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内容
🎉 燕子传奇 🥳
燕子传奇
第 一 回 重囚名偷   深夜……   无月的深夜,幽静,冷凄。   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萧索,飒飒的风,吹飘着落叶。   青砖砌成的墙壁,高大、坚牢,一盏高挑的风灯,摇曳在夜空中,一圈昏黄的灯光,照 着空寂的庭院。   重重的铁栅,紧闭的木门,锁住木门的特大号铁锁,真是戒护森严,飞鸟难渡。   是的,这里是开封府大牢一角,囚禁重刑要犯的三号牢房,关的都是拳大臂粗的江湖人 物。   两盏纱灯划破夜色,迅快的行了过来,八个佩刀的捕快,护拥着开封府总捕头铁掌燕 飞,行近了栅门。   铁栅启动,值夜的牢头,迎出了栅门,躬身一礼、道:“燕爷,这么晚了,还要提犯人 哪?”   燕飞点点头道:“七号,江千里。”   “这……”牢头怔了一怔。   “怎么,有问题……”燕飞皱起了眉头。   “没问题!没问!………只不过,江老不太喜欢有人夜里吵他。”   “什么江老,哼!这里是开封府大牢,他是被关的犯人……”   “是是是,卑职现在就去带他出来……”   “慢着!”   牢头停下了脚步,道:“燕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陪你进去,江千里名动武林,是个英雄人物,对他礼遇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江千里在武林中的赫赫声威,使燕飞态度立刻改变,何况,今夜提审,情形异常, 不像开堂审问。   “是啊!燕爷,江老的罪名也不大,最多关个二年、三年,再说,他真要走,这开封府 的大牢也未必留得住他……”牢头突然住口,看看燕飞的脸色,担心激怒了这位中原名捕。   这一次,燕飞没有生气,神情很平静,淡淡一笑,道:“牢头,说下去。”   “燕爷不生气,卑职就放胆直言了。江千里的朋友很多,大江南北,黑白两道,都有他 的知己好友,一旦他破牢而去,燕爷虽然武功高强,但想追捕到他,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了。”   “不只是麻烦,只怕是非常的困难……”燕飞心平气和地道:“论江湖道上的声望,我 自知难望项背……”   “燕爷,你是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   “燕爷能了解卑职的苦衷,这就好说话了,二十五斤的特号大枷,他只要伸个懒腰,打 个哈欠,就全散了,拇指粗的脚镣,他伸伸腿,抬抬脚,就蓬然中断,老实说,他随时都可 以离开这里,半尺厚的木门,两支八尺的围墙,拦不住他,就是这座铁栅门,只怕也禁不起 他的神力一挥……”   燕爷吁一口气,道:“那是怎么留下他的?”   “求他………”牢头苦笑一下,说:“江老吃软不吃硬,我们跟他说理,不要为难我们 这些小人物。”   “他就答应了?”   “是!所以,江老没上手铐,也没加脚镣……”牢头低声道:“燕爷,你要担待一下, 我们已经把犯人留在了牢房里,至于从什么方法,燕爷就不要追究了。”   燕飞笑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带我去看他吧!”   江千里被关在靠边间的牢房中,人身上虽未加刑具,可是房门外却加了两条铁链子拦 着,两个牢卒,穿着黑色的衣服,隐伏在两侧的暗影之中,怀中各抱一支诸葛匣弩。   那是一种连发的弩箭,一匣十只,近距离内,是非常恶毒的暗器。   看到了这种布置,燕飞忍不住微微一笑,忖道:“牢头禁卒,果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了,表面上说尽好话,骨子里却是别有安排。   牢头举手一挥,两个抱着匣弩的禁卒,悄然退了下去,这是阴招,不能让江千里看到。   解下铁链,打开门锁,牢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江老,燕总捕头来看你了。”   两个掌灯的捕快,举起了手中的纱灯,只见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五旬老者,仰卧牢房一 角,虽然没有床铺,但地下却铺着很厚的羊毛毡,身上还盖着一条棉被,双目紧闭,似是睡 的正熟,旁边还放一坛老酒。   果然是受着很优渥的礼遇。   牢头蹲下身子,低声道:“江老,咱们总捕来看你了。”   江千里笑一笑,挺身坐起,道:“总捕头半夜里提我老人家出去,可是要拉出去砍头 了?”   “江兄,在下燕飞,身不由己,深夜来此惊扰,请江兄多多原谅。”   江千里两道目光,转注到燕飞身上,打量了一阵,道:“说吧!   什么人要见我?“   燕飞道:“府台大人在内厅接见………”   江千里一跃而起。道:“行,走吧!他把我老人家关了进来,我看他怎么样把我放出 去……”大步向外行去。   燕飞一横身,拦住去路,道:“江兄,不能就这样出去!”   “难不成还要加上手铐脚镣?”   “脚烧不用了,手铐只怕难免,这是朝廷的法度,江兄要担待一些。”   江千里笑道:“燕飞,我老人家可是有仇必报,你替我加上手铐,那就是欠了我一笔 债,再说,开封府只怕很难有一副能锁住我的手铐、”   “官身难自主。江兄,得罪了。”   燕飞伸手由一个捕快身上取过手铐,双手齐出,叭地一声。锁在江干里的双腕L。认位 奇准,动作利落。   车头亲眼看到过二十五斤重的大号脚镣,被江千里硬生生震断,这副小小手铐,如何能 锁得住他。一旦翻脸,势必会引发一场恶战。心中念转,立刻退出牢房,暗作戒备,准备随 时招呼弓箭手,赶来助战。   大出意外的是江千里并未挣断手铐,望着燕飞淡淡一笑,道:“燕飞,可以走了吧!”   “是,江兄请!”   江下里昂首而行,燕飞紧随身后,两个执灯捕快,抢在前面带路,六个捕快手握刀柄, 两侧戒护。   内厅是知府大人退堂之后,接见客人的地方,布置得非常雅致,此刻,燃起了四支儿臂 粗的巨烛,照得整个厅堂一片通明。   但坐在主位的,并不是开封府的知府大人,而是个穿着青缎子长袍的中年人,一脸冷肃 的神情,微皱着两道眉,尹知府更是一脸诚惶诚恐之色,坐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燕飞认识那中年人,是河南巡抚马文中,开封府的顶头上司,立刻屈下一膝,抱拳垂 首,道:“开封府总捕头燕飞叩见巡抚大人。”   “起来,起来,内堂不用多礼。”   “谢大人……”燕飞转向尹知府,道:“囚犯江千里带到。”   尹知府点点头,转向马文中道:“大人,这位就是江千里。”   马文中目光移注到江千里身上,江干里傲然而立,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千里!……”燕飞厉声喝道:“见了巡抚大人,还不参拜,给我跪下。”   一上步,逼近江千里的身侧,右掌一扬,就要劈下。   “不用了!”马巡抚右手连挥,阻止了燕飞,道:“开了他的手铐。”   “是!……”燕飞走近正待行动。   江千里突然双手一挣,手铐断裂,散落一地,笑道:“不敢劳动总捕头。”   燕飞拦在江千里身前,冷冷说道:“江千里,你最好规矩点。”   马巡抚道:“燕捕头i你下去!”   “这……”燕飞目光转注在尹知府的脸上。   江千里却哈哈一笑,道:“巡抚大人,燕飞忠心护主,你要他离开厅堂,岂不是要他亏 负职守。”   “也好,燕捕头就留下来吧!”   “是!”燕飞退到了马巡抚的身侧,凝神戒备。   挣断手铐不难,但像江千里这样挥手之间,铁打的手铐裂断数截散落,那就非深厚的内 功不可了。燕飞就自知无法办到的。   “江先生请坐!”马巡抚脸色冷得可以刮下一层冰来,但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十分客 气。   “大人以非常之礼,优渥草民,事出情理之外,必有非常之事,有话就请明说吧!”   马巡抚叹息一声,道:“江先生果然见识非凡,文中就直说了。”   封疆裂土的一品大员,面对一个囚犯,竟然自己报出名字,这礼贤下士也礼贤的有些谦 卑了。   燕飞心头震动,想不出堂堂一省的巡抚大人,为什么如此礼遇一个囚犯。   再看尹知府坐在一侧。,脸色苍白,看上去,他倒像一个待决的囚犯。   马巡抚似是在思索措词,沉吟了一阵,接道:“听说江先生擅长追踪觅迹之术,天下无 出其右。”   大人要江某去找一个人?“   “不错!此人关系非常重大,江先生如肯出手相助,文中十分感激。”   “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吧!”   “当然!”马巡抚点点头道:“我知道江先生一言九鼎,只要答应了,我会尽告详 情……”   “慢来,慢来……”江干里缓缓说道:“先把江某人的官司了断,我才能考虑答不答 应。”   尹知府突然接道:“你只要答应了巡抚大人,官司就一笔勾消,立刻放你出狱。”   江千里吁一口气,道:“我看知府大人是有些误会了,我要了断官司,是要把事情分个 曲直……”   尹知府又要接口,却被马巡抚伸手拦住了,尹知府只好把要吐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 回去。   “应该的,应该的,江先生犯的是什么罪,要如何申雪,文中可以立刻判定。”   江干里笑一笑,道:“尹大人今年有四十岁了吧?却讨了一个十七岁的侍妾……”   “有这种事,尹知府,你自己说吧!”   “卑职是花钱买来的,拙荆体弱多病,娶房侍妾,是为便予照料生活起居。”   马巡抚点点头,道:“江先生,是不是这么回事?”   “尹大人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不过,那位姑娘可不是心甘情愿马巡抚眉毛一扬,道:” 那是恃强霸占民女了?“   “大人!………”尹知府突然跪了下去,道:“这是幕宾无知,事前卑职未明内情,事 后知晓,米已成饭,卑职失察,请大人降罪。”   四品黄堂,娶房侍妾,又花了银子,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在那个时代里,不要说官宦 人家啦,就是有钱的乡绅、员外,讨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司空见惯的事,马巡抚亦好此道, 家里就有两个侍妾,只不过,今夜的原告不对,弄得马巡抚也僵在那里了。   但他究竟是宦海在大员,历练丰富,略一沉思,已有计较,道:“查事不明,是该降 罪,江先生,你看,该办尹知府什么罪名?”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尹知府虽然不是个青天府台,也不是个贪赃枉法 的坏官,我看应该罚他俸银半年,至于那位姑娘么……”   尹知府接道:“我立刻把她遣送回家……”   “那倒不用了,江某已查清楚了,那丫头初时虽不情愿,但你尹大人惜花有术,那丫头 好像已甘心为妾了,唉!田舍村夫,如何能比得上大人的潇洒文雅,现在若送她回去,她却 过不惯那种村妇生活了。”   “说的也是,江先生处置的好,情理兼顾,网开一面,文中好生佩服。尹、知府,你可 愿认罚。”   “卑职先垫出半年罚俸,这笔钱……”   马巡抚接道。“江先生早已安排了去处吧?”   “就送给那丫头过去的青梅旧友,让他讨房媳妇吧!此事传扬民间,不但可替府台大人 树立官风,也算是一桩美谈。”   “好,好,此案已结,尹知府请起来吧!”   “是是是,多谢大人。”   马巡抚道:“尹知府,江先生的罪名是………”   “误伤公差,而且那公差伤势已好,原告已无意再告,卑职即刻下令开释。”   误伤了什么公差?尹知府没有说,江千里也不提,马巡抚也不问,但却心中有数,定然 是替知府大人作媒的那位幕宾了。   “江先生肯在开封府大牢之中,除了便于查明尹知府如夫人的事情之外,恐怕还有别的 原因吧?”马巡抚展现出精明干练、洞察细微的才华来。   “大人高明……”江千里不得不佩服了,笑一笑,道:“看来你们做官的人,观察事物 之能,比起江湖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飞却听得心神皆震,便于查明知府大人的家务事!那是说,江千里在那等隐密、森严 的监视之下,却能来去自如,竟未被人发觉,这人的武功之高,身法之奇,当真是不可思议 了。   “可否说出来听听呢?”马巡抚步步紧逼地问道:“以江先生身手之高,要查明一桩小 事,实也用不着在牢中委屈自己,文中虽然想到了别有缘故,但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 然?”   江千里的神情突然转为严肃,低声说:“燕总捕头,布守在内厅外面的人,可都靠得住 么?”   “原来,灯火辉煌处,看不到有人戒备,但厅外的夜暗之中,却是守备森严,有三十多 名捕快,环卫在内厅四周。   “靠得住,都是我手下的捕快,我自信埋伏得十分隐密,想不到仍然瞒不过江兄的耳 目。”   江干里道:“那就好,不敢相瞒两位大人和燕总捕头,江某人甘愿坐牢数月,是为了追 查一个名满江湖的神偷…”   “什么?神偷……”燕飞顿觉一阵脸红,追神偷追到开封府衙门里,要他们这个开封府 的总捕头,脸上如何能挂得住。   “说起来,燕总捕头也该知道…”江千里吁一口气,道:“听说过转龙手张不空吧?”   “江见是说转龙手张不空藏身在我的开封府衙里?”   燕飞的脸上一片怒色,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了。   “是的,燕老弟,张不空的偷窃之技,天下无双,而且行止诡密,又擅长易容之术,刑 部的刘总捕头,曾经花费半年时光,尽出刑部干员,仍然无法查出他的行踪,唉!这个人专 偷天下名贵的珠宝古玩,从不失手,各地的官府都奉有格杀勿论的上谕。”   “我看过这道上谕。”尹知府道:“他偷到皇宫内苑去了,真是罪该万死,江先生既然 发觉了他的行踪,快些把他缉拿归案,也是大功一件,不知他现在何处?”   “就在府衙之中……”   一下子像被火烧到了屁股,尹知府几乎是跳了起来,道:“你是说,他就住在这里?”   江千里点点头。   “这还得了,上谕缉拿的要犯,竟然躲在衙门里,快!燕总捕头,去把他抓来归案。”   “是!”燕飞应了一声,回顾江千里道:“江兄,请指点兄弟一个方位。”   “急也不在一时,燕老弟,张不空行踪飘忽,警觉之心奇高,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可能 闻风而逃,再想找他,那就如大海捞针了。老实说,刑部中多员高手,追到他出生的原籍, 竟然查不出一点线索,连张不空这个名字,可能都是假的,真是春风拂面不留痕……”   “可是……”尹知府急急接道:“事不宜迟啊!迟恐有变,江先生,我看早点行动,才 能掌握先机……”   “江先生说得对!”马巡抚说话了:“谋定而后动,要一举成功。”   尹知府不敢再多言了,但他焦虑的神色,却溢满在眉目之间。   原来,尹知府的公馆,就在开封府衙后边,相连一处,转龙手匿隐在府行中,也就是在 他的卧榻之侧,叫他如何不急。   燕飞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转龙手张不空公躲在什么地方呢?”   “监牢里。”   “噢!……”尹知府恍然大悟接道:“犯人……”   “张不空不像江某人这么能吃苦耐劳,蹲在牢房里,滋味并不好受。”   “江兄是说他寄身在禁卒之中……”燕飞终于想出了可能隐匿的所在。   “有禁卒,也有牢头……”江千里笑一笑,道:“转龙手不是一个人活动,他领导一个 组合,一共有多少人我还没有查出来,但潜隐在监狱中的人,至少有三个以上。”   “他们所管理是几号牢房……”燕飞问道:“人手是不是集中在一处?”   江干里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刚刚还见过他……”   “三号牢房的张牢头……”燕飞的脸色变了,咬牙切齿地道:“可恶!我去抓他归 案。”   一伸手,拦住了燕飞,江千里低着头道:“暂请息怒,转龙手偷窃之技,冠绝天下,拥 有的财富,世无其匹,他要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并不困难,为什么甘愿化身一个牢头, 混入开封府中?……”   “是啊……”马巡抚本有要事,受高人指点,请求江千里挺身相助,但现在,却因转龙 手隐匿开封府街一事,引起了强烈的好奇,缓缓接道:“张不空定然是另有所图,才甘为牢 头,江先生可是已查出一点眉目?”   他虽久历官场风云,渡过多重艰险,晋身于一品大吏之位,自具有常人所难及判断事理 之能,不过,对江湖事物诡谲玄奇的变化,又非他能料断,但饱读经书,胸藏锦绣的才学, 却能举一反三,江干里提出一个疑问,他就联想出一些事机,只不过无法猜测出内情变化罢 了。   江千里双目炯炯,凝注在马巡抚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大人是否也想到了什么?”   马文中笑道:“这就不好猜了,下官对江湖中事,一无所知,不过,以常情推论,他隐 身于开封府街中,可能和开封府衙门有关?”’“大人虽未说得很清楚,大体上而言算是猜 对了。”江千里神情肃然道:“转龙手甘愿委身于三号牢房的牢头这个工作,实在是为f想 寻找一件东西。”   “下官这就不明白了。”尹知府接道:“张牢头叫张九,在开封府作监房的牢头,已有 很多年了,本府到任已经三年,到任时点验各房班役,他就在三号监房任牢头的职位,再说 下官并未收藏什么珍贵宝物,难道张九即转龙手的化身不成?这多年,他一直隐身于此。”   “当然不是,尹大人如果知道转龙手张不空的能耐,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江千里说 道:“转龙手不是张九,也不可能隐身在此地很多年,但他精于易容之术,又善模仿各地方 言,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那么真的张九呢?”尹知府不服气地问。   “只怕早已被杀害了!”   “戒护三号牢房的一共七个禁卒,他们常年均和张九相处,难道会看不出破绽?”   “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了,七个禁卒可能被杀过半,余下的不是受制不敢声张,就是被 转龙手重金买通,最好的一项推论,他们心中有点怀疑,但因为没有证据,不便随便出面告 发。”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了……”尹知府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身上,道:“燕总捕头,你要尽 出精锐,抓到转龙手拷问个明白,一下子杀害了数条人命,当真是目无王法了。”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转龙手东西还未到手,只要咱们目下的谈话,不会 走漏消息,他应该不会离开。”   尹知府道:“可是,兵贵神速,不宜迟延……”   “尹知府……”马巡抚接口了:“江先生既然说出了内情,自是不会坐视,捉拿转龙手 的事,就听江先生的安排吧!”   “卑职受教!”尹知府恭应了一声。   “马大人好重一顶的帽子啊!”江千里苦笑道:“咱们三更时分动手,江某人没有和转 龙手对过阵,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他……”   尹知府接道:“燕总捕头会全力帮助你。”   “江某也会全力以赴。”   “现在二更左右了吧!……”马巡抚道:“燕总捕头要听江先生的调度……”   “是!卑职一切遵照江先生之命行事。”   “不敢,不敢,江某全力和燕总捕头配合,倒有一件事,要先行准备。”   “江兄吩咐,燕飞立刻去办。”   江千里道:“先就布守在大厅外的捕快,选一些精干的人员,在三号牢房外面的通路埋 伏,动作要小心谨慎,不要太接近,转龙手机警的很,最好能调集一些军马,把开封府先围 起来,要他们暗带火把,听号令一起点燃,弓箭手布守四周,骁刀手入衙助战。”   “好,燕总捕头请传我令渝,要步兵总领王英点五百精兵,一百名弓箭手,围住开封府 行,步要轻巧,不得发出声息,惊动人畜,违者杀无赦,限三更之前布置完成,再和王统领 来此见我。”   “是,卑职立刻会办。”燕飞迅快的闪了出去。   江千里笑一笑,道:“巡抚大人还是个用兵的能手啊!”   “纸上谈兵罢了,如不是江先生已经指点出来,文中就不知如何调度了。”语声一顿, 又道:“转龙手要在开封府街中取得什么东西,江先生也早已探听出来了吧?”   江千里点点头,道:“这件事和江湖上的朋友有关……”   “我们是不便听闻了?”马巡抚笑笑道:“不能说就不用说了。”   “倒也不是……”   江千里顿了顿,缓缓地又道:“大人明察秋毫,想来自有适当处断,江某不想隐瞒,开 封府衙三号牢房内囚禁了一位重刑要犯,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名叫姬重天,入狱 时,已身受重伤,为防他逃走,又用铁链锁住了琵琶骨……”   “这个人不畏五刑,不肯认罪,已然过了五堂,他死不划押。”   尹知府解释道:“以致于拖延了两年,无法定论,卑职已申报抚府,请命定夺。”   “嗯!”我记得看过这个案子,江先生,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该赦还是该杀 呢?”   江千里道:“这个江某就不便说了,如论他在江湖上的声誉,倒是介于正邪之间。”   马巡抚道:“转龙手为他而来,是准备救他出去了?”   “转龙手要救他,早就救走了,岂会拖延如此之久,只因他身怀一本武学奇书,转龙手 意图谋取,才委身牢头的工作,但姬重天生就一副硬骨头,任凭转龙手百般的折磨,就是不 肯说出藏书的所在。但江某进入了牢房之后,倒是给姬重天一个喘息的机会,转龙手有所顾 忌,就很少拷打姬重天了,反而每日备了酒菜,把姬重天养得身体大大好转。”   马巡抚接道:“如若能找到那本武学奇书,就送给江先生,以作酬谢。”   “这么说,江某就先谢过大人了。”   尹知府长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一个囚禁要犯的牢房中,竟然有着如此曲折的事 儿……”   燕飞动作很快,不过顿饭工夫,就赶了回来,先向马巡抚报告,王统领已点动人马,遵 照布置,布置完成,立刻来见督抚。   然后,他又转向江干里道:“我已就布守厅外的捕快中,选了十五名赶往三号牢房外面 布置,转龙手如有行动,他们会传警过来。”   江千里笑道:“好,王统领一到,燕总捕头就送我回三号牢房。”   尹知府奇道:“怎么,江先生还要回牢房去,你是巡抚大人要的人,你敢坐牢,下官可 不敢再关你了。”   江千里笑笑道:“不但要入牢房,也还要加上一副手铐,能不大动干戈,最好不要,以 免伤亡……”   江千里说出了擒贼的计划。   燕飞不住地点头。   计议停当,王统领也赶到了厅堂。   王英是武举人出身,魁梧高大,此刻,他全身披挂,腰悬箭袋,手中提了一把四十五斤 的大关刀,一个佩腰刀的随从,背了一把硬弓。   武将自有武将的威风,和江湖人物自有不同。   王英低声向马巡抚报告了布署的情形。已是三更时分,燕飞拿过一副手铐,道:“江 兄,要不要暗藏一把兵刃?”   江千里笑道:“不用了。”   “那么得罪了!”燕飞替江千里加上手铐,转身向外行去。   仍是原来提取江千里的八个捕快随行,两个挑着纱灯前导。   刚行近三号牢房的铁栅,栅门立刻大开,张牢头带着两个禁卒,迎了出来,道:“燕 爷,江老没有受刑吧!”   江千里道:“你看,我老人家不是好好的吗,连汗毛也没少一根。”   “那就好,那就好,江老平安,我们也好过一些了。”   燕飞却冷冷地道:“张牢头,叫他们去拿一副大号脚镣来,知府大人交代,此后要严加 看管,不能像已往那样放纵他!”   张牢头应了一声,回头吩咐身侧一个禁卒,道:“老李,去拿副大号的脚镣来,燕总捕 头的吩咐,江老不会怪在我们头上的。”   江千里道:“我老人家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再加脚镣,我连这副手铐也不要戴了。”两 手一挣手铐断裂落地。   只见,他伸手向张牢头抓去。   燕飞单刀出鞘,一侧身堵住了张牢头的后退之路,六个随行捕快,扑向留在原地的禁 卒,两个掌灯捕快,高举纱灯,后退了几步,口中吹起尖锐的竹哨声。   张牢头一闪,避开了江千里一记擒拿手,喝道:“江老,你怎对我出气啊!燕总捕头的 吩咐,我是不得不遵从啊!”   就这么说话的工夫,江千里已攻出了十余招。   张牢头身如陀螺,就地转动,竟然连连避开了江千里十余招的攻势。   燕飞看得心头震动!   江千里攻势如重波叠浪,张牢头应付从容,身不离三尺方圆之地,是转龙手易容假扮的 已无可疑。   但燕飞并没有出手,他要全神戒备,以阻截转龙手逃逸。   这时,牢房四周已亮起了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埋伏在牢房的捕快,已把任务交给了进 入府衙的骁刀手,冲入铁栅内,在燕飞示意下布成了一个圆圈,围住了转龙手。   那名禁卒也现露出了真正的武功,由身上取出了两把手叉子,力抵六名捕快的围攻,竟 然游刃有余,六个人反被他逼得团团乱转。   江千里一面加紧抢攻,一面说道:“燕总捕头,分人手去围住那个取脚镣的禁卒。”   燕飞分派冲入栅门的捕快,追捕另一个禁卒,一面高声说道:“张不空,你走不掉的, 大批的军马已围住了牢房。”   张不空哈哈大笑,道:“燕飞,你那点微末之技,还不放在张大爷的心上……”   目光盯注江千里的身上,接道:“江兄,你也是江湖中人,如果和六扇门中的人联合一 气,只怕有伤江兄在江湖中的声望了,这么办吧?你开个价码出来,我立刻付现,不要你江 兄助我退敌,你只要转头一走,日后咱们算是朋友,江兄有什么需要,兄弟是全力以赴,怎 么样?”   “话是说得很不错,但你转龙手一向口是心非,只怕咱们这一个冤家是结定了。”   但闻一声闷哼,和禁卒动手的六个捕快中,有一人被对方刺中了前胸,鲜血泉涌,伤势 极重。   燕飞暗道:转龙手的从卫,竟也如此利害。一挥手,立刻有捕快顶了上去,抬走了伤 者。   他衡量利害,阻截转龙手最为重要,不肯出手帮助捕快拒敌。   忽然间,火把耀目,王英带着二十四名骁刀手,冲入栅门,大刀一挥,高声叫道:“让 开,让开,我来会会江湖高人。”   王英疾疾向转龙手冲去。   燕飞低声道:“统领,去对付那一个,他已伤了我两名捕快。”   不错,又有一名捕快被手叉子刺中右臂。   但捕快众多,一人受伤,立刻有人顶上,始终保持着六人围击合攻的局面。   王英眼看又有捕快顶上,转眼去瞧江千里和转龙手的搏斗。   两人都未施用兵刃,空手缠战,但见掌拍指点,脚踢肘撞,你来我往,快如闪电,不由 得看呆了。   这和他冲锋陷阵,舞刀攻敌,完全是两种打法,心中暗暗忖道:“他们打的这么一个快 法,我如一刀劈他不中,被他欺近身来,要如何应付?”   心中有了一层顾虑,未再坚持出手。   这时,二十四名骁刀手,也围成了一个圈圈,栅门外火光烛天,刀枪耀眼,数百名步兵 已进入府衙,把三号牢房围个水泄不通。   转龙手目睹情景,有些焦急了,一个失神,被江千里一指点中右肩,顿觉半身一麻,身 躯转动顿缓。   江千里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出三招,点中了转龙手两处穴道。   眼看转龙手已被擒住,燕飞才大喝一声,挥刀攻向禁卒,一阵快刀急斩,磕飞了一柄手 又子,飞起一脚,踢中了敌腰,两个捕快冲上前去,生擒活捉。   江千里长长吁口气道:“好利害的转龙手,如非我们声势壮大,使他心惊疏神,再打一 两百招,只怕也难分胜负。”   “盛名之下无虚士,江兄果然高明,燕某人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王英笑一笑,道:“江湖人物交手和冲锋打仗不同,我们虽然来了,却一点忙也没帮 上,咱们就此别过了。”一挥手,带着人马退去。   燕飞早已叫人准备好了丝索牛筋,把转龙手和他的从卫捆个结实,江千里才拍开了张不 空的穴道。   但那去取脚镣的禁卒,却击退了追赶的捕快,趁大军还未合围之前,逃了出去。   马巡抚、尹知府得到了报告,亲自前来告诉江千里,二堂上已摆了酒宴,要好好的庆贺 一番。   江干里的心中明白,马巡抚要求的事还未说出来,无法推辞,笑笑道:“两位大人都肯 通宵不眠,江某自然奉陪,不过,燕总捕头也不能放过,应该陪我们喝几杯。”   “那当然,燕飞,你也来吧。”马巡抚立刻作了决定。   “是,卑职安顿好了这两个要犯,就去侍酒。”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二 回 寻查公主   二堂上果然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两个侍酒的书童也早已伫立厅中。   马巡抚让江千里坐上位,江千里执意不肯,坐了客位,三人举杯互敬。   江千里只管喝酒,似是一直躲避着马巡抚的问话。   马文中已知江千里要等燕飞来,才谈正事,认为江千里有意给燕飞面子,只好耐着性子 等待。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燕飞才赶到二堂,向马巡抚、尹知府告了罪,才入席落坐。   江干里敬了燕飞一杯酒,尹知府已抢先问燕飞如何安顿两个要犯。   燕飞欠身答道:“卑职调派了十二名捕快,四人一班,轮番看守,除了牛筋索绳捆绑之 外,又加了两条铁链子,锁了双腿,告诫两人,如有逃狱行动,立刻以弓箭对付,并断去双 腿。”   尹知府道:“好,好,天一亮就备文上呈……”忽然想到巡抚就在眼前,急急改口道: “大人可有指示。”   马巡抚笑一笑,道:“这是钦拿的要犯,尹大人这一功立的不小,我会在奏摺上力加保 举,俟圣意定夺,解京候审,还是就地正法。”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尹知府高兴得眉眼都在跳动,把刚刚被罚俸半年的臭事,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心中一 直在盘算着,这一功如讨了圣上欢心,说不定也可弄个巡抚干干呢!   “江先生!”马巡抚笑笑,道:“我们可以谈谈别的事么?”   “好,江某洗耳恭听。”   马巡抚道:“江先生是答应了?”   江千里道:“大人的破格礼遇,江某是感戴万分,力能所及,不会拒绝,只不过江某也 要提出一个条件,要大人作主成全。”   这一下,马巡抚可愣住了,想不到江千里老年成精,倒打一把子,如果他不愿应承,提 出了一个自己力难所及的反条件,岂不是说了也是白说。   一时间,犹豫不定,脸色也沉重起来。   第一个反应的是尹知府,跟着收敛了笑容,脸也拉长了。   燕飞皱皱眉头,道:“江兄,巡抚大人已明示的很清楚了,是要你江兄代为找一个人, 那是江兄独步江湖的本领,至干江兄的条件,能不能先说出来,也好让巡抚大人斟酌一 下?”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江某人提的条件和你燕总捕头有关。”   “和我有关,那好,我先答应你,就是要我的人头也立刻宰给你!”   “燕飞,别太冲动……”马巡抚的脸色解冻了,条件放在燕飞的身上,没什么大不了 的,但说话的口气却十分慈和,道:“听听江先生说法再作决定。”   这就是作大官能耐,心里想的口里说的,未必就是一致的。   “不!卑职先答应他,江兄,你说吧,要我燕飞的什么?”   “你的儿子,小燕子,他今年十五岁了吧!”   燕飞道:“小燕子,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对,再晚两年就来不及了,你肯不肯答应?”   “这个……江兄,你要他做什么?”   “是不是想收作徒弟……”马巡抚笑了,笑得很开心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准备要 传授衣钵?”   “大人,这一次只猜对了一半。”江千里微笑着说:“小燕子是江某人几十年见到最好 的资质……”   “江兄的意思是……”燕飞想到江湖上有利用童心配药的传说,心情大为紧张。   “江某人直说了吧!我还没有收小燕子作徒弟的资格,因为,我这点本领太有限了,收 了他,等于糟蹋了他,你燕总捕头那点本领,充其量和江某人半斤八两,咱们都不配作小燕 子的传艺师父。”   “江先生的意思,是要替小燕子推荐一位名师了?”   “对!这才是江某人留在开封府最大原因,至于追踪转龙手,只不过适逢其会,燕老弟 也许还不知道,我和小燕子已经认识七八个月了,也传了他几手功夫,那真是叫我震惊 啊!”   “有这等事?小燕子从未对我说过。”   “是我不准他说的。”   “那江兄又震惊什么呢?”   “燕老弟,我不知道你传了小燕子多少武功,我江某传他武功不过五个多月,几乎已被 掏去了压箱底的能耐,他能一学就会,举一反三,我看再有三个月我就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燕老弟,小燕子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呀,可惜未遇上真正的师父,我要他去见一位风尘奇人, 我想,他会为小燕子的才质而破格收录门下。”   “江兄,能不能告诉我,那位风尘奇人是谁?”   “现在不能说,小燕子还未拜入他门下……”   “这是好事啊!文中也要插一腿,如果燕总捕头同意,我想收小燕子做个干儿子,怎么 样?”   “大人,这……这是小燕子的造化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尹知府请看个日子,带小燕子到我家去,正式拜见干爹干 娘……”   “对!要大排筵席,好好热闹一下。”尹知府讨好的说。   “也不用太铺张了,客人也不要多,心诚就好了,燕总捕头,你说呢?”   “一切由巡抚大人作主……”   马巡抚一笑,道:“以后……燕总捕头,咱们就是干亲家了。”   “下官高攀,下官高攀……”   “燕老弟,你还没有答应我呀!准许我把小燕子带走,快只三年,迟则五载,还你个绝 世高手的小燕子。”   “行,我答应了,不过,回去可要对老婆费尽口舌了。”   “可是,江先生……”马巡抚急急叫道。   “我知道,我会先办巡抚大人的事,现在,我答应了,大人请说明内情吧?”   马巡抚脸上泛出欢愉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叹口气,道:“江先生,这件事不但关 系着文中的前程,也关系尹知府、燕总捕头的进退,严重点说,只怕还牵连着身家性 命……”   这番话太严重了,尹知府本来的一腔欢喜,突然间如冷水浇头,脸色大变,燕飞也听得 愣住了。   江千里脸色沉重地道:“大人,什么人如此重要?”   “是啊!大人……”尹知耐不住心中的疑惧,接口说道:“难道那人是比转龙手张不空 还重要的钦犯?”   “抓不到钦拿要犯,刑部的责任会比地方官员重大……”马巡抚语声幽沉的说:“大不 了降旨叱责一番,绝不会牵连到身家性命”抄家灭门啊!……“尹知府脸色更见惨白。   “不错,我不是危言耸听,找不到这个人,圣上一定震怒……  ”马巡抚道:“抄家 灭门确有可能,就算圣上宽厚,也会办一个罢官充军,永不录用。”   “我的妈呀!……”尹知府差点叫出口来,强忍急吞,还是把我字叫了出来。   “尹知府,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马巡抚望着尹知府。   “卑职是想知道一些详细的内情,大人可否明示呢?”   “是要说清楚的……。江先生不明内情,也无法着手找人的,三公主凤驾南游,在这里 失踪了……”   “在什么府县失踪的?”尹知府急急迫问。   “就在贵府地面上,开封府东大街的高升客栈,三公主夜宿那里,天亮后,人已不见 了。”   “卑职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三公主到开封的消息……”尹知府说:“如果卑职得到讯息, 自会全力保护,保不住公主的安全,甘愿领罪受刑,死而无怨,但卑职……”   “公主是轻骑南下,我也是在公主失踪后才得到消息的,这件事,本来不应该怪罪到地 方官员,但天威难测呀!……”   “大人……”燕飞开口了:“公主离京,难道就没有官廷的侍卫随行保护么?”   “有!只不过,他们是在三公主失踪之后,才到巡府中见我。”   “江某斗胆,请问大人,他们是几时到巡府中报案?”   “午时过后……”马巡抚道:“日上三竿,还未见公主起身,他们还认为是三公主旅途 劳顿,睡得香甜,不敢惊扰,直到近午时分,才觉情形不对,破门查看,三公主芳踪已杳, 不知去向了。”   “护送三公主南下的有几个宫廷侍卫?”江千里神情冷肃地说:“是否有宫女随行?”   “三个侍卫,两个宫女,但两个宫女都被人点了穴道,倒卧在三公主的住宿房内。”   江千里道:“那两个宫女现在何处?”   “在巡府中。”   “哪三个侍卫呢?”   “他们似是已被这件事吓得六神无主了,一直催着文中想办法找人。”   “大人又是怎么找上江某的?”   “这就多亏李总镖头了。”   “黄河镖局的李青竹……”   “不错!”马巡抚叹息一声道:“巡抚府下,本有一位很精明的总捕头韩涛,和开封府 的燕总捕头合作良好,使河南省地面上一向平静,可惜的是韩涛得了一种怪病,已卧床三 月,也曾两度请辞,但文中念他立功甚多,是一位难得的干员,准他半年病假,半年内病情 如没有好转,再作计议,想不到在抱病期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件重大的案件。”   “快刀韩涛竟然卧病了数月,但不知他近日的病情如何了?”江千里感叹地说。   “病势甚重,为了三公主失踪一案,文中亲到韩府中探视,顺便说明了案情,他推荐文 中请李总镖头出马相助,李青竹果然耳目灵通,早已知道江先生屈留在开封府衙,要文中求 先生相助一臂之力。”   江千里叹口气,道:“李青竹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对豫、鲁道上的形势了如指掌。”   “好!天一亮,文中就请他来此和先生见面,以襄助先生。”   “这件事,不用大人费心了,江湖中的事务,要用江湖人的办法处理,我自己会去找 他,不过……”   “江先生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出来,文中无不尽力支应。”   “江某想先和三个侍卫两位宫女详细谈谈,不知方便否?”   “方便得很!”马巡抚脸色突然冷了下来,道:“他们护卫不周,论罪当死,文中已经 训斥过他们一番了,江先生要问他们,我立刻去找他们来。”   江千里道:“那就有劳大人了,我要详细的问一下内情,看能否找出一点头绪来。”   马巡抚召唤来随行旗牌官员,立刻去带三名侍卫两位宫女来开封府内厅相见。   此时,已起五更,正是人们好睡的时刻,但马巡抚、尹知府竟都毫无睡意,生死大事, 毕竟是让人精神紧张,心弦震荡。   三个侍卫的年龄都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江干里却看出他们都是内外兼修的好 手,只可惜,太缺少江湖历练了。   两个宫女也相当美丽,虽然哭得双目红肿,脸色苍白,但却掩不住天生的丽质。   深宫内苑中,果然是人才会聚之地。   三个侍卫说的,大致和马巡抚说的相同,他们入夜后,分班在三公主卧房外面巡守,直 到近五更时分才松懈下来,回房休息。   江干里暗暗忖道:“真是少不更事,最危险的时刻他们竟然都回房睡觉去了。但想到住 在开封府这等一省首善之区,没有江湖经验的人,也难免会减少戒心。   他没有责备三个侍卫,这些宫廷内卫,平日趾高气扬,就是一品大员他们也不会有所畏 惧,但此刻对江千里却是恭恭敬敬的,有问必答。   两个宫女更是战战兢兢的回话,但回答的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   她们和公主同住在一间分内外的大客房中,三公主住在内间,两个宫女合住外间,她们 什么都不知道,穴道被解,醒了过来,这才知道公主失踪了,吓得三魂都出了窍,哭得双目 红肿,心中已害怕到茶饭不思了。   尹知府听得不住摇头叹气,道:“这算什么回答,简直是说了等于白说!”   马巡抚却冷笑一声,道:“你们和公主合住一房,公主失踪了,你们却一点也不知道, 这可是抄家灭门大罪,本巡抚就是先把你们重责一顿板子,皇上也不会怪罪下来的。”   两个宫女刚刚停下来的眼泪,又开始垂下双腮,哽咽着说:“婢子该死,可是我们真的 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处死我们,婢子亦无怨言,反正回到宫里也会被活活打死。”   马巡抚没辄了,吓吓她们可以,真要动刑逼问口供,他这位一省首长还真的不敢,毕竟 她们是皇宫中的人。   “大人!”江千里低声道:“这件事,还是交给江某处置吧!”   “好!好!那就有劳江先生了。”   “两位姑娘可有一个称呼?”   二女点点头,左首一个道:“我叫惜春。”   右首一个接着说道:“我叫怜花。”   “好雅致的名字……”江干里微笑着说。   惜春道:“名字是三公主替我们取的,我们三年前入宫,就拨在三公主手下听差。”   江千里尽量保持温和,道:“这么说,三公主很喜欢你们两个了,还特别替你们取了名 字?”   怜花道:“是,三公主看我们还算伶俐,又读过几年诗书,就把我们收作近身侍女。”   江千里笑道:“好,那就请两位仔细想想看,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也许一语惊醒梦中 人,能帮我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   惜春道:“和三公主失踪无关的事,也要说么?”   “对!你所知道的尽量都说出来。”   惜春人已镇静下来,沉吟了一阵,道:“三公主喜读诗词,常常对月吟咏,也弹得一手 好琴。”   江千里只好点点头。   他虽然阅历丰富,洞察细致,但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事,却是全无了解,一点儿也 搭不上调。   马巡抚却接口说道:“三公主好诗词、精琴艺之外,还会什么?”   “谱曲……”   “嗅!三公主还精通音律?”   “是,三公主谱曲填词,自弹自唱。”惜春说:“唱得婉约动人,听得婢子们如痴如 醉。”   马巡抚道:“你可记得三公主谱的曲词么?”   “婢子记得几句……”   “能不能背出来听听?”   惜春点点头道:“妆台脂粉,镜里花容,相对亦孤影,轻颦浅笑两相同……”   “好词,好词,三公主真是一位才女……”   江干里接道:“三公主除了弹琴唱歌之外呢?”   “舞剑……”怜花接口说。   “舞剑?你是说三公主会武功了……”江干里急急迫问。   “好像是吧!”怜花道:“三公主交待过我们,不许我们说出这件事。”   “为什么呢?”尹知府也接了一句。   “不知道,三公主交代了,我们就记在心中……”怜花说:“不敢随随便便的就说出 去。”   “现在,情形不同了。”江千里低声地说:“三公主失踪了,我们要把她找回来。”   “是!”怜花、惜春同时答应。   “那就要说出你们所知道的事,为了救三公主,我想日后,三公主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责 怪你们的。”   怜花黯然地道:“只要能找到三公主,就是责打婢子一顿,婢子也心甘情愿。”   “好,那就快说吧!”江千里打铁趁热地道:“三公主的武功,是不是很高明?”   “我不知道,婢子不懂武功。”怜花说:“我只看到她舞一次剑,好像一大团白光,把 人影都遮住了。”   江千里点点头,道:“怜花姑娘,还有什么?”   “三公主有一个密室……”   “什么样的密室?”   “三公主不准我们进去,连打扫都是她亲自动手的。”怜花说:“不过,三公主每天都 在密室中待上几个时辰,有一次,婢子一早去请三公主吃早点,看到她在密室中走出来。”   “那是练功的密室了……”江千里目光转到三个侍卫身上,道:“三位都是宫中侍卫, 可知道三公主会武功的事?”   三个人一齐摇头,道:“不知道,在内宫侍卫中,也未听闻这个传说。”   “三位都是内外兼修的人,陪公主长途南游,至少应该看得出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   站在上首的一个侍卫道:“公主乘坐篷车,我们骑马随护,虽然日夕相近,但真正见面 却是不多,何况,公主凤仪逼人,我们也不敢凝视,就约略几眼记忆,瞧不出三公主有习过 武功的样子。”   “怜花姑娘,你再仔细的说说,三公主舞剑的情形?”   “是!婢子虽不懂武功,说不出三公主舞的是什么剑法,但是,那剑光飞旋,两支方圆 内剑气逼人,婢子站在三丈外一丛花树下,也感觉到剑风飒飒,扑面生寒。我想那应该是一 种很厉害的舞剑了……”   “是的,那是相当凌厉的剑法了。”江干里的目光又转到三个侍卫的脸上,道:“如此 剑气,常现内宫,三个应该有个耳闻才是。”   仍是那上首的侍卫开口,道:“在下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练剑十余年,出师之后, 本该行道江湖,但却被发现任内宫侍卫统领引入内宫,就任现职……”   “这件事,令师知道么?”   “知道,重山禀告过师长,师长没有反对,只告诉重山,不准加入厂卫,也不能以武当 门下炫耀,内宫侍卫不属东厂管辖,也不受官方指挥,算是皇家雇请的私人侍卫,俸银优 厚,重山答应王统领任职三年,决不延续。今年腊月,限期即满,王统领已应允重山离 职……,,”噢!那位内宫侍卫统领也姓王?“江千里微笑着问。   “是,王统领也是重山的二叔,才难却盛意,进入宫廷,想不到距离职不到半年的时 光,竞替他出了一个罪及家族的大漏子,想起来,真是悲痛万分。”   “王少兄……”江千里安慰地道:“事已至此,急在善后,但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关 系重大……”   “怜花,你说三公主常常舞剑,剑气可远及三丈?”王重山双目凝注怜花。   “是,婢子站的地方,距离恐怕还在三丈以外,不过,三公主不是常常舞剑,婢子奉侍 三公主三年多,只见过那一次。”   “三公主在什么地方舞剑?”   “在听蝉院,那是一个黄昏时刻,晚霞满天……”   “听蝉院是公主居住的院落,非有紧急事故,我们是不能去那地方,宫墙高大,花木掩 映,晚霞绚烂中剑气溶于日光之内,很难查觉。惜春,你见过三公主舞剑么?”王重山的目 光转到惜春的脸上。   “没有,婢子只看过三公主书房中挂着一支宝剑。”   “这么说来,三公主是有意隐藏会武功的事了。”江千里低声道:“王少兄,令叔的大 名是……”   王重山道:“皇室内卫,极重私密,但目下情势不同,重山不敢隐瞒,家叔单名一个彤 字。”   “呵!摘星手王彤,我说呢!江湖上已经十几年听不到他的讯息,我还以为他躲起来享 清福了,想不到竟被皇家聘作了侍卫统领。”   “江前辈和家叔认识?”   “不但认识,也算得上是肝胆相交的好朋友。”江千里吁了口气,道:“王少兄,对三 公主失踪一事,作何打算?”   王童山道:。‘晚辈想了很久,此事不能再隐瞒下去……“   尹知府大感紧张地道:“那王侍卫的意思是,回京去奏明圣厂?”   “重山不敢作主,准备派两位同来的侍卫回京,向统领禀报详情,是否禀明圣上由统领 作主,重山愿意留下来,追随江前辈追查公主的下落。”   “这个……”尹知府看着马巡抚,缓缓说道:“也许江大侠出手相助,会很快找到三公 主的下落。”   江干里笑道:“王统领心思缜密,该如何处置,他自会拿捏轻重,重山肯留下来,对我 的帮助很大。怜花、惜春暂留在巡抚府中,江某这就和王侍卫、燕总捕头同赴东大街高升客 栈,勘查一下,问问店中伙计和赶车的车夫。”   “篷车是沿途雇来的,公主要隐密行踪,不肯用宫中的华丽篷车,至于车夫,似是个以 赶车为业的老实人,但重山仍然把他擒往巡府,以备查询。”   “我已经把他关入监房,着令严加看管……”马巡抚说:“江先生如要问话,立刻可以 提审。”   “我想先去高升客栈看看现场……”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且慢……”马巡抚叫住了江千里,道:“追查三公主的行踪,由江先生全权作主,燕 总捕头全力襄助,再加上王侍卫身怀内宫侍卫的腰牌,全国都可以去得……”语声一顿,接 道:“拿上来!”   一个中军提着一个小皮箱,行近前来。   马巡抚打开箱盖,道:“江先生,这里有银票一万两,分为一百两和五百两的票面,金 叶子三百片,每片重一两,请先生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望着箱中的黄金银票,江千里暗暗忖道:“好大的手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 起来,果然不错,做大官的人实在有钱,不要白不要了……。   心中念转,伸手取过银票、金叶子,笑道:“大人厚赐却之不恭,江某收下了,多则半 月,少则七天,江某定有回音奉告。”   马巡抚笑道:“以江先生独步天下的追踪之术和一身超绝武功,相信必然是马到成功, 文中在府中恭候佳音。”   尹知府急急接道:“江先生,下官也想备些程仪,以壮先生行色……”   “不用了。”江千里笑笑道:“马大人的厚赐,已够江某人、王侍卫、燕老弟三人花上 一年半载的。”   “好好好……”尹知府道:“下官就等着江先生迎接三公主归来时,再作酬谢。”   江千里不再理会尹知府,举步向外行去,燕飞紧随身后,王重山回头嘱咐两个同来的侍 卫,要他们立刻回京,享报统领,才快步追了上去。   勘查过三公主的客房,王重山忍不住道:“江前辈,看出些蛛丝马迹没有?”   江千里挥挥手,着令两个提着灯笼的店伙计退出去,才回头笑道:“燕老弟,你看 呢?”   燕飞道:“我看,来人是由后面窗户进来,掳掠了三公主后仍由后窗离去,不过,他们 很从容,把窗子关好才带着人离去。”   江千里点点头道:“还有呢?”   燕飞道:“好像用了迷魂香之类的药物。”   “不错,余味犹存……”江千里说:“不是一般的鸡鸣五更还魂香,而是一种极为厉害 的迷香,叫做‘一步倒’,药性发作奇快,闻到香味人就昏迷,就算一身武功的高手,如果 事先不闭住呼吸,也会着了道儿,但他们用药份量把握得很好,惜春、怜花才能很快的救醒 过来。至于点二女的穴道,只不过掩人耳目之举,此香味道很淡,幸好门窗都关得很紧,才 保留一点余味……”   王重山接道:“一步倒!晚辈在武当山学艺时,似听几位下山行道的师兄们提过,好像 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不易得到,这应该是一条很好的线索了。”   江千里叹息一声,道:“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用一步倒迷魂香,迷倒了公主,看床上的枕 头倾斜角度,也说明了三公主确有一身不错的武功,警觉奇高,闻到香味,人已坐起,可惜 ‘一步倒’太过霸道,但她仍能在晕迷的一刹那,抓斜了枕头……”   “抓斜枕头,为什么呢?如果她有时间,应该留下一些更明显的线索才对。”王重山低 声询问。   “来不及了,内功不够精深的人,根本就无法有所反应,这一点,足以证明三公主有着 相当深厚的内功。至于抓斜枕头,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枕头下藏有心爱之物,本能产生保 护的反应;第二种是枕下放有兵刃,准备取出杀敌。可惜,时间太过短促,她什么也做不 到。”   顿了顿,江千里才又说道:“至于‘一步倒’,确实是不易得到的东西,但并非是不能 得到,只要肯花银子,仍然可以买到,江湖上持有此物的人不在少数。”   “这么说,是全无线索了?”王重山十分懊恼。   “听说‘一步倒’是巫山神女峰上明月观的散花仙子配制的独门药物,要不要上神女峰 走一趟?”燕飞也展现丰富的见闻知识,开封府总捕头的位置,绝非滥竿能够充数。   “只怕是希望不大……”江千里道:“别说散花仙子不好招惹,就算她肯合作,也没有 办法找出掳走三公主的人,明月观虽然惜售‘一步倒’,也规定非有一定身分的江湖人物, 不肯卖出。但‘一步倒’在江湖上已经流传了数十年之久,散花仙子承继师父衣钵,不过是 五年前的事,想想看,明月观上一代的观主就开始出售‘一步倒’了,何况辗转出售谋求厚 利的人,江湖上比比皆是,找:散花仙子未必有益,却冒了和她冲突的危险!”   “那……该怎么办呢?”王重山心中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直接的追下去。你们忘了江某人的追踪技术,天下无人能及。”   “对,对!真是急昏了头,忘了江兄独步江湖的神技。巫山明月观往返数千里,就算一 切顺利,也是来不及了……”燕飞接道:“现在,请江兄吩咐,咱们立刻行动。”   江千里道:“就观察所得,他们进入客房的至少有两个人,现在咱们先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饱餐一顿,午时出发,带些干粮,一口气追下去。”   “前辈,兵贵神速,为什么不现在就走呢?”王重山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天色还未大明,查察痕迹不易。何况,追踪踩迹,要精神良好才行……”江千里说: “还是先休息一阵再走。”   王重山不便再说了,心中却暗暗忖道:三公主昨夜失踪,已过了十二个时辰之久,现在 是寸阴必争,你却还要休息半天,真是贻误戎机了。   但见江千里盘膝坐下,运气调息起来。   燕飞低声道:“王兄弟,休息一下吧!江兄昨夜力战转龙手忙到现在,只怕王兄也一夜 未阖过眼,再说,公主已失踪一日夜,急也不在一时,养足精神,也好应付突发的意外变 化。”   王重山想一想,确也不错,依言闭目而坐。   三个人都很疲累,这一放松坐息,立时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当他们三人醒过来时,已经是近午时刻,两个多时辰的坐息,顿使三人精神焕发,神充 气足。   江千里哈哈一笑,道:“咱们吃过东西,就可以上路了。”   燕飞叫过店小二,吩咐准备酒菜于粮,江千里却拿出一片金叶子,要店小二去备几套不 同颜色的衣服和一些应用药材。   然后,他回头笑了笑,道:“燕老弟、重山,你们仔细的想想看,还要准备些什么?咱 们这一去,不知追踪多远,行到何处?路上也有可能遇上凶危搏战,兵刃暗器是否需要补 充。”   王重山道:“晚辈的兵刃暗器全都带在身上。”   燕飞点点头,道:“我是刀不离身,倒是江兄需要购置一件兵刃呢!”   江千里笑道:“我和燕老弟一样,兵刃一直都带在身上,开封府牢房禁卒,都很客气, 一直都没有仔细的搜查过我。”   这时,江千里把带在身上的金叶子分成三份,由三人分带,三百两黄金,快十九斤的重 量,带在一个人的身上,相当沉重。   离开了高升客栈,江千里并未直奔城外,反而绕着街道、巷子转动。   三人都经过了简单的易容,换上了粗布衣服,完全变了形象,否则,以燕飞总捕头的身 分,开封府无人不识,这么转来转去,早已引起路人的侧目了。   江千里也不是乱转,每到一处转弯的地方,一定停下来观察很久,而且不停的闻来闻 去,然后才向前行去。   王重山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道:“前辈,咱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好像还 未走出开封城?”   “是啊!我也是觉得奇怪,难道他们真的就留了下来,未曾离开?”   “什么?……”燕飞又惊又喜地道:“三公主还留在这里,那具是好极了……”   “现在,还不能肯定……”江千里一面回答,一面举步向前行去。   这是一条很整齐的巷道:“两侧人家都是一色朱色大门,门虽大小不同,但颜色一致。   江千里在巷底一处高大的朱门外面停下,低声问道:“燕老弟,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开 封已住了七八个月,怎么一直未到过这个地方?”   “这叫回回巷,住的全是回子,他们非常团结,也是开封府治安最好的地方,从未发生 过抢劫窃盗的案子。   燕飞抬头望望那座大宅院,接着又道:“这是赵二堤住的宅子,他是回回巷的头头,这 里住的回子都听他的。”   江千里嗅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一面又低声问道:“这条回回巷有多少户人家?”   “连同右边马家巷,大概有四百多户,很大的一股势力。”   “赵二堤的为人如何呢?”   “很豪爽,也很和气,生意做得很大,开封府地面上,回回们发生了任何争执,赵二堤 一句话就全都摆平了,没有一个回回会反抗他,当然,他也仗义疏财,任何回子有困难找上 他,他决不推辞……”   顿了顿,燕飞接着回答说:“对地方公益也很热心,夏舍米粮,冬舍棉衣,三年前,黄 河小溃,淹了几十个村庄,赵二堤独自捐了三千两银子,在开封是位相当有人望的名人。”   江千里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听说是珠宝、皮货,详细的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中。”燕 飞沉吟一下,道:“有什么不对吗?”   “唉!如若三公主还留在开封,八成就在赵二堤的家中,至少,那两个掳来公主的人, 前天夜里先到过了这里,因为线索至此已断。”   “会有这种事……”燕飞有些不信地说:“赵二堤很讲义气,他和马巡抚是好朋友,怎 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呢?”   “燕老弟,你说赵二堤和马巡抚是好朋友?”   “是啊!他常到巡抚府中作客……”燕飞缓缓地道:“马巡抚也常留他便饭,一个巡抚 大人和平民如此交往,算不算是好朋友呢?”   “算,而且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但马巡抚常常留他便饭,是不是不太方便呢?”江千里 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燕飞笑道:“这不是问题,因为马巡抚也是回回。”   “原来如此!”江千里心头跳动了一下。   王重山接口说道:“江前辈,不用担心马巡抚,只要找出三公主的下落,马巡抚绝不敢 袒护赵二堤。”   “如果是找不到呢?”   “那也没有什么,马巡抚也不敢走咱们什么罪名!”   王重山第一次表现出了内宫侍卫的强悍,果然是没有把一品大员的威势放在心上。   “我不担心咱们会犯了什么罪名,我担心的是一击不中,打草惊蛇,会提高他们的警 觉,也许会逼他们下毒手害了三公主的性命。”江干里神情沉重地说。   “这就严重了!”王重山道:“如果公主被害,二叔和我肯定要被处死,只怕还会牵连 王家数十口人的性命,真是伴君如伴虎,作官这档事一点也不好玩。”   “江兄,赵二堤一向奉公守法,这件事牵连到他的身上,实在有些不大可能,但我更相 信江兄的追踪之术,你看会不会是受到什么人的利用?”燕飞提出另一个看法。   “你是说,赵二堤受到了马巡抚的利用?”江干里反扣一顶大帽子,压的燕飞呆住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燕飞突然间变的口吃起来:“我是说……赵二堤……常 年在江湖上走动,会不会交上了一些坏朋友,掳了三公主,暂借住在赵二堤的家中。”   “现在,我们要真正的交换一下意见了……”江千里绕出巷口,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坐 了下来。   燕飞、王重山相对而坐,三人成一个品字形,可以看清楚四周人物移动。   “首先,我们要确定,他们掳去三公主的目的何在?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掳人案。重山, 你先说,三公主在京里和那些近臣公卿们走得最近。”   “没有!江前辈,三公主的生活一直很单纯。”王重山回答得很肯定,道:“二叔派我 带人护卫时,把三公主的一切都说的很清楚,她很少和外人交往,虽得皇上宠爱,但她未恃 宠而骄,和兄长及姐姐都处得很好,但却很少往来,她有一座独立的庭院,很少到别处走 动,是属于孤独一型的人。”   江千里点点头,道:“如果不涉入朝臣互斗,争取权位,那就只有两个原因了。第一是 三公主本身的秘密;第二是皇上宠爱她,有人要挟她为质,向皇上要求什么?这可能就牵扯 到国事纷争的大事了。”   燕飞道:“先说第一件,三公主幼居深宫,绝少离开,她本身会有什么秘密呢?”   “唉!她身具武功,却鲜为人知,怜花偶一见之,又被严嘱不得外泄,只此一事,已经 是充满诡异,何况,她悄然离京,远行千里,单是这份胆气,也不是一个幼居深宫的小姑娘 所能有的了。”   江千里目光转注到王重山的脸上,接着说道:“这一次,你们是准备南下何处的?”   王重山苦笑一下,道:“说起来,还真是有点神秘,一切行程都由她在车中传话出来, 我们只是跟着马车上路,她要到哪里,我们是全不知道,当时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回想起来 真是奇诡莫测了。”   “令叔也不知道么?”   “好像不知道,二叔只告诉我三公主要轻骑南下,要我随行保   护,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向官方求援而暴露身份。“   “这么一说,还真是一件离奇的案子。”燕飞道:“那就先查一下赵二堤的宅院再说 吧!”   江千里道:“我原想蹑踪踩迹,这一追,非要数百里很难停下,却没料到,水流千里, 源头近在飓尺,现在,要重新布置一下了。”   燕飞道:“江兄吩咐!”   “选几个精干捕快,要他们改扮一下,布守在回回巷的四周,以赵二堤宅院作为中心, 严密监视,出入的人一律记下,随时传报过来。”   “好!我这就去调动人手。”   “要绝对秘密,连开封府中人都不能泄漏。”江千里说:“兵分两路,再选一批捕快, 改扮成你、我、重山的样子,天色一入夜,骑上快马,出东门直奔兰封,然后,找一处隐密 地方,换衣服、卸去马鞍,一把火烧光,把马匹也卖了,再扮成农民,悄然回城。”   “这是疑兵之计,我明白,但夜出城外,走个十几二十里就行了,为什么要直奔兰封 呢?”   “不行,至少要奔驰百里之外,在兰封还要留下一些痕迹,再上马赶路,岔入荒道,依 计焚鞍,要他们多加小心,守口如瓶,不可留下痕迹。”   燕飞道:“明白了。”   江千里道:“监视回回巷的人,最好要生面孔,认识他的人越少越好,装扮也要精细, 不可大意。”   “这个……江兄……”燕飞提出了心中的疑问,道:“看样子,不会立刻搜查赵二堤的 家宅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如果搜不出三公主,燕总捕头要如何交代?”   “说的也是,赵二堤要是向马巡抚说一声,燕某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最重要的是一次搜查不出来,下一次就不好再来了,所以,这一次要特别慎重。”江 千里看看天色,道:“燕老弟,去准备吧!   千万小心,不可露出风声,尤其不能让衙门中人知道。   “我明白,开封府几十位捕快,一向都由我掌握、调派,用不着向人请示。”   “好!咱们晚饭时刻在又一村见,不过,你要改装一下,别让人瞧出来。”   “我派人去先订一个雅室……”   “不行……”江千里道:“咱们在楼下右边的大厅中见。”   右边大厅是专门供应贩夫走卒吃饭的地方,不知江干里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地方,但燕飞 并未多问,点点头,转身而去。   江千里目光凝注王重山身上,道:“重山,你出身武当,不知道学过潜木术没有?”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这是武当派一种最为隐密的技艺,江前辈又怎么知晓呢?”   “我见识过那种武功,确实很难让人发现。”江千里微笑着道:“如是王贤侄学过这门 技艺,也许咱们可能会很快就找出三公主了。”   “在下是学过,而且还小有成就……”   “好极了!”江千里抬头望着赵二堤庭院中一棵高大的白杨树,道:“贤侄想办法潜隐 在那棵大树之上。”   “此刻是深秋天气,我要选择一些和树木颜色相同的衣服才行。”   “好,贤侄就去准备吧!今夜四更天,咱们在此相见,我帮助你混入赵宅,现在,时间 还早,你自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以便夜间行事。”   王重山叹口气,道:“江兄,潜木术并不能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何况,在下的功力不 够,最多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支撑能力……”   “如能多一些时间更好,赵二堤敢动三公主的脑筋,必然有所仗恃,不能小看了他。”   江千里凝重地道:“如果我推想的不错,他们晚会尽量保持平静,真正的行动可能改在 白天,实在无法支持下去,明晚上就退出来吧!”   王重山道:“好吧!晚辈全力以赴就是。”   潜木术就是把身形隐在树上,穿着和树木颜色相同的衣服,依附在树身上或是装作树的 一部份,技艺到了某一种境界,能贴在树上形如枝干,七八天不动不食。   江千里要王重山自己去准备衣服,再好好的坐息一阵,到时间再来。   王重山自去准备,江千里却利用这阵空档,潜入了黄河镖局。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三 回 惊人之秘   黄河镖局总镖头李青竹似是早已在等着江千里,一个人坐在大厅呆呆出神。   江千里擅长潜踪隐迹之术,所以,很容易就避过了镖局中人,摸入了大厅。   对江千里的陡然出现,李青竹并无讶异之色,淡淡一笑,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恭候 大驾,你要是再不来,我得去找你了。”   “等我?那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告诉我了?”   先替江千里倒了一杯茶,李青竹道:“你偷偷摸摸的进来,而且还经过了一番改扮,必 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我等你,就是要你来问我。”   “好!赵二堤的身手如何?”江千里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一流的高手,应该和你江兄不相上下,但却是藏而不露,开封府知道他会武功的人 并不多,好像……”突然住了口。   “好像怎样?既然说了,难道还要留个尾巴?”   “此事关系重大,李某不敢乱说,何况,这个传说也未必可靠?”   “尽管请说,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已事先说明了,就算日后引出什么麻烦,江某人保证 不会牵扯到你李总镖头。”   李青竹叹口气,道:“黄河镖局下个月就盘给别人,我也要退出江湖……”   “为什么?”   “江湖上风险大大,我混了二十年。不想再混下去了……”   “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想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我看到过不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被人杀害,所以,这一 次我早有了准备,李青竹退出江湖,就等于没有李青竹这个人了……”   “李兄要给江某人做次交易?”   “不错,我要你答应,咱们今日之会是最后一面,今后永不再见,我相信除了你江兄踩 迹追踪之术外,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找到我了。”   “李兄,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呢?”   “尽吐胸中之秘,包管你听得惊心动魄,老实说,兄弟如果没有退出江湖的打算,必然 会有所保留,江兄也无法尽悉内情。”   原来李青竹武功平常,但他有一个很难及的能力,消息特别灵通,中原数省黑、白两道 中的秘辛,了如指掌。   当然,他下了很多的工夫,布置了无数的暗桩,平常就注意各种征象,重金收购消息, 黄河镖局赚的钱,大部份都花在这方面。   但也凭仗着这些灵通的消息,解去了黄河镖局多次的危难。   “好,江某答应,但希望李兄提供出的消息内情,确也能够让兄弟惊心动魄。”   李青竹点点头道:“先说赵二堤,他来自西域,在开封住了二十年,培养了相当的人 望,但却没有人知道,他领导了一个江湖组织……”   “什么样的组织?”   “不像是一般江湖上的组合,和波斯、西域都有来往,不过,这些年来倒没有做过什么 坏事。”   江千里神情严肃地点点头,道:“赵二堤和马巡抚是很好的朋友?”   李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什么?……”江千里确实听得惊心动魄了。“   “这是长线……”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放二十几年的长丝。”   “马巡抚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江千里道:“而且,他满腹经论,是个很有学问的 人。”   “如若中原道上有一位真正的高手……”李青竹神情冷肃地道:“马巡抚当之无愧 了……”   “李兄是说,马巡抚的武功已经到达了神气还虚、不着皮相的境界了。”   “是!说一句不怕你江兄生气的话,兄弟这二十几年江湖生涯中,见到了不少高手,马 巡抚是兄弟见到的第一高人。”   “这……”江千里真的呆住了:“这消息不会错吧?”   李青竹没有正面回答,淡淡一笑,道:“江兄,可以去看看韩涛,他不是生病,而是被 一种奇怪的点穴术制住了穴道。”   江千里听得心头大震,暗道:幸好没有带王重山和燕飞同来,如是两人同来,只怕会吓 晕了过去。   “李兄,还有什么指教?”   江千里突然客气起来,对着李青竹流露出无限的敬重,他泄漏出如此重大的秘密,那是 非走不可了。   李青竹苦笑一下,道:“马巡抚不知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这份一品 大吏的地位,如果不是逼得太紧,我相信他不会暴露身份……”   江千里道:“这个……在下不明白,我会谨慎从事。”   “如果能帮助韩涛,想办法解去他的痛苦,生龙活虎般的一条汉子,现在只有躺在床上 的份了。”   “我会尽力试试,李兄,还有什么指点……”   “江兄言重了,中原武林道上,一切都还平静,马巡抚算是一个好官,在民间的声望不 错,看样子,好像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打算,什么目的,我就不便猜了。”   江千里暗暗忖道:看样子,他还不知道三公主被掳走的事,三公主这趟离京倒也是相当 秘密了,但仍被赵二堤知道了,是不是马巡抚通的消息呢?   辞出了黄河镖局,江千里真的茫然了,追觅人的行踪,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却无能 处理眼前这等诡奇迷离的局势。   如果马文中和赵二堤真的是师兄弟,赵二堤掳走公主的事,马文中岂会不知,但又为什 么不惜重金请托,要我江某人追查三公主的下落呢?   难道他不相信我江千里的追踪技术冠绝武林,故意来试一试?   或是故作姿态,留下对上查问时的退步?   难道是赵二堤私自行动,马巡抚也被蒙在鼓中?   也许是李青竹的消息错了,马巡抚和赵二堤只是普通朋友?   我江干里应该怎么做呢?   把内情告诉王重山,要他飞报回京,请旨定夺。或是,只把三公主救出来,然后带着小 燕子离开这里……   想到小燕子,江千里立刻又多了一重心事,如果马巡抚真是一位绝顶高人,绝不会放过 小燕子那样的奇佳资质……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江千里,竟然被困得没有主意了,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亦敌亦友的问 题?一面是江湖高手,一面是手握大权的官府势力,一步失错,不但能引起杀身之祸,可能 还要株连数十百条人命……   坐在大相国寺外的一条石阶上,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来往在各种不同的摊位上,卖东 西的吼叫声,闹酒的猜拳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构成一种混乱的热闹,你如果是爱清静的 人,这地方很快会把你闹出神经病来。   但这个地方却是安全的。   是的,谁会想到名动江湖的江大侠,穿着蓝布裤褂,坐在相国寺外的石阶上看热闹呢?   江千里另外一个用心是,希望碰到丐帮中人,他已感觉到事关重大,已不是他江千里一 个人的力量能够拱的起来的。   他需要帮手,第一流的帮手。   何况,燕飞的力量已不可恃,马巡抚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燕飞抽调到数百里外 去……   奇怪!经常出没在相国寺外的丐帮弟子,忽然间都不见了。   夕阳将尽,相国寺外夜市已开,百业杂陈的摊位上,已开始点上灯火。   江千里缓缓站起,已暗作决定,先把内情告诉燕飞,至少,燕飞比他更了解官场中的情 形。   燕飞早已在又一村的右大厅中等候,他虽然更衣改扮,也简单的变了形貌,但江干里仍 能一眼就瞧出来。   江千里走了过去,在燕飞的对面坐下,低声道:“燕老弟,你听着,事情有了很大的变 化,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了。”   这地方人声吵杂,虽已是深秋天气,仍可闻到汗臭的味道,来这里吃饭的人大都是叫些 小菜之类的东西,然而猜拳的声音却大得惊人,比相国寺外的吵闹声,毫不逊色。   燕飞皱皱眉,道:“咱们换个地方谈吧!”   江千里心中一动,道:“好!到你家里去,不过行动要谨慎,别让人发觉了。”   燕飞虽然没有出言反驳,但心中却是大不为然,这里是开封府啊!燕飞管理的地盘,江 千里的小心未免是太过份了,好像随时都可能遇上危险似的。   夜幕低垂,开封府已点起万家灯火。   两人没有叫门,越墙而入,身子还未停稳,四点寒星如电,分取两人要穴。   燕飞吃了一惊,急急仰身让避,寒星掠面而过。   江千里却一伸双手,各接住了一枚制钱,忖道:好小子,果然是进步神速,传他暗器不 过才一个月的工夫,却已能运用纯熟,一手发出四枚制钱。   心念转动间,人影一闪,已疾扑而至,迎面一剑,刺向眉心。   “流星赶月”正是江千里的绝招之一,剑势之快,已神似江千里十之七八了。   江千里右手中制钱疾扬,一阵金铁交鸣,封开剑势,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里的 进境。”   “江伯伯……”来人已听出是江千里的声音,收剑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长剑横胸,目光转注在燕飞的身上。   果然是冷静非凡,江千里传了他武功,也传了他对敌的经验,已知是江千里了,但仍不 放松对另一个人的戒备。   燕飞看呆了,刚才儿子露的一手,暗器、轻功、剑招,三样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小燕子,是谁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没见过江伯伯,那个人他又不认识。   幸好燕飞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贞!去厨房弄两个菜,烫壶酒,送到我书房去,我 们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应了一声,未再多问,自去准备。   小燕子却一下扑到燕飞怀中,道:“爹呀!你怎么这身打扮,燕儿都不认识了。”   推开小燕子,燕飞道:“十五岁了还要缠人,快去给江伯伯见礼。”   小燕子突然弃去长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给江千里叩了三个头,道:“江伯伯,你 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门下,现在,你和我爹也认识了,当爹之面,请你答应收燕儿入你门下, 燕儿会好好孝顺你的。”   