪山银衣护法,正是燕云双钩之弟子,无论如何,护镖要紧,切勿大意,切记切记!”署名画上一柄长刀。   李天行执纸望天,喃喃地道:“张何二侠终于亲自出马了。”   李天心接道:“这次雪山派的倾巢而出,只怕师叔绝下会闲着了。”   青衫第七剑李天胜自言自语的道:“绝少卷入江湖劫杀的人间仙子自女侠竟也亲自护驾,这次纵为护镖身死,也不此生了。”   四外都是高大的乔木。   这里仅有几丝稀薄的阳光透人。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静寂的世界。   蓦然,树上掠下二人。   这种地方,竟然也有人。   这是什么人?   这两人脚一沾地便疾弹了出去,在林中一闪而没!   一闪而没就够了,白欣如的轻功是何等惊人!   白影一闪,已越过二人身前!   仙子女侠自欣如!   左边的一人,满面阴森,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没有,恰似一块霉烂的棺材板;只不过他的眼睛,似盯死在白欣如脸上。   右边的一人,却是又肥又矮,满面鄙夷的笑容,双眼也停在白欣如身上。   只因白欣如大美了。   这而人却又是色中饿鬼:左边的黑衣瘦子是雪山派七峰堂堂主“勾魂鬼爪”铁木铜,右边的青衣矮子乃是雪山派火桃堂堂主“防不胜防”高上天,雪山派五大堂主其中之二。   白欣如白衣飘飘,铁木铜与高上天自从第一眼看见她后。便移不开眼睛了。   没有任何人能形容白欣如的清秀,着拿花来比作白欣如,那只怕是尤抬举了花了。在她背后背了一柄白玉似的剑:素女剑。   白欣如之会被龙放啸派为护镖,只国他的素女剑法是“无谓先生”的无谓杖法的大克星。   若论白欣如的轻功与剑法,只怕已极少人能胜过她了,只是她的江湖经历仍然太浅。   白欣如向两人一拱手,声音温雅清脆:“两位大侠请留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请回吧。”   铁木铜阴阴地笑了起来:“龙老头子送这么一个小女娃来,嘿嘿嘿……看来还是未经世故呢!”   高上天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笑道:“他妈的,我高老四多少娘们见过了,就没见过白皙胜于白玉的皮肤,嘻嘻……”   白欣如玉脸顿时升起了红云,薄怒嗔道:“两位大叔,言下尊重些。”   铁木铜怪笑道:“哈哈,倒贞洁得很,侍会让大爷把你……”   白欣如娇喝一声,玉手一扬,拍地打在铁木铜的脸上。   铁木铜明明看见白欣如出手,无奈连闪避也不及,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铁木铜在江猢上是何等人物,而今挨了这一掌,面子怎么挂得下,当下发出一声怒吼,飕地一爪向白欣如抓去!   当铁木铜尚未发动时,在旁的高上天已刷地闪至白欣如背后,一拳击出!   拳未至,拳风已煞是惊人。   只是铁木铜的爪抓出,惊心动魄的厉啸已把拳风盖尽:   勾魂鬼爪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爪只发了一半,便顿住了。   这一抓纵然惊人,但只有半爪。   最后半爪。   因为爪方出,剑光一闪,剑已刺入铁木铜咽喉中。   铁木铜明明先出手,然后见剑光一闪。   铁才铜明明想避,无奈还没有动,剑已穿喉。   ‘勾魂鬼爪’铁木铜凸起了眼睛,张大了口,却半声也叫不出来。   因为喉管已洞穿!   他至死也不相信,素女剑是如此之快!   素女剑的确快如闪电!   无奈白欣如的对敌经验太少,在后面愉袭的高上天,已一拳击在白欣如背上。   高上天素来对于自己的拳,很有信心,这一拳击下去,足能开碑碎石。   人中了这一拳,只怕不死也得重上,何况白欣如是如此纤弱女子!   于是高上天想笑。   只是他笑不出。   因为白欣如中拳后,向前俯冲三步。   冲出三步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收剑而立。   高上天自认能开碑碎石的一拳,只能令白欣如冲出三步。   高上天欲笑笑不出,却差点哭了出来。   白欣如道,“你打了我一拳,我也不追究了,你去吧!”   高上天抱拳道:“姑娘果然武功高强,我‘防不胜防’高上天佩服……”   话未说完,抱拳的双手一开,一把飞针喷出!   江湖上不少英雄侠客,对这种飞针最为头痛,因为针又细又多,撒出去的范围又极大,只要中了一枚、便顺血攻心而亡,极难应付!   何况这一把针撒得又是那么突然。   更突然是,每根银针射至半途,忽然爆裂为二,一金一银,如雨一般洒向白欣如。   高上天外号“防不胜防”,果然名不虚传。   高上天针才撒出,手上便多了一柄刀,连人带刀冲去!   可惜他遇到的是白欣如。   只见白欣如玉掌一合,双掌便握满金银飞针,不但一支也没射中她,而且连一支也没落地。   而在这时,高上天的刀已刺到!   刀快,刀势凌厉。   可惜刺的是白欣如。   白欣如一仰身,刀锋已过,这一刀便落空了。   只是白欣如忘了高上天的外号。   防不胜防。   高上天一刀不中,刀穿裂开为二,中间喷出一团细如牛毫的淬毒蓝针。   刀近,又来得那么突兀,白欣如更是意想不到的。   白欣如双掌一扬,手中金银针反射而出,把每一支蓝针碰落。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手如此之快,眼光如此之准,皆是高上夭平生仅见的。   只是白欣如已遇着险。   高上天大喝一声,刀分为二,高上天左右手执刀,划出满天刀光劈去。   白欣如却马上出剑!   剑光一闪。   剑尖已顶在高上天的下巴,高上天一呆,连一刀也攻不出了。   高上天“当”地抛下双刀,颤声道:“女侠饶命,高上天服矣,请高抬贵手,女侠大量,放高上天一命,高上天誓必痛改前非,来生报答女侠,愿做牛马……”高上天肚色死灰,豆大的汗珠滚滚淌下。   白欣如秀眉微皱,终于把剑放下,道:“好,我希望高大叔能真正的重新做人。”   高上天咽下一口唾液,舒了口气笑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只是……”   白欣如一怔,高上天本来就和她站得极近,倏然向前扑来,当白欣如醒觉时,高上天的右手陡地多了一柄刀,霍地劈来。   白欣如连右手垂下的剑尖也来不及抬起,左手食拇二指一按,已挟住刀身!   高上天忽然进步翻身,滚肘撞去!   而在高上天的时节上,一柄刀霍地弹了出来!   白欣如惊叫一声,身子倏地下蹲,避过此刀。   高上天忽然一脚向白欣如踢去。   白欣如拇食二指一弹,把手中薄刀弹飞,左时同时一封,挡架过这一脚。   只是总是忘了高上天的外号。   “防不胜防”。   那一脚她是接住了,只是高上天靴间倏然喷出一团红雾。   这时白欣如已一蹲一起,身子已向后弹了出去。   只是地还是吸了一口烟霎。   一口而已。   这种雾是高上天的拿手功夫,无论功力多高的人,都得昏迷两个时辰。   而在两个时辰里,高上天便可为所欲为了。   这种毒要不但利害非凡,而武功越高的人,反应越强烈。   是以当白欣如落地时,身子已摇摆不定。   高上天哈哈大笑:倒也,倒也,饶得你武功高强,仍敌不过我‘防不胜防’。”   只是高上天也忘了一件事。   白欣如的快剑。   这时白欣如的剑已举起。   高上天马上发觉,可惜迟了一步。   剑光一闪。   白欣如的剑法已失去准头,已失去动力。   不过还保有快的特色。   剑已刺中高上天。   剑是刺向高上天咽喉,只是因为失去准头,故刺进了高上天的胸膛,又因为失去劲力,剑锋未能穿过高上天的背心。   白欣如这一剑出手后,人便已昏倒于地。   剑嵌在高上天的胸前。   高上天拔剑,鲜血喷射而出,高上天怒吼挥剑:“臭丫头,非杀你不……”   剑虽举起,已无力刺下。   血已流尽,高上天砰然倒地。   剑、血、白欣如。   死一般寂静的森林。   第二章 破店里的醉猫     远处是重重的郁林。   这是一间破店,三四残桌,凳子十之八九是缺脚的:苍蝇停于各处,桌子上、凳子上,菜肴上、甚至人的头上。   尤其是那醉汉的头上。   这里有两名醉汉。   这附近的两座村子里,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两人。   可惜的是这两人喝了酒,都醉得不醒人事,像死人一样。   其中一个可以说是酒鬼,因为他一来到就给钱斟酒独饮,然后便醉得沉睡如泥,像像专为醉酒而来似的。   这人很年青,要不是太不修边幅,倒是英武非常。   另一人年纪比较大了,草帽盖住了大半边面孔,但却是名醉猫。   这人已睡得晕夭暗地,且鼾声不绝,喝的酒比酒鬼更多。   所以这种人已不是叫做人,叫做醉猫。   卖酒的是一名老头子,脸上的皱纹不会比桌上的裂痕少,眼睛已眯得像瞎子,背驼得像张弓。   旁边有一名小童,眼睛黑白分明,可爱伶俐,正在不断地向那两名在店内仅有的醉客打量。   看情形,这两人应是两爷孙。   而且老的太老了,年轻的太年轻了。   那小童忽然拉拉老头子的衣角,叫道:“有客人来了。”   那老头子眯着眼睛望去。   这是一条小路,甚至不能说是路,只是一条没有生太多草的小径罢了。   有两个人儿这条小径行来。   那老爷子和小童一见这两个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这也是两个不平凡的客人。   这两人像经过长途跋涉,是以显得非常疲倦。   这两人无论服饰、相貌,皆是极其古怪的。   这两人一高一矮,高的足有七尺高,瘦得像一根竹竿,偏偏穿了一袭大红衣裳,倒像一块红布挂在竹竿上。   矮的不到五尺,肥得部位冬瓜,他还穿了一套绿色衣服,倒像冬瓜上的叶子。   高瘦子背了一柄六尺来长的长细怪刀,矮肥子腰间悬了一把一尺来长的粗大怪刀。   这真是两个怪客人。   这两个人高的太高了,矮的太矮了。   而且肥的太肥了,瘦的大瘦了。   他们的刀长的太长了,短的太短了。   这两人实在太可笑了。   不过他门的名号却一点也不可笑。   张五何八,长短二刀。   老头斟满了两杯酒,呵呵笑道:“两位从哪里来的?老头儿熟透了这附近两三座野村,绝没曾见过两位大爷。”   矮子何八怪眼一翻,没好气道:“别唠叨,快倒酒,咱们在此等人。”   瘦子张五嗅了酒,皱眉道:“这里没好酒么?”   那老头忙道:“是,是,这里荒野人稀,怎能卖得好酒呢?这白干已是本店仅有最醇的酒了。”   那小童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地一转,天真地笑道,“大叔们说是等人,这里甚少人经过,恐怕是骗我们吧!”   瘦子端详了小童几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不出你倒机灵得很,不过我们倒没骗你,我们等的人,讲出来你也不知道是谁。”说罢一口把酒干尽,却一连打了几个呵欠。   那小童脸靥又红又自,可爱非常,现在他忽然痴笑起来,更是天真可爱,矮子附前问道:“啥?小子,笑什么?”   小童笑得气也喘不过来,吃吃笑道:“我见两位大叔如此怪的模样,想来大叔们也必有可笑的外号了。”   矮子可没好气的看小童一眼,叹到:“唉!我们确有点名头,只是讲出来你们也不知道。”说罢,一口气把酒干尽,咳嗽起来。   那小童仍是笑道:“大叔错了。“   张五望望那两醉汉,自语道:“真奇怪,这酒喝了真想睡觉。””   何八却怪有趣地望着小童,问道:“你讲讲看,我们如何错了。”   那小童笑得更可爱:“你们等的人我知道;你们的外号我也知道。”   那老头嘿嘿笑道:“你们是长短二刀,你们等的是雪山派副掌门‘意想不到’陆霸宏及五大堂主之一‘老不死’郑因和。”   那小童倏然敛去笑容,竟是一脸阴深:“你们等的是我们。”   那老爷子老态隐去,一脸悍然:“他是‘意想不到’,我是‘老不死’。”   何八张五连口也合不起来,像是呆了。   实在是太惊人了,也太意想不到了。   “意想不到”的身于倏地长了尺余,他的骨胳竟可伸缩自如,冷冷地道,“你们喝了那些酒,尽管是一口,全身功力便要丧失,你们还是死吧!”   老不死嘿嘿笑道:“想不到名震江湖的长短二刀,也死于我郑因和手上。”   说罢,右手一翻,一刀砍向张五。   倏然,两道刀光一闪。   张五骤然站起,身长手长刀也长,长刀刺入郑因和胸中!   何八忽然一卧,人短手短刀也短,滚身疾刺陆霸宏!   郑因和手中刀铛然落地。   长刀没入郑因和胸膛。   郑因和双眼暴张,他至死不信。   长刀张五冷冷地道:“看你老不死能不能老而不死。”   郑因和终于倒下,可惜他至死不明。   陆霸宏的武功自然比郑因和高出许多。   只可惜大变骤然来,短刀闪电快,令陆霸宏只及闪了一闪。   短刀一直从陆霸宏肩上划至手腕,鲜血涌出。   陆霸宏的左手,几乎被削为两半。   身,涌出。   汗,涌出。   陆霸宏不哼一声,右手拔出金鞭,盯着长短二刀。   何八冷冷地道:“你叫‘意想下到’么?这次你真的是‘意想不到’了吧!”   张五笑道:“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们是谁了。”   何八也笑道:“这叫做将计就计。”   陆霸宏冷冷地道:“但酒你们是喝了。”   张五道:“是喝了,但打呵欠时就吐出来了。”   何八道:“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咳嗽吗?”   张五道:“以你的武功,绝非我们联手之敌。”   何八燕道:“何况你受伤不轻呢?你还是投降吧。”   陆霸宏倏地反手一鞭,击在自己天灵盖上,满面鲜血,喘息着道:“这次……你们……   还是意想不到……了吧……”   身子倒下。   这次张五何八的确是意想不到了。   只是陆霸宏付出了大大的代价。   代价是死。   何八望天道:“老五,咱们该接应那十八头初生之犊去了。“张五长叹了一声:“不知‘过桥抽板’及‘原来如此’是否截得下仇三及叶邪。”   长短二刀二人身形刚消失在远处,那名酒鬼忽然长身而起。   这人竟没有醉。   这人一站起来,竟是英俊非凡,英气隐于眉字间,目如剑芒扫射各处。   这人歇了歇,正欲向店外行去。   忽然,店外有人道:“你就是追命?”   那人双眉一扬,停步屹立下动。   屋顶倏然落下二人。   这两人皆一身银衣,长相竟是一模一样。   燕云双钩。   燕啸天冷冷地道:“阁下就是追命?”   那人也冷冷地道:“我无须答你。”   燕啸云冷冷地道:“那只有白死。”   那人的声音更冷得像从地狱吹来的风:“死的是你们。”   燕啸天忽然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追命,凡干涉我们劫镖的,都得死。”   燕啸云也笑道:“恐怕你接不了我们一招。”   金光疾闪,双钧倏地钩出。   出手之快,绝不在长短二刀之下。   剑光一闪而没。   那人静静的站着,右手多了一柄剑。   剑是一流的好剑。   剑法呢?   燕啸天墓地一声狂怒,挣扎跌出店门,却淬然仆倒于店外的草地上。   血,染红了绿草。   血,流自燕啸天的喉中。   燕啸云满脸惊异的盯着那人,右手捂着喉咙,血自指间渗出。   那人冷冷地道:“接不住我一招的是你们。”   燕啸云左手指着那人,惊骇地道:“你……你用的是……闪电剑……你是…北城……城主?……”   那人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你早该知道我不是追命。”忽然虎目含着泪,垂首道,“家父已逝世。”   燕啸云挣扎叫道:“难怪……你会闪电剑……法……”   燕啸云也死了。   那人看了燕云双钧一眼,自言自语地道:“‘峨嵋怪佛’与‘少林长佛’已先后赶至,看来我必须动身护镖了。”   那人正是北城新城主:闪电剑周白字。   周白字自北城城主周天定逝世后,亦能把北城掌执得纪律森严,威名远播,可见得并不逊于其父周天定。   周白字的武功,与东堡南寨西镇已不分上下,功力仅逊于风云无敌手龙放啸而已。   周白字杀了蒸云双钩后,正欲踏出店门,倏地身子向后一翻,电光石火间双指夹住一物。   北城周自字大喝一声,抬眼向那名醉猫所在处;已人影全无。   北城周白字接物反身时,那醉猫尚在那里,只不过抬眼望去时,那醉猫已影踪杳然。   北城城主的武功应变不能说是不快,但显然的是那醉猫更快。   这醉猫敢情也是个不平凡的人。   北城城主朗声道:“想不到阁下也是高人,只是为何要躲躲藏藏?”   周白字叫了三声,却全无人应,周白字冷笑一声,只见指间夹的是一张字条。   那一纸飞射竟有于钧之力,周白字不禁也吃了一惊。   纸条写着:“林左七里,玉人遇伏,请即援救。”   周白字沉吟半晌,突然失声叫道:“难道是他?”   第三章 雪山神鹰     林中有十八人,每人脸上都是倦色。连日赶路,路又不好走,而且箱子沉重,沿途又凶险四伏,怎能不令人疲倦万分呢?   青衫十八剑。   青衫第十五剑李天定挥剑削去前面的一片茅草,向李夭行道:“老大,我们就要走出这座森林了,怎么还不见师父来会合呢?”   李天行一脸沉重,道:“也许师父和萧日山碰上了。”   李天定挥剑又向前面的茅草劈去。   蓦地前面的茅草一分,一个人影登时露了出来,反手钳住李天定的剑,右掌已击在李天定的胸膛上。   大变骤来,纵在旁的李天行,也欲救不及。   李天定中掌后飞掠半空,撞在一棵大树上,再由树干滑落,已没了声息。   李天定一招便死于对方的手中。   青衫十七剑登时悲愤欲狂,摆好阵势迎击来人。   李天行一见来人,便吃了一惊,脸色惨变。   那人哈哈大笑。   长短双刀毕竟是料错了一点。   截住“乌衣赤发”仇三及“追魂手”叶邪的,不是“风云镖局”里的金子牙与孙仲芳,而是华山三老之二“千臂叟”区修竹及“铁掌叟”崔厉阳。   崔厉阳第一眼便瞥见了叶邪。   叶邢处身于林间。   崔厉阳发出一声暴喝,也不通知区修竹,便飞身击去!   只是掌还未到,蓦地树上跃下一人,一掌向“铁掌叟”压下!   树上早有人埋伏。   崔厉阳收掌反击向上,与仇三对了一掌。   崔厉阳的武功自然比仇三高得多。   只是可惜崔厉阳身在半空,难以发力,而且对方是猝击。   崔厉阳与仇三对了一掌,被震倒地。   叶邪发出的一拳,正正击在崔厉阳胸膛上。   崔厉阳一连退了四步,哇地吐了一口血。   仇三的第二掌,又再度盖了下来。   只是这时区修竹已到了。   区修竹一到,青竹杖疾地刺向仇三的掌心,仇三收掌,抓住杖尖,往身前就拉,想把区修竹拉了过去,补上一掌。   只是这一拉,没有拉动区修竹,而是区修竹用力一抽,倒把仇三扯前了几步。   仇三一见不妙,立弃竹杖。   区修竹冷哼一声,一连刺出七杖。   仇三躲过七杖,呼吸已开始急促。   这时叶邪己向区修竹劈出十三掌,区修竹逼得反身招架。   区修竹架开十三掌,冷声道:“萧日山在哪里?”   仇三哈哈大笑道:“咱掌门早已截上了青衫十八剑了。”   区修竹大吃一惊:他们毕竟拦不住萧日山,如此一来。青衫十八剑岂不是陷于绝境!?   这时只听崔厉阳豪笑道:“二哥,你去应接师侄们吧,这里让我行了。”   区修竹刺出三杖,略一迟疑,只见崔厉阳铁掌如风,已劈出三掌,大声道,“二哥,别扭心我的伤势,收拾这般兔意子还可以,你是知道我在哪里倒下便要在那儿爬起来的人。”   区修竹收杖毅然道:“好,你保重。”   人便如箭般射了出去。   区修竹心急如焚,青衫十八剑对雪山第一高手神鹰萧臼山,只怕凶多吉少了。   区修竹恨不得马上赶去。   李天行大喝一声:“上。”   一时剑影如虹,十六柄剑刺向萧日山。   雪山神鹰如鹰掠起,十七剑相碰。   萧日山竟立于十七柄剑尖上。   李天行再次大喝:“杀。”   十七柄剑齐向萧日山双足撩去。   只见眼前一花,萧日山身形却落在青衫第十剑李夭力身后,“砰”地一掌,把李天力击毙。   在这么多人中,李天心反应最快,一个回身,剑己刺中萧日山。   李天心心中一喜,只是萧日山仍满面笑容,李天心用力一拔,剑竟陷入萧日山胸中,拔不出来,萧日山不但毫无痛苦,连血也没溅出。   萧日山扬手一掌,李天心终于能把剑拔出,但却连人带剑,撞上了一棵大树,登时毙命。   李天心是青衫十八剑中的老三,在众人中他是极受师兄师弟所爱戴的,他这一死,众人怒急攻心,刹时间四剑已攻向萧日山要害。   萧日山怪笑连连,衣袖横飞,砸开四剑,同时间一前一后又有两剑攻至,萧日山笑声一歇,身形犹如游鱼般逸了出去。   萧日山的退处,正是那名第十三剑大胖子李天俗,见有机可乘,当下一剑送出。   萧日山对这一剑也意想不到,怒叱一声,右手衣袖向脸一遮,左手衣袖横扫而出。   “嘶!”萧日山的右袖整个被李夭佑切下,只是李天佑的脸门,也被萧日山一袖打个稀烂。   而在这时,另一柄剑己刺向萧日山的后心。   萧日山陡地向前扑去,那一剑自然落了空。萧日山是向两名剑手扑去的,那两名剑手一见萧日山如大鹰般击到、忙举剑相迎,只是萧日山人未到:双掌已推出,掌凤厉击而至,那两名剑手根本睁不开眼来,只得胡里胡涂把剑向前扎上。   萧日山掌风一止,攫住两剑,左右双脚连环踢出,这两名剑手登时一命呜呼。   萧日山取得剑后,而另一名剑手已到身后,尚未出剑,萧日山已同手发剑,那剑手也当时中剑身亡。   萧日山一剑得手后,哈哈大笑,只见义是两名剑手扑来,双手的两柄剑便同时掷出!   剑势极快,一名剑手被贯胸而过。   另一名剑手却是李天胜,及时架过一剑,但被震得虎口发麻。   李天行及李天挣都扑了过来,连攻出七十四剑。   萧日山左袖翻飞,挡往来剑,横袖飞割,李天挣登时颈喉被切断而死。   萧日山的左袖,却也被那老二李夫忠挥剑削去。   李天忠的剑术造诣之高,仅于李天行、李天胜之下,与李天心井驾齐驱,是以才能把萧口山的另一衣袖削去。   只是他的剑尚未收回,萧日山己怒吼一声,右手钳住剑锋,向前一送。   这一送之力极大,令李天忠握剑四指齐断,剑愕整个没入自己腹中,登时惨死。   李天胜狂叫一声,全力一剑刺去,却又被萧日山握住剑尖,看来又是步人李夭忠后尘时,幸而李夭行及时出剑,逼使萧日山松手。   萧日山一松手,向后疾撞,把一名剑手懂得深深陷入树干中里去,全身骨碎而死。   青衫第十一剑李天过与第十八剑李天龙正杀得性起,招招皆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攻向萧日山。   再加上李天行李天胜的拼命招法,萧日山竟在一时间被逼得退数次。   萧日山虽武功高强,但对方招招皆抢攻,而且全不顾本身性命,只求伤敌,更是令萧日山一时难以应付。   陡地李天行一声怪吼,身子向地下一蹲,长剑由下至上插向萧日山下额。   李天胜翻身出剑,斜刺萧日山下腹。   李天过、李天龙却同时攻向萧日山左右胸。   萧日山怪叫一声,左右手拇食二指夹着李天过、李天龙的两剑,张日把李天行的剑尖咬往,而小腹忽然一吸一收,竟以助骨与下腹紧紧把李天胜的剑尖夹住。   便在此时,一名剑手已至萧日山身后,一剑剁出!   萧日山未及闪避,背心被划了一道伤口,那名剑手举剑正欲再刺,萧日山已怒哼一声,竟一口咬断剑尖,喷向身李天行,一脚向李天胜湍去,双手一甩,竟把李天龙,李天过抛过顶上,连人带剑变成了向那名剑手刺去!   萧日山刚摔开,双掌便向后拍出!   李天行闪避得快,躲过那一截剑尖;李天胜马上夺剑,堪堪躲过一脚。   李天龙,李天过却被整个连人带剑翘起,飞过萧日山的头顶,收势不住,两柄剑刺人那名剑手的胸膛。   李天过、李天龙见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一时惊愤交加,而萧日山的双掌也齐齐击在他们的背心上,也一命呜呼了。   就在这时,李天胜及第九剑李天鹰及第十四剑李天雄又拼命向萧日山杀去!   这时每人脸上皆杀气腾腾。   萧日山已经连杀几人,如今明知对方绝不是自己的敌手,但也暗自心惊。   因为青衫十八剑已把悲哀化成力量。   这是可怕的力量。   李天行陡然一醒,只见四周只剩下四弟李天英,和苦拼中的李天胜,李天雄及李天鹰。   其他的呢?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兄弟去了哪儿呢?   李天行只觉一阵心疼,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毕竟是手足情深。   青衫十八剑只剩下五人了。   李天行突然瞥见那八只沉重的箱子,脑中更为清醒,叫道:“老四、老七、九弟,十四弟,快退回去,护镖为重。”   “护镖为重”,这四字如焦雷般响在各人的脑中,李天英猛然攻出七八剑,拦住萧日山的攻势,人亦跟着李夭鹰。李夭胜及李天雄,退至李天行的身旁。   五人就立于箱子之旁。   五人皆盯住萧日山。   萧日山实在想不到对付青衫十八剑也这么棘手,萧日山一面杀气,反手解出判官笔,一步步向青衫五剑走去。   五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待敌人出手一时拼命。   金子牙与孙仲芳的运气最糟,他们遇上了峨嵋怪佛和少林长佛。   “过桥抽板”及“原来如此”的武功加起来比长短二叨高出许多,但“怪佛”“长佛”   的武功,却又比金、孙二人高了许多。   长佛战,“过桥抽扳”,打了十四招“长佛”一掌便击在金子牙胸前。   长佛冷笑道,“看你还能否挣扎?”   金子牙强把鲜血吞下,霍地抓出两爪。   长佛一皱眉头,长臂一伸,己抓住金子牙双手,恣意笑道:“除非你有三只手,不然怎动得到我?”   金子牙双手一抽,竟从长佛掌中抽出另一双手来,两掌击在毫无防守的长佛胸膛与小腹。   长佛中掌后,目中充满着惊异和不信。   金子牙勉强笑道,“你错了,我不止三双手,而是四只。”   长佛一望掌中所执,只是两只人皮手套,怪吼一声,挣扎冲出,半途萎然死去。   金子牙的鲜血自齿缝中渗出,仍强自笑道:“你忘了……我叫……‘过桥抽扳’……”   话未完,鲜血自嘴中狂喷,也倒地身死。   长佛那一掌也确实要命。   “啊哟!”   李天鹰整个身子飞了出去。   他是着了判官笔后,再中了萧日山一掌而死的。   李天行心头一寒。   萧日山一脸狞笑:“护镖?不自量力,看你们还能支持多久!”   李天英满头大汗,怒道:“就算我们只剩一人,还是要护镖,你尽管杀吧!”   