他人不但聪明,嘴儿更甜,虽是很庄严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说的充满着情意,十分动 人。   江千里却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 你做徒弟就等于抽掉一根支持大厦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梁,不但是大材小用,简直是暴殄天 物,这三个头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聪明,心中明白,这些话是弦外之音,是说给燕飞听的。   果然,燕飞也有了反应,低声道:“江兄,这件事燕某不会变卦,咱们到书房去再仔细 的谈。”   江干里点点头,道:“小燕子,到屋顶上伏着,发现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们。”   小燕子应了一声,呼地一声直拔而起,跃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隐入了屋顶夜暗中。   “好!好!这一式潜龙升天,姿势、力道,都用的恰到好处,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 老弟,耽误了他,可能是终身大憾。”   “我看的出来,他的身手已经跟我差不多了,这几个月来,真是辛苦了江兄。”   抢前一步,带着江千里进入书房。   燕夫人的手脚很快,两个人刚刚落坐,她已托着个大木盘,走了进来,四样菜及一大壶 酒。   那是个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妇人,品貌端庄,风韵清雅。   燕飞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里带走不可,何不借机会先给淑贞一点心理 上的准备。   于是,燕飞轻声地道:“夫人,这位是江大侠,如非他仗义援手,我这个开封府的总捕 头,只怕已经被押入大牢了。”   一顶大帽子压过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这才转头看看江千里,道:“多谢伯伯帮 忙。”   燕飞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帮他荐入名师门下,巡抚大人也同意,而且,还要把 小燕子收作义子。”   话如急水下滩,三两句中却包含了太多的内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 愣,道:“官人,我们可是说过了,小燕儿要以读书为重,何况,他书也读的不错,我是希 望他能改换咱们燕家门风,以科举步入仕途……”   “不错呀!我也这么想,不过,学武也没有什么不好,文武全才,日后,才能担当大 任,再说巡抚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对。”   这番话的内容一团乱,但意思却很明白,那是告诉燕夫人,巡抚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 反对。   燕夫人一向贤淑温柔,但对膝前的独子却有着她坚持的看法,摇摇头,道:“你在开封 府中听差,想见巡抚大人一面只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万机,怎会和你谈到小燕子的 事?”   这位温顺的小妇人,似是读过不少的书,外柔内刚,看样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要说服 她带走小燕子,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齿伶俐,燕飞也未必能说得过她。   江千里不愿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托大了,撇下小燕子的 事,暂时不谈,开封府正在汹涌着一股暗流,闹不好,就是千万人头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静静站着不动,似是已不准备离开了。   江千里目光一掠燕飞,“燕老弟,可否请弟妹也坐下来,我看弟妹是很有见识的人,说 不定还会帮咱们拿个主意呢!”   燕飞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开封失踪,确实是一件大事,但这未必就能说动她让你带走 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说服她,门都没有,也好,让你领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剑舌 刀了。   心中盘算,人却微微一笑,道:“淑贞,坐下来吧!江兄不是外人,这一次帮了我很大 的忙,抓住了一个钦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读,贱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斟上一杯酒,双手捧起,接着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谢谢你这半 年多来,教燕儿苦练武功,贱妾是一片诚心,先干为敬。”   举杯一饮而尽。   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江千里心中暗赞,这样也好,能把你说服,小燕子也会走 得安心。   当下举杯一笑,道:“好,我也干一杯。”   燕飞也干了一杯,苦笑道:“怎么?你早知道了,你们母子一条心,把我这个作爹的蒙 在鼓里。”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里会关注到儿子的身上。”   江千里吁一口气,道:“燕老弟,马巡抚不是赵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师兄……”   “这……这怎么会呢?”燕飞真真正正的吃了一惊。   “所以,赵二堤掳走三公主的事,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数。”   “公主失踪,那是说皇上的女儿被人捞走了?”燕夫人的脸色大变,心中的惊悸胜过燕 飞。   “不错,三公主的在开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办此案,幸得江兄协助,才找出了一点头 绪,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如何着手。”   燕飞说出了三公主失踪的经过。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岂不是要受到大狱株连……”   燕夫人关心的看着丈夫,眉目间一片忧苦。   “不单是我这个总捕头,尹知府、马巡抚都脱不了关系。”   “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江千里低声道:“马大人已胸有成竹,说不定他早已设计好 牺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职位……”   燕飞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听江兄的口气,好像是巡抚大人也参加了掳劫公主的事 了?”   “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我不能随便乱说,不过,有几点无法解释的地方,不能不 让人怀疑?”   燕飞道:“那几点?”   “三公主离京一事非常隐密,我查问的结果,江湖中无人知晓,到目前为止,江湖上还 未传出三公主失踪的事,而赵二堤怎么会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开封,赵二堤又怎么会知道呢?不过, 这也不能证明马大人和赵二堤有勾结啊!”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踪,河南一省中,那个人会 最先知道?”   燕飞沉吟了一阵,道:“马巡抚……”   “据说裂土封疆的大员,在京城里面都派有专人驻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结朝 臣,互为表里,彼此掩护,以保爵位,燕老弟听人说过吗?”   燕飞点点头,道:“听是听过,只不过,那是高等机密,只听传闻,未曾目睹。”   江千里叹口气,道:“江湖多凶险,但官场的凶险狡诈尤过江湖,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 南巡抚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内调京官的传说,不知何故,又留了下来。”   “你对马巡抚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难得见一两次面,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里低声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气还虚、不着皮相之境”什么?……“燕飞惊愕 地道:”马巡抚会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里道:“你和韩涛的交情如何?”   “算起来,他是我的上司,谈不上肝胆相照,却也彼此能谈得来。”   “好!你去看看韩总捕头。”江千里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让他有说话的方便,韩涛 不是卧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伤了经穴。”   燕飞如受雷击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面,良久后,才低声地道:“马巡抚下 的手么?”   “去问韩涛吧!以他之能,数月之久,仍无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 奇,在当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数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没有告诉江千里,什么人点了韩涛的穴道,江千里也不便自作主张的说出一个人 来。   “我相信江兄,但暂时还不便去探望韩总捕头,以免露出风声,等办完三公主的案子再 说。”   “唉!我告诉你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应对,咱们的计划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 许还可以混一时……”   燕飞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带走了,马巡抚要收他作义子,虽是一句戏言, 但也不能不防……”   “这件事,要弟妹来决定了。”   燕夫人滚下了两行泪,道:“官场如此的凶险,不作也罢,既然伯伯喜欢小燕子,就带 他去吧!”   “对!三公主的案子有个定论,我就辞去这个职位,回家去作个田舍农夫,过几年安静 的日子。”燕飞目注贤淑的妻子,道:“真也该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里心中暗道:想辞去这个职位一走了之,只怕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心中话并 未说出口,因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泪珠儿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他不愿再惊吓到这位善良、贤淑的小妇人了。   燕飞皱皱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着他比跟咱们有出 息。”   “我不是担心小燕子,他跟着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担心的是你”我……“燕飞摇摇头, 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面是金技玉叶的公主身份,一面是裂上封疆的方面大员,也是你的头顶上司,你就 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将如何?   ……  “   燕夫人举手抹去泪痕,道:“公事公办,还是放手不管?……”   “这个……”燕飞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是,马巡抚的官 高位尊,找不出明确的证据……”   “就算能找出证据,也不会很明确……”燕夫人黯然接道:“你斗不过他的,他是一品 公卿,你不过是个开封府街的捕头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里暗暗赞道:看不出这个娇弱的小妇人,竟有如此见解,勿怪燕飞提到夫人心中会 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飞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非江兄点醒,我连做 梦都梦不到三公主失踪一事会牵连到巡抚大人,心中全无防备,难免被他算计,现在既然知 晓内情,自会有些准备,夫人请收拾一下,天一亮就离开这里,回归原籍,如若情势有变, 我立刻赶回去和你会合……”   “你弃职潜逃,官家岂不是会绘形缉拿,天下虽大,恐怕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担心,我做了二十几年的捕头,自会有逃走的办法。”   燕夫人叹息一声,道:“好吧!妾身一切从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带走,少了 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内没有消息,我就……”   江千里见两人在研讨今后大计,不便插口,此刻听得燕夫人口气不对,急急说道:“三 公主失踪一事,是震动朝野的大案子,马巡抚绝难一手遮天,就算准备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 代罪羔羊,也无法减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问倒是不足为虑,可忧的是马巡抚那身不 为人知又卓绝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机、谋略,无法预测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么方 法?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咱们追索三公主行踪的计划,倒是要暂停下来了。”   “江兄有何高见,燕飞洗耳恭听。”   “是啊!江伯伯指点我们一条明路,我们终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   江千里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当聪明,很懂得适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泪痕,道:“我去厨房替你们加两 个菜。”   说罢,转身而去。   江千里暗暗点头,忖道:这个小妇人聪明得很,明里下厨做菜,事实上,是有意避开好 让我和燕飞能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时,江干里和燕飞的交谈已近尾声,燕夫人听到江千里最后一 段话。   “马巡抚可能错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这个人,如果我推断不错,内宫统领 王彤会尽快赶来,这等宫闱隐密,不是你们专伺追捕盗匪的捕头能够了解,只要三公主还活 着,这件事暂时不会揭开来,你只要想法子拖延时间,等王统领赶到开封府由他接手,到 时……”   燕夫人听得很用心,但她却低着头,没有接口。   燕飞却连连点头,道:“对,对,江兄果是见识卓绝,王侍卫那边我不便说什么,还请 江兄交代他一声。”   “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对江湖中的阴诈早有了解,只是经验欠缺一些,我会安排,燕 老弟只要和他紧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转注燕夫人的脸上,江千里又缓缓接道:“弟妹,我要带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点点头,道:“几时动身?”   “天亮就走!”江千里说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谈出了一个办法,拖延时 间,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们借着代筹,贱妾就安心多了。”   燕飞笑了笑,道:“江兄的设计很高明,我相信可以应付下来,现在,我去替你雇好车 子,天一亮,你就带着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来了。”   燕夫人点点头,道:“我和江伯伯在哪里见面?”   江千里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们。”   燕夫人未再多问,她心中明白,江千里和燕飞也为她的去处作了安排,也许不再回归原 籍,当然,最好是跟着小燕子。   暂别了丈夫,能跟儿子在一起,也是一种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里如约在琉璃塔下出现,但他只将小燕子带走,燕夫人并没有回归原籍,却寄居在 开封城东十里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处百户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里遣走了篷车,亲自送燕夫人进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户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虬髯大汉,对江千里似是极为的恭 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独立的跨院中,还有一位中年的老妈子伺候,江千里并没有为两人 引见,封堡主也不问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动,似乎是尽量保持平淡,不愿意多说一些话 儿。   江千里安置好燕夫人,低声说道:“将小燕子送过去我就来看你,只管安心的住下来, 燕老弟知道这个地方,为了保持隐密,非必要,他是不会来的。”说着,他瞧了燕夫人一 眼,然后,带着小燕子离开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着小燕子,直到不见踪影。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四 回 追魂七煞   王重山也没有夜探赵二堤的宅院,江千里告诉他不宜打草惊蛇,等京里援手赶来,再作 行动,要他和燕飞合作,看看马巡抚的反应?他要单独追查一些线索,会尽快赶回开封。   王重山心中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却也没有多问。   自从三公主失踪之后,王重山已开始用脑筋思索事情,他出身正大门户,内心中隐潜着 一股傲气。   他对一般江湖人物有些轻视,他根本就不太相信江千里的追踪之术,也一直不认为三公 主会潜藏在赵二堤的家中。   然而,他因为想不出追查三公主行踪的办法,所以,只好听从江千里做的安排。   江千里洞察细微,早已瞧出王重山心里隐伏一股不服之气,原本想找出三公主下落之 后,让他主动的心服、口服。   但是,李青竹总嫖头的一番话,使整个的计划改变了,江千里就利用王重山那股心存的 傲气,想使王重山自动的承担起大部份的责任,以疏解燕飞之危。   果然,江千里离去之后,王重山就表现出不满的神色,摇摇头,叹口气,道:“燕总捕 头,你相不相信三公主被人掳藏在赵二堤的家中?”   “这个……”   燕飞早已和江千里研商决定,要看王重山如何反应,再依计应付,于是他目注王重山脸 上神色的变化,缓缓地又道:“江湖盛传,江前辈的追踪踩迹之术无人能出其右,马大人又 礼贤下士,重金礼聘,他身负重任,在下也只有从其所命了。”   “江湖传言,岂可全信……”王重山摇摇头道:“王某十分留心观察,实在看不出他用 的是什么方法,追查到赵家这座宅院,武林中各大门派,也有踩踪觅迹的技巧,但要依据线 索,抽丝剥茧,才能有所收获,但那位江前辈却故作卖弄,找到了赵家宅院,约好了夜探赵 宅,却又反复自圆,不让我打草惊蛇,自行离去,这件事,咱们该如何交代?倒真是要费些 思量了。”   燕飞心中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江千里判事、认人之明,非我能及,王重山的不满 反应,倒是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心中念转,口里却说道:“王兄,有何高见呢?”   “我想……咱们应该先去见见马巡抚。”   “去见马大人?”   “对!江千里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拖延时日太久,只怕你燕总捕头无法向巡抚 府交代,王某之意是先向马巡抚回报。”   “把事情全推到江千里的身上?……”   王重山微微一笑,道:“延误事机之罪,恐非小可,燕兄只怕也扛不起来,江千里是马 巡抚重金礼聘的人,而且是待罪立功的囚犯,这一点,马巡抚也很难自圆其说,燕兄站住了 一个理字,就算马巡抚想移花接木、嫁祸代罪,也要三思而行了。”   “有道理……”燕飞倒是真的有点佩服了。   王重山没有江湖经验,但这两年内宫侍卫的经历,倒是对宦海中的险恶,有了很深的认 识,燕飞点点头,又道:“咱们这就回开封府去,先向知府大人禀报。”   尹知府听说江千里借故离去,吓得差一点晕了过去,立刻携燕飞和王重山赶往巡抚府, 晋见了马巡抚。   燕飞是尽量退避,王重山挺身而出,道:“江千里自行追索敌踪而去,请巡抚大人裁 示,该如何处置?”   马巡抚出奇的冷静,淡淡一笑,道:“江千里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不至于毁诺背信、 置之不理吧!”   王重山道:“大人的意思是,静候江千里的回音了?”   “那倒不是……”马巡抚道:“三公主行踪不明,本抚心急如焚,圣上一旦追究,可能 是灭门诛族的大罪,但这种全无线索的案情,本抚虽有追查之心,却有无处着手之感,王侍 卫何以教我!”   燕飞暗暗忖道:好利害的一耙子,如非心中早已有数,真会误认他是位不耻下问的君子 呢!   王重山一挺胸,道:“大人垂询,王某斗胆进言。江千里单人独行,是否能追查出三公 主的下落,以报大人礼聘之情,暂不置论,为今之计,却不宜坐待讯息,浪费时间……”   马巡抚点点头,道:“对,对!王侍卫要本抚如何支援,只管提出来,只要本抚力所能 及,定然全力以赴。”   王重山大为感动,忖道:他一方大员,如此平和谦让,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当下说 道:“大人也不必太过忧虑,在下派两位同僚回京之时,已密嘱他们恭请内宫统领亲自南 下,快马急赶,日夜兼程,十日之内,定可赶到—…。”   “你是说,王统领王大人要亲自赶来……”马巡抚急急地问:“要来查办此案?”   “不错,三公主金技工叶,身份高贵,再加上王某的请求,我相信王统领一定会亲自南 下。”   “这……这我就放心了,不过,还要十日之久王统领才能赶到,三公主会不会有什么危 险呢?”马巡抚无限的忧苦。   “这就难说了……”王重山道:“但他们掳去三公主,也该早知她尊贵的身份,善待三 公主,日后,还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马巡抚点点头,道:“有道理……”目光突然转到燕飞的脸上,道:“燕总捕头,江千 里离去之时,可有什么交代?”   “江大侠临去之际,当王侍卫之面交代属下,他独自追索敌踪,要属下留在开封等他, 他会尽快赶回来。”   马巡抚道:“他说过哪一天回来么?”   燕飞摇摇头,道:“没有!”   “本抚有些想不通了,他要追索三公主的踪迹,为什么不带你和王侍卫一起去呢?”马 巡抚神色冷肃地道:“王侍卫是保护公主的人,你也是开封府的总捕头。”   “回大人,江千里受命担负起重责大任……”燕飞胸有成竹的道:“卑职只有听命行 事,不敢阻扰他的决定。”   “唉!这是本抚的疏忽了……”马巡抚目光转注在王重山的脸上,道:“王侍卫对此事 看法如何?”   王重山心中一动,忖道:江千里临去之际,要我和燕飞合作,看看马大人的反应,话中 含意,弦外有音,只不知他用心何在?立刻提高警觉,道:“江湖人物,有他们处事的法 则,这和官场不同,江千里也许会去而复返?他受之于巡抚大人,于情于理都该有所交代才 是……”   暗中琢磨了半天的尹知府,突然接了口,道:“江千里子然一身,四海漂泊,居无定 处,去无定方,追觅公主一案,不可再仰仗于他。”   马巡抚点点头,道:“贵府的意思是……”   “祈盼王统领早日率人赶到,担起大任,毕竟内宫侍卫才是真正负责保护公主的人。” 尹知府看了王重山一眼,道:“王少兄认为本府之言,是否有理?”   王重山心中忖道:可恶。还未到拿问过堂的辰光,已开始卸责嫁祸,但他年轻气盛,又 仗后台扎实,冷冷一笑,道:“王某自有保护不周的罪责……”   尹知府道:“王少兄果然是英雄气慨,下官是万万不及,万万不及的。”   话中扣话,当真是越套越牢。   王重山余音未尽,却被这顶大帽子扣得一呆,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如何措词回答。   马巡抚却叹息一声,道:“虽无圣谕下达要咱们派人保护,但三公主在此地失踪,本座 和尹知府都有疏忽失察之责,燕总捕负有绥靖地方的职司,竟容江洋大盗留居开封,实在是 罪不可赦……”   尹知府道:“大人说的是,来人哪!把燕飞拿下。”   两个巡抚府中的捕快,应声而入,立刻替燕飞加上了刑具。   六月天变得好快,说翻脸就翻脸。   燕飞吁一口气,正想出言辩解,马巡抚却冷冷接了一句:“但愿小燕子不要受到株连才 好。”   燕飞心头大震,躬身说道:“大人恩典!”垂下头去。   王重山不知道小燕子的事,但目睹官场上的险恶变化,亦自心惊,他原想说出江千里追 到赵家宅院的事,也突然改变了主意。   此时此情,好似保留一份隐密,似就能多一份保障,语气一变,道:“府台大人拿下燕 总捕头,不知要何人帮助王某追查案情。”   尹知府笑一笑,道:“如若王侍卫觉得燕飞确有协办此案的能力,本府法外施恩,准燕 飞带罪立功,不过,就法论事,要书写一张保状才行。”   “交保办案……”王重山有些茫然的说:“那要谁作保人?”   “协助你王侍卫办案,当然你是最好的保人……”尹知府低声地说道:“情非得已,王 少兄要多多担待……”   王重山愣住了,写下这张保状,他就要担负起燕飞的一切责任。   转头看去,只见燕飞闭目而立,完全瞧不出他的心意。   再看马巡抚,他一脸冷肃,好像冰雪覆盖般,更是瞧不出心中一点的讯息。   王重山无奈,只好一咬牙,道:“好!王某就作个保人吧!”   “王少兄豪气于云,本府自当法外施仁,拿保状来……”尹知府声音变得十分柔和, 道:“请王侍卫在保状上划押。”   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立刻有文案奉上保状。   王重山读过书,看那保状上写得十分严厉,要担保燕飞随传随到,但事已至此,无法改 口,只好在保状上划押。   尹知府收了保状,笑道:“好,燕飞就交给王少兄了。松下刑具!”   燕飞谢过尹知府和马巡抚,立刻退去。   王重山紧随燕飞身后,低声道:“燕兄,急什么?兄弟还有话要请教请教尹知府。”   “先离开这里再说!”燕飞加快脚步,离开巡抚衙门。   然后他直奔东大街高升客栈,要了一个跨院上房,吩咐了店伙去准备酒菜,才吁了一口 气,道:“王兄,有话可以说了。”   王重山四顾一眼,道:“事情有些奇怪,他们好像早都设计好了,等着演出这幕交保办 案的戏?”   “不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圈套,等着你王兄跳进去……”燕飞淡淡一笑,道:“其 实,王兄不作保人,他们就白费心机了,不过,燕飞对王兄作保的义气,仍是感激万分。”   “这番计谋,全是设计我了!”王重山忿忿不平地道:“当时,如是兄弟不作保人,他 们也会自行放了燕兄么?”“”那倒不会……“燕飞道:”他们会把我关起来,也许还会给 我一点苦头吃吃,不过,他们就套不牢王兄了,王统领带人赶到,他们也担着很大的罪名。 “   “我是一定有罪!但那份保状未必就能增加我多少罪责,保他们平安无事,王统领目光 如电,眼睛里容不下一颗沙子,他们可以算计我,但王统领就不会给他们套住了。”   店小二送上了酒菜。   燕飞先替王重山斟上酒,挥挥手,撵走了店小二,笑道:“我想,这只是他们脱罪设计 的一部份,王兄是统领的至亲,他们不会以保状要胁统领,但如圣上颁旨查办这件案子,王 兄这份保状,就会在刑部大堂上发生一些力量了,至于他们还有些什么设计和保状彼此呼 应,在下还想不出来……”   “看来宦海中的机诈诡变,比起江湖凶险,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重山无限感慨地道:“但最使王某难过的是江千里这一手,太不够义气了,找不出三 公主的下落,至少也应该给咱们一个暗示,像这样一走了之未免有失厚道。”   燕飞心中很为难,但此刻还不能说明和江干里的设计,只好支吾以对,道:“江前辈盛 名满武林,大概不会这么一走了之,短期内定然会有个交代……”   话锋一转,又道:“王兄,你看马巡抚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江千里也提到过马巡抚……”王重山道:“但他除了脸色冰寒一些之外,没有什么不 同,一般作大官的都是那个样子,不喜别人看透他。”   “我是说,他是不是练过武功?”   王重山微微怔了一怔,道:“马巡抚会武功?在下倒是没有瞧出来。”   “三公主一身绝技,王兄和她同行千里,也一样没有瞧出来啊?”   王重山凝虑思索了片刻,道:“燕兄,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此时此刻,咱们是同 舟共济,最好能彼此坦然相对,才能互不相疑,联手协力……”   燕飞缓缓地站了起来,飞跃出室,四下游走了一阵,确定四周无人,才重返室内道: “王兄,这消息还无法证实,马巡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这等事……”王重山道:“燕兄在开封时日甚久,想必早已收集到证据了?”   “马巡抚刻意掩饰,四年多来,没有人知道他身具武功,兄弟也是近日才听到的传言 呢!”   “传言是否可信呢?”   “绝对可信……”燕飞叹息一声,道:“更可怕的是赵二堤和马巡抚的关系!他们是艺 出同门的师兄弟,也同是回回……”   他说出了大部份的隐密,但却把江千里带走小燕子的事,隐了起来。   王重山震惊了,脸上的肌肉剧烈跳动,久久才平复下来。   王重山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江前辈找到赵家的宅院,并非是无因而起 的?”   忽然改称为江前辈,似是恢复了对江千里的尊重。   “是!三公主失踪一事,如果牵扯到马大人,燕某人真不知这案子如何能办得下去?”   “一省巡抚,官位很大,但在皇上的眼中就不算什么了。燕死不用太担心,放开手,公 事公办,我这就去找他们个明白!”王重山说干就干,霍然站了起来。   “慢来,慢来……”燕飞拦住了王重山,道:“这件事急不得,咱们只有线索,没有证 据。”   “在下太冲动了!”王重山恢复了冷静,道:“但三公主随时有性命的危险,咱们总不 能坐以待毙。”   “应该是坐以待援……”燕飞道:“王统领近日会到,我相信江大侠也会尽快赶来,这 是一场豪赌,没有相当的实力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一步失错,会连累到三公主的生死。”   王重山缓缓坐下,道:“不知马巡抚的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   燕飞知他心中不服,笑笑道:“真要牵涉到马巡抚,王兄还怕没有和马巡抚动手的机会 么?此刻,你肩负大任,不可孤注一掷,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等王统领到了之后,再付诸 行动。”   “燕兄说的是……”王重山已完全平静下来,道:“现在,咱们应该做什么呢?”   “追查公主的下落……”   “对!咱们出城北上,去迎接王统领,也好早些告诉他个中内情,使他心理上有所准 备。”   燕飞感觉到有点不对,但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好应道:“好吧!咱们今夜好好休息 一下,明天出城。”   两匹马奔驰在辽阔的荒野中。   遥远即望见黄河滚滚,浊流飞涛,这条挟带着大量泥沙的洪流,东流了数千里,仍然是 狂野难驯。   每当洪泛之期,就泛滥成灾,淹没农舍,使河水改道,就算平常时日,亦不温驯,无风 三尺浪,浊水飞溅,不宜行舟。   河岸积沙数里,一旦风起,更是黄沙漫漫,弥目难睁,致使黄河水灾,成了中国历史上 连续千余年的话题,历代治水能吏,均无完善之策。   王重山纵骑驰骋,一马当先,直扑向白石渡。   燕飞却目光转动,四下探视。   正午时分。   阵阵秋风,偶吹起一片黄沙,目光所及处,四处不见人踪。   黄河沿岸,全是黄色的沙土,但白石渡却全是一颗颗鸽蛋大小白色的石子,这一带没有 弥目的土沙,也成了一处南北交通的渡口。   这里还搭了一所简陋的草棚,也经常停泊着三五艘渡河的小舟,掌船的舟子休息时,常 聚集在这草棚中聊天。   这也是王重山和三公主南下时的渡口。   今天情形有点怪,草棚中没有等候渡河的客人,也不见等待生意的舟子。   但河口处却泊着一艘渡船。   王重山跃下马背,向泊着的渡船行去。   “等一下……”燕飞跃落身侧,道:“王兄,带上兵刃。”   原来王重山的长剑,仍然挂在马鞍上。   王重山取下长剑,笑道:“今天渡船生意很忙……”   “忙?”燕飞低声道:“不是忙,是有点奇怪,你可曾看了渡船。”   王重山抬头看去,只见浊流滚滚,上下数百丈的河中,不见一艘渡河的船只。   似乎……只有这一艘停在渡口上。   “果然是有点奇怪!”王重山缓缓地道:“我记得这草棚中,还有一位供奉茶水的老 人,今天也不见了?”   “那艘船……”燕飞指指渡口,道:“是唯一的渡船,想渡河的人,只有走近它……”   “你是说,船中有鬼……”王重山心头一震,道:“他们会安排什么样的埋伏?”   燕飞摇摇头,道:“不知道,白石渡是这百里之内,最好的一个渡口,风沙最少,渡船 最多,水势也较平稳,平常时间,候渡的客人由晨至暮,络绎不绝……”   “燕兄小小……”   王重山喝声中,长剑已然出鞘,身子飞起,越过了燕飞,迎向来人。“   果然,那唯一停泊的渡船中,早有伏兵,燕飞指明了渡船有诈,使他们计划改变,悄然 潜出舱外,偷袭燕飞。   幸好,被王重山发现,及时截击。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两人已刀、剑触接,互攻了四剑、三刀。   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自认剑上造诣很深,这四剑连环攻出,定可伤敌。   那知对方不但连挡四剑,而且还回攻三刀。   燕飞不禁一怔,横剑当胸,仔细的打量来人。   因为,这时正有三个全身黑衣、手执长刀的人,包围了过来。   燕飞号称铁掌,练有铁沙掌的工夫,掌力能碎石裂碑,若非必要,不会亮出兵刃来。   现在,燕飞却感觉到已是必要的时刻,王重山和那黑衣人对搏一招,燕飞已看出了来人 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兵刃在手,也未必能抵抗得住,又怎敢托大。   围上来的一共有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套,除了两只眼睛外,全身都隐 没在黑色中,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弯月刀……”燕飞看清楚他们手中的兵刃,失声而叫:“追魂七煞……”   四个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四只眼睛,盯着两人,脚下缓缓的移动着,似是要布置 一个合击的阵势。   “追魂七煞是江湖上著名的杀手,一向联手行动,这回怎么只有四个人?”   