萧日山一呆,道:“好,那我就成全你们。”   判官笔一挥,直取李天英。   陡地人影一闪,李天胜刷地刺出一剑,怪叫道:“狗贼。要杀先杀本少爷!”   萧日山一见李天胜,心知此人剑法相当高强狠辣,当下弹开来剑,霍地劈出七八掌:   “好,老爷先宰了你!”   李天行代李天胜接下八掌,跄踉而退。   李天胜霍地再攻出一剑。   剑划破了萧日山的左肩。   萧日山怪吼一声,已下决心要杀李天胜,但李夭雄长剑攻到,萧日山双笔一夹,飞长剑,双笔一挑,长剑直投李天英,双笔再度向李天胜刺出。   李天英接下长剑,被剑身所蕴的劲力撞退三步。   李天胜接下三笔,连站也站不住,轰然跌坐于地,剑也飞了出去。   萧日山收招,举笔再刺!   李天雄一拳打向萧日山。   萧臼山看也不看,一脚兜踹!   李天雄被迫收拳。   李天行挣扎爬了起来,连攻四十六剑。   萧日山左手判官笔一抬,化解来剑。   右笔仍向李天胜刺去。   笔尖离李天胜咽喉只寸许。   忽然,一根青竹伸了过来,贴在李夭胜咽喉上。   “啪!”笔竹相交!   萧日山竟被小小一根竹杖挑退四步。   来人也退了四步。   李天胜死里逃生,抬头一望喜叫道:“师父!”   千臂叟区修竹。   “原来如此”孙仲芳战的是峨嵋怪佛。   怪佛身材很怪,说话的声音也很怪,笑的时候很怪,不笑的时候也很怪。   就连武功,也怪得很。   怪佛的招式竟有用指戳、用膝撞、用肘顶,甚至用发刺、用头抵、用口水吐!   这样的怪招,孙仲芳根本应付不来。   是以孙仲芳只比金子牙多支撑了三招。   这三招过后,孙仲芳便被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他鲜血淋漓。   两招后,便中了怪佛结结实实的一记重掌。   中了这掌后,孙仲芳便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   怪佛嘿嘿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如此,真浪得虚名。”   孙仲芳苦笑道:“我的最后绝招‘原来如此’还未施出呢!你休得意!”   孙仲芳忽然怪异地叫了一声,全身筋骨竟啪啪作响,双手也奇异地扭曲了起来。   怪佛已有七十年作战的经验,仍沉着地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这时孙仲芳忽然似山虾般跃过高顶。   怪佛大吃一惊,根本不知对方是用何招式,只得合掌错步,封架住每一丝空隙。   但孙仲芳并没出手,忽然落了下来。   这是怪佛始料不及的。   孙仲芳人未落地,呼地打出一拳。   黑虎偷心。   这更是怪佛意想不到的。   他那一式虽封住各处要害,惟独是胸门大关,因为怪佛绝料不到孙仲芳在这种时候竟用普普通通的一招“黑虎偷心”。   人人皆会的“黑虎偷心”!   而所谓纶招,便是“黑虎偷心”。   不过如此的一招。   正是因为这样,才是绝招。   武功未必要惊人,只要能克住敌人的弱点出击的,便是绝招。   所以孙仲芳那一拳,正击在怪佛胸前。   孙仲芳人一落地,便道:“我是不是不外如是?”   怪佛一呆,干笑道:“原来……如此……果然名不……虚传……。”   孙仲芳听后,全身一软,倒地死去。   他所中的那一拳当然不轻。   他所以来死,全是憋着一口真气,而今怪佛已中拳,他憋的那一口气也松了下来,当时身死。   怪佛见“原来如此”倒地后,忽然吐出一口血,大笑三声。   三声过后,也倒地死去。   而今敌人也死了,他的一口元气也松了下来,磕然而逝。   孙仲芳那一拳也很不轻。   怪佛一生行为极怪僻,连死也死得极怪。   他是笑着死的。   但怪佛毕竟也是死了。   空气紧张到极点,也静到极点。   空气沉重得令人屏息。   屏息而立的是李天行。   豆大的汗珠自李天胜额上淌下。   全身衣衫被汗湿透的,是李天英。   李天雄睁着大眼,看着前面两人。   “千臂叟”区修竹与“雪山神鹰”萧日山。   千臂叟呼吸很急促,风尘仆仆但双目炯炯有神,盯住萧日山,右手竹杖已平举,指着萧日山,只要萧日山一有所动,区修竹的青竹将如闪电般刺出!   区修竹一听萧日山已截住青衫十八剑,便立即狂奔赴赴,无论在精力和体力上,已消耗甚矩。   所以区修竹呼吸急逼。   萧日山全身微蹲,双笔一前一后,一攻一守,无论对方攻击任何招数,这一招都可挡了下来。   萧日山丝毫不敢松弛,全神以待,因为华山派副掌门“干臂叟”区修竹的青竹杖法,确不是容易对付的。   但萧日山的神鹰九式与双笔挑乾坤又何尝是好惹的呢!   萧日山额上正有汗珠渗出。   他对付青衫十八剑,自然游贞有余,并不觉疲倦。   他是因为背痛而流汗。   背心和左肩的一剑,伤得皆不很轻。   李无雄忽然被逼退了数步。   李天行心头一寒:难道是杀气?   区修竹盯住萧日山,忽然暴叱道:“我不杀你,你滚吧。以后李氏四兄弟将找你复仇。”   萧日山瞪着区修竹,一字一句地道,“我走可以,镖银拿来。”   区修竹双目徒然射出骇人的厉芒,白须无风自动,喝道:“那你就死吧!”   青竹如闪电般刺出!   判官笔同时出手!   招式惊人,但只一招!   一招便分出胜负。   也分出了生死。   区修竹一杖刺出。   萧日山两臂一振,双笔自左右把竹枚夹在中途。   区修竹的杖法之巧之快,与萧日山笔法之准之稳,皆正好打了个平手。   但下来数招,生死便立判!   萧日山一消去杖尖的劲力,双笔便直戳而出!   但笔才一松开,区修竹的余劲仍在,疾刺出去!   萧日山双笔自区修竹左右胸穿出,而区修竹一杖刺穿萧日山的心房。   萧日山一呆,松手反抓,抓住杖尖,左掌一起,尚未劈出,便已倒地死去。   区修竹弃杖拔笔,双笔一出肉,血急涌而出。   李天行悲叫一声,扶着要倒下去的区修竹。   李天英如梦初醒,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师父!”便扑了过去。   李天雄扑前跪下、泣不成声。   李天胜一见区修竹受创之重,便知师父已返魂乏术,竟然悲伤过度,呆怔一旁。   只见区修竹血染红了白须,强自点头笑道:“好,好,死得好……掌门……师兄可以……可以不用……不用分心于雪……山……妖……徒矣……”之后转望李氏兄弟一眼,挣扎道:“……徒儿……生死……事小……护镖事大……纵丧失性……命……也要……与……   强徒……顽抗……到底……啊……”   李天行悲哭道:“师父,我们一定听你老人家的话去做的。”   区修竹强振语音:“那我……就……放心……了……我死后……你们要听……天行的指……指……导……还有……马上离……开……这……座……森……森林,北城……与追……命……将……接应……你们……马……上……去……吧!”   李天行满目泪光,凝视那凸起的土坟,回头道:“把绳解下,我们每人拖两口箱子走吧!”   李天雄迟疑地道:“这,这恐怕不容易呀!”   十六人背八箱,己非易事,何况……   李天行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也得行,背不出去也得拖出去!”   李天雄垂首道,“是!”   只听一入道,“不必!”   李天行霍然回身,大吃一惊叫道:“长笑帮八大剑手?”   第四章 英雄年少     周白字的武功极高,轻功更不弱。   所以他从吃茶店奔至林左七里,根本不用一盏茶的时间。   而这次他却用了一顿饭的时间。   因为他在中途歇了一阵子。   他停下来自然不是因为累。   而是因为见到了人。   死人。   第一个死人挂在树上,这棵树时已落尽,枯干的树桠直挺挺地兀撑了出来,更无一片叶子。   面那死人,正被这枝树杠,由背心至胸前穿了出来,整个人就给钉在树身上。   死者双眼暴瞪,十指箕张,血已凝固,死得极为痛苦。   北城周自字一看见那死人,就知道那死者是被人一掌震飞出去,被树枝刺穿而死的。   可见杀人者有好浑厚的掌力。   死者一身乌农,已被血染得黑红,披身散发,也沾满了血珠子。   乌衣赤发,死看自然是雪山派掌刑堂主仇三。   就在这一根树下,正伏着一个人。   周北城皱了皱眉,起腿把那人的身子翻了过来。   又是一名死人。   这死人右手整个插入了树身,从村干的另一边穿了出去。   北城一眼就看见那人的左手,那人的左手和一般人没两样,但手指就特异得很了。   这死者的手指足有半尺长,比平常人的手指足足长了一倍!   着人的手臂只有半尺长,必被人认为短得惊人:但一个人的手指若有半尺长,就很令人咋舌了。   这人当然便是雪山派的五大堂主之一,追魂手叶邪。   叶邪口角挂着一些血珠子,而致命伤,是胸部中了一掌。   不过这一掌并没有直接印在他的胸膛上,而是掌力直透过树干,撞在他胸前,但宏厚的掌力仍把叶邪一掌击毙。   树身上有一个焦黑的掌印,由树前直贯至树唇,可见对方掌力之深厚。   叶邪临死前的一插,右手仍在树中,但手已穿过树的另一边,五指已没入另一人的小腹中。   这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叟。   他的背脊近颈处,更有一个黑色的掌印。   他胸膛也有一个手印,深红色的,是拳印,而非掌印。   他便是“铁掌夏”崔厉阳。   若不是他,别人又哪有如此沉厚的掌力呢?   胸前的红印,是先前中伏而挨了叶邪的一拳所致。   周白字皱皱眉心,行度形势,便猜估得出崔厉阳与叶邪苦斗时,叶邪落败,避至树后,铁掌叟欲追杀,但反中了仇三的暗算,一掌击中背后,崔厉阳重创回掌,一掌把乌衣赤发九三辰飞起来,被树桠穿心而亡。此时树后的叶邪趁机用右掌穿过树身插入崔厉阳的下腹,铁掌叟三度重创,临死时全力一掌击在树身,并透过树身把叶邪也震死,同归于尽。   正在此时,北城周白字已听得林左深处,有一悉卒异响。   北城城主如闪电般一掠而入。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这句话用来形容周城主,是最适合不过了。   抬眼处,只见一名神色俊秀,但眉目暗隐淫邪之少年,正淫笑地盯着一名全身素衣的少女,这位天仙化人般的女子,正是昏眩中的仙子女侠白欣如。   她如今正落入昆仑后起之秀一剑夺命施国清的虎口中。   白欣如的貌美,令施国清动心!   周自字身形一掠进树林,施国清马上醒觉,翻身飞跃,拔剑发剑。   周白字一瞥中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冷哼一声,剑光一闪!   施国清碎然间翻身、跃起、拔剑、发剑依然配合得又快又妙,令人叹为观止:而周白字空中出剑手法之利落,也令人目瞪口呆。   “铮”   双剑交加,一合即分!   施国清外号“一剑夺命”,他怎么也没想到来者竟能硬接了他一剑。   何况对方又是神采飞扬的英雄年少。   周白宇心中同样惊诧于对方能接下他的一剑,他冷哼一声,震手间又刺出三剑。   这三剑,一剑刺向施国清头部,一剑是腹部,而另一剑,竟折射施国清的背心。   施国清大喝一声,长剑疾刺,震开三剑,人剑立合为一,杀那间剑芒聚起,向周白字攻出一百零七剑。   周白字身形起落,瞬间换了一百零七个方位,身法疾变,已避过所有剑招,闪身至施国清背后,陡地一指戳出!   施国清怪叫一声,合指成掌,回身一拳击出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周白字根本不收指!   拳指相击。   施国清狂吼一声,拳背至拳心被周白字一指戳穿!   施国清脸色大变,右手长剑陡地在半室向周白字划了一个圈。   周白字大吃一惊,全神戒备。   剑未出先划一圈,然后在剑圈中心出剑的剑法,是三百年来自昆仑第八代掌门清灵子以来,从没有人敢使用的昆仑秘传鲍招,九九八十一招“九宫连环剑”   剑未出,周白字已觉剑锋沁骨,周自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失声道:“剑气!”   施国清一声大叱,长剑如闪电般刺出!   周白字疾剑横架,硬生生把来剑格住!   施国清一脸惊诧,反手又是一圈,叫道,“你是北城周……”   话未完,又是一剑刺出!   周白字回剑又架开一剑,大笑道:“我正要接你八十一剑!”   施国清霎时攻出九剑,周白字仍以剑接下了,但被迫退两步,一剑夺命冷笑道:“且看你能接下多少剑!”   剑光闪动,又是七剑!   李天行一见那八名全身黄鱼劲装、表情木然、脸色如黄蜡,而双目却都是炯炯有神、长相魁伟的八名背负长剑的剑手,便心中一沉,自知今天难逃劫数。   长笑帮声威并不下于风云镖局,只不过威名有异而已,一个是白道上镖局之魁首,一个是黑道上帮派之领袖;可是长笑帮的势力甚少在河北一带五百里生事,也极少在两河八百里内贸然行动,因为河北一带有风云镖局,而河南一带有试剑山庄,备不招惹。   这长笑帮的八大剑手,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无情杀手。   这八名剑手行动一致,下手狠辣,从未留过活口,长笑帮每每欲下手杀一些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便派这人人前去执行任务。   连淮阳派第十五代掌门人”开碑穿云”石亦非.因误杀长笑帮两名香主,便在这长笑八大剑手追杀下,一派九十六人尽皆死亡殆尽,连鸡犬也不放过。   李天行等深知以这八人的功力,就算千臂臾与铁掌望能缠住他们,也是败多胜少。   何况他们只剩下四个人呢!   剑芒闪动,浮动,跃动。   豆大的汗珠自“一剑夺命”施国清额上滚滚而下,六十四剑已过,竟不能伤及周白字一根毫毛。   周白字更是喘息如牛,他的身形疾闪,人影翻飞,根本令人分辨不出哪是人影,哪才是身形。   七十二剑已过,施国清剑芒大跃,攻势更急。   周白字翩身滚身,飞身高跃,又一连避过四剑。   施国清的第七十六剑却把周白字的肩划了一道口子。   施国清的“九宫连环剑”杀着连连,已杀得性起,但皆被周自字的闪电剑法截住,当第七十九剑刺出时,剑圈所郑起的剑气,竟硬生生的把周白字手中长剑卷飞,他窥准时机,随即又刺出一剑。   周白字身形疾退,险险躲过一剑。   施国清大喝一声,“九宫连环剑”最后一剑刺出!   周白字退无可退,双指一夹,竟在离喉三寸处硬生生把剑锋夹住。   剑一被钳,周白字与施国清二人俱运功力欲将剑拉到自己手上去。   是以剑一被夹,施国清便手执剑柄,以小天山的“大移无合神功”向自己身上抽回!   周白字立时以龙虎山人独创“龙虎合击大法”,以纯阳之力,破去施国清的柔劲。   施国清大吃一惊,意随心生,震手间竟是华山“九弧震日神功”,以纯阴内家劲力,透过剑锋,反削周白字指骨。周白字吃亏在指夹剑锋,但镇定若恒,嵩山派“仙人指”源源迫出,戳破“九弧震日神功”的内劲。   施国清大怒,一股狂焰自掌中逼出,往剑身传去,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金刚掌”!   周白字冷笑一声,少林派技技相克,一股阴柔的功力自指间撞出,竟是“无相神功”!   自那剑被周白字双指挟着之后,身形一凝,二人瞬间已交换了数种不同的功力。   “无相神功”与“金刚掌”互相抵消,剑身却忽然被拉长二尺有余。   剑身一被拉长,剑更显细削,周施二人,汗珠滚滚而下!   施国清忽然大喝一声,右手一松,欺身而上!   周白字忽觉手上一轻,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但他立即把手上功力消去,稳住马桩,但施国清已然欺近,掌心赤红,一掌击在周白字胸膛上。   周自字大喝一声,双指夹着的剑已不及抽回,反以剑锷直刺出去!   施国清一招得手,正欲退去,但剑愕已刺入小腹!   施国清一连七八个翻身,左手放出腹中剑,血已从腹间汩汩流出。   血,自小腹淌落地上,由地面沁入土中。   但施国清仍在笑。   他看着周白字,拼命的笑着,就当周白字是一件有着一副可笑表情的木偶似的。   但周自字却是神色安详,冷冷地看嚎笑中的施国清。   施国清仍在拼命的笑。   但笑久了,他忽然停止了。   他盯住周白字,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掌吗?”   周白字神色不变,沉声道,“赤焰掌。”   施国清忽然又漾起笑意,道:“你知道中了“赤陷掌”的结果是怎样吗?”   周白字忽然也挂起一丝笑意,不徐不疾地道:“赤焰掌是烈火教副掌门赤陷神君独创掌法,凡中其一掌者,无论功力多高,三个对时后必焚身而死!”   施国清拍手笑道:“对了,对了,赤陷掌天下无人能解;你在中掌之前虽运功相抗,但亦无作用,除非……”   周白字冷冷地道:“除非在未中掌之前以天山雪雁子的‘寒心功’,大漠飞驼洪汉的‘飞沙心法’,及少林绝技之首‘金刚不坏神功’,武当‘先天无上罡气’相抗,才不受极焰之伤。”   施国清大笑道:“不错,不错,但雪雁子已失踪七载,大漠飞驼已封刀归隐,金刚不坏神功更是少林不传之秘,先天无上罡气的练功秘诀已被第十四代掌门海灵子传给武当派的恩公,但那人已下落不明,所以你只好瞑目等死了……哈哈……”   周白字语音更冷,一字一句地道:“雪雁子他老人家正是我师承之一,大漠飞驼洪伯伯现任北城总管之职,他已把一切武技传于我,金刚不坏神功我七岁已精通,海灵子前辈正是把先天无上罡气的练功图谱送于先父。”   施国清的笑声,忽然中断,像是忽然被一条毒蛇咬噬了一口。   周白字突然也不再看他,仍说下去:“我在中掌前除已运起这四种功力外,并以括苍‘无极神功’震断你气脉,你永远将不能使用‘赤焰掌’了。还有,我以剑愕刺入你小腹二寸,你也无法再次剧斗了。”   施国清的喘气忽然急速起来,冷汗滚滚落下,盯住周白宇。   周白字仍看也不看他,像施国清是最卑贱又不值一顾的东西,冷冷地道:“念你是我一生中所遇最年轻而武功最高的人,我这次饶你一命!当我这句话说完,你还不消失在我眼中,你便得要断下一臂……”   话未说完,施国清忽然大喝一声,接着捂着小腹,好像现在才觉得疼痛,跟着便没命似的逃跑了。   施国清拼命的向后疾退,根本料不到白农仙子白欣如已站了起来,娇喝一声,一剑刺出!   施国清的恐惧已胜过一切,白欣如的一剑,他根本不曾察觉,当剑已割破衣服时,他才惊觉,略一闪身,便避过剑锋,在周白字话语未完时,便逃得无形无踪了。   施国清在三岁便名噪昆仑派,十七岁便武功仅下于昆仑派掌门冥阳子,直到如今二十一岁,武功已臻昆仑诸子之冠,果然名不虔传。   但他却惨败于周白字手中。   白欣如见施国清逃逸而去,仍觉悻悻。   在风云镖局中,人人皆知的是周白宇与白欣如早已情愫暗生,大有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之誓。正可谓男的英俊威武,女的貌美赛仙,是人人皆羡的比翼鸳鸯:   风云镖局局主龙放啸之所以派仙子女侠白欣如出手,因日欣如所练的“素女剑法”是无谓先生的“无谓杖法”之大克星,而在东堡南寨、西镇北城四大领袖中独派出北城周白字的原因,除了北城城主武功过人外:正好保护他的心爱人儿!白欣如。   白欣如奔至周白字面前,满面羞红,低声道:“白字,谢谢你。”   周自字的脸上正浮动着笑,但忽然目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自欣如抬头凝视周白字,好奇地问道:“白字,据我所知,除了武当海灵子的确是把‘先天无上罡气’传于伯父外,雪雁子并没有收任何徒弟,而大漠飞驼洪怕伯并非北城总管,还有‘金刚不坏神功’,我也没听说过你练过呀!”   周自字合笑道:“不错。”   白欣如吃了一大惊,道:“这样你硬挨一记赤焰掌了?”   周白字笑道:“是的。”   白欣如更惊,急急道:“那你岂不是只有二个时辰左右可活了?”   周白字露齿笑道:“当然。”   白欣如脑门一黑,几乎昏倒:“那你刚才……”   周白字冷静地道:“我并没有用‘无极神功’截断他的气穴,而且还着了他的诡计,硬挨了一掌,只暂用‘无相神功’硬把伤势压下,以退大敌。”   白欣如颤声道:“那你……”   周白字惨笑道:“已无药可救了。”   白欣如似是晴天霹雳,泪光自明眸闪动,扑在周白字怀中,哭了起来:“真的无药可救吗?”   周白字摇首惨笑:“完了,赤焰掌的火劲已深藏于我内腑,只是被‘无相神功’抑压住,未即发作而已。北城以后由总管八臂主刚诸葛正先生接管好了……我最放不下的是你,这些接济难民的珠宝……”   白欣如扑在周白字胸膛上,大哭起来:“不,不,你不会死的,你不会……”   她再也说不也去,因为他说的是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蓦然树梢传来一阵大笑:“北城城主果然名不虚传,中掌后不但定如泰山,武功傅杂也惊人得很,但我施国清又岂是省油之灯,或任意让人所骗之傻瓜呢!”   周白字轩眉一扬,白欣如自周白字身前翻身拔剑,而人影一闪,施国清一身白衫,自树梢飘下。   白欣如怒道:“你……”   施国清笑道:“小姑娘莫着急,我施国清自不会亏待你的,这小子死后,我替他给你……”   白欣如娇叱一声,拔剑就刺:“快拿解药来!”   施国清身形一缩闪过一剑,反身向白欣如抓去,边笑道:“对不起得很,任是谁中了赤焰掌,我自己本身也无法解救……”   白欣如狂怒地攻出十六七剑,逼得施国清一时说不出话来,施国清冷笑一笑,一连用“九宫连环剑”二十四剑将自欣如逼退。   白欣如又怒又急,再提剑刺去,施国清又攻出八剑,当至“刀宫连环剑”之第卅三剑时,施国清弧形圈一划一兜,硬生生砸飞白欣如的素女剑,白欣如勉强躲开这一剑,一失足跌坐于地上。   仙子女侠白欣如,根本就不是一剑夺命施国清的对手,只是施国清有意留下白欣如一命而已。   施国清逼退白欣如后,得意洋洋地望着周白字,周白字淡淡地道:“以各自武功而论,你逊我一筹,三百招后我本可败你。”   施国清点头道:“唔。”   周白字冷冷地道:“以如今你所受的伤,我二百招内也可杀你。”   施国清仍应道:“嗯!”   周白字忽然目中有落寞的神色:“可惜我着了你的道儿,中了赤焰掌,以我目前的伤热,大概仍可接下你三招。”   施国清大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周白字一脸沉稳,横剑当胸,道:“我能接下你一招便是一招,我是绝不闭目待毙的,你出手吧!   李天行用衣袖拭去汗珠,道:“八位前辈拦住晚辈们的去路,请问意欲何为呢?”   那八人中一人开口道:“放下珠宝,自刎当前,可免分尸。”   那人说话一字一句,硬崩崩地,令人不寒而栗,且话若能以一字说完,便绝不多用一字。   李天雄拱手勉强笑道:“此时宝亦非晚辈们所有,而是用以济援黄河灾民,八位前辈何不高抬贵手,行行善……”   另一名黄衣汉子阴恻恻地道:“住口,再不滚开,血溅当场。”   语音里连一丝情感也没有,就像千年的干尸般那么可怕。   李天英接道:“前辈,晚辈们虽明知不是前辈之对手,但要卫护官饷,仍得不自量力,舍命一搏……”   另一名大汉道,“好,那你就死吧!”   身形展动,竟八人一致,就似行动一致,发生在同一人的身上似的,配合得极齐。   李天行见势不妙,也大叫一声:“上!”   四人飞跃于半空,拔剑发剑!   那八名长笑帮剑手每人右手一反,亮出一柄黄油般亮的剑,对四人的来剑看也下看,疾刺而出!   李天行明明知道自己先出剑,而对方的两柄后发而先至,李天行大叫一声,回剑封住一剑,全身退缩,险险避过另一剑,但已跌坐于地。   一接出,李天行就如此狼狈。   李天胜剑刺出,但被一名黄衣汉子一剑震飞,李天胜手中无剑,忙一个“鲤鱼打挺”在于钧一发间避过一剑,更快飞退。   一招下来,李天胜便惨败。   李天雄的功力较弱,他的一剑刺了个空,抽身欲退,而对方的两柄剑,一剑划伤了右肩,另一剑把他整把头发削去,差点几连头也丢了。李天雄两个翻身,退到李天行身旁。   李天雄这一个照面,便铩羽而归。   李天英在四人中剑法最弱,他的一剑被其中一名黄衣大双架住,并一爪扣住他的右手,李天英扶命挣动,但不能挣脱,另一名黄衣汉子的剑,已刺入李天英的腹中。   李天英大吼一声,终于挣脱右手,但左脚被那用剑刺人他小腹的黄衣剑手抓住,一挣未脱,对付李天行的两名大汉已转了过来,两不齐出!   李天英拼命以剑封住一剑,避过一剑,面对付李天胜的两名黄衣大汉也回身出剑,两剑齐齐刺入李天英左右肋。   李天英惨叫一声,终于也挣脱了左脚,但前后心又中了对付李天雄的两名剑手的剑,立时气绝身亡。   这时,李夭行、李夭胜与李天雄才定过神来,唯李天英已然惨死。   李氏三兄弟这时的悲愤,自不能以笔墨所形容。   八名大汉之一冷冷地道:“你们自杀吧,省得我们出手。”   李天胜大叱一声:“放你妈的狗屁!偿命来……”   话未完,连人带剑向八人冲去。。   长笑八大剑手冷冷地看着狠命冲来的李天胜,连动也没动过。   李天行蓦地一声大喝:“快回来,护镖要紧!”   身形一长,已截住李天胜。   李天胜一听“护镖为重”四字,脑门顿醒:死要死得有价值。他翻身飞退。   八名剑手中的另一名沉声道:“不管你们如何,都得死。”   蓦地半空又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不管他们死或不死,都得先问过我们。”   另一个充满生气的声音道:“你们八位毫无生气的,活着多没意思。”   这两人嘻嘻哈哈的语音,正与长笑八剑硬崩崩的声音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   后未完,树上跃下两个人来。   一高一矮,一肥一瘦。   一个用的是长刀,一个使用短力。   一长一短,长短双刀!   长短二刀,本就不是长笑八大剑手的对手,但为了那一股正义,为了那些珠宝,为了李氏三兄弟的生命,不得不出手与长笑八大剑手一搏。   这是一场凶多吉少的搏斗。   白欣如也深深地了解,周白字负伤姻要苦拼施国清,无非是让自己找机会逃跑。   她也知道,周白字正利用施国清想慢慢折辱他、折磨他,如此周旋下去,她就能有机会逃跑。   周白字都是为了她的想法,她岂能不知?   但她忍心逃跑鸣?   她能丢下周白字不顾而去吗?   只是施国清也非庸材。   施国清已看出了周白字的用意,但也知道白欣如一定不会逃跑。   所以他乐得去慢慢折腾周白字,然后才杀死他。   施国清一步步向周白字逼去,冷笑道:“你能接下我多少剑?你若跪下,我或可放你一马。”   周自字淡淡地道:“你休想。”   施国清忽然笑了:”哦!我知道了,你已中赤焰掌,迟早都是一死的了;你若跪下,我把这小姑娘也放了,怎样?”   周白字若真的跪下,他的剑便会刺穿周白字的咽喉。   忽然树上有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你若现在马上跪下,那我也可以饶你一次。”   施国清吓了一大跳。白欣如吓了一大跳。周白字也吓了一大跳。   有人就在他们身旁的一棵树上。而他们仍浑然不觉,这人的轻功一定比白欣如好,而且还要瞒过施国清的耳朵,逃过周白字的锐目。   在武林中轻功有这么高超的人,他们怎样也想不出是谁?   施国清忽然大喝一声,剑已刺向周白字。   趁乱猝击,正所谓防不胜防,   但树上人影一闪,一条灰烟似的绝快身形,已闪电一般冲了下来,站在周白字与施国清之间。   那人扬左手,已夺下施国清的剑,起脚,已把施国清整个人踢飞出去。   施国清连对方是谁也没看见,便飞了出去,飞过一棵树顶,又是一棵树顶,他只觉自己真的像长了翅膀,飞呀飞的,突然动力一失,整个人往下堕去!   施国清人在下堕,忽然脑里一醒,撕心裂腑地叫:“追命!”随着人轰然落地,跌得他满天星斗,每一个关节都痛得要向,但他才一卜翻身站得起来,便已没命似的逃得影踪不见。   不但施国清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周白宇与白欣如本身,也未曾看清树上跃下来的是什么人,只见施国清的身子便飞了出去。   那个身影至此才停了下来。   白欣如与周白字定睛望去,只见那“醉猫”正站在一旁,笑嘻嘻地,衣衫褴褛,绑腿上部份的布已溃烂,露出租壮的、古铜色的双腿:此人左手拇、食二指正执着一柄剑。   “一剑夺命”施国清的剑!   这人竟以半招击败施国清!   直至施国清落地时高喊一声“追命”时,周白字与白欣如犹如晴天霹雳,如梦初醒。   只见追命笑嘻嘻地口头道:“我见过你,那时你是酒鬼。”   周白字看着追命,长叹道:“谢前辈救命之恩……”   第五章 赤焰掌     追命满面笑容:“甭谢,也甭叹,我……”   人影疾闪,已欺近周白字,扬掌向周白宇拍去!   骤变忽然来,周白宇大叫一声,全身一缩,右掌后出!   白欣如也绝料不到追命会对周白宇下手,一连划出四剑,直刺追命背心。   追向一掌不中,已易掌为爪,反手扣住周白宇拍来的右手脉门,后脚陡然撑起,自欣如剑未刺到,已脱手飞出!   也就是说,追命的手不是只扣周白宇脉门,而是击向周白宇的要害,恐怕北城城主便立即绝命当堂;而他的腿若不只是震飞白欣如的素女剑,而踢她的要害,那也是不堪设想。   追命一招败两人,令人口服心服。   周白宇双目一闭,叹道:“罢了,我们绝不是你的敌手。”   追命忽然隐去笑容,郑重地道:“你受重伤仍能逃出我一掌,功力的确比刚才那小子高出多多。”   周白宇睁开双眼,冷然道:“前辈的武功,在下更是平生仅见,但却绝料不到你竟要动黄河灾民的损款及军饷。”   追命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连肚子也弯了,笑足两盏茶的时光,才忍住笑道:“你……你以为我……哈哈……且让你看看吧!”   追命陡地把扣住周白宇的手一紧。周白宇只觉天旋地转,一股极寒的寒气自脉门撞入,全身如跌入冰窖,周白宇怪叫一声,辛苦至极点,全身已结了一层薄冰,不禁张大了口。   当他张大口时,胸膛上所中的那一记赤焰掌,忽然热辣辣地作痛,如火烧一般,刹时冰魄般寒气又涌来,忽冷忽热,令周白宇极其痛苦:而正在其时,口中一甜,他不禁退出几步,倚着棵大树,口中的一股热气已猛地自口腔涌出。   而在此时,追命的手已是一松。   白欣如娇叱一声,爱郎心切,连人带剑再度冲来。   追命闪身让过,抓住白欣如的肩头,笑道:“小妮子,勿冲动,你且看看。”   白欣如满脸泪痕,向周白宇看去,却是看得傻了。   只见周白宇倚着的大树,树身被他口中所喷出来的赤焰之所摧,树身竟烧焦了一大半。   而周白宇,却是神采俊朗,一脸惊讶及钦佩的眼光,看着追命。   周白宇慌忙向白欣如道:“欣如,不可造次,原来追命老前辈是为我治伤。”   白欣如清泪未拭,又惊又喜,看着追命,不知如何是好。   追命大笑道,“见你无精打采,故特探你脉门,才知是被赤焰掌所伤,我已把赤焰逼出来了。”   周白宇惊异地间道,“赤焰掌天下无人能解,除非以金刚不坏神功及先天无上罡气护体,以寒心功及飞沙心法逼出极焰,难道前辈竟以……”   追命仍笑着道:“第一,我只不过卅出头,勿什么前辈老前辈的乱叫一通;第二,凡武学者,正大光明,才是正路,非下死功夫不能有所成,我不懂什么大金刚什么先天光的,我知道你中的是赤焰掌,便用极寒的掌功把它给逼出去,如此而已。”   周白宇沉吟了一阵,扑地跪拜:“前……兄台教训得是,我周白宇今生……”   只听追命一阵大笑,人影已不见,远处传来一阵话语:“我平生最不喜人跪拜,你且起来,与白女侠至林西四里之地去教援你们的人吧,我自会在林外接应你们的……”   最后一字说完,声音已二里之外了。   留下周白宇与白欣如两人,怔立于林中。   黄衣人影身形展动,已把长短二刀包围起来。   长短二刀倏地大喝一声,已分了开来。   一名黄衣剑手已一剑刺到!   张五回身,长刀后发先至!   那剑手即收剑,退了开去。   何八短刀护身。架开两剑,连人带刀向一名黄衣汉子双足削去!   那名黄衣汉予飞跃而起,扑下,向下刺出七剑!   何八翻了七个斤斗,站了起来,又躲开两剑,但背后被一名剑手划中一剑。   何八回身反刺,伤了那名黄衣大汉,背后挨了一脚,跌撞在一棵大树旁。   又一名黄衣汉子运剑震飞了何八手中的短刀。   那边张五长刀虎虎,五招一过,他的长刀便被两名剑手的剑缠住。   又过了七招,另一名黄衣大汉欺至,一剑伤了张五的左肩。   张五负伤应战,五招之后,中了一名被何八扎伤的大汉当胸一拳,打得口吐鲜血,反撞于一棵树干上。   而手无寸刀、瞑目待毙的何八,就在他身旁。   两人无可奈何的对视一眼,已知劫数难逃。   四柄剑已封死他两人所有去路。   李天行、李无雄飞身扑上与另两名黄衣大汉截杀起来。   李天胜见李天行与李天雄三招间已险象环生,只得放弃看箱子,加入战团。   长笑八大剑手中有六人正在战团中,其他两人是闲着的,其中一名被何八在小腹扎了一刀,伤势不轻1,正在运气疗伤。   另一名剑手,却跃上那些箱子,蜡黄的脸孔,竟也露出几丝得意的笑容。   这恐怕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可惜也是最后一次了。   一人自另一棵树上飞跃而下,大喝一声:“贼子看剑!”   人未至,剑锋已盛,剑气已至!   黄衣大汉剑才抬起一半,剑已穿喉。   这名黄衣大汉立时翻身倒下,气绝身亡。   闪电剑!   北城城主周白宇。   那边战团中,张五的长刀也被砸飞了,危险时,一条白影自天而降,架开两剑,并混杀起来!   张五叫道:“仙子女侠白欣如!”   何八登时精神大振,与张五二人合战其余两名黄衣剑手,虽手无寸铁,但拳风虎虎,那两名剑手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李氏三兄弟正被那两名剑手杀得透不过气来时,周白宇蓦地出现,第一招架开两剑,第二招反攻二人,第三招已杀得那两名剑手连连后退,第四招便结束了这两名剑手罪恶的生命。   其他五名剑手见势不妙,招呼一声,反身欲逃,周白宇长身拦截,以一故五,七招后,又诛杀了一名剑手。   长短二刀也困住一名剑手,拼了十来招,白欣如也加入战团,以“素女剑”刺杀了那名剑手。   剩下三名剑手犹作困兽之斗。   但困兽斗也斗不下去了。   又一名剑手被周白宇刺杀,另一名重伤的逃了儿步,被李氏三兄弟三柄剑刺杀当堂。   只剩下一名剑手了。   周白宇忽然一扬手,制止欲飞扑而下的长短二刀。李氏三兄弟,向那名早已受伤的剑手道,“念你已受重伤,旦让你回去通知长笑帮帮主司徒长乐,请他三思而行,须知长笑帮是当今天下第一横行于黑道的帮会,但风云镖局也是天下最具实力的镖局,为了免伤和气,尚请他好自为之。”   第六章 黑夜刺客     周白宇带领白欣如、长短二刀、李氏三兄弟等出了森林,向黄河区域进发。   日正当室。   此处正是离陕西不到十六里的“大石镇”。   在这整个市镇中,只有寥寥百数名居民。   这市镇只有一家客店,平安客栈。   这天下午,在这客店喝酒吃饭的,只有四个人:一名在近窗处喝闷酒,年已花甲,一脸倦容;另二名在一圆桌上用餐,平民打扮;另一名位居正桌,面向街心,是一名酒鬼醉猫,是以店中老板与伙计,不时以鄙屑的眼光看他。   这店子只有三名伙计,老板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儿。   天气,闷热得令人发慌。   这时,两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车夫一止住了马车,车上便走下一男一女来。   男的英姿俊朗,大的清丽脱俗。   在另一辆马车上,走下的两人,形状令人喷饭。   日为这两人的形状实在太怪太滑稽。   所以在大吃大饮的两名食客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客店老板与那三名伙计,都忍俊不住。   那两名客人,一高一矮,一肥一瘦,高的高到不像话,像支竹竿,矮的就像只胖匣子。   正是长短二刀,何八张五。   跟着下马的是三名威猛的大汉。他们是李氏三兄弟,李天行、李天雄、李天胜。   白欣如、周白宇、长短二刀等,又回过头去,帮忙把车上的箱子一一搬了下来,抬入客栈。   一共是十六只箱子。   客店老板笑着迎了出去,打着揖道:“客官可是要房?本店虽然简陋……”   “但服务周到,布置精雅,饮食方便,价钱公允。”何八笑嘻嘻地接了下去。   “对呀,喂,老头儿,你这一套还是别耍下去了,咱兄弟听腻了。”张五笑着道。   那老掌柜布满蜘蛛网般的脸上迷惑了好一阵子,才赔笑道:“是是是是……”   李天行问道:“三间房。”   老头儿立即笑道:“有有有,本店正好有六间空房,三个楼上的,其余是楼下的。”   周白字皱眉道,“你这儿还住了些什么人?”   掌柜怔了一阵:“没有了,老儿和三个伙计的家眷都不在这里住。喔,有了,今早来了母子二人,就住在楼下……”   随即又笑道:“那母亲还很年轻,儿子还不会讲话呢!”   周白宇递过一锭金子,道:“要楼上房,住一天,有多的金子,就给大家喝酒吧!”   钱毕竟是最令人心动的一样东西,何况是黄金;剩下的小费十分可观,怎教那老掌柜不笑得不见眼只见口的呢?   就连那三名伙计,也立刻躬身前来,笑着要替他们搬行李。   周白宇冷冷地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搬。”   这间客房与普通客店一样,只是比一般的客店大些,也旧些。   周白宇这一行人都疲乏非常的。   略作休息后,已是傍晚时分。   在傍晚时分,店外嘈杂非常,经李天行打听后,原来是来了一队镖队,投宿此店,大约有八名镖师,有两名是镖头。   周白字拨起门帘,望了一阵,只见张五飞身上楼,沉声道:“今晚得小心了。那两名镖头正是沧州九指主成戚继威,另一名是勇胜镖局副主持快刀车雷,这趟镖看来不轻呢!双重负担,小心为妙!”   白欣如秀眉紧蹙,轻声道:“我们有没有跟他们联络上的必要呢?”   周白字回头道,”我看不必了,出来走镖的人,疑心总是大的,是下会轻易信人的,何况我们重责在身,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伺八也沉下了脸色,凝重地道:“若我猜得不错,这干人有点来路不明!”   一共三间房子。   中间那房子,正是那十六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的贮放处。   北城周白字及李天行、李天雄、李天胜全住在这间房里。   左边的一间,是长短二刀、何八张五的房子。   右边的一间,住的是仙子女侠女欣如。   这时已是入夜了,房里的周白宇、李天行、李天胜均已沐浴过了,而李天雄尚在浴房冲洗。   这一切都平静得很。   但不平静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灯火荧然。   李夭生与李天行在桌边倾谈,周白宇倚在窗前静听着。   开始时李氏兄弟谈的尽是伤感话,直至比较悲观的李天雄去沐浴后,话题才比较开朗。   李氏青衫十八剑虽然并非胞兄弟,但毕竟同一门下,情同手足,如今只剩三人,教人怎不感伤呢!   李天胜忽然道:“大哥,小弟什么都没有看出,倒是看出咱们的周大侠与白女侠就快请咱们喝喜酒啦,”   李天行笑道:“这个不错,这我也看得出来了。不知周大侠是否能先告诉咱们一个日期,好教咱兄弟届时赶来喝你们这杯闹闹酒哇!”   周白宇神采俊朗的脸也红了起来,尴尬地笑道:“别胡说,别胡说,白姑娘要是听见了……”   李天胜大笑道:“想不到周大侠竟未曾迎已有季常之癖,哈哈……”   李天行也跟着笑了起来。周白宇在自有盖世武功,说起儿女私情,脸却红得像关公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事情发生了。   周白宇摹然觉得窗外已有人欺近,他立时翻身,只见一把明亮的剑尖已啸地穿入墙来。   要是他迟避一瞬,即被寄肠贯腹而殁。   敌人正在穿外。   周白宇即时拔剑。   窗口也同时间被人撑开。   李氏兄弟也立时止住笑声。   周白宇剑未刺出,窗外露出一只人手,数点寒星,疾射而至!   周白宇扬剑,拨去两道暗器。   “嗤”!蜡烛被另一枚暗器打熄。   李氏兄弟怒喝一声,同时拔剑。   同时间房外传来了急剧的敲门声。   黑暗里除了这阵阵的敲门声外,一无声响,众人屏息以待。   周白宇沉声道:“是谁?”   叩门声立止。   周白宇连人带剑飞身扑近门旁,反手拉开大门。同时间,那片窗门也被震开,一人飞身窜入。   “叮!”周白宇在黑暗中与对方接了一招,星花四射,来人武功之高,绝不在施国清之下,那人就在门边出剑。   那窜入屋内的人突地出剑,挑开了一个箱子、刹时间金银光华蕴射,李氏兄弟的剑也同时攻到。那人反身接下一剑,却给李天行的剑在右臂上划一道口子。   那人右手反射,六七枚暗器射出!   李氏兄弟双手翻冰,接下了所有的暗器,来人已不见踪影。   那人的武功虽不高,但施攻暗器的手法及轻功都很不错。   这边的周白字与对手拚了三招,那人一直是左手出剑,而至此刻右手一推,一人彼他扔了过来。   周白字一惊,左手扣接了给推压过来的人,正欲再出剑拦截,那人一闪间已逃逸而去。   此人轻功臂力,也绝不在施国清之下。   周白宇执住一人的后颈倏觉那人全身冰冷,已死去多时。   周白宇立时喝道,“关门,点灯。”   李天胜一个箭步,守住窗子。李天行立时打开火折子,点着了蜡烛。   在烛火未燃亮之前,周白字脑中闪过了无数问题。   第一,来者武功如此之高,究竟是什么人马呢?   第二,来人一共两名,计划配合得如此周全,但竟在什么也还没有得到的情形下,便收手离去,他们所为何来?   第三,虽然激战时间很短,但以白欣如、何八、张五等的功力,应早已察觉,为何还未见赶来协助呢?   白欣如正住在右边的那一间房,她并不想偷听别人说话,只是李氏兄弟话说得大大声了,何况又是在谈她,所以她把话一一都听下了。   听到了那话。她的两颊粉面也羞红了起来,内心却是滋滋的。   她一面倾听着,一面脱下劲袋,换上便服,解髻披发,正欲登床就寝。   而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刷”地一声响,传自隔壁,似是某样利物正刺穿什么东西似的;她即刻倾神注意。   接下来的是“铮”地拔剑声,李氏兄弟的笑声顿止,而隔房便传来了暗器激射声!   白欣如大吃一惊,立晓隔壁事变;她一个飞身,拨出了床前的“素女剑”,“霍”地打开了门,便想赶出去协助。   但她一打开门,劲风扑来,一汉子正迎面压来!   那人像己伏在门前很久了,所以她一打开门,即向她压下。   白欣如一惊非同小可,“咧”地口剑由下刺上,刺向那人!   那人竟被一剑刺中,却哼也不哼一声,仍向白欣如身上倒来。   白欣如更惊,幸而人乱心不乱,左手及时抓住那人的身子。   白欣如托住那人,这时门外灯光明明灭灭,非常昏暗,但仍能看清那人面目狰狞,双目暴瞪,满面紫黑色,已是气绝多时了!   那人死状甚修,张牙舞爪,像是地狱的鬼卒一样,想要把人也拖下地狱去似的!   此情此景,白欣如愕了一愕,不由自主地尖声叫了起来。   左边房里住的何八张五,一早便入睡,醒觉自然没有那么快。   当周白宇拨剑时,何八张五也立时惊醒,当他们听见暗器激射的声音时,便已立即断定有事发生了。   当叩门声响起时,何八张五飞身而起,一脚踢开房门,想冲出去助周白字一臂之力。   当房门一开,漫天暗器自门外激射而至,若换了旁人,恐怕早已着了道儿了。   但何八张五又岂是庸手?身子一伏,躲过一排暗器,两个起落,已冲出房外。   何八张五同时间瞥见一人自楼梯飞身而下,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截断了那人的前后路,刀影如山,攻向那人!   那人刀影疾闪,封开两人的刀;脚踏一空,向楼下坠落。   何八张五和那人硬拚了一刀之后,知道对方绝非敌手,长啸一声,追踪而下。   但脚未沾地,楼下竟闪出一人,此人身法极快,一闪间已至两人身前。   张五长刀反回,撩向那人的小腹,何八短刀一晃,反刺那人颈部!   那人左手中指实地一弹,攻在长刀上,力道竟令张五的手腕一震,长刀一错间刀势向上翘起来,刚好格住了何八的短刀!   长短二刀二人心里自是一惊,其时楼上已传来白欣如的一声尖叫。   那人右手一拨,竟空手牢抓住长刀与短刀,右掌疾劈向何八,右脚蹬向张五!   张五何人二人一见情形不妙,当机立断,立时弃刀后跃,险险避过对手的招数!   那时周白宇的房中已点上了灯,而楼下房中的镖师已各在怒叱声中,自床上爬起应敌。   那人员夺了长短二刀的兵器,但也来不及下手了,两个起落间,消失在店中的甬道弯角处!   这时何八张五二人才松下一口气,似从阎王殿打了一转。灵魂又跑了回来似的。   那人武功之高,是长短二刀平生仅见的。   布幔扬开,五六名武师跳了出来,围住长短二刀。   这时灯火已尧,周白宇定睛一看,只见自己所制住的,是一个已气绝多时,脸色变紫的大汉。   那大汉是后心彼刺了一个洞,血已戳结。   李天行探头出来,惊叫道:“这人是那群镖师的其中之一。”   李天胜端详了手中所执的暗器一阵,也叫道:“来人竟是‘千手书生’史中明。”   周白宇的心中极为烦乱的,他将尸体交给李天行,边道:“我去看白始娘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时在白欣如尖叫的时候,在裕室中的李天雄也冲了出来。   他一冲出来,就瞥见有一名黑衣人向他奔来,李天雄反手拔剑,那人扬手射出三道银芒。   李天雄拔剑乃是大错着,因他去沐洗之前,剑并不带出来,所以呆了一呆,暗恐已射至,李天雄侧身避过一镖,双指夹住一镖,右腹却被一镖打中!   李天雄只觉一阵刺痛,那人狞笑声中。反身出剑,急刺向李天雄。   李天雄强自一个翻身;躲开一剑,那人挥剑再攻,李天雄步法急变;拼命闪避,已无还手之能,而创口越来越痛,眼看已见法支持了。   这时石阶跃下二人,其中一名身法尤为敏捷,一掠即没;另一人则向那一名汉子喝道:   “老齐,还不收手,攻不下了!”   那人一听,剑势一缓,虚刺一剑,也翻身而去。   李天雄忍是伤口奇痛,挣扎向外爬出,岂料爬至一半,又一人闪过,那人一见李天雄,便一剑刺来!   李天雄绝非那人的对手,何况受伤如此之重!只强自一侧身,剑戳入李天雄的右臂!   李天雄大叫一声,猛地一挣,把身子向后猛拔,自对方剑中挣脱出来!   那人看来还想追击,但这时厅中已布满了人,那人略一迟疑,也收剑跑了。   李天雄强忍痛楚,身于疾向厅中退去!   周白宇从来也没有心乱得这样无法平静的。他一起一落,已到了白欣如房前。   白欣如这时仍抓住死尸,方寸已乱,一见有人扑近,娇叱一声,一剑剁出!   周白宇眼明手快,回剑格开“素女剑”,道:“欣如,是我!”   厅是情形大乱。   那六名武师一跃出来,便把长短二刀围了起来,其中一名执流星锤的大汉喝道:“三更半夜,你们手持利器出来大呼小叫的,是何居心?”   何八怒极反笑道:“是何居心?你们半夜偷袭,居心好得很呀!”   另一名手持双刀的大汉也怒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偷袭过你们了?你说话可要小心点!”   另一名满面胡子的手持长矛的大汉道:“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两个怪物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想打我们勇胜镖局的主意?想歪你的头了!”   其时,另一间房的布帘被拨开,一名矮小但精悍的汉子走了出来,看了看长短二刀好几眼后忽然拱手道:“来者可是风云总镖局的长短二刀,张、何大侠?”   张五也抱拳笑道:“正是咱兄弟,好汉可是勇胜镖局副主持,名震江们的快刀客车雷车大侠?”   车雷大笑道:“不敢不敢,江湖传言,并不足情。张、何大侠的行侠好义,在下早有所闻,今儿必是误会了!”   何八冷冷地道:“车大侠的勇胜镖局,是沧州七大名局之一,与敝局也极有渊源,只是为何要深夜以暗器招呼咱兄弟,真叫咱们不解!”   车雷绞眉道:“想必是误会。我们听到厅中和楼上发出异声后才出来的,我们已见张、何大侠持刀立于厅中了,敢情是有敌人来拢,引致这一场误会!”   何八、张五的心中也比较释然,而正在此时,有一人自客栈的雨道疾退了过来。   张五一眼便看出那人受伤不轻。即一个飞扑,扶着那人。那人以为有人暗袭,反身一掌劈来,张五五指一紧,扣住那人的脉门,那人已看清了张五,嘎声叫道:“张前辈,有敌人。我……”   张五一看,只见李天雄的右臂与小腹已被血染红,扶着李天雄,喝道:“是谁下的手!”   张五有五十载的内功,日日苦练,未尝中辍,而今一声暴喝,如春雷响起一般,震耳欲聋!   一名手执长剑的大汉吓得退了一步,道:“干吗如此大声,咱们可不作这些暗箭伤人的事!”   只听楼上传来一声惊叫,两条人影飞掠而下,正是李氏兄弟。   李天行一到,即扶着李天雄,颤声道:“你怎么了?天雄,谁下的毒手?”   李天胜不明就里,见李天雄已不能言,而那些勇胜镖局的人都亮了兵器,他大喝一声:   “赋予看剑!”一剑刺向快刀客车雷!   雷一呆,那名使双刀的已大喝一声:“不得无礼!”双刀架住一剑!   执长矛的大汉却叫道:“车总镖头,你看他背的不是胡老四么?”   李天胜一呆,才记起背在他肩上的尸体仍忘了解下。另一名手持拐杖的大汉也惊叫道:   “胡老四背心有血,他,他死了!”   另一名使长棍的大汉登时暴喝一声,一棍向李天胜打到;李天胜也怒叱一声:“好哇,恶人先告状了,看看咱少爷是不是好惹的!”反手撩剑,架住一棍,步势骤变,反进那人的身前;那人大吃一惊,因为棍是便于长打的!如今李天胜一欺近,唰唰唰一连三剑,那人横棍挡架,三招后己是手忙脚乱。   青衫十八剑,在江湖上人称十八青龙,果然名不虚传。   那使双刀的一见情势不妙,也挥舞双刀加入战团。   李天行大喝一声:“好啊,想群欧么?”人随声到,一剑划出,半途被那使长矛的大汉架住,另一名使流星锤的刀扑了上前,打了起来。   这时那老掌柜与一名伙计已各自掌灯出来,惊异地问道:“客官,发生了什么事呀?”   “住手!”一声暴喝,一人自楼上掠落,另一名白衣少女紧随其后,正是周白宇与白欣如:“这是误会,有人嫁祸!”   使剑的镖师抬头一望,叫道:“车总镖头你看,仇老八也死在他们子上了。”   另一名擎拐杖的大汉怒喝一声,一杖向周白宇迎头盖下!   周白宇从容地放下背上的尸体,一手抓住杖尖,喝道:“住手,且听我一言!”   快刀客车雷也叱道:“住手!大家说清楚了再打也不迟!”   这时楼下的其中一间房中又跃出一人,此人背负长剑,在手仅得四指,尾指看来似被人削去似的,正是九指金龙戚继威!   戚继威一出现便拔剑道:“车二哥,还跟这些人讲什么理?他们杀了老胡和老仇,兄弟们。跟我杀吧!”金剑闪闪发光。剑尖隐然有几抹未干的血迹。   戚继威一声叱喝后,勇胜镖局的六名镖师又想动手,车雷一声断喝:“戚四弟,说完再动手也不迟,何况,此人像是齐大哥的而度救命恩人,万勿妄动!”   戚继威一皱冒,本待发作,但又硬把话吞下。   勇胜镖局局中的四大天柱,连局主五步追魂齐顶格,总镖头快刀客车雷,总管四平镇山拳陆自钦,卫教练九指金龙戚继威四人,被江湖上称为沧州四侠,情同手足,且好义行侠,甚受人尊敬。   不但江湖人如是,沧州四侠也是彼此互相尊敬礼让,以齐顶铭为老大,车雷为老二,陆自钦为老三,戚继威为老四。车雷是四侠中的老二,如今一声吆喝,戚继威心头虽不服,但也未敢不从。   周白宇道:“区区正是北城城主,在下曾在落阳谷巧遇齐顶铭大侠,他被毒蛛所伤,我以‘一元宝丹’为他逼出毒液。另一次在商州峡道上齐大侠恶战诸山七怪,连诛五怪后为暗器所伤,在下赶到把二怪迫落山峡,此乃在下与齐大侠两度结缘之故。”   车雷欣然大笑道:“果然是老弟你,此事晓事者不多,你所说的句句皆实言,幸而咱兄弟未曾冒犯,否则齐大哥可要怪罪了……”   周白宇正色道:“车大侠,实不相瞒,我们押的也是重镖,今晚的敌人,无论在智力和武功都是非常高明的,我们应该合作才对!”   车雷也凝重地道:“我的想法亦如是,只是不知城主是怎么发现咱们镖师的尸首呢?”   周白宇道:“这我必须要说明一下的。今晚我与这两位兄弟谈话的时候,”周白宇向李氏兄弟指了一指,接下去道,“忽然有人从窗外用暗器施袭,同时间正门有人攻人,小弟挥剑迎战,其人武功极高,小弟取他不下,正交手时,那人突推出一人撞向小弟,自己却乘机逃逸而去,而那被推出撞向小弟的人却正是贵局镖师,但已死去多时了。”   说罢将尸首抱近车雷身前,让他细察,又道:“后来我听闻这位女侠自房中发出一声惊叫,便急忙过去查看,把贵局镖师的尸首交给了这位兄弟处理。”   