王重山没见过追魂七煞,但却听师兄们说过。   燕飞叹息一声,道:“一定在这里……”目光转动,却不见人踪。   王重山快速的靠近燕飞,低声道:“追魂七煞可是和燕兄有过节?”   “他们是杀手,有人出钱,他们就追魂取命。”燕飞苦笑道:“看来今日一战……”   “不用担心……”王重山豪气干云的说:“就算七煞到齐,也未必真能追魂!”   四个黑衣人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名气愈大的杀手,愈是要把自己隐藏的严密,他们不愿 让人看到面貌,连声音也不愿意让人听到。   除非他们拔刀出手,否则站在你的身侧,你也未必知道他们的身份。   追魂七煞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行踪飘忽,出没无常,凶名动江湖,但却很少有人能说出 他们的样子。   “他们的刀上有毒,只要破皮见血,就能置人于死。”燕飞道:“小心他们的兵刃!”   王重山点点头,低声道:“燕兄,他们一出手,你就想法子退出去……"燕飞听得一 怔,道:”为什么?“   王重山道:“本门有一种剑法,专破合击之术,如若燕兄在侧,兄弟反而有些施展不开 了。”   但闻刀风破空,四个黑衣人同时出手,像四支怒箭一样,疾射而至。   这是很少见的打法,连人带刀的冲飞过来。   月光下,只见四柄弯月形的长刀,泛起了蓝汪汪的光色,果然是淬过毒的兵刃。   王重山奋起神勇,大喝一声,长剑飞起,人随剑转,疾如风轮,同时,大声喝道:“燕 兄快走!”   其实,燕飞在四个黑衣人发动之时,已然施展’“金鲤倒穿波”,向一侧横窜过去,手 中的宽而短刀,护住了全身。   四个黑衣人集中力量攻向王重山,未想到燕飞竟未合力迎敌,所以,燕飞很轻易的退出 了合围之势。   凝神望去,四道锥尖般的刀风,封锁了四面八方,王重山除了硬接下这一击之外,很难 破围而出。   一柄剑,如何能接下分由四面攻来的弯月刀。   何况,四把挟带着强大劲力合围而至的刀。   燕飞心中有点后悔,纵然王重山口气托大,也不该真的退出战圈,两个人合力拒敌,至 少,接下这一击的机会大些。   但见王重山长剑如一股急起的旋风,展布的剑光,迅快的化成一片冷茫,剑幕把他整个 人包围起来,直冲而上。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王重山竟然破围而出。   “好剑法,好剑法,武当门下弟子,果然非同凡响……”燕飞心中暗暗赞道:“这就别 怪他口气托大了。”   四个黑衣人一击不中,而且,也未能把人困住,也不禁为之一愣!   王重山脱出了四刀围袭,但已感觉那合击力量的强大,这“破围一剑”是武当上一代六 位师长合力研创出来的绝招之一,专破合围之术的武功。   但是,王重山在施出一剑之后,感受到压力之强大,完全出乎于意料之外,四把弯月刀 上的强大劲力,几乎挤破他旋起的护身剑幕。   现在,要他再试一招,他已完全没有破围而出的信心。   寒天饮冰水,冷暖在心头,四个黑衣人竟也未再出手。   他们那裂石穿云的全力一击,已消耗了他们大部份的功力,一击不成,竟也不知如何才 能杀死这个强劲的敌手。   追魂七煞杀人的手段一向是讲求快速,全力一击,致敌于死,而四人合力一击未中,一 时间,无法凝聚起再次攻上的内力。   可惜,四人都戴着蒙头遮脸的帽,王重山无法看到他们苍白的脸色,四人横刀而立,暗 中却在运气调息。   但危急接踵而至,另外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缓缓向现场逼近。   原来,他们就隐身在数丈外的黄沙之中,黄沙掩盖了整个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 现场情形。   是的,追魂七煞行动一体,从不分离。   他们的衣着,使他们方便于隐形潜踪。   第一流杀手的特色,就是行迹诡异,高深莫测。   燕飞发现敌人时,敌人已逼近一丈左右。   王重山道:“燕兄,过来!咱们合力拒敌。   他尽量保持了稳定、平静,暗中调息一下,但他无法使功力完全恢复,只能说稍缓过一 口气。   但是燕飞已对王重山信心大增,武当正宗剑法,实非一般门派可及。   三个黑衣人并未急着出手,他们虽隐身在黄沙之中,但仍然眼看到那一剑的威力,三个 人现身后和四人合于一处,七煞聚齐了。   现在,追魂七煞分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势,把燕飞和王重山图在中间。   燕飞低声道:“王兄,七煞合手,可要兄弟出手相助?”   王重山苦笑一下,低声说道:“我如抢先攻出,你能不能飞身上马,逃回府城?”   燕飞看看两匹坐马,停在十丈之外,那是两匹好马,尚未弃主而去,但因无人操缰,被 逼出在十丈之外。   “恐怕是来不及……”燕飞说:“何况,燕某也不能弃你而去,咱们合力一拼吧!生死 由命,何惧之有。”   只听一声长笑,遥遥传来,浊浪滚滚中,一叶小舟,如飞而来。   “统领到了……”   王重山的脸上泛现出一抹喜色,全身的气力也骤增,倏地扬起长剑,摆出了武当防守的 剑式。   追魂七煞忽然飞跃而起,疾攻而上。   王重山剑化一片寒芒,完全采取了守护,同时说道:“燕兄,全力防守。”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王重山挡住了四刀,燕飞也全力施展,封住了近身刀光。   追魂七煞并未全力攻敌,一击未中,立时飞身而出。   一条人影,掠空而至,飞落在王重山的身侧。   黑须飘胸,双目如电,正是内宫统领摘星手王彤。   “叔叔再晚到一步,只怕我要血溅白石渡了。”王重山功力未复,虽然又接下敌人一 击,人已有虚脱的感觉了。   “追魂七煞?”   “是。”燕飞道:“卑职开封府总捕头燕飞,叩见大人。”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五 回 七巧罗汉   燕飞要下跪,却被王彤拦住,道:“我不算正式的官员,总捕头不用多礼……”探手入 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丸,交给王重山道:“吞下去,你能接下追魂七煞的两次 合击,未被追去魂魄,相当不错了。”   这是说,他已看到了追魂七煞第一次的攻势,才急急御舟飞渡,看他目光中的神采,必 有过人的目力。   “是的,江湖上能接下他们合力一击的人不多……”   王彤打断了燕飞的话,道:“怎么会惹上追魂七煞呢?”一面挥手示意,让王重山坐下 来调息。   直到此刻,那小舟才靠近岸边,两个全身劲装的佩刀侍卫系好小舟,快步行来。   那是两个精壮的年轻人,对王彤似极敬畏,距离五六步就停了下来,恭守一侧。   “他们是著名的杀手,不会无故杀人……”燕飞说:“三公主失踪一案,变中有变,卑 职和重山兄北上迎驾,就是想早一些向统领报告内情。”   “好!本应接到了飞鸽传书,就兼程南下,这件案子非常诡异,燕总捕头有什么话,只 管请说,这地方大概不会有敌人的耳目!”   锐利的目光,四下搜寻。   燕飞心忖道:原来内宫禁卫竟也在江湖上布置有传讯的飞鸽,勿怪他来的如此之快。当 下把江千里探得内情,尽皆相告,只隐去了小燕子投师学艺和燕夫人遁离开封两件事情。   “好一个马文中……”王彤沉重地道:“三年前他夜入禁宫,被我发觉惊退……”   “那是说,统领大人三年前就发觉马大人……”   “当时有四省巡抚奉旨入京晋见,马文中为其中之一,那夜我追至礼部宾馆附近,人踪 消失。当时,礼部宾馆中住有四省巡抚和随员,我不便入馆查问,只好心中存疑,下令加强 戒备内宫,印证了今日燕总捕头之言,那夜混入内宫的人,定是马文中了……”王彤长长吁 一口气,道:“本座想不通的是,马文中贵为一方大员,身受皇恩深重,劫持公主用心何 在?”   “这一点,卑职也是百思莫解,但取向所指,似无可疑,欠缺的只是证据……”   “追踪踩迹之能,江千里堪称第一,这老小子为德不卒,怎么会中途撒手而去。”   “江前辈告诉卑职,他会尽快回来……”   “江千里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只是时间迫促,找不出二三公主的下落,恐皇上震怒, 兴起大狱,那就株连太多了。”   “这件事,圣上已经知道了?……”   “现在还不知道……”王彤道:“但隐瞒不了多久的,皇上钟爱三公主,消息一旦曝 光,龙颜色变,恐怕是千万人头落地的大屠杀了……。   千万人头落地,他燕飞必然是其中之一。   “最好的办法是,消息未漏之前,先把三公主救出来……”王彤叹息一声,道:“可惜 江千里不在这里。”   王重山忽然挺身站起,道:“二叔,江千里的追踪之术,真的那么神奇吗?”   “怎么,你不相信?”   “是!武当门下也有追踪踩迹之法,小侄留心观察,实在看不出江前辈有什么特别的地 方。”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总可以看出来,他和你的追踪术有些不同的地方吧?”   “小侄发现他不同之处是,不停在运用鼻子……”王重山说:“好像是在利用嗅觉分辨 什么?”   “那就对了,江千里的鼻子能分辨出五里内不同的花香气味……”王彤微笑着道:“他 被人尊称为天狗,只不过,这外号有些不雅,所以,没有人当面叫他。”   “原来如此,那就勿怪被称为天下第一的追踪高手了。”王重山无限敬慕的说。   王彤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他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观察事物和判断敌情的精 密,也非常人能及,不可稍存轻视之心。”   “是,小侄知错了!”   王彤的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脸上,道:“燕总捕头,马文中在开封的地面上,除了赵二堤 这股力量之外,还有什么势力?”   “马巡抚统御有术,步、骑两军都对他唯命是从,三千步兵,两千精骑,都是精锐之 师,是_股很可怕的力量,他们擅射、骁勇,不易对付。”   王彤沉吟一阵,道:“如果我表明了身份,步、骑两军的统领会不会听命于我?”   “这个,卑职就不敢乱猜了。”燕飞说:“平常很少和步、骑两军交往。”   “这就有些麻烦了,这次离宫不便请旨,只有内宫禁卫统领的腰牌,若步、骑两军统领 不买这个帐……”   “难道他们敢讲逆皇命……”王重山大不服气地道:“我看朝中的一品公侯,也要给叔 叔几分面子。”   “那不同,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马巡抚也知道啊!”   “但河南省步、骑两军的统领,却未必知道,马文中要是真翻了脸,不承认我们的身 份,那就难应付了。再说,我们这禁宫侍卫,未奉圣旨,也不能公然对付一方大员。这件事 有些棘手……”   “大人……”燕飞似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道:“卑职心中有几句话,不知道该 不该说?”   “尽管请说,王某洗耳恭听。”   他放下内宫统领的身份,改以江湖人的口气,意思上已把燕飞当朋友看待,让燕飞畅所 欲言。   “马巡抚另养了五百精骑,好像都是回回…。。。”   “什么?另养了五百精骑……”王彤有些吃惊了。   “是!那五百精骑不属骑军统领管辖,另外驻扎在一处地方……”燕飞道:“这些事本 和卑职的职责无关,未予以追查,现在想来,觉得有些可疑……”   “这件事太重要了……”王彤道:“制外练军,显然出于私意,脱离国家的建制,是谓 一支私兵,但你怎么肯定他们都是回回呢?”   “卑职注意到他们的采购,全以牛、羊肉为主,当时只觉得他们吃得特别好一些而已, 此事虽然无法说出具体证明,但不难一查即知。”   “大概不会错了,看起来,训练的不是五百精兵,而是五百名剽悍的勇士、高手,勿怪 他不肯离开河南省巡抚的职位,坚持不要吏部尚书的大位。   “这个人真的是要造反了。”王重山道:“私下练兵,浪费公带……”大明朝正值承乎 时期,造反他还不敢……”王彤沉吟一阵,道:“但他们胆敢掳掠三公主,似乎是另有一番 大胆计划,不致是单纯的掳人勒索了。”   “既然如此,咱们不用到开封府了……”王重山道:“退回河北,调动大军,再渡黄 河……”   “轻启大战,不知要造成多少的无辜伤亡,非到万不得已,不宜动用,再说,三公主还 在他们手中,救人要紧。”王彤淡淡一笑,道:“马文中也不会给咱们回头的机会了,他雇 用了追魂七煞,显见心中顾忌仍大,看情形倒不如将计就计,和马文中斗斗心机了。”   “二叔的意思是。。,…”   “咱们回开封府去……”王彤说出了一番计划,要燕飞尽量把他的身份宣扬出去,最重 要的是让步、骑二军的统领知道。   燕飞点点头,和王重山飞身上马而去。   王彤嘱咐了两个随来的两名精干手下一番,要他们伺机把消息传出去,才远蹑燕飞等身 后而去。   燕飞和王重山先回到开封府行,晋见了尹知府,告诉他是内宫侍卫统领,已亲率大批的 侍卫赶到,当然,燕飞也交待属下的捕快,尽量把消息传入步、骑军中。   一时之间,’开封府上上下下全知道,内宫侍卫统领已到了开封的事。   尹知府第一个反应,就是晋谒巡抚大人……。   王重山、燕飞随从尹知府进入了抚府二堂,尹知府只说了一句:“王统领已到开 封……”门房传来了王彤求见的话。   马巡抚略略沉思,道:“请入书房待茶……”回头一顾知府,接道:“走!咱们去见见 王统领。”   燕飞要告退,马巡抚却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已见过了王统领,再见一次何妨?王 侍卫来自内宫,自是非见不可了,一起去吧!”   起身先行,步入书房。   王彤早已在座,两个佩刀侍卫也跟着进来了,分立身后。   马文中还未开口,王统领已大声嚷道:“马大人,你这地面上不清静啊!兄弟一渡河就 碰上了追魂七煞……”   这和王彤平时为人的沉着,大不相同,马文中微微一怔,道:“追魂七煞……”目光转 到燕飞的脸上,道:“是什么样的土匪,敢拦劫统领大人?”   他装得有模有样的,真是唱作俱佳,燕飞也一躬身,正容答道:“是七个有名的杀手, 如非统领及时赶到,卑职和王侍卫恐已遭毒手了!”   “这等杀手,出没于开封地面上,你这个开封总捕头是怎么干的?……”目光转到开封 府尹知府的脸上,道:“先是三公主行踪不明,又有杀手出现黄河渡口,你回衙去听参 吧!……”   尹知府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道:“卑职尊命……”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身上,道:“燕 飞,本府一向对你信任,想不到,终是被你拖累,来人哪,给我拿下,重枷锁绑,押回开封 府牢。”   立刻有从卫应声而入,铐了燕飞,带出书房,返回知府衙门。   王重山想阻止,但见王彤视若无睹,只好抑制住激动的心情。   这时,书房中,只有马文中一人,王彤如有擒拿他的用心,应该是最好的机会。   但王彤却哈哈一笑,道:“好!地方官,不能绥靖地方,任由盗匪出没,应该严办,文 中兄果然是治事有方。”   “兄弟是有苦难言哪……”马文中叹息一声,道:“圣上十分震怒吧?”   “这件事,还被兄弟压着,但时间不能太久,只弟兼程赶来,就是想和马兄研商个应对 之法……”王彤说:“最好是先把三公主救出来,那就平安无事了。”   “文中曾重金礼聘江千里,追查三公主的行踪,料不到江千里中途离去,他带走了万两 重金,三公主仍是杏如黄鹤,文中实不知如何下手了,王兄何以教我?”   王彤暗暗吁一口气,忖道:如非先得燕飞报告,真要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了,这个人实不 简单。   但是,王彤却故意皱起眉头,道:“这……这就有些麻烦了,文中兄,三公主最受当今 宠爱,出了事,不但兄弟这个内宫侍卫统领担待不起,只怕马兄这个巡抚的职位……”   “丢官的事,自在预料之中,怕只怕要祸连满门……”马文中道:“若是罪及九族,我 岂不成了马家的罪人?想来真是惶恐得很。”   王彤忖道:他只谈惶恐却不提办法,心机之深,果然可怕。当下说道:“文中兄,现在 是救人要紧,可否提供一些追查的线索?   “燕飞已见过了统领,难道他没有提供线索么?”   “唉!他如是提供了线索,我怎么会来此打扰马兄……”王彤低声说:“江千里追踪之 能,天下第一,难道没有告诉马兄什么?”   “提起此人,兄弟就有些愤怒难平,江湖中人,不能给人信任,骗钱骗人,可恶至极, 再犯我手,立杀无赦。”   马巡抚的脸上,泛起了冷厉的杀机。   王彤眼看油田难浸,再谈下去,亦无收获,站起身子,道:“兄弟告辞了!”   “统领意欲何往?”   “马大人无法提供助力,兄弟只好自力追查了。”   “非不欲也,实不能也,文中就在街中恭候消息。”   王彤道:“好,找出线索,还望巡抚大人能予协助,缉拿凶手。”   “那当然,本抚职责所在,自是不容推辞。”   离开了巡抚府,王重山忿忿的说:“他好像完全置干事外的样子……”   “现在,咱们要找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最好是易守难攻的所在。”   王重山道:“怎么?马巡抚……”   “他已经摆出了翻脸的架式,最好的办法,是把咱们完全杀死……”王彤道:“我千思 万想,竟未想到他如此阴狠!”   王重山道:“可惜,燕飞也被他们押回开封府牢中了……”   语声一顿,又接道:“既然要翻脸了,刚才何不先把马巡抚拿下再说?”   “拿下他,岂不是逼他们杀害三公主……”王彤说:“消息一旦泄漏,马文中心中再无 顾忌,必将倾尽全力对付咱们……”   “他已经拉下脸了,难道还会手下留情不成?”王重山不太服气地说:“他示意尹知府 拿下燕飞,已经是表明了要切断我们的支援力量。”   “不错!”王彤点点头,道:“拿下燕飞是一着高招,断了我们的联系,封闭了我们耳 目,在开封我们人地生疏,也没法逃过他们暗中的监视,但没有当面撕破脸,他心中多少还 有点顾忌,不至于动用官兵,明目张胆的对付我们。”   王重山看看天色,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吁一口气,道:“今晚 上,他们会不会就下手呢?”   “会,而且是全力施为……”王彤说:“所以,我们早些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休息一 下,最迟三更,他们就会大举来犯了。”   一直静静的追随王彤身后的两个侍卫,左侧一个突然开了口,道:“统领,我们连夜离 开,渡河北上,召集了人手再来捉拿叛逆。”   “走不了的,咱们离此北上,正是马文中所期望的事,他们在途中埋伏重兵,全力截 杀,荒野无人,正好给他们大力围攻的机会……”王彤双目中神光闪动,四下探视一阵,苦 笑道:“现在,他们至少有六个人在盯着我们。”   两个随行侍卫是王彤挑选的随身护从,武功高强,年纪不大,一个叫赵保一个叫陈宏, 已追随王彤两年之久,得王彤指点,已深得宫廷刀法的精要。   原来,宫廷中另有一套剑术、刀法,是收集天下剑招、刀法之长,组合而成的一套武 功,都是以直接杀伤敌人为主,是一种非常实用的武功。   赵保、陈宏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道:“既已如此,何不擒贼擒王,冲入抚府,放手一 战,如能制住马巡抚……”   “不行!”