白欣如也接道:“正是如此,我是半夜间隔壁房中有打斗之声,故欲提剑相助,岂料门一拉开,一人便向我倒来,我接住那人,正是贵局镖师,似被人杀了置入在我门前,那时这位镖师的死状甚为恐怖,所以我才惊叫一声,后来周城主赶到,听到楼下争执之声,便与我一同下来。”   那名使剑的镖师扶起了地上另一名死去的镖师,道:“他是才在后脑中剑而死的,但腹中却在死去不久后又给刺了一剑。”   白欣如道:“那剑正是我刺的,当时我以为是敌人的暗算,放下手并未留情,我是感到非常歉意的。”   李天行眨了眨眼睛,盯住那名使剑的汉子,忽然问道:“一眼判生死,单剑妙郎中,阁下可是勇胜镖局的大夫血剑神医丁隐先生?”   那使剑的汉子道:“不敢当,江湖雅号,未免夸大,未敢贸然允认,在下正是丁隐。阁下青衫金剑,年轻俊朗,可是青衫十八剑中的英豪?”   李天行笑道:“正是在下兄弟,但以剑为名,只敢相提,不足并论。”   李天胜忽然道:“既然血剑神医丁先生在此,那位使流星锤的必是流星赶月武兆兴,那位使棍的想必是一柱擎天张自流,使双刀的应是双刀无影邵力山了,不知对否?”   李天行也接道:“使长矛的好汉想必是江湖上人称赛张飞庄君柏,而这位被诸位称为胡老四的是否是大环刀客胡过?而另一名死者是否正是九节金鞭仇苏?勇胜镖局的大行八友,是否正是诸位兄台贡如果是的话,这位持杖的好汉,应是八友之首五龙神拐陆戏坐了。”   那手持拐杖的大汉笑道:“尊驾果然好眼力,咱们正是大行八友。”   快刀客车雷豪笑道:“正是不打不相识。是了,张、何大侠何以又手执利刃,在厅中出现的呢?”   何八缓缓道:“我与老张闻中房有异响,开门欲出察看。”   张五接道:“岂料有人在门外施袭,咱们追他到了楼下。”   何八紧接道:“眼看可把对手擒下,但对方跃出一名高手。”   张五跟着道:“此人两招间夺了咱们兄弟的刀,当时楼下灯火大亮。”   何八再道:“那人见势不妙,逃了,而你们也正在那时候跳了出来。”   何八、张五二人在性情方面,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们之间彼此想什么,几乎是一致的,两人紧凑地把话说完,中间并无任何停顿,把车雷戚继威太行六友等听得呆住了。   这时李天雄已被李天胜与白欣如替他敷上金创药,情势稍稍好转,他继继续续地道:   “周,周大侠……我……我……在浴房……听到……外面……有异声……所以出外视察,怎料……哎……怎料……为一人以暗器所……伤,唉……”李天雄艰苦地咽了一口水,又道,“后来又彼……另一名……使剑的,对,是使剑的……高……手,武功……很是高强……我被他刺……伤……我逃了出……来,碰见你……们了……”李天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白欣如见他气色不妙,以“素心柔肠功”源源输入李天雄“命门穴”,汇合李天雄本身的功力,以续其一口元气。   丁隐看了看李天雄,自怀中摸出一瓶药给白欣如,道:“这位兄台性命大概不会有问题的,吃下我这‘九转回阳丹’,休息几天便好的了。”   李天行喜道:“丁先生大恩,小弟代我兄弟谢了。”   丁隐笑着道:“不用客气,江湖救急,理所当然。”   张五忽然道:“由此可见,此次来犯的人绝不止一个,而且武功都相当高强。”   何八道:“至少有四个敌人,其中最少有三名是施放暗器的高手。”   周白宇皱目道:“而且时方有两名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一名是使剑的,我一时取他不下;另一名武功更是可伯,三招内能败张、何前辈的,天下间亦寥寥可数。”   车雷忽然道:“如此看看,对方今夜意不在镖,只是造成混乱,好让我们混战一场,自相残杀。”   李天胜道:“说得对,另一个目标可能是在探咱们的虚实,一名贼子进来后,曾撬开我们的一个箱予察看。”   李天行叹道:“对方把我们这个儿诱至大厅混战,不但武功极高,连智谋也十分深沉。”   丁隐道:“对方若知道我们的误会己释,下一步计划将是如何呢?”   太行八友之首陆戏尘道:“敌人对我们内情得知如此清楚,只怕正是这店中的人。”   周白域神目如电,忽欲盯住九指金龙戚继威,目光严峻,不由得令饮誉江湖的九指金龙戚继威吓得向后移了一步。周自宇道:“戚大侠,小弟有数语要问,不知兄台同意否?”   戚继威本身也是名家子弟,声势已被周白宇凌越,心中更为不服,定神道:“你尽管问吧,不管如何,我戚继威照样奉陪!”   周白宇缓缓地道:“胡、仇二位大侠之被人暗杀,相信太行六友及车、戚二位大侠亦是未知的,但,周白宇向陆戏尘道:“陆先生,你是于何时知晓这件事的呢?”   陆戏尘一怔:“是我跃出房子后,遂见兄台等待胡、仇二位兄弟的尸首,才知晓的。”   周白宇又向流星赶月武兆兴道:“武先生,你又是何时知晓呢?”   武兆兴奇道:“当然是与适才陆大哥说的一样,若不跑出来,又怎台知道?”   车雷忽然沉下了脸色,缓缓道:“周大侠,不必相烦,这让我来问吧。老四,刚才你为何一从房里跃出,便口口声声说老颇、老仇死于他们手中?难道你早已知晓此事?”   戚继威不由自主退了两步,涩声道:“你们在房外说话这么响,我又不是聋子,怎会不知呢?”   周白宇冷冷地道:“那你剑上的血呢?”   这时烛火通明,数十只眼睛一齐集中在九指金龙戚继威的身上,戚继威脸色极其难看,道:“我自厨房杀了只鸡来。”   周白宇语音也冷得似冰:“戚大侠深夜去杀一只鸡,倒是很好的情趣呀!”   戚继威怒道:“这是我的事,凭你管不着。”   周白宇脸上竟似铺了一层寒霜:“若你剑上沾的是我兄弟的血,我是管定了。”   戚继威向四围望了一眼,见所有的人都盯住他,他狂吼道:”好哇,老车,连你也不信任我了!”   车雷一字一句地道:“我信任你,但你得解释清楚,我自房中窜来时,你并不在房中!”   戚继威反而低声下气道:“老车,你,你看我是吃碗面反碗底的人么?我们数十年兄弟……”   剑光疾闪,如电般刺向快刀客车雷。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但狐狸的尾巴即然露出来了,就要下手了!   第七章 无谓先生     戚继威剑快如电!   车雷以快刀出名,只是他绝料想不到他数十年的生死之交,竟出手向他偷袭,而且出手如此之毒!   只是有一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也不瞬。   “唰”地另一道剑虹闪出!   这人的剑正好迎上戚继威的剑,交在一起,爆出一列星火,溅在车雷胸前!   车雷脸色苍白,一个翻身退了开去!   那人正是周白宇,左手持剑,冷冷地盯着戚继威:“而今你想要别人相信你,只怕不行了。”   车雷沉着脸,解下刀,缓缓道:“戚四弟,咱们相交四十年,想不到你出剑之快连齐大哥也比不上你,倒真是失敬了。”   使棍子的汉子一柱擎天张自流指着戚继威,怒道:“好哇,戚总镖头,你连咱们兄弟也杀了,那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使长矛的赛张飞庄君柏道:“老胡、老仇是不是你杀的,有种就认了吧!”   戚继威脸无惧色,冷笑道:“不错,胡老四去小解,是我杀的。老仇则死于千手书生的手中。”   张五道:“难怪对方施放暗器的手段如此高明,原来是千手书生史中明。”   何八也道:“既然史中明在此,他的知交三手魔杰白不邪想必也在此了。”   丁隐沉吟道:“白不邪若在,他的另一个生死之交多臂金猿马淡水恐怕也漏不了。”   双刀无影邵力山也道:“暗器满天飞,长江三邪手,既然来了一个,其他两个也绝不会远到哪儿去的。”   周白宇脸色蓦然剧变,转向长短二刀道:“张、何二位小心,长江三邪手是断魂谷无谓先生的三名手下,如今他们到了,恐怕截击你们的,就是无谓先生!”   张五苦笑道:“要是无谓先生,你和我两兄弟加上来,仍不是他的对手!”   周白字疾道:“而且这戚继威的武功亦不下于施国清,我枣胜他,至少要三百回合后!”   旁边的那名伙计忽然脱下外衣,一身黑色劲装便露了出来,狩笑道:“猜对了,他是无谓先生,我是三千魔杰白不邪。”   那老掌柜神色安详,双目一扬,向周白宇问道:“小伙子。老夫倒奇怪了,你何以一猜便知我是无谓先生呢?”   周白宇淡淡地道:“那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你们出现得大迟,客人在此搏斗,对店里必有毁坏,你们却仍神色安详,场面见惯,气定人闲,如此气势,怎能瞒人?”   无谓先生抚髯笑道:“好,果然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以你这一份机智与身手,不难成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周白宇道:“老前辈过奖,晚辈有一事请教。”   无谓先生止住笑,向周白宇道:“你且说说看。”   周白宇道:“我也是在奇怪,前辈的另两名家奴史中明与马淡水何以不在?”   周白宇以“家奴”二字,对长江三邪手有极大的侮辱,长江三邪手在江湖上也是有头面的人物,但因羡断魂谷之奇异武功及贪图其荣华富贵,所以才追随无谓先生,以求获利,周白宇素来对这种小人是极憎恶的,所以言下辛辣之至。”   白不邪身形一动,正欲进击,无谓先生一扬手,白不邪自然不敢不听,只得强自忍了下来,只听无谓先生大笑道:“问得好,问得仔细!”随着又手理白髯,眯着眼睛道:“史中明正在收拾你们的箱子;马淡水么?我支他去整理勇胜镖局的银子。都自后窗搬出去,备好马车等我。对了,我解决了你们后,便立即登车去。”   车雷怪叫道:“好个调虎离山计!”   这四句话自无谓先生中淡淡道出后,众人吃的惊是非同小可的,周白宇与车雷各自大叱一声,向自己的房中扑去!   同时间,无谓先生神色自如,双手微抬:自不邪与戚继威同时掠起,戚继威身形一折,拦在周白宇面前,交手了一招,两人自空中落了下来。自不邪双手一扬,七八道星光闪出,钉向车雷:车雷大刀翻飞,砸开所有的暗器,但白不邪已拦在他身前。   周白宇大喝一声,与戚继威交起手来。车雷飞身欺近,一刀向白不邪劈去,也打了起来。   陆戏尘道:“来,我们冲出去,看他拦得住我们多少人!”   话未完,太行六友身形已掠起,分六道方面扑出!   无谓先生倏然脸色一沉道:“斗胆!”身形一第,登时“嗤嗤”之声下绝,太行六友尽数被逼了回来,而无谓先生仍立回原地,左手多了一根青色的竹杖!   无谓杖法!   长短二刀大喝一声,拔刀在手,身子陡地掠出!   无谓先生身形疾闪,一掌把长短二刀逼了下来。   无谓先生跟着脚尖沾地,不屑道:“虚名实不可信也,长短二刀不过如此!”   长短二刀大怒,正欲发作,白欣如身子一闪,已掠了出去!   无谓先生右手一扬,向白欣如抓去,白欣如身法奇快,竟险险躲开一爪,无渭先生哦了一声,身子飞转,已拦住了白欣如,再一掌把白欣如逼了回去,边道:“小小年纪,轻功已不错了,难得!”   长短二刀怪叫一声,一前一后,长短刀直刺无谓先生,无谓先生冷笑一生,青竹杖疾刺,惨呼声中,何八和张五的掌心被竹杖穿过,两柄刀皆铮然落地。   一招间,长短二刀便告修败。   无谓先生冷冷地问:“你们知道什么才真的叫做快?”   何八、张五等一怔。   无谓先生右手弹了弹青竹杖,道:“这才叫快招!”竹杖疾刺,插入在一旁的邵力山的胸中,邵力山怪叫一声,双刀扬起,已无力劈下,气绝死去!   无谓杖法之快及准,确是无人能及,甚至心之狠手之辣,也属罕见。   无谓先生把杖自邢力山胸中拔了出来,鲜血狂喷,邵力山的身躯才萎然倒于地上。无谓先生皱目道:“这招还不算快。好像这招……”他的眼光忽然落在流星赶月武兆兴的身上,武兆兴打了一个冷战,只觉无谓先生杀气逼人,立即全神戒备,无谓先生继续道,“就很快了!”   “了”字未出,杖已向武兆兴刺出!丁隐与张自流大叱一声,剑棍齐向竹杖攻去。武兆兴流星锤尚未齿出,竹杖已贡喉而过!剑棍未至,无谓先生的青竹杖已自开兆兴的喉迅疾地收了回去,此时张自流与丁隐的剑与棍已击了个空,无谓先生已收杖而立,他口中的“了”   字尾音刚歇!   无谓先生若无其事地杀了二人,仍神色自若,悠闲得很!   五龙神拐陆戏尘,一柱擎天张自流,血剑神医丁隐,赛张飞庄君柏四人齐齐暴喝一声,一起飞身进击无谓先生。   陆戏尘一连以出十六拐,大叫道:“偿命来!”   张自流八卦棍刹时间砸出七十二棍,喝道:“欺人太甚,咱们拚了!”   丁隐怒喝声中运剑如风:“还我师弟命来!”   庄君柏连人带矛冲了过去:“妈拉巴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天行叫道:“天胜,我们也上了!”   李天胜舞了一个剑花,边叫道:“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何八、张五迅疾拾刀重入战局!   八条人影,闪电一般向无谓先生攻到!   武兆兴与戚继威在短短的时间内,已交了二百招。   开始接触时,两人的剑法与招法皆是以快为主的,但越打越慢,到了二百三十八招后,两人馒得竟如蜗牛一般地移动着步法,互相瞪视着对方,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汗如雨下。   这时招怯虽慢,但一着不可有失,一招不可有误,只要稍为有着点差池,那一方面必败无疑,因为战局已进入决定生死胜负的一刻了。   两人几乎没有出剑,以缓慢的步法来紧扣对方以图先把对方逼人死角,才一剑得手!   所以在步法交错间,两人又对搏了二十六招。   忽然周白宇舍剑不用,浑身急攻一掌,疾拍在戚继威胸前。   戚继威怪叫一声,借力向后疾退,虽然消了一大半掌劲。但仍血气翻腾,哇地吐了一口血,所幸功力深厚,不致重伤。   周白宇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道:“你剑法并不比我弱。但掌法却差得很。一个人要做到战无不胜,必须要各方面皆有所能。你的剑法好,掌法却弱得很,就是你今天败在我手上的原因。似你这样的出卖朋友的人,我今天也容不得你,你领死吧!”   戚继成勉强把头抬起,一脸凶狠,吃力地道:“你要把我杀死,至少也是在十招以后的事,那时无谓先生已把他们都杀光了,死的会是我么!哈哈……”   八条人影,齐齐向无谓先生扑到!   无谓先生大叱一声:“好!”身子平空跃起,霎时间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杖声之强劲,硬把李氏兄弟、长短二刀及丁隐、庄君柏逼了下来。   张自流欺近无谓先生,但左肋及右腿皆被青竹杖划破,也退了下来:陆戏尘武功较高,躲过杖尖,硬接了无谓先生一杖,仍是被震了下来。   刹那间八名武林高手,尽皆被无谓先生逼退。   而无谓先生人仍在半空,大叱一声,一杖刺下!赛张飞庄君柏闪避不及,脑顶立被戳穿。当青竹杖拔了出来时,庄君柏修叫二声,手脚挣扎了几下;无谓先生淡定落身于地之时,庄君柏已倒地死去。   陆戏生身为八友之首,跟见兄弟一个个修死,自己竟无能为力,不禁咬牙切齿,暴喝一声,舞起一重杖影,直击而下!   李天行与李天胜卫长短二刀立时冲了过去!   丁隐与张自流也不闲着,再度扑了过去!   无谓先生大笑道:“来得好!”笑声中左足反踢李氏兄弟,右手一抓,硬把张自流的长棍抓住,闪电般闪开长短二刀的攻势,左手青竹杖出,破陆戏尘的杖影而入,穿贯胸膛而出!   漫天杖法立时隐没!   无谓先生笑声未了,透过陆戏尘胸膛的杖尖,再穿入后面的血剑神医的咽喉,然后即收回竹杖,及时架住长短二刀的第二招!   李氏兄弟被无谓先生的一脚逼退后,又攻上来。   张自流的棍被无谓先生握在于上,一直挣脱不出,如今一见丁隐与陆戏尘也遭了毒手,不禁撕心裂肺的狂叫一声,全力一拔,竟能把棍自无谓先生的手中拔出,但收脚下住,往后仰天捧了一大跤!   无谓先生反身向长短二刀刺出两杖!   何八、张五毕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险险避去两杖!   无谓先生闷哼一声,又向李氏兄弟刺出两杖!   李夭行、李天胜见机得早,应变得快,纵能躲过一死,但李天行的左臂与李天胜的右腿被刺中了一下,鲜血汩汩流出!   无谓先生冷笑道:“好啊,看你们还能不能再接下我这一杖?”   无谓先生又一杖扫去,李氏兄弟奋力招架,长短二刀的刀也同时递出,与无谓先生的竹杖相交!   相交之下,长短二刀与李氏兄弟被震得四件兵器一齐飞脱而出!   一根小小的竹杖,竟有此力道,简直骇人听闻!   无谓先生冷冷地道:“下一杖,你们挡不了啦!”   话未完,杖已刺出!   快刀客车雷的武功本就在白不邪之上的,至于两人一直苦战不下的缘故,只因白不邪不时施放暗器,令车雷防下胜防,不敢贸然抢攻!   只是这时胜负已分,生死已决!   白不邪一连三支袖箭,射向车雷,车雷以地趟刀法避去!   白不邪跃起,居高临下,左右手飞扬,十二枚铁莲子飞弹而出!   车雷快刀如电,砍出一百零八刀,把身子守得风雨下透,击落所有的铁莲子!   白不邪身子下沉,扬手又是两支紫金镖!   车雷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双手以拇、食二指拿住了两镖!   白不邪已降落在车雷背后,反手又是三枚白莲针!   车雷回身,左右手双镖飞出,击下两针,另一枚被他一口咬住!   这一下车雷反过身来时,刚与那白不邪面对面地对着!   白不邪心一惊,欲以暗器招架,怎料手在镖囊一探,袋里竟空空如也,不禁大惊失色。   车雷把握住过于钧一发的时机,一刀自自不邪腹中扫了过去!   白不邪除了发出一声惨号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眼看李天行将被无谓先生一杖刺死时,剑芒一闪,青竹杖被一剑架住!   无谓先生怒喝一声,竹杖反刺来人!   那人身法极快,轻飘飘的闪过一杖,又一剑刺向无谓先生!   这人的剑法不但快,而且似轻飘飘的无一丝力道,其实这正是素女剑法中的阴柔剑气!   这人当然是仙子女侠白欣如了。   无谓先生的无谓竹杖是纯阳之气,素女剑法的阴柔之劲,刚好是它的大克星。   这正是风云镖局总局风云无敌手龙放啸派白欣如护镖的目的之一。   只惜自欣如的武功与剑法,比无谓先生实在差得太远了。   无谓先生侧身躲开一剑,嗤地又一杖刺出,白欣如回剑硬接,被震退三步。   无谓先生失色问道:“素女峰雷峰神尼是你的什么人?”   白欣如道:“正是家师。”   无谓先生倏地再刺出一杖,白欣如剑尚未举起,便被震飞!   白欣如惊叫一声,无谓竹杖又刺到!   何八、张五再度持刀扑上,无谓先生看也不看,一掌把他们打退!   李天行、李天胜尚未扑近,已被无谓先生一腿扫倒了!   幸好张自流也已赶到,八卦棍硬生生接下一杖,但也被震倒于地。   无谓先生闷哼一声,再一杖向白欣如刺出:“你若不死,日后将是我的大敌!”   白欣如避无可避,正瞑目待死,倏地一刀劈到,勉强把无谓竹杖荡歪,不至伤及白欣如!   原来快刀客车雷也已赶到了!   无谓先生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他原本想速战速决,收拾了这干人,再助戚继威等杀去周白宇,得手便即离去。   怎料他却被这群被他所看不起的人缠住了。   车雷一到,他便知道他的助手白不邪已遭毒手了,不禁怒道:“好!好!看你们能接下我多少杖!”   漫天杖影,刹那间把车雷、白欣如、张五、何八、李天行、李天胜和张自流等,逼得透不过气来,险象环生。   他以一人逼杀六人,风呼呼,已刺近李天胜咽喉。   众人欲救无从时,忽然又一剑把杖格开,正是负伤的李天雄,也带伤加入战团!   “叮当!”   一阵兵器交加声响,四柄剑,三口刀,一根棍子皆被震飞,无谓先生的杖又已刺到!   却在这时,背后剑风逼人,硬生生格住无谓先生的竹杖!   无谓先生抬头一看,心中一沉,知道连戚继威也凶多吉少了。   只听得白欣如喜叫道:“白字!”   北城城主,闪电剑客周白宇已赶到了!   无谓先生冷冷地道:“你来了。”   周白宇盯着无谓先生,道:“我来了。”   无谓先生道:“你杀了戚继威。”   周白字道:“不错。”   无谓先生道:“你的武功也不错。”   周白字道:“过奖了。”   无谓先生道:“加入断魂谷吧,我给你任总护法之职。”   周白宇道:“多谢了。”   无谓先生道:“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周白宇道:“正是。”   无谓先生道:“但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周白宇道:“尽我所能。”   无谓先生道:“很好,我出招了。”   “了”字一出,杖如闪电般刺出!   周白宇大喝一声,回剑封住竹杖。   无渭先生缩手,再刺!   周白宇见招拆招,但已屈居下风!   周白宇的确是险象环生的,只要一个不小心,无谓先生的竹杖便穿喉而出:   但他若不敌,又有性能敌住无谓先生呢?   无谓先生出招更急!   周白字的内心是非常焦急的,却又不容丝毫大意与疏忽。只要一个不小心的疏忽,足以造成全军覆灭。   周白宇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若他死了,北城将有谁能管治呢?   无谓先生的招法更精奇!   周白宇的汗自额顶渗出。   如他死了,白欣如谁能保护呢?   如他身遭横祸,这趟镖会落在什么人的手上呢?   四十回合。   周白宇内心狂喊:我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五十回合。   周白宇汗如而下,已把长衫浸湿透了,呼吸更为急速。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铮!”   周白宇长剑终于给震飞,无谓先生的青竹杖,正抵着他的下巴。周白宇脸色死灰。   无谓先生望着他,喘息道:“你是我平生唯一的劲敌。七十年来,唯你可接下我六十招。”   白欣如正欲扑前来抢救,无谓先生叱道:“谁再走近一步。我先杀了他。”   随后又向周白字道:“无论如何,我都只有杀了你方为上策。”   忽然又笑道:“想此刻中明与淡水都已在车上等我了,我杀了你,你该上你的路,我也该上我的路,哈哈哈……。”   忽然楼上一人道:“哈哈哈,对了,你该上路了,你的伙佯已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老人家呢!哈哈哈。”边个的笑声很是特异,好像“哈哈哈”是卖出来一样,“你死前还有什么遗言?”   无谓先生向上一望,两条人影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用这种功夫打架,真是前所未有。   无谓先生也不敢硬接,只得跃开一旁。   周白宇趁机身形飞退,离开了杖尖的威胁,才松下一口气。   只见摔下来的两个人,已经跌得头破血流。   只是这两个人,在未掉下来前,已经被人点了穴道的了。   被点了穴道的人自然自己也不会跳下来,就算是自己掉下来,也不致跌得如此之重,除非那是被人扔下来的。   快刀客车雷忽然惊叫道:“史中明!马淡水!”   原来这两个死人就是千手书生史中明与多臂金猿马谈水。   这时楼下的人都向楼上望去。   周白宇也不禁抬头望去,喜叫:“追命!追命兄!你来了!”   无谓先生心神一震!追命?名列天下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   无谓先生把竹杖由左手交到右手,全神戒备。   他知道已来了劲敌。   而他也登时来了劲。   何八、张五、车雷等人也吃了一惊,他们断料想不到天下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竟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出现的。   他们都抬头望向追命。   追命笑嘻嘻地坐在楼上的栏杆上,正把一壶酒往嘴里倒。因为酒倒得太猛,不少酒都淌在衣衫上,把他身上那件破烂衣也浸湿了。   追命像一点也不在乎似的,径自灌饮着酒。   直到一壶酒饮光了,才把酒壶一手扔出去,边道:“唉,他妈的一钱银子的酒又完了。”   无谓先生沉声道:“断魂谷有的是酒,看你去不去饮。”   追命慵慵地瞄了无谓先生一眼,道:“断魂谷的酒,我不饮。”   无谓先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若兄台认为断魂谷的酒不好,敝谷大可以向别处买些好酒回来,供兄台一尝。”   追命仍笑嘻嘻地道:“别的地方的好酒,到了断魂谷,我都饮不下了。”   无谓先生叱道:“那你是敬酒不饮饮罚酒了!”   追命大笑道,“罚酒么?正合我心意!”“意”字未完,人已一个翻身,自楼上直挺挺地跳了下来!   追命脚未沾地,“唰”的一声,青竹杖已闪电一般刺到!   追命修地身子疾沉,笑容顿隐,左手向前一抓!   众人望去时,战斗已进入暂止状态。   无谓先生左足前右足后,脚踏子午马,那一根疾快无伦的青竹,竟被追命一手钳住杖尖。   追命踏步不丁不八,左手正抓住青竹杖。   无谓先生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天下第一个能以手抓住我杖尖的人!”   追命也沉下了脸,缓缓地道:“你是第一个被我抓住了兵器,却仍夺不过来的人!”   无谓先生脸色煞青,手中青竹杖忽然向前一送。   追命的五指一紧,仍紧扣着青竹杖,但指间已溢出鲜血。   追命倏地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腿比平常人都长些,所以一步踏出,已逼近无谓先生身前。   追命右手倏地切向无谓先生执杖的右手。   无谓先生却以左手架向追命的右手!   追命闷哼一声,右脚扫向无谓先生!   无谓先生在避无可避,架无可架,当机立断,松开右手,身形疾退,避过一腿!   追命五指一缩,夺过青竹杖;踏步再进,又是踢出一脚!   无谓先生俯身闪开一腿,追命以青竹杖向他疾刺而至!   无谓先生眼明手快,闪电般捞住了竹杖!   二人过招迅疾无伦,瞬间青竹杖又再度各执一手,急夺不下。   无谓先生左手抓着杖尖,右掌向追命劈出!   追命起左脚,唰地与无谓先生一掌硬碰!   无谓先生不敢硬接,中途变招,翻掌为爪,抓向追命左臂!   追命急松左手,青竹杖又被无谓先生夺了回去!   青竹杖再度回到无谓先生手中,立即呼呼地舞了开来,团团地旋转着,待机而发!   追命的右腿竟也团团的旋回着,一触即发!他的一双腿已运用得如此神妙,竟与称手兵器一般无二!   青竹杖啸声尖锐,愈舞愈急。   追命的脚转动得更急,似数十双腿一并旋转一样。   蓦地一声大喝,青竹杖刺出,脚也踢出!   刹那间空气荡激而成的呼啸声都消失了,而一声惨叫迭起。   众人根本不知战果如何,因为而人出招太快了。   周白宇却眼见无谓先生的杖已插进了追命的头部。   但见无谓先生却哇地吐了一口血,整具胸膛,被追命一无谓先生脸目狰狞,痛苦使他变成一只野兽,连人带身扑向追命!   追命叹道:“你挨了我一脚仍能反击,到目前为止是我平生所遇第一人!”   话语声中,全身跃起,躲过一击,已闪至无谓先生背后。又踢出一脚!   无谓先生整个人被踢了起来!   追命身形骤起,在空中一连十七八腿,劈劈啪啪全踢在无谓先生身上,才落了下来。   当无谓先生的身躯跌落地面对,已扭曲得不成人形,几乎没有一根骨节是完整的。   但他也死得并不痛苦。   因为他是当场气绝的。   似这种内功深厚的人,就算把他的四肢都剁去,三天不给他饮食,恐怕也死不去;但那一种痛苦,又岂是人所能承受的呢?   所以追命出腿如风,令无谓先生命毙当场,免受痛苦。   无谓先生是死了。   断魂谷坐第二招交椅的无谓先生,竟死于四大名捕之一追命的脚下。   无敌公子呢?他会不会就此罢休?   第八章 巨 鹰     破晓时分。   客店外。   一辆马车已准备妥当,正将出发了。   乘辔辕赶马的,正是大行八友唯一生还的人,一柱擎天张自流。   张自流的神色是十分伤感的,他无精打采的坐在马车上,呆呆出神。   一个人若在两个时辰前还是有七名知交在一起的,但瞬间只死得剩下自己一人,就算是最活泼的人,也要变成疾人呆子了。   在车下说话的人是快刀客车雷:“请诸位不必多送了。”   周白宇黯然道:“贵局只剩二人,车镖头,你可得当心些呀!”   快刀客车雷勉强笑道:“我当记牢周大侠的话,只佑此行平安,风云镖局此行也如是。”   追命微笑道:“我们恐怕是平安不了的,只要化险为夷便好。车镖头,就此别过了。”   车雷拱手道:“他日若有闲,不妨到敝局小叙,以谢诸位相助之恩。”车雷飞身跃上马车,道,“就此告别了。”人往马车篷中坐了进去。   张五、何八等也拱手道:“后会有期”   张自流吆喝一声,马蹄得得地远去,马车终于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迫命缓缓地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张五忽然道:“老夫欲请教一事?”   追命转头道:“何事?”   何八道;“断魂谷中无谓失生仅坐第二把交椅,不知主脑人物是否就是出道五载、杀人五百,据说轻功掌法智计皆天下无双的无敌公子?”   迫命道:“正是.无谓先生乃无敌公子之叔父,只是论才智武功,皆非这侄儿的对手,故才屈居第二。”   周白宇道:“此人不知年纪若干?”   追命道:“长江后浪推前报,此人至今不过廿三,但已智技超人,领袖群雄了。”   张五道:“此人曾下书通知龙局主,声明要劫此镖.如今无谓先生一死,只怕他绝不会罢休的.”   迫命道:“正是.此去三百里,便可抵达天龙镇,那处已是‘试剑山庄’的属地,谅无敌分子也不也在‘试剑山庄’附近下手,由天龙镇直至黄河灾区,大概不会发生什么事,但在尚未抵达天龙镇的三百里长路,非三五天可以走得完,要是无敌分子要来,大概是选择这段路上。”   白欣如也问道;“那么,这三百里所经的是什么要塞呢?”   追命缓缓道:“前百余里是小市镇,而且风云镖高的分部连绵不绝,消息灵通,比较安全,但……”   周白宇也问道:“后百余里呢?”   追命苦笑了一下:“荒地,一片荒凉;荒原连绵百余里,江湖人称强盗巢,正是此地,这是镖队最感头痛的路线,利于政击却不利于防守,尤其是白骨荒原那地方!”   正午时分。   太阳春辣至极,正发出万度光芒,刺于地面。   天空没有一片云,而地上也没有一棵树。   但一丛丛枯黄且多刺的野草仍是随处可见,却更添荒凉况味.此处连绵一百七十里,尽是黄土,而小山丘及畸形巨石有满四周,并无间断。   若有人躲在小沙丘或土岗上暗袭,可说是天衣无缝,绝不会有人发现的;但有车队在此地经过不被发现,那倒是成了绝不可能的事了。   敌方在暗处,自己在明处,乃犯兵家之大忌,而此处正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一只巨鹰回旋在空中。   在烈日反照下,它尖利的长嘴,发出刺目的强光,它俯冲又仰飞。   这只巨鹰一直在盘旋着。   而地面,正有一千人,在缓缓向前进行着。   他们已在这些黄土岗上走了五十余里了,但还有一百二十多里的路,在前面静静的等着他们。   他们是迫命、北城城主闪电剑周白宇、素女峰仙子女侠白欣如、长短二刀——何八和张五,以及青衫十八剑之三的李天行、李天雄、李天胜;还有两辆风尘仆仆的马车,载的都不是人,而是十六口沉甸甸的箱子。   第五天。   这五天来的旅程,显然并不愉快,日头太毒热,行程太危险。   照追命的估计,两天后便能抵达天龙镇了,六匹都是快马,要不是三辆马车上都载有沉甸甸的珠宝,应该早就到了.   但这几天的行程也都不是相安无事的。   曾有两队马贼截住镖车,但长短二刀现了身,他们自知惹不起,抱头鼠章而生,这是第二天所发生的事.   第三天,小黑教副教主寒袖魔君郝福样亲自动镖,打算与长短二刀硬拚,但见车中的北城城主周白宇也在,亦知这趟镖是吞不下的了,也拱手退让而去。   倒是迫命,根本没有人知道这貌不惊人的醉汉就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若郝福祥知道,恐怕真的要跪地求饶了。   第四天有一帮小赋,大约十二三人,竟穷得疯了,根本不管是什么人押镖,跳上车来就抢,结果十二名强盗皆被李天胜一人打得落而逃,那小头目也被负伤初愈的李天雄一剑宰了。   第五天.   这时已是下午时分了,平静得很,什么事也没发生,上岗连绵不绝,黄沙遍地、连商客行旅也几近绝迹。   三辆马车匍伏向前行进着。   一只巨鹰,却不断在晴空盘旋着,邪恶地眨着眼睛,一直在上面俯瞰着。   是要猎取它的食物。   没有一丝风。   三辆马车仍前进着。   第一辆马车,是李氏三兄弟掌辔的。   第二辆马车,由长短二刀控疆。   第三辆马车,坐在里面的是;周白字与白欣如和大醉神捕追命。   上岗林立,高坡无尽。   由于地形与景物前后尽皆一模一样,车队是很容易迷失的,如果被此不够接近,更易失去联络.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马累了,需要喝水.   人也累了,需要充饥.   马车停下,车中的人也走了出来.   晴空上的那只秃鹰,仍盘旋在半空不去。   迫命用湿布往脸上一株道:“他妈的太热了。”   周白字带白欣如坐下,无精打采地道:“我们就此作息一下吧.”   何八是个胖子,胖子往往比较耐不住热,他也不例外,不住地揩着汗.张五道:“唉,现在有酒喝就太好了。”   只听一阵咕咕之声,原来追命掏出他腰间的一瓶酒,尽往嘴里倒,看得长短二刀颈都长了。   何八叹道;“既然没喝的,我们就打吃的吧。”于是打开背囊,寻出干粮,大家一同吃了起来,吃了一半,李天行见李天雄起身离去,忙问道:“嗨,才吃一半又跑到哪去?吃饱啦?”   李天雄尴尬地笑道:“没饱没饱,喝水太多,想解放一下罢了。”说着就在一座土岗后面转去。   李天胜喝了一大口水道;“我倒是渴得要命,只怕水不够,他呢,却是太多啦!”   李天行大笑起来。   周白宇道:“我们就这样赶下去,看来全程不超过几天了便可完成使命。”   张五嘴里边晒着干粮,边道:“晤,今天倒没有什么事发生嘛!”   追命沉声道:“太平静恐怕更不妙。”   何人狐疑地问;“难道你觉得……”   迫命解嘲地一笑,道;“但愿没事,我总觉得,无敌公子是绝不会甘心罢手的……”   正在这时,空中的巨鹰兀然长啸一声,凄厉刺耳,令人不寒而栗.追命向上望了一望,各人面色都沉重下来,心头上都有一种阴影,无法解除的阴影.追命继续道;“这几天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而且有被跟踪的感觉,但又见不着真正的敌人,这正是最可怕无形的敌人,可能就在我们的咫尺之间……”   转目间见每人脸色凝重,追命勉强一笑,“这大概只是我的猜疑罢了,只要我们本身不先乱了阵脚,无论敌人多强总可一挡。”   张五强自把食物吞下,抹了抹嘴道;“老何老何,快吃快吃,趁早起程,赶早到达。”   何人一翻怪眼,没好气地道:“瘦佬瘦佬,要走就走,老何太肥,不饱不走。”   两人的一番话,引起众人大笑,白欣加更笑得透不过气来,忍笑道:“对了,我们还是吃快一些;趁早好赶路。”   李天行咕噜道;“天雄干什么啦?去小解也要老半天!”   李天胜飞身而起,向土岗奔去,边道:“我看他搅什么鬼?”   李天行扬声叫道:“喂,天胜,你可别装鬼扮马唬人啊!”   李天胜这时已转过上岗,一声尖叫自土岗后传来!   叫声充满了惊惶与悲戚!   一声尖叫,乃发自李天胜!   那一声恐怖、尖锐的呼声响起。   几乎在声音一起时,周白宇已双掌拍地,身子陡翻而起。   呼声一歇,周白宇已一个纵身,到达土岗之旁。   当第二个腾身未落时,耳边却传来追命沉稳的声调;“你去瞧瞧,万事小心,这里的镖有我在。”   周白宇一听,心里暗叫惭愧,自己贸然赶去,若对手施展的是调虎高山计,自己可正落入圈套了。   转念间,人已翻过土岗,脚已沾地。   当他脚沾地后,就未曾动过。   因为他实在太惊愕、大悲愤了。   第九章 围 攻     长短二刀也越过土岗,脚落实地。   但长短二刀也呆住了。   只见李天胜满面泪痕,双拳紧握,跪在地上抱头而位,无声的痛哭。   能哭出声来的痛苦,还不能算真正的痛苦,无声的英雄虎泪,才是伤心处!   因为李天胜跪在一具尸体之前。   青衫十八剑中的李天雄的尸体。   血,染红了黄土。   李天雄背心竟有一处剑伤。   一剑即夺命。   周白宇等人惊愕,倒不是因为李天雄的死亡,而是它发生得太不可思议了。   对方一剑杀死李夭雄,并不稀奇,但能令李天雄连出声的机会也没有,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对方能利用这个时机杀人,显然对他们的行动已了如指掌,但天下能有谁可以跟踪北城城主与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而不被发现呢?   难过敌人是无形的吗?   对方杀人的地点就在土岗之后,而大家竟一无所知,难道对方真是法力无边吗?   那除非是魔鬼。   是鬼!   所以何八张五的身子微微抖着,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   白欣如第四个赶到,她的反应虽不及有四十年以上江湖出生人死的经验之长短二刀,但轻功自然比李天行好得多。   她脚一到地,即惊呼一声。   李天雄的死,委实令人震惊。   小丘旁边,赫然有一座新坟。   李氏兄弟分左右而立,月色下,泪流满面,呆立不语。   青衫十八剑为了这趟镖丢了十六名兄弟,怎教李天行、李天胜不悲愤若狂呢!   长短二刀皆亮出了烁烁寒芒的薄刀,以手抹试;除了希望这两柄刀能饮干杀人者的血,他们还希望些什么呢?   白欣如小心地试去剑上的黄土,有些黄泥,已变成赭色的了。   血染的红。   周白宇黯然神伤。   追命喝着最后几口的闷酒。   三辆马车三匹马,静静地停泊在一旁,偶尔几声马鸣,及马尾拍击蚊蝇之声外,这时的环境正像那弦月一般冷、一般静。   而在远处的一座比较高的土岗上,静静地潜伏着一只兀鹰,鹰眼正在注视众人。   周白宇切齿地道:“无敌公子好狠的手段,好高明的身手。”   追命一口气把酒干完,抹了抹嘴:“不是无敌公子,无敌公子从不使剑,他是最谨慎的人,只信任自己的手,他的手无论什么时候都跟他在一起,剑却有遗漏的可能,天雄却是死于剑下的。”   何八狐惑地道:“那你的意思是……”   追命淡淡地道:“杀天雄者,只是无敌公子的手下,那可能是较得力的一名手下,而无敌公子本身极可能尚未到达,若他早已到此地,适才我们的兵力已分散,他可以轻易地把我解决,那是最好的时机,像无敌公子这一种人,是绝不轻易放弃任何良机的。”   张五惊然道,“那……若无敌公子的手下身手也如此……”   下面的话也不用再说下去,长短二刀、白欣如、李氏兄弟都已明白。   追命仍淡淡地道;“那也不用太悲观,既然无敌公子尚未出现,我们就得先把他的手下除去,然后才合力应讨真正的劲敌。”   白欣如道:“但对方的身手并不弱,何况,我们连他在何处也不知晓,他在暗,我们在明,这……”   追命笑道:“他虽在暗中,但我们也可在暗中,引他们堕入我们的日套,至于他身在何处,只怕白宇已经知晓了……”   周白宇目光一抬,笑道:“追命兄,得你提示,我想到了!”   李天胜手按剑锷,道:“在何处?”   周白宇以手向天一指,道:“天上。”   天空。   半弦冷月高挂,除了高处有一只大鹰翱翔,整个天空冷清得可怕。   这种天气,白天热得惊人,晚上也冷得惊人。   李天行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好一会,忽然打了个冷颤,颤声道,“难道,就是那,那只鹰?”   追命淡淡地道:“还有鹰背上的人。”   周白宇能够领悟对手的藏身处,不是看见的,而是猜到的。   兀鹰在高空飞行,只能辨出一只鹰的模样,离地面实在太高,根本没有人能以眼力分辨得出鹰背上是否还有个人。   周白宇能够猜得到,除了他天性聪敏外,也因为他肯下死功夫去想。   他是被追命一语提醒的。   既然对于绝不是无敌公子,只是无敌公子的手下,动力再强,轻功再好,也好不过坐镇第二把交椅的无谓先生。   若是无谓先生要杀李天雄,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欲瞒住人在岗前的追命,恐怕也地不容易。   何况,无谓先生早已死去!   那么对手用什么方法来隐瞒自己的行藏,不被发现呢?   对方诛杀李天雄时,何以能使追命等亦不察觉?   这很容易使周白宇想起那一声鹰的长鸣。   鹰呜凄厉,适时众人心中有一层阴影,若对方在此时杀人,轻微的异响是绝引不直别人注意的。   有巨鹰的“代步”,对方当然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费人猜疑的地步了。   白欣如皱眉道:“对手在天空,我们在地卜,就如何下手呢?”   追命笑道:“不必担心,他自己会走下来的。”   时已深夜。   月挂中天。   四周一片荒野,满目苍凉。   三辆马车静静地停在一处。   车子旁正有一堆木柴,在热烈地燃烧着。   火光中,有一人半靠在土岗上,似在运气调息。   这正是值更的李天行。   忽然,第一辆马车上跃下一人。   李天行立时醒觉,微咦一声,飞身迎了上去:“天胜,你出来干吗?”   李天胜一身劲服,长剑已然出鞘,一手握剑一手执剑鞘,青筋在他紧握的拳背上跳动着,双眼如烈火般发出仇恨的光芒:“我去宰了他们!”   李天行急叫道:“你到哪里去找那些人?”   李天胜回首疾道:“我不管,我只知他们在附近,趁追命前辈和周大侠等已入睡,让我去挖出他们的根来!”   李天行跺足道:“就算你找到对方又有什么用?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呀!”   李天胜迟疑了一阵,又抬起头来,毅然道:“虽然我不是他们的敌手,但我只要能喊出一声,周城主他们就会赶到了,凶手走不了,我个人的生死叉算得了什么?”   李天行急道:“不行不行,你先得与追命前辈等商讨后再行事!”   李天胜疾道:“若与他们商量,他们一定反对我这么做的,大哥,你还是别阻止我吧……”   李天行又急又气:“唉呀,天胜,你,你怎能去呀,你……”   李天胜几个起落,边道:“大哥,你多保重。”转眼间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只剩下心急如焚、又不敢离开岗位的李天行,怔怔发呆。   李天胜身形似箭,一会儿便到了李天雄丧命之处,只见他在四周小心察看,喃喃地道:   “你这魔鬼,这杀人的魔鬼,一定就是躲在这里附近的土岗,出来吧,你逃不了的,还我兄弟的命来!”   忽然有一人冷冷地道:“我来了,你看不见么?”   声音冰冷而无一丝情感,似从半空中传来,李天胜吓了一大跳。   蓦然,月华彼一庞大的身影尽盖,一只巨鹰自天上振翅冲下,利嘴啄向李天胜,同时间,鹰背上一人翻身落地。   李天胜陡地张口欲喊,怎奈巨鹰庞大的双翅挥动,黄尘滚滚,竟有千钧之力,令李天胜连呼吸也颇因难,哪里还喊得出半声来?   兀鹰巨嘴如利刃一般啄向李天胜,李天胜勉强立住马桩,但身形已摇摆不已!   李天胜猛然出剑!   长剑与利嘴相击!   火星四射,鹰虽被击退,但一股潜力涌来,李天胜长剑被震飞!   李天胜尚来不及叫出任何一声,而落在地上的那人已把握住最佳时机,铮然出剑!   剑华四射!剑快如电!   李天胜已避无可谜,退无可退!   倏地一座土岗后传来一声叱喝!   剑光一闪,其快如电!   那一剑及时架住杀人者的剑锋。   来者一身白衣,神采俊朗,正是周白宇!   同时间巨鹰展翅高飞!   但土岗后几声叱喝,三条人影也同时闪出,对巨鹰展开攻击!   刹那间,人与鹰尽被包围。   李天胜脸无惧色,悄悄地退了开会。   在土岗僵持的是周白宇和那杀人者。   李天胜退了开去,会合李天行,助白欣如与何八张五歼灭鹰。   这就是所谓“螳螂捕螂,黄雀在后”了。   这就是追命说“对手会自己走下来”的意思。   这就是陷阱!   周白宇盯住那人,冷冷地道:“其实你也不用蒙面了。”   那人一身黑色劲服,静立不语。   周白宇谈谈地道:“我早已知道你是谁了。”   那人的眉心打了一个结,似是询问。   月很明亮,淡淡地把光华洒在对方的黑衣与周白宇的白衫上。   周白宇又笑道:“一剑即夺命,除了你,我就想不到是别人了!”   那人忽然用手扯下黑色脸纱,一脸煞气,但相貌却相当不俗,道:“对了,除了我一剑夺命施国清外,还有谁能做得到?”   周白宇忽然向施国清一拱手,道:“今夜我们少不了一番争斗,在决斗之前,我倒想请教兄台一事!”   施国清镇静如山,冷冷地道:“好,你问吧,你问完了我也要问。”   周白宇道:“你乃昆仑后起之秀,论武功论才智,皆是昆仑派之佼佼者,为何肯屈届断魂谷无敌公子座下之臣?”   施国清沉吟了一阵,霍然抬头,道:“是的,我是昆仑派的一流剑手,但我的目标是任一派之掌门,他们却只给我一个‘后起之秀’的名称,除了无敌公子,谁能逼使昆仑派承认我是掌门?”   周白宇悚然一惊。   聪明的人往往理想太高了。   理想太高,希望太大,一旦失败,摔得也就往往比别人重。   像一剑夺命施国清,他年少得志,剑术超群,论武功自可当昆仑一派之首,但以其品行才干,却不是掌门重任的理想人选。   因为施国清太浮了,也大高傲,所以凡事考虑皆不够稳实,获不到别人的信任。   但施国清并不因此而改过自己的缺点,且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他认为只有无敌公子,才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屈为无故公子手下,也在所不惜。   但无敌公子是不是容易被利用的人呢?   可惜施国清当局者迷,已完全顾虑不到这些了。   施国清这种可怕的想法,狂傲的性格,确令周白宇吃了一惊的。   施国清冷冷地道:“你问完了没有?”   周白宇长叹道:“问完了,请吧。”   施国清道:“慢,我还有话要问你。”   周白宇垂手道:“你且问吧。”   施国清声音冷酷而无情,正如寒夜的冷风:“你要单打独斗?还是群殴?”   周白宇谈淡地道:“当然只是我和你,与别人没有关系。”   施国清冷哼道:“真的?”   周白宇冷笑道:“言出必醒。”   施国清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中计了,那日一战,你是我手下败将,若你以多围攻我,或可取胜,如今你为了令誉而弃此良机,未免太不聪明了。”   周白宇道:“我看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上次我败于你,是你使诈,但这次我防备在先,你武功非我之敌,能取胜把握已极微,若你仍狂傲自大,恐怕我不费力气你便已败了。”   施国清登时脑中一醒,傲态尽敛,他也是剑术名家,“不可轻敌”四字真盲他亦早已领悟,是以神态回复冷静,但仍不服气道:“凭我智力,杀你易如反掌。”   周白宇淡淡一笑道:“随你怎样吧,反正你是将死之人,右你能胜我,他们也绝拦阻不了你的,你出手吧。”   施国清虽素来狂傲自大,但仍不得不佩服周白宇的镇静沉稳,冷笑道:“无论此战如何,无敌公子一到,你们皆得死无葬身之所!”   周白宇皱眉道:“无敌公子是真的这样值得你信任?”   施国清一挺胸,甚为得意地道:“当然,若他不信任我,当我为心腹,怎肯让他本身的坐骑巨鹰相赠于我呢!”   周白宇长叹一声道:“既然你认为如此,我也没话好说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的是:   无论这一战谁胜谁负,总会有一人要倒下,也可以说是生死之战,所以我出手绝不留情的,你得留心了。”   施国清缓缓将剑平举于胸前,一字一句地道:“我自会懂得的了,你也得记住,我的一剑杀得了你,是绝不会用第二剑的,你放心好了。”   这句话讲完了以后,两人都忽然静了下来,一场血战即将进行。   这将是修烈的一战!   第十章 泥团之战     月明,风清。   谁信京华尘里客,独来绝塞看月明。想当时古人所见的月亮,正与此夜的月亮一般孤寂。   月华的光辉就这样地洒下来,披在周白宇与施国清的肩上。   这里本来很是静寂的,只是远处传来兵刃划空之声,隐约能听闻叱喝声与鹰的怒啸。   周白宇与施国清的搏斗处,却是一片空地,所有的小丘最近的也在百码之处。   但空地并不是平地,地上正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巨石,也不可以说是巨石,只是黏湿的泥土,经白天阳光的蒸发后,凝结而成一堆堆的韧硬的土团。   周白宇与施国清二人谁都没有动过。   周白宇知道,他要杀死施国清,是绝不能急躁的。   急躁会造成疏忽,疏忽会造成错误;错误会造成死亡。   所以他绝不轻易出手。   施国清虽然自傲性急,但他知道对手是周白宇,所以他也平气静息地等待着,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因为对付周白宇,一丝大意皆会造成败亡,所以施国清也绝不大意。   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武功,甚至彼此都有点佩服对方。   他们绝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石破天惊,生死立判!   但他们的外表看来都那么安详,周白宇甚至脸上有了笑容,施国清还作着深呼吸,就好像一个是出来观赏明月的,一个是沐浴在这深夜的凉风里似的。   又有谁想到,这就是生死决斗的前夕呢?   突然间,黑白人影闪动!   衣袂在空气中疾划出风声!   叱喝,巨响!   施国清先动!   施国清骤然蹲身,双手抓起一块泥团向周白宇扔了过去!   施国清在上次与周白宇一战中,论剑术并讨不到便宜,但在较内力中却借力打力拍中周白宇一掌。   所以他决定先耗尽周白宇的内力。   这是极明智之举!   周白宇也绝非庸手!   但硬泥团已夹着劲气砸来,少说也有三五百斤的力道!   若以剑去挑架挡格,那一定无法承受。   周白宇却不惊不忙,反手扣起另一块泥团,直向掷来的泥团扔过去!   这是明智之举,以其人之道还抬其人之身!   哗啦一声巨响!   泥团于半空相碰,泥花四射向周白宇。   周白宇大喝,俯身,出手,又是一团泥块!   泥团再于半空相击!   啪!泥团互碰撞散!   泥屑四射。   月华已被漫天灰泥黄尘所盖。   泥尘弥漫中,又一块巨泥呼啸撞到!   另一块硬泥团也飞起迎上:   漫天上扬尘飞,已遮盖了周白宇与施国清的身影。   那头巨鹰一见有人窜了出来,立即展翅,即欲离地飞逸而去。   鹰若飞到半空,只怕没有什么人能奈何得它了。   只是这里上岗相当密集,巨鹰双翅展开约十二尺阔,当然是没有位置供它起飞。   它只好以羽翼滑翔至约莫三十尺外的一片纯然空地丢。再展翅高飞,那时只怕无人擒下它了。   这头巨鹰行动极为敏捷,长啸一声,已滑出十余丈远。   但在同时间,白影一闪,自欣如的轻功最好,第一个赶到!   白欣如一到,娇叱一声,一剑刺向巨鹰。   白欣如毕竟是个女孩子,胆子较小,尤其是对于某些异物,难免心生畏怖。   白欣如也不例外。但她那一剑几乎是闭着眼睛刺出去的!   因她不忍看见那头巨鹰的死状。   巨鹰竟似有灵性,收翅,尖啸,展翅!   双翅一展,巨飙卷沙扑打,登时黄沙蔽空!   女孩子的小巧功夫多数会练得比较好,因为她们的身轻苗条,但女孩子的下盘多半不会扎得很稳实,因为他们的腿不够粗。   女孩子的腿一粗就不好看了。   白欣如亦不例外。   她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剑已被铁锅一般的翅膀拨开,整个如燕的身躯也被狂风扫得飞了出去!   当她睁开眼睛时,身子已落在丈外,她一个飞燕穿帘、蜻蜒点水而立,巨鹰又滑开了十尺左右,而白欣如的剑,荡飞在两丈外插入一座土丘上。   眼看巨鹰已到了平地时,上岗后又跳出一人,刷地一剑向巨鹰刺去!   岗后也有一人追到,大喝一声,亦一剑刺出!   第一个人是李天行,第二个是追赶而来的李天胜。   他俩刚刚在马车旁合演了一出戏,所以才造成这一次的围剿“杀手”得以成功。   只是剑未刺到,巨鹰极有灵性,骤然警觉,双翅展出!   李天行被它连人带剑一翅膀扫出丈外。   李天胜右手被另一翼扫得关节脱臼。   这只巨鹰力大无穷,根本令人无法近身。   只是还是有人能近身的。   巨鹰猛然扑飞十几尺,已到了那片室地,长啸一声,双翼猛展,正欲离地飞去。   正当它双翼展开时,左右同时疾闪出两条人影,一高一矮的两条人影。   长短二刀。   巨鹰的左翼尺展时,张五已扑到,一刀把巨鹰的左翼硬生生穿过,钉在地上!   巨鹰痛极狂啸,右翼回扫长刀张五!   张五及时弃刀跃退,仍被巨翼所带过的狂飙扫出丈余远。撞倒在一座土岗旁。   巨鹰拚命挣扎,竟硬把钉在地上的长刀拖起,勉强欲展翅飞离。   只是它仍慢了一步。   短刀何八矮小精悍的身子已欺近巨鹰,整柄短刀自巨鹰腹中戳了进去!   巨鹰痛极狂啸,右翼猛扫,何八弃刀退身,仍被一翅打飞半空。   巨鹰毕竟是百鸟之王,两度重创,仍强自飞起,但因左翼被洞穿,一时飞不离地,滑翔了丈余,在黄土上留下两行鲜艳的血痕。   白影一闪,白欣如又掠至。   白欣如轻功极高,身形灵巧,巨鹰剧痛间竟未及留意,白欣如陡地跃起,一剑刺向巨鹰头部。   巨鹰尖啸,白欣如弃剑疾退。   巨鹰在地上拼命作垂死之挣扎。   自欣如惊魂未定,在丈余外剧烈的喘息。   巨鹰的头部大量地淌着血。   剑,就嵌在巨鹰的头顶。   庞大的巨鹰已静息了,它终于逃不过死神的魔爪。   它的羽毛散铺满地,而它的身躯已经静静地躺着。   白欣如、何八、张五、李天胜、李天行站在一旁,犹惊魂未定。   无敌公子的一头坐骑已是如此难惹,主人的武功只怕更惊人莫测了。   泥团不断地在半空碰击!   忽然间,碰击时的巨响骤然停顿。   在这种时候,停顿是一件极不自然的事。   原来周白宇和施国清二人俱发觉,他们的四周已没有了泥团!   而在离他们约二十尺的地方,倒还有一块如桌子般大小的泥团!   只有一块!   这一块是在所必争的!   无论是谁先把这块泥团向对方扔了出去,对方必难以接下,无论以剑挑或闪避,皆尽失先势。   无论是谁一被对方占了优势,恐怕谁也不能把局势挽救过来。   所以施国清、周白宇身形一顿后,二人同时展动,扑向那块泥团,其势如电!   施国清竟然快了一步!   他的指尖已沾上泥团,他的心中狂喜。   突然他觉得周白宇那边有异。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了,但又不知道自己是错在哪里。   他已猛地把泥团托起,无论是多少斤重,这个担子他是托定了。   施国清大吃一惊,抬头,反手拔剑!   只见眼前剑光一闪!   他右手的泥团轰然抛下,他已知道他错在哪里了!   只是大错已成,他已无法挽回。   他反手拔剑,剑刚出了一半鞘,便停了下来。   他双目暴睁,脸容痛碍不停抽搐。   他的喉管已被一剑穿过!   人往往是一种可笑的动物,他们往往为了一样无关重要的东西,或者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或者为了忍不下的一口气,以致闹得天翻地覆,争持不下。   旁观看清,这是至理名言;当而人争执时,你是旁观者,往往就容易把事情看得比较透彻,认为争执者实在太过无谓。   但你若是当事人,可就绝不这样想了。   正如你到一处很优美的胜地,当时许是并不觉碍什么,但若把处身景物都描下,那一张图片将会令人意想不到的竟是如此值得留恋。   正如你走入一座城,再退一百步看一座城,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亦如你行在山中,你能了解山的部份美态,若你在远处看山,那是全然的宏伟美感,两者宛然相异。   正如当某一件事情的发生,你不觉得什么,但也许以后却是你最值得回味的一件事情。   如果在这场激战中,施国清有时间静下来想一想,也许就不会死在周白宇的剑下了。   他当时只想把泥团向周白宇仍去,谁够快,谁就能获胜。   剧斗中,周白宇也作如此想法。   但当泥团只剩一块时,周白宇兀然醒觉。   为什么要抢夺这块泥团呢?   为什么不利用抢夺的时间拔剑?   周白宇顿时明白过来,但他还是冲了过去,所以慢了施国清一步。   施国清全意在那块泥团上,而周白宇的心志已转移到剑上。   施国清蹲下身,抓起泥团。   他的身形已处在极不利的状态下,他的手已极不利于转动。   在这种时候,这种机会,周白宇是绝不放过的。   所以他拔剑。   “铮”的响声,令施国清陡然一惊,全身全神处于混乱与疑虑状态。   此时剑光已闪现。   施国清也不是蠢人,他立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他错在哪里。   可惜他已没有时间去挽救这个错误了。   他的身形才立了起来,才抛开那块泥团,周白宇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喉管。   施国清回手拔剑,剑身才露了一半,周白宇的剑已在他喉核刺入,后颈刺出!   施国清的剑再也拔不出来了。   一剑夺命施国清,竟连出剑的机会也没有。   他后悔,他极端的后,为什么要抢夺这一块无关重要的泥团!   他后悔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到这一点。   可惜人总是多后悔在他后悔已无补于事的时候。   周白宇怔怔地望着缓缓倒下去的施国清。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施国清濒死前的眼睛。   充满恐惧、愤怒、惊疑与怨毒的一双眼。   周白宇的手心忽然沁出冷汗。   他觉得自己胜碍实在些侥幸。   当日他与施国清的另一番激斗中,他也是走错了施国清的同一着棋。   当日他与施国清较剑后,力争夺一柄剑面比拼内力,施国清当时忽然弃剑,出掌击中了他。   他当时也恨自己为什么要争夺这一柄剑呢?为什么不改而出手呢?   那一次是一个教训,今天他用当日同样的手法,施于对手身上。   当日他能逃出厄运,全凭沉着应变和追命的救助,才不致丧失性命。   而今日的施国清就没有那种运气了。   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欣如、何八、张五、李氏兄弟都相继出现,静立于周白宇身旁。   歼灭了敌人,他们自然松了一口气,但当时他们隐约地感觉到强大的劲敌已渐渐逼近时,他们的呼吸又急迫了。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周白宇与施国清之战,但他们能猜想得出此战之惨烈。   周白宇也知道他们是经过可怕的剧斗,那头鹰并不易对付,这从他们疲惫而带伤的身躯便可看出。   周白宇疲乏地挥挥手道:“我们应该回去了。”   回去?是的,回去,回到追命那儿。   追命正以一个人,守着三辆马车。   青衫十八剑,以轻功见长,施展轻功时青衫飘飘,运剑如风,是以江湖人称之青衫十八剑。   李天行是十八剑中功力最高者,李天胜是十八剑中剑法最佳者,他们的轻功自然不弱。   但他俩比起长短二刀,委实是差得太远了。   短刀何八跑的时候,就像一只冬瓜一样,滚呀滚的,你怎么跑都得落在他后面。   瘦子张五刚好相反,两只长腿瘦得连肉也不长,但跨上一步就等于别人连跨三步,不用跑也比人跑得快。   可惜他们的轻功比起白欣如,可差多了。   白欣如全身就像轻飘飘,跑的时候素衣迎风飘动,像被风吹起似的,谁也追不上她。   能追得上她的只有周白宇一人。   也不见周白宇是怎样跑法,只是他要跑,他便起步跑,一跑起来两旁景物完全模糊,耳边狂风呼呼作晌,连白欣如都追他不上。   但周白宇他自己知道,若是凭这一双腿能追上追命,那除非太阳是从东边沉下去。   追命那一双腿,能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击,跑起来更是比风还快,所以追踪术他是在江湖上坐第一把交椅的。   追命马步之稳,腿法之快如奇,已被江湖上称为“天下第一腿”。   李氏兄弟最迟赶到。   他们一到,便大吃一惊。   原来周白宇、白欣如、长短二刀等人都定在那里,呆立不动,像是脚底长了根似的。   何八张五竟还冷汗淋漓。   李氏兄弟定睛望去,不望还好,一望之下脸色陡变,汗亦如雨纷纷下。   萧声。很是肃钉的萧声,竟是“破阵子”的曲调。   萧声百转回肠,刚时杀气腾腾,柔时凄然落泪,激荡在空气中。   白衣人。   白衣人手持五萧,静仁于月色下,似全身已融和萧声里。   白衣人的年纪绝不超过什四,神色落寞,但以面容之俊朗,连周白宇也自愧不如,白衣人的眉字间隐然有一种清灵之质,似根本不属于这庸俗尘世的人。   谁也想不到他就是恶名满天下、手下无活人的断魂谷谷主,无敌公子。   但他们又不能不信,因为除无敌公子外,天下又有谁能追踪到此呢?   无敌公子!唉,无敌公子已经出现了。   好一会他们的眼光才转向追命,因为无敌公子的出现已慑震住他们的神智。   追命就趺坐在三辆马车的前面的土地上,像什么事情的发生也不能令他移动半步。   追命竟看也不看无敌公子,但额角已渗出了汗珠,抓起酒坛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地上已有三个空的酒坛。   他们都知道,追命在镇上买了五坛子酒,一路来已经喝干了一坛,如今竟在同时间喝干四坛酒,实在是不可思议。   但大家都知道,追命越喝下多酒时,他所发挥的能力就越大,要对付的敌人就越强。   无敌公子,正是他最大的敌人。   无敌公子吹着萧,追命喝着酒,倒令站着的周白宇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谁能看出如此幽美的景象,竟隐伏着一场惊天动地、惨厉绝伦的血斗!   第十一章 公子无敌     萧声骤歇。   追命扬手抛出空酒坛子。   酒坛碎裂在地上。   追命醉态毕露,醺醺然地抬起头,打了一个酒嗝:“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无敌公子硬要等你们到齐后才肯出手。”   无敌公子白衣飘飘,玉萧轻击在左手虎口上:“断魂谷现下需要人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不禁哑然,周白宇强自镇静,冷冷地道:“不可能。”   无敌公子淡淡笑道,“很好,那么,各位最好也不要推让,一起上好了。”   张五强自打了个哈哈,一方面以大嗓子来平息心头的怔忡:“好哇,你别担心,咱们大伙儿都一齐向你讨教的。”   无敌公子微微笑道:“很好,我喜欢爽快的人,我留你一个全尸!”   何八用力一跺脚,似踩死不安的小虫似的,大声叫道:“妈拉巴子,你敢瞧不起长短二刀?”   无敌公子神色丝毫不变,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地步,“其实我已经很看得起你们了,否则我也不用亲自来杀你们!”   无敌公子口口声声说杀说饶,似当这一干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都必死于他手中似的;当下李天胜发狂地一跺脚,怒道:“好哇,你一个手下也不带来?”   无敌公子仍笑道:“我不必。”的确,以他的武功,实在不必需要任何手下了。   无敌公子忽然又一笑:“况且,我的得力手下无谓先生、施国清、铁翼神鹰都已亢在你们手上了,其他的手下带来又有何用?”   追命忽然站了起来,竟连一丝醉意也完全消失了,眼眸清亮而冷静,沉声道:“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无敌公子也随手扔了玉萧,双袖垂下,笑道:“可以开始了。”   李天行第一个想冲锋过去,但忽然忆起了追命曾在车上讨论应战无敌公子时的一番话,“对付无敌公子那样的人,若不团结一致,只独立鲁莽行事,她的结果只有:死;而且,他的牺牲还削减了我们本身的力量,简直是罪不可恕!”   所以李天行静了下来,拔剑在手,全神贯注于无敌公子身上。   李天胜也想冲过去拼个你死我活,但忽然想起追命曾经对他们所作的分析:“无敌公子双掌天下无敌,我以双腿缠着他的一双手。白宇剑法最精最快,职责是困住无敌公子的一双腿,使他无法施展轻功,甚至移动也有所不能。欣如轻功最圭,攻他上盘。长短二刀刀法精奇,攻他中盘。天行天胜勇猛,攻他下盘。没有人可以擅自离开岗位,否则我们将全军覆灭。”   李天胜一想到这些,就不敢妄动了。   何八怒喝一声,反手拔出短刀,正欲冲过去,忽然也凝住了,追命的话正盘旋在他脑海中:“一定要冷静。对付无敌公子那样的人,若不冷静,只有死路,你越冲动,他越是容易得手。”   张五刀拔在千里,人却停了下来,追命的话一如春雷回旋在他耳边:“勇敢有时最是累事,无谓的牺牲是笨蛋!”   白欣如的身形“飞”了丈余陡然落地,她记起了追命的吩咐:“若大家各坚守岗位,我们尚有三成胜机,若每个人都凭一时之勇要当英雄,那我们便会败得十分狗熊。”   周白宇耳边也响着追命的话:“若我身形一动,你们即刻攻击,绝不可延迟,因为时机已经到了!”   无敌公子状态悠闲,但心中暗暗吃惊,因为他隐隐觉得敌手力量之庞大团结。   他从未遇过力量如此庞大的敌手。   他觉得有一种可怖的威力自四周压来,令他呼吸也开始沉重:那是杀气!   他只见北面所立的李天行、李天胜,正狠艰地盯着自己,那种神态就像宁愿洒牲性命,也要把敌人手刃于剑下。   他也看见南方的长短二刀,利刃闪亮,而何八张五的神情,就似猫看见老鼠,非把利爪嵌入敌人的身躯内而不甘心。   他更看见白欣如和周白宇。   白欣如整个身子似随时将飞起,似一只被激怒的小鸟。   更可怕的是周白宇。无敌公子一眼便盯住了他。   周白宇双手持剑,剑贴于胸,闭目凝神,竟是人剑已合为一体,一触即发,意随心生,竟是无物不毁、无坚不摧的驭剑之术。   但无敌公子一眼瞥见追命时,心中更为吃惊!   追命步踏不丁不八,既不是子午马更不是四平大马,但着右脚向左拧,即成子午马,若右脚向内转,即成并步相连,左脚随时将踢出,只要一沉腰,身子便马上能飞起攻击!   无敌公子已不敢大意。   周白宇心中更为暗惊,因为无敌公子状态极为悠闲,这看来全不放在眼内的神态,竟是一种最佳的守势。   无敌公子背负双手,淡淡地看看他们,但每一个人都觉得无敌公子的目光是向他扫射过来的。   因为他没有作任何守势,反而能同时接下这七名武林高手之合击:任何守势,皆有其罩门,但任何微小破绽皆足以致命。   所以无敌公子根本不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出击,似一口张开的巨网,只等鱼儿入网。   周白宇震动的是:无敌公子竟已臻“守即不守,不守即守”的武学巅峰了。   肃杀,静寂。   月已斜,月将沉,时已过四更天。   李氏兄弟的身子已被汗水湿透。   长短二刀呼吸更沉重急促。   白欣如的身于微微颤抖。   风急,风冷。   周白宇人剑合一,竟已入定。   追命连目光也没有抬起。   无敌公子神态更悠闲,头顶竟升起袅袅白烟!   忽然,追命怪叫一声,身形展动!   追命身形一动,竟是双脚同时飞起。   但只掠出丈余便骤然停下。   无敌公子刹时间目中精芒四射,盯住追命。   只是出手的根本不是追命。   同时间,周白宇连人带剑冲到,白欣如身形似箭,已扑近无敌公子,何八张五舞出满天刀影,罩住无敌公子,李氏兄弟全力出剑,招招皆是拼命招式!   声东击西,防不胜防!   可惜对付的是无敌公子。   无敌公子的眼睛仍瞪着追命,但双手却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好像早已知道攻击的是周白宇他们而非追命似的。   无敌公子的应变定力竟已达到“临危不乱,稳如泰山”之境。   刀凌厉,剑更无情。   自无敌公子双掌平推而出,便无一人能扑进无敌公子一丈之内,除了周白宇。   无敌公子的双掌就似是龙卷风的中心区,双掌一吐后,慑人的狂飙涌出,白欣如被一掌遥摧落丈外,张五何八摔出丈余却连站都站不稳,一跤跌坐,李氏兄弟却飞出两丈之外,一时爬不起来。   除了周白宇。   周白宇人剑合一,冲近丈内,但仍被狂风吹得心神不一,倏地失了方位,斜落下来。   别说围攻及钳制无敌公子不可能,就连近身也不可能。   无敌公子武功之高乃在他们想象之外。   追命大叫一声,叫声未闻,人已扑近无敌公子,敢情他的身法竟比声音的速度更快!   “哈”地一声,追命已欺近无敌公子,抬腿蹬出!   可惜他对付的是无敌公子。   无敌公子一扬手,后发而先至。   追命离无敌公子仅仅三尺,吃了一掌遥推出丈余远!   仅差三尺,追命就能踢着敌人!   刀光闪动,何八张五叉已攻到!   无敌公子大笑,狂笑声中出手,长短二刀踉跄倒退,鲜血自唇角涌出。   白欣如欺近,出剑!无敌公子回身一掌,白欣如又飞了出去!   李天行、李天胜同时扑到,剑疾刺而出!   这一连串的急攻皆在一瞬间发生,无敌公子竟丝毫不乱,双袖倒卷而出,李氏兄弟被逼飞退。   狂飙万钧,李天行跌出丈外,李天胜却抓住身旁的一块巨石,硬生生把身子稳住,蓦然再出剑!   “丝!”剑尖划破无敌公子的衣衫,无敌公子勃然色变,出掌如电,一掌击在李天胜的前胸!   李天胜登时瘫软了似的,整个胸膛都瘪了下去,鲜血自五官溢了出来,立时气绝,他的剑只差一分,便能刺伤无敌公子了。   只是他连半分力也使不出了。   他的尸体仍被蕴在体内的掌力震飞出去,撞向扑前来的周白宇。   周白宇只得双手一按,硬把尸体的来势兜住,以保全李天胜的尸首不至被撞得粉身碎骨,只是掌力于体内太大,一时无处发泄,竟把李天胜的尸首震得眼珠喷了出来,全身骨骼节节碎裂。   周白字顾得出手相接,身子也只好落了下来。   只听李天行一声惨呼:“天胜,你……”骨肉情深,其悲恸可想而知。   张五忽然以手捶地,嘶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一连说了七八声“不可能”,何八也接道,声音嘶哑而带哭:“根本不能近身,怎能打呢……”   何八张五自然不是无胆匪类,但无敌公子是根本不能近身的,又叫他们从何打起呢?   只是有一个绝不灰心。   追命!   追命身形一展,便已到了无敌公子的面前,其间起伏的过程,竟无一人能看得清楚!   追命蓦然欺近,但倏地反背向无敌公子,嚓嚓两脚赐出!   追命忽然以背向无敌公子,不禁令无敌公子一怔,手下一慢,追命的双腿已踢到。   追命除了下盘极稳,千钧不动外,他的双腿可以从任何意想不到,甚至不可能的角度出击,他这两脚反撑而出,简直已达不可思议的地步!   追命反身后,右脚突然向前高踢;竟超过自己的头顶,蹬向后面无敌公子的头部,而左脚跃起,反蹴无敌公子的下盘。一上一下,防不胜防。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脚是向后喘出,这是别人所意想不到的,更甚的是右腿是贴胸颈头部向后出击,在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脚是从何处出击,就算能及时应付得了追命的左腿,而在一疏神间,右腿将自追命的头顶回踢,那时只怕天底下已没有什么人会来得及逃过头碎额裂的命运了!   可惜追命对付的是无敌公子!   无敌公子虽然是呆了一呆,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一愕间而失去应变之能,因为他在那一瞬间已决定了应该怎样去应付!   无敌公子一旦觑准了情势,一旦知道了应该怎么做,便绝不延缀,倏然出手!   追命的两只脚,竟被无敌公子硬生生抓住!十余年来,无敌公子是第一个以双手快过追命的双腿的人!   追命心中的吃惊,是可想而知了!他的背向无敌公子,整个人彼摄了起来!   但追命也立时镇定了下来,因为这时只有冷静才能自救。   追命把全身动力集汇于双脚上。   无敌公子出手如电,虽能及时抓住追命的双腿,但也险象万分,因为只要他再迟缓半分,恐怕已丧生在追命的双脚下了。   只是无敌公子以手扣住了这一时脚,但一时间竟无法拗断这双腿。   无敌公子立时定下神来,全身功力运集于手,准备废去追命的双腿!   周白宇见追命的双腿被无敌公子的双手抓住,也和张五何八等一样,感到全然的绝里了。   不过周白宇也立时记起追命说过的分头对付无敌公子的话:追命的主要任务是缠住无敌公子的双手,虽然他现在落尽下风,但总算已困住了无敌公子的双手了!   良机绝不可失!   周白宇大吼,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无敌公子临危不乱,也立时感觉到,背后的杀气与剑气大盛,他必然要作一个选择了!   若不弃放追命,他可能马上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但而今暂且放过追命,却是仍有机会把他毙之于掌下的!   当机立断,正是英雄本色!   无敌公子大叫一声,双手把追命甩了出去!反身,双掌齐发,周白宇被逼飞丈余远!   追命的身子被扔了出去,向两丈外的一座土岗飞撞而去!   追命怪叫,双脚功力运集,少说也有四百斤的力,是以他的身子只飞出一丈,便骤然落下来!   追命一落下,立时足尖点地,一个翻身,已落在无敌公子面前,正面向着他!   无敌公子正以双掌退了周白宇,心知不妙,回身只见追命已一拳击到!   这一拳的招式并不精奇,但是快疾绝伦!   追命快,无敌公子更快!   无敌公子右手已抓住追命的手腕,当然那一拳再也击不出去了,而无敌公子的左手,却疾向追命的心口抓来!   追命大惊,奋力一挣!   若在平时,追命这一退或可躲过这一爪,只是如今手腕已被扣,一挣未脱,但仍是避过了要害,只是衣领被无敌公子一手攫住,揪了起来。   血战以来,无敌公子力战七大武林高手,不但占尽上风。而且连脚步也没移动过半步。   无敌公子一直是见招破招,掌风过处,简直是无坚不摧。而且最难得的的,还是他临危不乱、镇静如恒的应变态度。   但换一角度来说,无敌公子的双脚恐怕远不及双手来得有用,脚上功夫再好也不会好得上追命的两只脚,只是无敌公子以双掌迎战,已游刃有余,不必再用上双脚之助了。   无敌公子交手以来,从未有走错任何一步、错过任何一次出手、浪费过任何一瞬时间、做错过任何事情!   但毕竟他是人,人终必有错。   无敌公子现在就做错了一件事情:他不应离追命太近的。   无敌公子当机立断,他离追命虽近,因要全神全力对付留意着追命的双脚,但将原本死扣着追命的手腕的右手一松,正欲一拳把追命毙于掌!   追命瞪住无敌公子,满脸涨红,倏地一张口,满天花雨,疾喷向无敌公子!   酒!是酒!   这正是追命喝酒的原因:   “酒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它不但可以为你消愁,让你可以诈醉佯狂,诈癫纳福,还可以替你解决敌人。”这是追命的得意名言。   饶是武功高如无敌公子者,亦是闪避不及,这是追命之蓄势已久之一击,岂是容易破解?   追命一口喷出酒雨后,右脚踢出,左脚支地。   无敌公子只来得及把头一偏,千万点的酒一半喷到后面的一座土岗上,另了半射在无敌公子的脸上!   酒点射在土岗上时,竟激起尘上飞扬,土岗竟已添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孔洞。   但另一半酒喷在无敌公子的脸上,却是立时蒸发为轻烟。消散而去,无敌公子的脸竟连血也未曾淌出一滴。   无敌公子已把真力汇集于脸上,硬受一击,虽没有受伤,但一时头昏眼花,更糟糕的是:没有人能把眼睛也练得刀枪不入的,连无敌公子也不例外!   所以无敌公子的眼睛,已痛得一时睁不开来。   不过无敌公子是何许人物,就算瞎了双眼,追命等人也是极难讨到便宜的,何况他只是暂时不能视物而已!   所以他们必须要把握时机!   这正是个最好的时机!   在无敌公子最痛苦时,他仍能很冷静地人辨得出,有一道疾快的劲力击来!   他当机立断,叱喝一声,右掌击出!   虽然他的掌后发,但他自信仍能先至,只要他先击中追命,追命便会整个人飞出去,那一脚自然会无效了。   何况追命只有独脚支地,衣领又为他所钳制,目前他虽然眼不能视,但只要能先除去迫命,仍然可以说是百分之百胜定了!   是的,只要无敌公子的掌力一到,天下间尚无人能把得住脚桩,而且无敌公子的出手,的确是后发而先至,啪地击在追命的胸膛上!   但在痛苦莫名中的无敌公子还是料错了一步,别人自然不能接下他的一掌,但追命能够!追命竟能以单脚支持,硬挨一掌仍能保持不倒!   “啪!”压力太大,追命的右足折断!   但追命的一脚,仍准确地撑在无敌公子的胸腹间!   然后追命才整个人飞了出去!   追命所受的伤,已是严重至极,飞出了三丈许,才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若不是追命内功深厚,加上无敌公子因眼睛的剧痛而动力大减;以及追命的脚同时踢中了他的话,若这一掌受了个全力击中,追命中怕要命毙当场了!   而在此时,周白宇亦已把握了时机,一剑向无敌公子的背后刺到!   无敌公子结结实实地中了一脚。   虽然无敌公子已运功相抗,但不管是谁,中了追命这一脚,不死也得重伤。   无敌公子伤得绝不轻,他的身子向后飞去,等于向周白宇的剑锋撞去!   无敌公子的下盘果然不稳得很!   无敌公子也突然发觉,背后剑气侵入,但又无法稳住身子!   剑刺到,千钧一发间,无敌公子全力向右一侧,斜跌而出!   他一定要保全自己的生命,一旦能再回过一口气来,他必能将敌人一一诛灭!   无敌公子陡然一侧,剑锋走偏,唰地自无敌公子左臂一剑贯穿而过!   这一剑,无疑等于废了无敌公子的左手!   无敌公子剧痛,狂呼,左胁竟硬生生把周白宇的剑夹牢,右手反扣住周白宇的脉门,周白宇连动也挣不动分毫。   无敌公子如狼曝狂笑,右手一放,不待周白宇反应,已翻掌劈下。   同时间,刀光疾闪,齐齐刺入无敌公子的左右肋下,钉在无敌公子身内!   张五何八,长短二刀!   他们已把握了时机,及时赶到!及时出刀!   但若非无敌公子双目不能视物,身受重伤,而左手不能再移动,右手又扬了起来的话,就凭区区何八张五,是绝不能伤及无敌公子的。   无敌公子满身浴血,惨叫声中,张五何八来不及拔刀身退,两颗头颅已被无敌公子挥掌砸飞出半空!   人头飞到半空,鲜血才如雨喷下!   又一人飞扑而至,边大叫;“白姑娘,快……”   无敌公子在这种情形下仍能听声辨位,一掌劈出!   那人惨叫,但竟不闪避,无敌公子的右掌竟嵌入那人头中,一时拔不出来。   李天行已死去十七名情深义重的弟弟,如今竟牺牲自己的性命,去缠住无敌公子的右掌!   白欣如娇叱一声,剑已刺出!   剑竟自李天行的背心穿过,再插入无敌公子的小腹中。   白欣如本就不是残忍的人,正如一般女性一样,她还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但白欣如也知道,苦这一剑不中,她、追命和周白宇就凶多吉少了。   既然李天行头已被劈成两片,怎么说也难以活得成了,总不能令他白白牺牲呀!   是以白欣如狠起心来,一剑自李天行贯胸而出直刺无敌公子。   而在这时,周白宇恐白欣如为无敌公子所伤,情急起来,狠命一挣,竟把被无敌公子一手夹着的剑抽了出来。   只是那把剑竟已被无敌公子的一身功力夹得破碎不堪,根本已变成废铜烂铁,绝不能使用了。   但白欣如的剑已刺中了无敌公子,白欣如舒了口气,以为无敌公子是死定了,但只听远处的追命叫道:“小心!再刺!危险!”   白欣如一看,只见无敌公子满身鲜血,脸上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竟能睁开,瞪住白欣如,右掌自李天行脑中抽了出来。   白欣如被这个景象吓得愕住了,一时忘了抽剑,呆立当堂。   是什么力量使身负重创的无敌公子仍睁开双目,不倒下去呢?   是痛苦,是那一种坚毅不拔的意志!   周白宇又惊又急,百忙中一个肘锤撞在无敌公子的背脊上,边大喝道:“欣如,快拔剑!”   周白宇情急时,全力之一肘撞在无敌公子的背上,无敌公子竟连晃也不晃,反而是周白宇手肘隐隐作痛,别的不说,单是这一份深厚的功力,已无人堪与比拟的了。   白欣如闻言一醒,即时抽剑!   无敌公子已是一声狂吼,一脚踢飞李天行的尸体!   白欣如及时将剑拨出,只是这时无故公子的右手已疾劈下来,势如闪电,力同万钧!   周白宇情急生智,急抛去手中之剑,飞扑而起,双手箍住无敌公子的右手!   无敌公子的右手微徽一顿,但其势竟仍未歇,把周白宇连人带身自背后抽起,向前面的白欣如直摔下去!   白欣如在无敌公子招势一顿时,已定下神来,无奈只恐伤及周白字,故迟疑不敢出剑!   同时间,一人冲天而起,边喝道:“欣如下手!”人已扑近无敌公子。   惊人的是那人仅用一足撑地,却能一跃三丈,掠到无敌公子右侧,双手全力扣住无敌公子的右手脉门。   追命!   白欣如再不迟疑,剑势如虹,已刺入无敌公子的心胸。   无敌公子发出濒死前的一声怪叫,右掌疾落,直把周白宇拖飞了十七八个跟斗,把追命压得直趴地上,那一掌仍向白欣如劈来!   白欣如只听得周白宇发出一声修叫,又闻追命左足关节折断的声响,掌势已如山压倒,白欣如硬着头皮,也拍出双掌硬接!“轰!”   白欣如只觉得一声巨响,自己的身子像轻飘飘地飞起来似的,随后便失去知觉了。   周白宇只觉一股极巨的力道把自己提了起来,直摔下去。   同时间周白宇只闻一声巨响,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好久好久,周白宇才慢慢苏醒过来。   他使力甩了甩头,只觉满天星斗,他定下神来,才知道自己是卧在黄沙堆上。   若是摔在巨石上,恐怕他再也不会转醒的了。   他只觉四周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周白宇想努力地爬起来,但才一移动身子,全身便隐隐作痛,痛得冷汗宜冒,立时不敢再挣动。   他知道他自己至少跌断了三根骨头。   他勉强把身子反过来,希望能看见无敌公子死了没有!   无敌公子死了!   无敌公子终于是死了!   他满身浴血,一袭白衣已破败不堪,死状极其可怖,眼睛一直未闭上!   他死不瞑目。   这场战斗死的本不该是他的!   但他毕竟还是死了!   是邪不胜正?还是运气不佳?   无敌公子的左手胳臂几乎被周白宇一剑削断。   摇荡于肩膊下,而右手仍呈刀状!   他临列前仍发出一掌!   那一掌谁也永远不会忘记的,那种威猛,那种可怕,当年燕狂徒的全力一掌也只怕不过如此!   他这一掌是濒死重伤时发出的,但一掌已击飞追命、周白宇、白欣如三大高手。   但可惜他只发出一掌!   发出那一掌后,敌人都飞了出去,爬不起来,但他血已尽,力已穷,颓然卧倒!   这一倒下,他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而他组织统治的断魂谷,在三个月之后便完全解散了,无敌公子死了,无谓先生死了,一剑夺命施国清死了,剩下的无形书生金胜山根本不能再控制断魂谷,于是被江湖形容为四大绝地之一的断魂谷,已变成了一般的旅游胜地了!   因为无敌公子死了!   无敌公子死了,周白宇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忽然抬头看见追命正在笑嘻嘻的看着他。   追命的双腿腿骨已折,而且身受重伤,但仍能坐在地上,并满面笑容地看着周白宇。   这人就像是铁打的,周白宇想。   无敌公子负伤及忙乱中的一掌,还不致真的要了功力深厚的追命一条性命,腿骨虽然折断,在他来说恐怕不用一个月便能复原了。   噩梦已经过去了,但追命仍心有余悸,若刚才那一场惊险绝伦的惨斗中,只要一丝缓慢配合有误,恐怕全军覆灭的是他们了。   无论如何,这些赈灾银子是保住了,无敌公子是死了。   周白宇忽然想起白欣如,他忙向白欣如望去。   白欣如倒在三丈外的一座土岗下。   周白宇仍能很清楚地看到,白欣如虽仍昏迷未醒,但胸脯起伏,显然只是一时晕迷罢了。   若不是无敌公子已濒气绝,再加上周白宇和追命全力相扣抵消了无敌公子右掌一击的话,这一掌只怕马上就要了白欣如的命!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最先爬得起来的,还是追命。   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他不会愿意倒下去的。   他不如他的师弟冷血那样坚忍倔强,但楔而不舍、吃苦耐熬犹甚过之,当然,他的两位师兄——铁手和无情,就更加各具特色了。   妖 红 第一章 抓不回来,就杀了他!     一、山东神枪会   做人,最好是不赶不忙,要真的赶,真的忙,另;么,就尽量做到:赶的时候不忙,忙的时候不赶。   ——这是铁手做人的原则。   所以,虽然他手上有着几件大案要办,但他还是气定神闲,不赶不忙。   因此,这天,他一面赶去刑部,一路上还在点穴。   点自己的穴。   ——当然是点自己的穴道了,要不然,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点得着四大名捕中“铁手神捕”身上的要穴?   他一面疾行,一面自我点穴。   这也是一种修练。   ——人忙,事多,没办法,只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修练,任何时候都保持一颗有闲情的心,做人,不妨自作多情,自然无乐不作。   铁手是诸葛先生麾下第一个练成,把自己身上最软弱之处化为最坚强的地方之弟子。   他可暗运神功,将穴道转移,要是别人以为已拿捏住他的喉头的死穴,其实他早已转入掌心去了,制庄他要害的。要的往往只是别人自己的命!   是以他一面自封穴道,又将穴道潜移暗转,来试验自己的能耐、结果证实了一点:   除非是他自行先卸去功力,否则,除了几个像眼睛般特别柔弱且不能转移的部位之外,一般武林高手,若用空手,可真还是制不住他,也伤不了他。   那就够了。   铁手可不愿变得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一个可能,二太累了。只要把武功练得可救人。自保,且有自己的特色和得色,那就够了;天下那么大,大道如天,各行一边,各得其妙便好,无敌来干什么?   一路上,他还有闲心来想这个。   一个能任大事的人,理当是举重若轻的,要不然,负担那么重,可把他压都给压死了,累都累死了。   不仅是做大事,就算是只把一件事做好,不管是画好一幅画。写好一首诗、唱好一首歌、谱好一支曲子,皆如是。   若不能以简寓繁、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那么,就会浓得化不开了,绷得太紧了。   不放轻松,如何自在?不自在,又如何自得其乐?不能自寻快活的人,只怕命都活不长了,又如何做事?还做啥大事?   这也是铁手做人处事的风格。   所以他人虽硬,但心情温柔;他性子虽强,可是为人敦厚;他办案虽然铁手无情,但侍人处事,往往能让就让,可容便容,永远去想别人好的一面,永远想对人更好一些。   所以他一向很快乐。   忙得很闲。   ——闲在心,在情。   直至他这一天,来到刑部大本营。   来到刑部后,他就不闲了。   闲不下来了。   急召他来的是刑部“大老总”朱月明。   朱月明矮矮胖胖,肥肥白白,笑态可掬,满目诚恳,牵着你的手问候你家人的时候像要把心都掏给你似的,但不一会他公事公力、起来的时候把你全家老幼大小长细凌迟抄斩处死无一幸免,他也绝不手软。眨眼、皱眉头。   能够在此时此地此职当“刑总”且一当就当了几十年的人,自然不可轻忽:朱月明最了不起的长处至少有二:   他看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处(一旦给发现了长处,那就同时找到他的弊病和应付他长处的方法了)。   二,他笑容满脸,和气亲切,使人对他疏于防范。   铁手虽然也是刑部里的捕头,但由于他身份特殊,并不完全受朱月明的管辖。   有时,朱刑总反得要受铁手等四大名捕的节制。   不过,朱月明交下来的工作,就等于是刑部指派的任务,铁手跟这位“朱老总”合作多了。当然了解在他眼前的是什么人。   ——宁愿再有一百个敌人,也不要得罪朱月明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这种人往往不是“人”,他随时都可教你当不成人。   所以,他赞你的时候,你得小心前面有陷阶让你踩下去。   他奉迎你的时候,你得留意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已落在他的手上。   要是他拍着你肩膀表示亲密的时候,你回去最好剥开衣服审视一下颈。肩,胸。肋、有没给人下了毒。   遇上这种人,铁手的心也不大闲了。   老实说,连心情都不太好了。   不过,朱月明却没赞他。奉迎他,或搂他的肩腰,却只是问了一句:   “有没有听说过‘山东神枪会’?”   有。   ——关东万马堂自家。   ——东北成聚德沈家。   ——山东神枪会孙家。   这函谷关东三大家,没有武林中人是不认得的。   所以铁手一听这名字就头大。   ——不管白家,沈家还是孙家,决没有一家是好惹的。凡是沾上这三家子的事,就连名震天下的“铁手神捕”也一样一个头七个大。   铁手只希望朱月明接下去说的不是太难办的事。   最好也不要是太棘手的事。   而且千万不要是太“大”的事。   ——因为事一旦“大”,就惊动必矩,一旦事先引起注意:注视的人愈多,就愈难能够不伤和气不动干戈的办妥办好。   铁手心底里是这样期望。   可是结果一定失望。   ——因为如果不是难事、棘手事、大件事,刑部又为何要惊动“铁手神捕”铁游夏来参与,出动?   铁手知道“事无善了”,那是因为他除了明确到:像朱月明这种人,若不是大事,决不会亲自出面说明指派人去办案之外,更是因为在这位脑满肠肥、肥头聋耳、像一只招财猪的“朱刑总”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人眉很粗。   粗得像罗汉的两条胳臂,打横放在脸上,像向左右鬓各攻出一拳。   这人眼很细。   细得像没有了眼睛,又像是画他的人偏生是忘了画上眼睛似的。   这人穿黑色衣服:从发髻、袱襟到靴尖、鞋底都是纯黑的没有一点杂质,也无一点杂毛。   他连一根白发也没有,在他黑紫膛脸上,看不出他的年龄,甚至让人错以为他连笑的时候牙齿也是黑色的。   他仿佛是一个应该活在午夜的人。   他有一种死味。   而且他还有尾。   ——“尾巴”。   他的头发很长,他将它在后颈束了起来。便一束发直垂到后臀,像他就长在那儿长了七世三生的一条尾巴,不但愤怒时会摆动,对敌时听说还会竖起来,发情时还像孔雀尾艇的“开屏”!   他连“尾巴”都散发着一种“死味”。   铁手知道这个人:   这是刑部里一个极狠的角色。   ——因为他太狠,所以四大名捕都私下讨论过这个人。应该去当杀手,而不是刑捕。   因为他的出手太过残狠。   他本就是个凶残的人。   ——如果他是杀手、凶手,四大名捕就可以有理由缉捕他归案了,至少,也可以放手好好教训他这种人。   可惜他不是。   他也是刑捕。   他还是朱月明一手调教的心腹高手,一向很少出动,也很少出手。   ——一旦出手,人神其愤,鬼哭神号,也人鬼不留。   他出手的时候,不再像一个人,也十足似一个杀手——一个有尾巴的杀手。   听说这人越到深夜,武功就越高,杀力就越猛烈。   铁手也不愿跟这样的人为敌。   谁都不希望半夜三更还遇上这么可怕的一个敌人。   铁手也无意要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他更不想深更半夜的跟一个有尾巴的人喝酒谈心。   不过,而今,他既然也在这里,就在朱刑总的身边,只怕,他想不交这个朋友“也庶几难矣”。   你大可去选择你的朋友,精挑你的敌人,但你却很难筛选家人、亲属、同僚,战友——   他们都像命定了般跟着的你,尽营他们也可能是身不由已,你也情非得己。   二、猛禽   他姓刘。   他好像没有名字。   大家都不叫他名字,只在他面前叫他做“黑夜神捕”。   背地里,看过他出手的人都叫他做:   “猛禽”。   ——就差没真的叫他做:禽兽。   就像所有的猛兽,越到深夜,就越可怕。——朱刑总把他旗下这样一头“有尾巴的猛兽”,都出动了,可见这次“山东神枪会”的事件,肯定是个难关。   至少是个难闯的硬关。   “你听说过‘山东神枪会’负责帮会组织的‘山君’孙疆吧?”   “听过。他是‘神枪会’孙氏一族里最凶。最恶、最难惹的一人,他几乎把‘神枪会’变成了在东北一带势力最强大的杀手集团。”   朱月明道:“尽管是这样,可是咱们管不着,因为他跟相爷、太师、东南王等,都有密切往来,他手下的杀手杀的往往是太师、相爷、东南王的对头人,反正他们只在山东。济南、胶州闹,从不惹京师一路,咱们也不好管。”   铁手道,“那最好,他们的事我也不想管。”   朱月明叹道,“可是这次却不能不管。”   铁手道,“怎么说?”   朱月明:“因为孙疆的女儿出了事了。”   铁手:“是孙摇红么?那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儿——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朱:“谁敢了还不是他自己窝里反!”   铁:“孙疆号称:‘挫骨扬灰、灰飞烟灭’,敌人是闻名色变,他的自己人也谈虎变色——居然还有人打他掌上明珠的主意!?”   “还是有的,”朱月明叹道,“孙疆组织‘神枪会’的‘一言堂’.势力很大,其中有三个头头,他特别宠爱……”   说到这里,他拿眼睛去望那有“尾巴”的刘猛禽。   刘猛禽的神色木然。   语音也木然。   但他还是木然地接道(仿佛接话是他的任务),“一个孙子灰,是他孙家的子侄,特别受他宠爱。听说孙疆他已有意把‘一言堂’的大业都交给这个子侄。”   铁手接道:“另一人我也听说过,他叫袭邪。他是东北杀手中的第一把好手,有人说他的武功实力已高于孙疆。”   朱月明道:“还有一个……。”   他似乎提起这人就头痛,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   “他原名叫铁锈,但人人称之为‘山枭’……他简直不是人,江湖上都知道他是一部杀人的机械。”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为孙疆和‘一言堂’效命的杀人机器。”   刘猛禽忽尔也补加了一句,“在东北武林、人皆相传。只有铁锈能对付得了四大名捕中的铁手——却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铁手微笑:“也许他真的制得了我,谁知道!”   朱刑总眯着眼看他,就像一只极其良善的猪八戒:“闻说他真的是头野兽:他残暴、好杀、全无人性,连最嗜食的都是死人内脏——通常都是给他格杀的敌人,他啖其肉、啃其骨,连死人脑髓、眼珠都不放过。”   铁手道:“我没有意思要了解他的口味——我只想知道这三人跟孙摇红出了什么事。”   朱月明笑了。   他笑得贼贼地,也滑滑地,“有关系。这关系可大得很呢。‘山君’最宠爱就是这三名弟子,其中他最信任孙子灰,因为他跟他有血缘关系,人也最醒灵,乖巧。他最倚重的是袭邪,因为他最能干、精明。但对他最忠心的一向都是铁锈、因为听说他本来就是头人猿和牡牛合体生出来的野兽,除了对孙疆一人服从命令之外,不知有别的事——可是,而今就是这铁锈叛了他,掳劫了孙摇红,亡命关东。”   铁手听得心头一震。   ——如花似玉的孙摇红,竟落在禽兽不如的铁锈手上,这可是件大大不妙的事。   他听到这里,已生起一种侠义之心。   去救那姑娘吧!   可是他又诚不愿跟“关东大口孙家”的人沾上任何关系。   所以他问:“孙疆这人,毗眶必报,恶尽人寰,他怎会让铁锈逃出他的势力范围?”   “是不会,目前铁锈仍逃不出关东。”朱刑总道。所以他己派出袭邪和孙子灰,连同‘孙氏九杰’、‘孙门七虎’这些一流杀手去追杀铁锈,救回孙摇红!”   “那好”,铁手如释重负,“既然有那么多高手去办这件事,那就没我的事了。”   “不。”朱月明又笑得贼贼滑滑地、“正好你有事。”   “我有事?”铁手指着自己鼻了道;“我有什么事?”   朱月明道:“由于铁锈是孙疆一手训练的第一高手,也是一部杀人机械,所以他虽然将座下孙氏高手群涌而出,追杀铁锈,但迄今仍未能臻功。”   铁手道:“那孙姑娘可更陷险境了。”   朱刑总道:“便是。”   铁手道:“能办这档子事的能人还有很多,不一定该有我去呀!”   说着,他望向猛禽、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刘猛禽便大可胜任,又问必他去!   朱月明笑了:“猛禽么?他自然会去。只不过,孙疆派出了七起人马,其中三起四十一人,给铁锈杀个片甲不留,其中一起人马的头头孙不文……”   铁手打断追:“慢着。你说的可是‘十步杀七人’的孙不文?”   朱刑总道:“便是他。昔年神枪会派他与崂山派争雄,霸占地盘,他抖擞神威,谈判不成,就一路率人杀了下来、杀到‘九水明漪’之地时,他己杀了峙山派一百一十六名弟子,故人称之‘十步杀七人’,他也当之无愧。所以,这次孙疆派他去追捕铁锈,也不作他人想。不过,他是遇着铁锈了,结果,拼着一口气,回到‘一言堂’,只剩下了半张脸。半壁肚肠……?”   铁手一皱眉,道:“什么半边脸。半壁肚肠?”   朱月明哈哈笑道:“怎么不是?其他的,都结铁锈啃掉了、吃掉了、剜剖出来了,听说流了一地,孙不文带去了十一名高手,也死得一个不剩,他只带回来了一句话——”   铁手明白朱月明要说的正是这个,但也是提问:“什么……?”   朱月明就等他问:“孙不文奄奄一息的,说:……那怪物一面咬啮我的脸,一面在我耳边咆哮:想抓我?没那么容易!叫铁手名捕来吧,他敢跟我齐名,就不敢跟我拼?他话一说完,就咬掉了我的耳朵——,”朱月明绘影绘声的说。   “不只是他一个人听到这句话、那四十一人中,能活回来只剩下半条人命的,一共有三人,二个半死不活的高手,都听过铁锈说了这样的话,点的那是你的名。”   铁手听了,心中有点发毛,但也有点火,怒笑道:“我跟他非亲非故,无怨无仇,他倒是想念我。”   朱月明嘻嘻笑道:“看来,他对你情有独钟,何况、孙家小姐也等着你英雄救美,你只伯还得少不了走这一趟。”   铁手反问:“要是他点的不是我的名,而是阁下大名,难道来刑总您就也得走这一趟?   如果他指名的是蔡京,岂不是相爷也得驾临关东不成?”   朱月明一愣,随即又笑道:“二捕头说的好,可惜有所不知。”   铁手笑道:“看来,我不知的事还多得很呢,刑总大人何不一古脑儿都说了更好?”   朱月明眯着眼道:“我本来就要说,有两个人,都希望铁二捕头去走这一趟。”   铁手道:“哦?是谁?”   朱月明依然好整以暇:“都是熟人,一在公,一在私。”   铁手笑道:“刑总大人要是再卖关子下去,那就先没当在下是熟朋友了。”   朱月明忽然低声道:“孙小姐本来正要下嫁,要是不出了这件掳拐的事,她只怕已嫁入京师了。”   铁手一怔:“嫁入京师……”   朱月明道:“她是嫁给相爷的儿子蔡折。”   铁手听了忍不住就说:“那么,看来,她还是给掳劫了去好过一些了。相爷为了要笼络武林势力,真是不遗余力,也无所不用其极呀!”   朱月明却道:“可这一次意外,却大大失了媒人的面子。”   铁手诧道:“这倒是天大的面子——谁是媒人?”   朱月明满脸都是笑意,“这是方今圣上撮合的姻缘。”   铁手听了,倒抽了一口气,“是皇上定的鸳盟,难怪谁都得赏这个面子!”   “可是,”朱月明道,“铁锈这怪物却掳走了孙摇红。这事很不给万岁爷面子。”   铁手明白了,“所以,圣上要我……”   朱月明点头:“皇上正是要你跑一趟。”   铁手道:“这是公事吧?”   朱月明道:“也有私事的。”   铁手道:“蔡折、铁锈、孙疆、摇红姑娘,我没有一个是识得的,哪有私事可言?”   朱月明却说了四个字:“诸葛先生。”   铁手奇道:“这又关世叔何事?”   朱刑总道:“他私下要你去一趟。”   铁手问:“为什么?”   朱月明道:“先生曾经到访过东北,山东神枪会大口孙家曾接待过他,他跟摇红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对她印象很好……而今她出了事,他也私下希望你去看看她,看能为她做点什么。何况听说你也早就有意去那儿,探听一位丹青妙手的好朋友下落如何已久了。”   铁手完全理解了这任务是“势在必行”的了,所以他说:“看来,我是非得这趟浑水不可了……”   朱月明道:“不只是你去,猛禽也去,听说,相爷也动怒了,派了他手下的狠角儿赴拂峪去了。”   铁手问:“他们目前在济南佛峪?”   朱角明道,“那怪物前时曾在济南龙洞、佛峪一带出没,看来是一路往泰山去。”   铁手冷笑道,“这么多人追杀一个铁锈,其实还用得着插我一脚凑热闹吗!”   “你当然要去,你非去不可。”朱月明尖声笑道,“再说,皇上下的密旨,诸葛先生授的意思,你没理由推却。”   刘猛禽忽然嗔声道:“铁锈指名道姓要你出马,你要是不敢,就是当个缩头乌龟。”   铁手听了,心中一阵反感,真想就此托辞不去,但随后想到:像孙摇红这样一朵娇嫩的鲜花竟落在如狼似虎的杀人怪物铁锈手中,只怕已受尽摧残和惊吓.不禁心中一动,便说。   “好,我去。”   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却不想与任何人同行……不管是刑总派来的人还是相爷遣去的高手,都一样。”   “你去,那就最好不过了,其他一切都由你,”朱月明喜形于色,却又压低了语言,手中作了一个狠狠的刀切状。   “相爷和山君都暗里下了令:摇红姑娘给那怪物掳劫己多日,只怕已保不住清白……要是抓不回来,就杀了他好了,不必留情!”   铁手听了,悚然一惊:“杀了他?你是说——”   朱月明嗤嗤一笑,眼里闪过了刀锋般的狠色,“两个都一样。”   听了这句话之后的铁手,倒是也不得不立即出关,在铁锈与摇红遭逮之前,先得找到这两人。   ——他跟铁锈素不相识,为何这怪人要在此时此际放言明挑着他?   ——铁锈为何胆敢造“山君”孙疆的反?而且居然还敢掳劫了他的女儿?   他想在这两人未遭毒手之前弄清楚这件事。   第二章 颤 红     一、入心入肺入骨入髓的恨   出关,北进,铁手昼夜赶路,在七天后抵达青龙山,直上龙虎塔。   山东神枪会的总坛坐落在千佛崖,但训练新锐高手。秘密杀手的“一言堂”却盘踞在龙虎塔。   “山君”孙疆就在这儿坐镇。   铁手不熟关东地形。   可是刘猛禽却熟。   他就像回到自己的家。   铁手本意是要撇开这个人,因为他不止不喜欢这个人,也不想有朱月明的心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   因为他要刘猛禽带路。   他一到山东,就先去“一言堂”。   他要先见到“挫骨扬灰”孙疆。   他想先了解最新的情况。   可是他只见到了一个咬牙切齿。恨得入心入肺入骨入髓的人。   ——见到了这么一个痛恨得连几乎身上每一条头发也在恨的人,他只奇怪恨的力量那么强大那么剧烈,可是这样一个老人却没有因而暴毙恨死?   或许,就是恨的力量使他活下去的吧?   总之,见到这个老人之后,他更加迷惑了。   ——为什么他会那么恨?   不只恨拐走了他女儿的徒弟,铁手发觉他恨的包括了他的女儿,甚至还是老人自己。   “你来的正好,你替我杀了他!”   这是老人的命令。   “他?”铁手道,“我是捕快,只抓人,不到必要关头。决不杀人。”   “捉住他也好,”孙疆厉笑道,“活抓回来,我整死他。一寸一寸地整死他。”   铁手忍不住问:“他毕竟是你亲信弟子,又替你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就这么恨他,不给他一点活命的机会?”   “我岂止传艺于他,他本来是个海兽,我还把他像狗一样一手养大,可是他却反咬一口……”老人气得山摇地动也似的,“我只有一个女儿,他也敢——”   铁手忙道:“也许,他只是挟持令爱以自保,并没有伤害她……”   “胡说!”   老人气得一掌拍在摇椅龙头扶手上,发出一声断喝:   “——给他掳劫了多日,你以为摇红还嫁得出去!?”   他恨得牙齿咬得格登山响,“她若已作出羞家无耻的事,我——我刚才下的命令,是杀了他,不管他还是她,这两个人,我都要他们死!”   铁手拂然色变,“我说过,我是捕头,来这儿是办事。个是手手,更不是你养的杀手—   —不该杀的人我绝不杀!”   孙疆怒吼了一声,全身都抖动了起来,他庞大的身躯像在山腹里炸起了一场地震。   他双手按在椅把子上。   躬背。   俯身。   这一霎间,铁手都以为这怒豹一般的老人是要向自己出袭、可是,孙疆并没有出手。   因为一人出现了。   这人不高不大,短小精悍,剑眉星目,冷静沉着,十分年轻,一脸严正,但一出现,就有一股邪味儿。   ——那甚至下是“杀气”,而是“邪气”。   他跟一直带有一股“死味儿”的猛禽似是“天生一对”。问偏偏又有着许许多多的不同,以致刘猛禽一见着他,全身都逼出了浸浸然的煞气来。   不过这人却没理他。   他是缓缓的走过来,缓缓的走到“灰飞烟灭”孙山君与铁手之间,缓缓的向孙疆一揖,缓缓的说:   “禀山君,三伯来了。”   看得出来,孙疆的态度马上收敛了。   跟翰林的读书人一祥,武林中的人物,也多分成三类:   一是挟技从政的。他们可能以一身惊人艺业当上大官。将军,总之是以武问路,一展抱负所长。   二是就在武林上以过人技艺,称雄称霸,变成纯粹的武林人士,像少林、武七、昆仑、崆峒、峨嵋、华山各派,甚至七帮八会九联盟皆如是。   三是行侠济世之士,他们以个人艺业除强扶弱、替天行道,是谓侠士之流。   四是以武逞一己之欲的盗寇好恶。   五是将势力结集,自组成帮派会社,以扩大自己的权力和声望者,例如,权力帮、金风细雨楼,迷天盟、六分半堂,诡丽八尺门等皆如是。   六是清流之士,豹隐江湖,不到必要关头,决不轻易出手,平时只注重自身的修炼,既不愿同流,更无意合污。   其实这样的分类,在读书人亦如是,异曲同工,也并路同途。   其实都一样,不管文坛,武林、翰林、侠坛,都是为名为利为权而结党联手求晋身,也都在翻云覆雨后时不利之际悄然引退,或在党同伐异中成了事又遭众叛亲离时求全身,到底都是一样,团结为了斗争得到胜利,到头来也为了斗争的最后胜利而分裂,重新组合,重头再斗。   “山东神枪会”也大约分成六个派系:   “一贯堂”是最重要的派系,他们负责“山东神枪会”孙家一切决策与行政事务。   “正法堂”是负责“大口孙家”的赏罚。   “得戚堂”管理“神枪会”一切外务和人事关系。“安乐堂”则负责孙氏一族的经济资源。   至于“一言堂”,便是“山东孙家”的武力部队;“拿威堂”负责研创训练出“神枪会”更进一步,更独步武林。称霸江湖的武功绝技来。   这六大分堂中,最有实力的,当然是拥有“武力”最强大的人:也就是说,谁拥有最多高手子弟,谁说的话就最有份量,那一堂便最有号召力,最有势力。   尽管谁都不能缺少了“安乐堂”所提供的“资源”,而“山东神枪会孙家”的对外关系也不能没有了“得戚堂”的经营,可是,真正拥有“兵力”。“绝技”的,还是“一言”。   “拿威”两大分堂。不过,再怎么说,一言堂和拿威堂仍得受“神枪会”负责决策的”一贯堂”层峰领袖所操纵,而也得听命于“正法堂”的奖励。惩罚。   这是“山东神枪会大口孙家”的内部结构,而这种内部结构也是一般势力庞大的江湖帮会的组合模式。   ——”老字号”温家是如此,“蜀中唐门”如是,连“六分半堂”、“大连盟”。“金风细雨楼”,“象鼻塔”。“迷天盟”的组织方式也多如斯。   ——孙家的人虽紧紧联结成为”神枪会”,但也难免各自营谋拉拢壮大自己的实力。   孙疆在“一言堂”里就是大权守握的人物,因而,他在东北神枪会孙家里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是,他一听“孙三伯”来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甚至连脸色都变了。   只听他哑声道:“他在哪里?”   那很“邪”但很好看的青年沉声道:“他们刚离‘不值岛’现到了‘老街’。”   孙疆这才轻吁了一口气:“那还好,他可能是去‘拿威堂’,孙拔牙,拔河这对‘活宝儿’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那邪气青年冷冷地道,“我看他是来这儿的。”   “你看?”孙疆刷地涨红了脸,几乎一手把这邪气青年揪到他自己的面前来,且一口把他吞下去,而他的血盆大口一张,也确能一口就啃掉任何人的半颗头颅。   “你凭什么看出来的?”   邪气青年却连眼也不眨,甚至不口答他这个问题。   他只看他。   冷冷地。   平静的望着孙疆。   孙疆揪着他,僵持了半晌,终于将自己揪住他衣襟的手指一只只的放开,叹了口气,居然还用粗大的手替这青年抚平了折皱的衣袄,嘿嘿笑道:   “好,他来这儿,他应该是来这里的,你看的,好,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然后他向邪气青年吩咐道:“那你带这位铁手名捕和刘捕爷到处走一下,他们问什么你答;他们要去哪儿,你负责。”   邪气青年点点头,这才向铁手这儿望了一眼。   但他却没看铁手。   只望向刘猛禽。   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仿佛都打了个冷颤。   他嗅出了对方的死味儿。   他也闻到了对方的邪气。   然后那邪气青年冷冷静静,全下热情也毫不热诚的将手一引.道。   “铁捕头,请。”却没向猛禽招呼。   然后临去之前,又向孙疆附加了一句:“禀山君,孙三伯是带同屠狗一起来的。”   二、锋芒毕露尖藏峰   世上没几个“孙三伯”,也没几个人能今“山君”一听他名字就“神容大变”。   就算在全是姓“孙”(就算外姓子弟、一旦加入“神枪会”也得在姓氏上多加一“孙”   字,或干脆改姓为“孙”)的”一会六堂”里,“孙三伯”也只有一位。   那是负责“正法堂”的孙忠三。此人处事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是以“神枪会”里,对他无人不心悦诚服。   他是“正法堂”堂主、副堂主便是孙屠狗。   铣手和猛禽是从“一言堂”大堂“九鼎厅”的内院退走的,由于孙疆显然有些情急,所以那邪气青年也急急带引两人迅速离开。   不过,“一言堂”的建构十分特别,许是为了方便只要孙疆在大堂“九鼎厅”内一坐便能雄视四方、峻视八面、一览无遗吧,所以,就算避过院子,走出围墙,绕道而行,但大堂里坐镇的人仍可以在围墙的石台间看到院落外、花园里的一举一动当然,如果眼尖,留神,花圃和院子里的人也一样可以隐约看到“一言堂”大堂内的动静。   铁手早就想到“一言堂”四周看看。   他要实地勘察一下。   何况他出关北上,除了为救孙家小姐,抓拿铁锈之外。他也正想来这儿找一个人。   ——一个“老朋友”。   可能刘猛禽也是同样想法吧,他也急急离开了大堂,但跟铁手一样,不时在院墙的石窗孔上留意大堂“九鼎厅”里的变化。   来的果然是一老一少。   远远看去,老的也不如何高大,可是威严:但这威严又不是肃杀的,反而十分慈和。   ——可能那是因为那人的眼神十分有感情之故吧?   就算距离那么远的铁手,也感受到这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来但可以感觉得出来的:慑服人的力量。   那年轻人却像一把剑。   ——还是一把年轻的剑。   他一见孙疆就说:“你以为我们是到‘拿威堂’那儿去了吧?所以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赶了过来,让十一叔您意外意外。”   ——像这样的话,一定是个很年轻、极年轻、年轻得过份年轻的年轻人口里说出来的。   这种人,一定没有吃过什么专,至少是还没吃过什么亏,才会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虽然,他说的话是真的,对的、他仍也真的来得很快。   这人年轻得锋芒毕露。   像一把出了鞘的剑,连锋也不藏。   铁手隐约间还听到了他接下去的一句话:“听说你女儿出事了,失踪了,我们要查明(接下去的话,就听不清楚了)……摇红姑娘貌美如花,我心仪己久,没想会出了这事,实在太可惜了,要个然,我倒想跟她结识结识——”   铁手摇首,心忖:这是什么时候了,这孙屠狗居然还这样对孙疆说这种话!   他心中不禁有这样一声叹息。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敢转视那一老一少。   ——因为这是一对很奇特也很了不起的组合:   孙忠三和孙屠狗两人年纪至少相去四十五岁,但同在“正法堂”任事,性味相投,而且同样赏罚森明,合作无间,全无私心,彼此之间也互相器重。相互掖重。   更惊人的是:孙忠三曾因查获孙屠狗之父“天杀”孙破瓜有意策动其他五大分堂背叛“神枪会”,是以亲自下手,格杀他的这个胞弟。孙屠狗长大之后,却是孙忠三一手引荐他进入“正法堂”出任高职的,孙屠狗第一件亲手严办的案子:便是把孙拾贰处死,因为此人奸污了他自己的四婶——而孙拾贰却正是孙忠三的独生子!   可是这一老一少两人,却似没因这“杀父”,“害子”之仇而有任何芥蒂,反而守望相助,成了莫逆同时也是忘年之父。   “正法堂”有这样的正直人物坐镇,“神枪会”中自然无人不服,而“正法堂”之势力也愈来愈大,孙忠三和孙屠狗也极得负责决策的孙氏三大元老识重,信重。   只不过,现在铁手看来。听来,孙屠狗好像还大“嫩”了一点,“嚣”了一些。   ——不过,也因为如此,年轻人办事也会比较“直”一些,“勇”一些,也许,这正是比较年迈的孙忠三所缺乏的。   而孙忠三的沉着、练达,正好补孙屠狗之轻浮、意躁之不足。   尽管孙疆对他打躬作揖,阿谀奉迎、满脸陪笑,看来也像正要馈赠送礼,但孙忠三始终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既无一点恃位咄咄逼人之气,也全有意思要与人沉噬一气的意思。   这样随便望了几眼,铁手心里最“佩服”的,当然不是横冲直撞、率直无忌的孙屠狗。   也不是从容镇静。外柔内刚的孙忠三。   而是人称“灰飞烟灭。挫骨扬灰”,神枪会里,一言堂的首席天王“山君”孙疆!   他佩服这个人,因为“山君”此际能做到的事,他绝对做不到。   明明在前一刻,孙疆还在咆哮着,甚至正恐吓着他和刘猛禽,简直要把他们生吞撕裂,但才不过片刻间,他已满脸堆欢,笑态可掬,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像走三步路也会踩着五个金元宝的好心情,来招待、接待这来自“正法堂”的两名大员:——“神枪会”的人见到“正法堂”的大员,就像一般平民百姓遇着衙门。刑部的公差一样,只有陪笑,求饶的份儿。   也许,武林中人自持武功高强,没必要卖刑部、衙门、六扇门的帐,可是作为“山东神枪会”的一员,孙疆却不敢蔑视“正法堂”来使。   除非他不要命——而且连权,名、位全都不要了,不在乎了。   ——连这些都全不在意的,世上有几人?   要办到像孙忠三那么清廉严明,铁手自度可以效仿;要做到如孙屠狗那么刚直激烈,铁手自忖早已度过这浮躁阶段,但要像孙疆那样半边脸阴半边脸阳回头择人而噬眼前却开心得像要抱着你来亲——这点铁手自问做不到。   而且也不愿做到。   所以他忍下住说了一句:“山君真了不起。”   那邪气青年一美道,“他了不起的地方很多,却不知你指哪一样?”   铁手道:“背面杀人转身笑,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   邪气青年只淡淡的道:“溢词美语中刺刺带骨。也不是人人可以说得那么动听的。”   死气凌人的刘猛禽这时却忽然说了一句:”那叫虚伪,有什么了不起!”   铁手笑道:“虚伪得俘孙山君那么彻底,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个如此火躁的人,可以把自己那样委屈求全法,简直是可歌可泣了!”   邪气青年边走边说,“说不定,山君向来都慈和待人、是你误以为他暴躁而已。”   铁手微笑道:“不是误会。”   邪气青年道:“世上所有的误会都出自于以为自己没有误会、不是误会,所以才会理直气壮,误会了人。”   铁手听了点头道:“说得有理。可是,就只说在三天前,‘一言堂’里一位歌女汪未云的,因为不小心弹断了他一尾古琴的弦,他就把她四只手指砍了;两天前,这儿有位仆役叫双东的,因为不小心在进入‘红馆’时撞破他和‘姑婆庄’庄主之妹太孙一花私通且日日宣淫,所以给他挖了一双眼睛;就在昨天吧,他又为一件小得针眼儿般的事,大发雷霆,把龙虎塔上的古佛雕像足足毁碎了六十三尊……这些若还不是脾气火躁,那谁称得上火躁?若这些都是误会,那这世上就没真相可言了。”   邪气青年听了,脸色微微一变,但也不过是微微一变而已,而随即喷喷赞道:“铁手神捕名震天下,果尔不凡,原来在来‘一言堂”之前,已把青龙山一带捕风捉影的流言采听个一清二楚了……”   他日里闲闲道来,表面是赞,但对事件却以“捕风捉影的流言”数字轻轻带过,铁手听了又一笑道:   “是打听了,至于是不是流言,你我心里分晓。你也不必禀报山君,省得他将还活着的人杀人灭口了——我已问过汪未云汪姑娘和双东哥儿,他们都矢口不认,抵死不肯指证为‘山君’所伤,仿佛还伤得心甘情愿哩。所以,你还是省事了吧。要是我能拿出他犯事的罪怔,今天我来‘一言堂’。是缉捕孙疆,而不是拜会山君了!”   邪气青年一听,嘿嘿笑道:”双东和汪未云身受山君恩厚,自然实话实说、不致诬陷害人。”   铁手也嘿嘿笑道:“端的好个‘不敢’二字!汪姑娘和双东哥在山君淫威之下,想直话直说,都得先为家人亲友性命青想,先在肠肚里打几个弯转才自牙齿里进出几个不相干的字了。”   邪气青年一耸肩道:“铁捕头,一切辛苦了,好说好说。”   铁手忙道:“大总管,我没把案办好,惭愧惭愧。”   那刘猛禽浓眉一沉又展,冷笑道:“虚伪虚伪!”   “说句不虚伪的话,”铁手忽尔正色道,“大总管,我更佩服的是你阁下。”   那邪气青年歪了嘴笑了笑:“我只是无名小卒,有啥值得铁捕爷说及的!”   铁手哈哈笑道:“名震神枪会、独待一言堂、山君身边第一号人物‘山鬼’袭邪,现了身,露了相还既无架子。又不炫扬、从容应变、得体谦逊,把我这浪得虚名的转得晕陀陀的,真正锋芒毕露的人,反而是锋藏己露,足见高明!”   只见猛禽一震,失声道:“他——他就是袭邪!?”   邪气青年淡淡笑道:“我很邪,但我没有敌意。我只是个小鬼而已,那有啥可自恃之处!”   铁手叹道:“若你是山鬼,那孙疆倒不像个山君,而似是个阎王了。”   袭邪脸色一紧、随即用手一引道:“这里已进入‘绊红轩’了——这株就是摇红姑娘八年前亲手种栽的槭树……”   就从这儿开始,袭邪就一路走一路介绍孙摇红的住处,甚至那一处是摇包:私人小花园,哪一棵树是摇红手植的,那一种花是孙摇红最钟意的,哪一个地方还养着摇红姑娘的猫、狗、小兔子、甚至还有小龟和鱼,以及一条大蜥蜴。   铁手慢慢走。   两人都仔细的听。   听得仔细。   走到孙摇红寝室“邀红居”前,铁手个禁叹道:   “看来,孙摇红实是一位爱花爱草爱木爱小动物的好姑娘。”   三、满山红   看来,孙摇红真的是一位惜花惜草惜木惜护小动物的好姑娘。   她种了不少树。   听说她把每棵树都命了名,有棵莲雾树叫“水嗡”、有株芭蕉就叫“月妖”,有的唤作“森林之火”,有的唤作“留连之中”,有的叫“想念”,有的叫”忘记”,刚才就种在”   啡彩轩”口的槭树,就叫做“却上心头”。   她养的小兔子、小龟、小穿山甲乃至小鸡,小狗、小猫都有名字,有的名字还跟人一样:   “敏儿”、“华女”、“老古”、”阿吉”、“长尾”、“亚漩”、“小情”、“猪头炳”、“威哥”、“鱼头”、“亚酸”、“荷包”、“人和”、“地利”、“天时”……诸如此类。   那些小动物都很温驯可爱,可以看得出来曾长期受到主人的爱护调训,浸淫教化,才能如此驯服听话的。   猛禽看了,只问了一句话:   “摇红走了至少有九天了吧?”   ——尽管他们一收到消息就出发,推算出来,离“劫持事件”至少也有多日了。   袭邪回答:“十一天。”   ——朱月明收到消息,是来自东北的飞鸽传书,至于蔡京和诸葛先生下达的命令和意见,则不需一个时辰就已送到刑部。   刘猛禽凡到过的地方,只要他的眼神一凝,不管小猫。小鸡乃到大蜥蜴都会吓得瞄瞄咯咯乱叫,到处找地方窜,连蜥蜴也不住吐舌翻眼——   就像遇上了森林里的大禽兽。   而今这森冷的“禽兽”就作了以下的推断:   “这些小东西还没饿死,还活得好好的——到底是谁在养着它们的?”   孙摇红走了,谁在养它们?断断不会是孙疆,谁都看得出他只会吃掉这些东西而绝不会去奉养它们——谁可以不必通过孙疆便可把这些小生命全部养了起来?   ——在此时此境,这必定是“一言堂”里说得了话的人!   铁手不禁在心里暗喊一声:佩服。   ——难怪是朱刑总的好帮手,这刘捕头的确看得细、看得锐、看得留心!   袭邪的回答很简单。   是一个字。   “我。”   然后他又介绍孙摇红在院子里所种的花,他的记忆力想必很好,尽管园圃里的花名全四十八种,但他仍一一深记,很有感情的去说那花的名字:“这是‘落寇花’,这是‘醉伴月’、这是一无敌、两心知、三小韵、四大名捕……”   铁手笑了起来,“四大名捕?”   袭邪淡淡地道:“也许摇红姑娘是听过你们四位的事迹,所以才特别取这名字为念。可这些花也真的也只开一朵、两朵。三朵、或四朵并开。”   然后他又介绍其他花种:“……五桃花、六人帮、七大寇,八大刀王、九大鬼、十全大补……还有‘一视同仁’   铁手为之大开眼界:“……这……这都是花名?”   袭邪嘴角有一丝难能可贵的微笑:“当然,也有普遍些的,例如王兰花,月桂花,天竺兰、两瘦菊,东肥菊、靖蜒芍药、鸡冠花,风车花……”   铁手却站定了脚步,认真的问:“那么,这一大丛一大丛的却叫什么花?怎么给脚踏到这个地步?”   那的确是一大丛的花,花几已落尽,叶也落了不少,露出光秃的枝桠,干花枯叶,满地都是。然而,只剩下的儿朵盛开的花尤自艳红娇丽着,风一吹来,花摇颤红,虽为牧甚少,但也美得教人不可逼视。   袭邪的脸肌略搐了搐,道:“许是一场风雨吧……这叫‘满山红’是摇红姑娘心爱的花,她亲手自岭南移植过来的品种。”   铁手道:”如果是狂风暴雨,那只会拥花落叶,一视同仁,但而今只靠走道的那一片‘满山红’是花调叶尽,余皆无盖——”   他边说边俯身拾起一朵落花,这种花可能因生命极强之故,居然犹未枯尽,未枯干的那几瓣经寒风一吹,在铁手指间兀自颤红不已,像一只欲残未殆的蝶。   铁手我见犹怜的说:“若说是风雨摧打,也不致拔断桠削吧,你看,这当风口的几株,反而得保完整,而且花还开着呢。”   他抬起一片叶子,递至眼前,不但让自己看个清楚,也示予袭邪一个“证据”:   “这叶子切口齐整利落,想必是利器削落的。”   袭邪道:“这儿是什么地方,铁捕头不会忘了吧?”   铁手一笑,萧萧数数的放下叶子,拍拍手中的泥尘,笑道:“山东神枪会的‘一言堂’,你是袭邪袭大总管。”   袭邪道,“既是‘一言堂’,那么,昔有人在这儿练枪习剑、动武磋切,也不是件什么不寻常的事吧。既是要练武习技,那么,削断推落了一些自己院子里的花木,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当然不稀奇,还正常得很,”铁手陪笑,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练功演武,难免削花切叶,可是这儿的一棵树……”   他笑着说,但眼里却全无笑意,“这大概是棵榕树吧?   大概有几十年的树龄了吧?应该不是摇红小姐手植的了肥?……怎么它的树身剑痕交错纵横,是谁刻得那么深,刻碍那么用力,还刀刀见血……”   他用手指试从那些一道道如的沟痕摸下去,再细看指上的苔痕,又凑近脸去凝视刻痕,道“哦,这是刀痕,不是剑砍的。这些痕印倒是近几年才斩上去的,而且时日都不相同……   大概是每几个月就砍上一、两刀吧——却不知是谁砍的?”   袭邪脸色有点发青,但回答却很定:“我也不知道。我不常来这儿。”   猛禽立即问了一句:“为什么?”   袭邪笑了一笑,淡淡地道:“摇红小姐的闺阁,如无必要,我们这等下人还是不常来的好。”   铁手悠然道:“这儿是摇红姑娘的住处,自然应该有婢仆服侍吧?”   袭邪道:“有。”   铁手道:“我想见见他们。”   袭邪斩钉截铁的道:“好。”   但在铁手以为他正要召唤婢仆下人前来之际,突然反问:   “铁捕头,却不知你是在追查我们一言堂的可疑之处?还是追救摇红小姐?抑或是追杀铁锈呢?”   铁手好暇以整的道:“袭总管何有此问?”   袭邪斜斜的掀了掀唇,算是一笑:“我要召大家前来供铁捕头,刘都头问话,那是无妨,但我总得要向山君报个原由。现在看来,二位对在一言堂里的人,要比已逃离一言堂的杀人者或受害人更感兴趣——这做法倒引起小的好奇:到底二位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查我们的呢?”   铁手哈哈笑道:”袭兄误会了。我们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才方便着手营救。——这儿不是摇红姑娘的住处吗”   袭邪道:“是。”   铁手平和的道:“不是听说摇红姑娘就在‘绊红轩’遭挟持的吗?”   袭邪道:“是。”   铁手道:“所以我们要先来这儿了解环境,而且,还得要请教当时在场的人,才可以有个了然的案情可以掌握——我们知道得愈详细,就是准备功夫愈足,救人就愈有把握。”   “……说来,那‘山枭’铁锈可是在这儿胁掳摇红姑娘的?”   袭邪答:“不是。是在‘飞红居’内,那是摇红姑娘的闺房。”   铁手问:“你们可有跟他动手。”   袭邪答:“他挟持了小姐,我们都不敢动手,反而给他杀了几人。”   铁手再问:“几人?”   袭邪:“十五人。”   铁手咋色道:“山袅杀性确也真烈——你是说:他们没在花园、院子里动手?”   袭邪忽然完全明白铁手拐了个大弯子到底问的是什么了;他这次没作答,只沉着脸沉着气沉着声点了点头,反问: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语音十分之冷。   “对了,”铁手带笑着指向那棵伤痕累累的榕树,随意的问,“这棵千疮百孔的树,摇红小姐又称它做什么?”   四、紫微变   “紫微。”   这个名字令铁手和猛禽都很意外)   已微微吃惊。   (哦,原来这棵树叫做“紫微。”)   (到底在这株“紫微树”下发生过什么事,使得孙摇红这姑娘不时要对它狠狠的砍上一刀,甚至七刀八刀?还是有什么伤心恨事,与这名为“紫微”的老树有关?)   (唉。)   (——这么深的刀痕。)   (——这么深心的恨!)   铁手心里掠过了这些思疑与感慨,但嘴里只淡淡应了一声:“哦?这树叫‘紫微’么?”   然后他忽然问了袭邪一件看来毫不相千的问题:   “据我所知,袭兄在‘神枪会’崭露头角,还是近七八年间的事吧?”   袭邪不置可否:“我起步得晚,相长得老,出道却迟。”   铁手笑道:“客气了。你初是潜龙待飞,后已见龙在田,今是龙飞于天,可见来日定必龙飞九天。”   袭邪道,“我一早已亢龙有悔了。”   猛禽在旁忽冷哼一声,用左手拿住右手臂骨,道:“肉好酸。”   但铁手仍把话说了下去:“既然袭兄在七八年前已出类拔萃,而在三四年前终于成为‘一言堂’除‘山君’孙疆之外的第一号人物,那么,一定听说过公孙扬眉这个人吧?”   袭邪脸色一变,眼珠一转,正待说话,铁手已然截道:“四五年前,公孙扬眉是‘一言堂’里第二把交椅人物,在东北一带,名震退还,就算在‘神枪会’里,也给视为日后必晋升为决策大局‘一贯堂’中的接班精英。”   然后他望定袭邪,问:“——可是,公孙扬眉在三年前,却突然完全销声匿迹,没了影踪,却不知他仍在一言堂里?还是神枪会中?活着?还是死了?人在关东,还是入关去了?”   袭邪似给问得有点哑口无言,忽然反问:”你是来追救摇红小姐的?还是来追查公孙扬眉的下落的?”   铁手一字一句的道:“公孙扬眉是一位人才。由于他是人才,所以当年‘神枪会’常派他入关赴京,我因而会过三次面,还交过一次手。所以他也算是我的朋友。”   袭邪道:”神枪会里有的是人才。”   铁手道:“但神枪会里我的朋友不多。”   袭邪道,“铁二爷名重天下,眼里当是朋友的当然没几个了。”   铁手道:“我不晓得袭兄当不当在下是朋友,但袭阁下在关东的确是个人物,在神枪会里也绝对是个大人才——”   他语音一落,正色道,“所以说,假若有一天,袭兄也像公孙扬眉一样的失了影踪,我也一定会设法追查你的下落。”   袭邪沉默了一阵,才深思熟虑的道:“承蒙瞧得起,亦足感盛情。不过三四年前在下只是‘一言堂’里的一名小卒,公孙扬眉当时是个大人物,他的事我不清楚——就算想清楚也清楚不了。清不了楚。”   铁手对他的回答似一点也不意外,只淡淡他说:   “也许是,不过,袭兄一定记得当年公孙扬眉的外号吧?”   袭邪这一下,脸色可阵红阵白,眼黑也绽出一种狠色来。   那是狼一般的眼,狼一样的狠。   刘猛禽偏在这时候问:“叫什么外号?”   铁手一笑:   “公孙扬眉,”他负手看着那棵伤痕累累的树——假如树干是树的脸容,那么,这刀印到底算是皱纹呢还是泪痕?   “武林人叫他‘紫微星君’,江湖人称‘紫微变神枪’,‘神枪会’弟子号称他作‘紫微煞星’……”   他看着那棵树,又看那一丛丛剩下在春风里兀自艳红轻颤的花簇,悠悠的说,也不知说予谁听:   “——却不知这棵紫微树,跟公孙紫微可有无牵连?有没关系?”   他是很悠闲。   显得有些狼狈的是一向镇定沉稳的袭邪,居然主动的:   “铁二爷是不是还要见在这‘绯红轩’里服侍小姐的下人?”   铁手笑道:“不只下人,凡跟摇红姑娘有密切关系的人,我都想见见。我还想跟他们谈谈是私下的谈谈——我也想去原来铁锈住的地方瞧瞧。”   看看袭邪似给药汁煎溶了的脸色,还有像正游山玩水般惬意的铁手那张脸,刘猛禽便知道袭邪到头来是拒绝不了铁手的要求了。   ——难怪朱刑总要我此趟任命一定要记住两件事的第一件就是,要好好学一学四大名捕是怎么办案的了!   ——看来,姓铁的可真有两下子!   ——只不过,朱总吩咐的另一件事,也决不是这铁脸无私铁了心办案的铁某人可以意想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