王彤道:“那是给马文中动用官兵的借口,何况……”何况怎样,他没说下 去竟也无人注意追问下去。   王重山皱起了眉头,道:“可惜,小侄还未熟悉开封府的形势,想不出什么地方易守难 攻……”   王彤叹息一声,道:“说不得,只好去麻烦一次老和尚了……”   相国寺的主持心印大师就是个老和尚,说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纪,双眉雪白,脸上布满了 皱纹。   他在禅房中接见了王彤一行人,但却没有欢迎佳宾的微笑,神情未然、冷漠。   “我们来此借住几日……”举手互击一掌,一个小沙弥应声而入。   “带他们到后院韬光养晦堂……”心印大师说:“再准备一席素斋送去。”   小沙弥呆了一呆,道:“韬光养晦堂和一席素斋?”   心印大师合掌当胸,笑一笑,道:“孽因恶果,阿弥陀佛!”   小沙弥若有所悟,合十说道:“小僧为诸位施主带路。”   转身,当先而行。   王彤等四人鱼贯相随,进人了一座圆月门的跨院中。   两棵高大的白杨树,遍地及膝的青草,使这座跨院看起来有点阴森。   这是一座三合院落,东西两厢木门紧闭,向南的大厅却是门户大门。   相国寺在开封府是个杂耍云集、百业杂陈的地方,人口活动力十分强大,非常的热闹, 但这座跨院中的幽寂和寺外的热闹纷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沙弥带几人直入正厅,点燃起桌上的火烛。   这是三间相连的大厅,中间有一张大方桌,八张分摆四面的太师椅外,再无陈设。   “四位施主请坐,小僧去吩咐他们奉茶摆席。”   四个人都有着饥饿的感觉,所以,没有人推辞客气,何况,今夜可能有一场生死之搏, 急需要饱餐一顿,养息战力。   目睹小沙弥离去之后,王彤低声说道:“今夜之战,敌人攻势必极猛烈,非至性命交 关,不必全力反击,刀法、剑招尽管辛辣,但却要保留体能,拖长时间,我相信他们在日初 之前,定会撤走,这一战,我们以保命、防守为主……”   说着,目光转注到王重山脸上,又道:“武当剑法以绵柔见长,以你的成就足可抵御追 魂七煞的围攻在百招以上,但你却在出手一击中,全力施为,以阴柔之劲,施展阳刚反击, 至内力还未开始循转,已然无以为继,几至为敌所乘……”   “是!小侄也想通了这个道理了。”   王彤点点头,目光一掠赵保、陈宏,道:“你们也要记着,宫廷刀法,本是以伤人为主 的实用武功,以诡变胜敌,尽量避免和人硬拚内力,需知,内力耗尽,再精奇的刀法也难见 威力,敌众我寡,要尽量利用任何对我有利的形势,一动上手,他们就不会让我们有喘息的 机会。”   赵保、陈宏,恭谨受教。   王重山心中有很多疑点,正想开口询问,小沙弥已带着三个大和尚,送上了晚餐。   精致的素斋,摆满了一座方桌,勿怪要动用三个大和尚一起送来了。   小沙弥对王彤躬身合掌,道:“诸位施主请进晚餐,家师不奉陪了。”也不待王彤说 话,转身就走了。   王彤当先举筷,道:“大家吃吧!”   “老和尚冷漠得不近人情……”王重山说:“但这一桌精致的斋菜,又像是接待上 宾……”   “不错,这是相国寺中最好的席,诸位都是主持方丈心目中的贵宾。”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及膝的灰衫、足着增履的年轻和尚,已站立在厅门口处。   灯光下,王重山看那小和尚面如锅底,黑的透亮,双目中神采照人,只是那袭灰衣,长 衫不像长衫,袈裟又不像袈裟,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师父请进来坐……”王彤阅历丰富,一眼已瞧出这小和尚不是等闲人物,站起身子 施了一礼。   小和尚淡淡一笑,道:“小僧命里犯煞,不早不晚的赶到了相国寺,心印师叔正在遣走 寺中僧侣,无暇奉陪,只好派我小和尚先来招呼客人……”   “王彤感激万分,老和尚的恩德,日后必当报答。”   双方面心照不宣,老和尚遣走部分僧众,似是已决心淌这次混水了。   原来,相国寺中,有绝大部分的僧侣未习武功。   黑脸和尚步入厅堂,道:“请坐!请坐!”自己却先在主位坐下。   赵保心中忖道:老和尚面冷心热,倒也罢了,这小和尚竟也如此放肆,统领还未落坐, 他倒先坐下了。   内宫侍卫到处受人奉承,此番身处逆境,顿觉处处受气。   王彤却似全不放在心上,笑一笑,道:“小师父的法号可否见示?”   “小和尚野惯了,连法号都庸俗得不带灵气,统领既然问了,小和尚也不便不说,小和 尚法名七巧……”   “黑罗汉七巧僧,王某早该想到的。”王彤忧苦的神色中绽开了一抹笑容,说:“当真 是失敬了。”   坐在一侧的王重山,突然像被火烧着了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道:“黑罗汉七巧僧, 幸会呀!幸会!小弟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口中说着话,双手抱举,连连打躬,道: “久闻大名……”   “好了,你请坐吧,咱们不来这一套,什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你们武当派倒有小和 尚一个好朋友,名叫白羽,小和尚也不知道这白羽是名字还是法号,但却人如其名,白的像 个大姑娘……”   “白羽师兄是法号,你罗汉僧的大名及事迹,都是白羽师兄告诉我的。”   “那就结了,坐下说话吧!”   “对对对,白羽师兄说过,罗汉僧一向不拘份礼。”   七巧僧一皱眉,道:“王统领,老和尚告诉我小和尚说,你们是跑到相国寺来避难的, 害得我那老和尚师叔,把相国寺会赚钱的和尚,全都造往寺外避难去了。”   “什么叫赚钱和尚?”王重山不解的问。   七巧借微微一笑,道:“你比白脸道士差远了,土豆一个,什么都不懂啊!”   “是啊!小弟一出师,就被二叔揪到皇宫作侍卫了,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这要你黑罗 汉指点指点了。”   “好吧!小和尚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你听着,赚钱和尚就是会念经的和尚,开封府地 方大、法事多,相国寺又有名气,一年到头法事做不完,帮我师叔老和尚捞了不少银子。”   “我懂了!”王重山微微一笑,道:“他们整天忙着念经,没时间学功夫。”   “行!你小子一拨就转,我看开此事了,你也别干什么内宫侍卫了,咱们找到白脸小道 土作伴,我带着你们闯江湖去,朝渡穷山恶水,夜宿杏花江南,两袖清风,一肩明月,目睹 千奇百怪,好玩得很哪……”   王重山悠然神往地道:“我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王彤长长叹息一声,道:“好!这件案子一了,我就准你离开。”   “多谢二叔成全!”   七巧僧笑了一笑,道:“玩是好玩,先得保住老命才行,王统领,小和尚帮忙帮到底, 替你找个帮手怎么样?”   王彤道:“老和尚主持了相国寺,好像没有收过传授武功的弟子……"”相国寺有一百 多名和尚,学过武功的只有十个人,而且全是三脚猫的把式,巡夜值更、抓抓小偷还可以凑 合,要他们拿家伙和高手过招,那就是叫他们去送死了……”   七巧僧神秘的笑了笑,又道:“不过,小和尚却知道相国寺中还有一位高手……”突然 住口不言。   王彤急急问道:“在哪里?”   七巧借抓抓光脑袋,道:“小和尚虽然口没遮拦,没大没小的胡诌,但我那老和尚师叔 真的生气起来,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王彤等四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七巧僧接着又说道:“这是心印师叔的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那个人的武功却 相当高明。”   王重山道:“比你如何?”   “不在小和尚之下……”   “那倒真是一个好帮手……”王彤道:“你就尽管说吧!要是老和尚怪罪下来,一切由 我来承担。”   “一句话!那个人就关在东厢房里,你只要放他出来就行了,小和尚保证能说服他帮我 们拒挡强敌。”   王彤心中一动,忖道;黑罗汉七巧僧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那人既有很高的武功,什么 刑具才能锁得住他?别要是心印大师的生死大敌,我去把他放了,那岂不是替老和尚留下后 患,那就得不偿失了。   心中念转,口里却问道:“他带的是什么刑具?是否受伤了?”   “没有刑具……”七巧僧道:“锁住他的是一把心锁,你只要帮他打开心锁,他就可以 离开东厢房了。”   王彤道:“这心锁要如何才能打开?”   “容易得很,你推开木门……”七巧僧放低了声音,道:“告诉他:南海龙遁,北凤孤 飞,他就会出来了。”   以王彤阅历的丰富,沉思了良久,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皱皱眉,道:“小和尚,能 不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七巧僧苦笑一下,道:“老实说,我也不大清楚,你不肯去,那就算了,小和尚已经饿 得前心贴后心了,咱们吃饭吧!”   王重山道:“黑罗汉,我去行不行?”   “好啊!你小子不怕日后麻烦,那就去吧!不过,话可又说回来了,日后的麻烦可能有 解决的法子,总比今晚上就丢了老命好些。”七巧僧微微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 是么?”   “说得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去叫他出来。”王重山站起了身子,直奔东厢。   王彤想阻止,但却又强自忍下。   七巧僧摇摇头,道:“老狐狸难斗,还是年轻的朋友容易上当。”   王彤笑了笑,道:“七巧僧果然是诡计多端,我这头老狐狸也被你耍得晕头转向了,究 竟是怎么回事?”   “佛日:不可说,不可说,因为他们已经过来了。”   果然,王重山带着一个三十左右的青衣人,缓步入厅。   七巧僧道。“两位快请入席,小和尚已饿得没有气力说话了。”   当先举筷大吃起来。   王彤暗道:小和尚说的也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填饱肚子、渡过今夜之危,再作 计较。也跟着大吃起来了。   包括那青衣人在内,似是都很饿了,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一片举筷进餐之声。   七巧僧先举筷,也先吃饱,一抹嘴,望着那青衣人道:“你什么也不要问,先帮忙打一 架,打完架再问不迟。”   那青衣人点点头,道:“我都知道了。”   这一下,七巧僧可也愣住了!   但他立刻又明白了,那两句暗语可能已交代了许多事,于是,轻咳了一声,道:“那更 好了,你也该尽心尽力帮人家打这一架了。”   青衣人目光打量着王彤、赵保、陈宏一阵,忽然离开坐位,盘膝席地而坐,闭目调息起 来,似是要争取时间,养精蓄锐,准备全力帮忙。   王重山低声道:“小和尚,我……”   “现在时间宝贵,快些打坐调息,老和尚打探到的消息是,敌势强大,今夜这一战,不 死也得脱层皮……”   只听一声佛号传来,道:“相国寺已被人暗中包围了。”   心印大师手中提着禅杖、戒刀,行入厅堂。双目盯在那青衫人脸上,瞧了一阵,摇摇 头,自行落坐进餐。   敢情,这位老和尚还未吃饭。   七巧僧低声对王重山道:“不得了,心印师叔十几年没有用过的家伙,都取出来了,今 晚的场面定然相当热闹,你脸上隐现倦容,快坐下调息一下。”   这小和尚口舌似刀,但心细如发,对朋友关怀得很。   王彤叹口气,道:“老和尚!拖你下水真是不好意思,若逃脱过这一劫,我……”   心印大师白眉耸动,接道:“出家人交友不慎,只好认了,舍弃这具臭皮囊,早得解 脱,但相国寺却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放心,只要我有三寸气在,保证把你这座相国寺修得金碧辉煌。”王彤说:“但自我 入寺以来,你一直都拉着脸,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你可知道我是跟谁对上了?”   “马巡抚、赵二堤,对不对?”   “你……你……好啊!你不是早已不问江湖是非了,怎么消息还如此灵通?”   “河南总捕头韩涛夜入相国寺中求救,我和尚虽有点身价,但富不跟官斗,只好仔细查 看了他的伤势,竟是被‘六阴绝脉手’所伤,这种武功源出西域魔教,怎会出现中原?他告 诉老和尚,是马巡抚下的手,确实让我吃了一惊,堂堂一省巡抚会是魔教弟子?……”   “这么说来,他劫走三公主的事,更是早有预谋了?”   此事果然尚未传入江湖,连七巧僧也不知道,听得圆睁了一对大眼睛。   “大概不会错了,只是还未找到明确的证据,韩涛的伤势如何了?如能得到他相助,至 少可以阻止马、步两军不为马文中所用。”   “老和尚无能疗治韩涛的伤势,但却把两粒少林寺的小还丹送给他,韩涛和老袖相约, 彼此守密,等待机会。兹事体大,老和尚找不到证据,也不便贸然去告诉别人,只好传言, 要小和尚来此听命,谁知他居无定所,一拖四个多月……”   七巧僧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啊!今天刚到,就赶上了今晚的连台好戏。”   “你认为好玩啊!马巡抚早已在开封府地面上集结了很庞大的实力,何况,魔教中武功 怪异得有些迹近邪术,极难对付,老袖虽然有了些准备,但不知是否有效?今夜一战,只好 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王彤本想提出追魂七煞,和马巡抚借练兵之名,可能在训练魔教弟子,但想到说出来徒 乱人意,只好忍下不说。   当然,对今夜一战的危恶可怕,又增加了几分忧虑。当下一改话题,道:“我已一日夜 未得休息……”王彤说:“先调息一下,恢复体能,才好全力迎敌。”   “好!你们都利用这段时光,坐息一下,老和尚替你们护法。”   七巧僧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倦意,听说来的是魔教中人,哪里还敢大意,立刻盘坐调 息起来。   事实上,在王彤的暗示之下,赵保、陈宏都在盘坐调息,使真气在经穴中流动。   心印大师掩上了厅门,熄去烛火,面门而坐,身前放着禅杖、戒刀。   禅杖是沉重的兵刃,使用者大都是一杖随身,这老和尚却多了一把戒刀,想来,必是有 特殊的造诣。   大厅上虽然坐了七个人,但却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   院中的白杨树,在秋风侵袭下,落叶飘飞,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冬夏轮转,物换星 移,白杨树也脱落去黄叶,凝聚起生命力,以抗拒迫近的霜雪严寒,便于来春再吐新绿。   大自然中潜伏了冷酷的考验,也含蕴了转化的新机……。   天交二更,相国寺外的夜市吵杂声,传入了幽静的寺中。   今夜的相国寺,僧侣大都离去,十室九空……。   微闭着双目的心印大师,突然睁开了眼睛,夜暗中,可见两道暴射而出的神光。   王彤。七巧僧、王重山等,也相继由坐息中清醒过来。   因为,杂乱的步履声,清晰的传入厅中。   来人的活动明显而且大胆,心中似无顾忌,并且十分的笃定,他们就藏在韬光养晦堂的 大厅中。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六 回 身陷重围   果然,一个威重的声音传了进来。   “相国寺是天下名刹,大师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有道高僧,我希望大师不要 卷入这种俗风事务之中,影响到大师数十年清修的声誉。”   王彤低声道:“听得出他是什么人吗??   “听不出来,老和尚已经十年没有离开过相国寺了。”心印大师摇头道:“如不是他偶 然入寺,老和尚完全不了解寺外的任何事情。”老和尚心思缜密,未说出韩涛的名字。   “我知道他……”七巧僧道:“他叫鱼化龙,是洞庭湖的总寨主。”   “洞庭十八寨的总寨主不是钱老爷子钱君山么?怎么换了个姓鱼的……”王彤道:“三 年前,我还见过他。”   “钱君山在一场公开的决斗中,被姓鱼的杀了……”七巧僧道:“姓鱼的就继任了总寨 主的位置。”   王彤叹息一声,道:“过去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不错啊!鱼化龙突然出现了在江湖上,杀死了钱君山,一夕成名、”七巧僧道:“没 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出身?”   只听鱼化龙的声音,道:“我们已知大师就在厅中,何故置之不理,再不作声,莫怪在 下放火了。”   王彤霍然站起,心印大师却迟到一侧,显然有让路之意,大概老和尚真的担心对方放起 火来。   打开厅门,王彤缓步而出。   赵保、陈宏分随两侧。   七巧僧一拉王重山,紧随着行出大厅,站在王彤身后。   步出厅门,王彤立刻为之一怔!   只见长草及膝的庭院中,已经井然有序的站了几十个人了。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手中执着一把长逾五尺的斩马刀,厚背宽面,至少有三十斤以上的 重量,单看兵刃的气势,就足以寒人之胆。   “阁下是……”   王彤目光转动,发觉除了庭院中的敌人之外,两厢屋面上也布守有人,一色的黑色劲 装,手执长刀,暗中估算一下,单是目力可见的,应该在五十人以上,果然是大举来犯。   “你就是摘星手……”身材高大的人打断了王彤的话。   “不错,区区正是王彤,阁下的大名,怎么称呼?……”   “我是谁不重要了!”一扬手中的斩马刀,道:“因为,今夜我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 人能活着出去。”   王彤心中忖道:老和尚说的不错,今夜能否脱出围困,留下性命,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了。看样子,他们设计的很精密,动员人数之众,实力之强,恐非我们几人之力能够应付的 了。   “鱼化龙,洞庭十八寨的总寨主,身份何等崇高……”七巧僧冷冷地道:“为什么不敢 说出来呢?”   “你是相国寺的小和尚……”鱼化龙目光凝注到七巧僧身上,笑道:“出家人六根清 静,别管这种江湖上杀杀砍砍的事,快请离开吧!”   “他不是相国寺的和尚,是江湖上有名的黑罗汉。”站在鱼化龙身侧的一个蓝衣文士, 低声的说出了七巧僧的身份。   “失敬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黑罗汉……”鱼化龙微笑道:“罗汉也罢,金刚也好,今 夜的事和江湖上的恩怨无关,小师父何苦淌入混水呢?”   七巧僧笑道:“怎么,是劝我小和尚离开这里?”   “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佛门无嗔念,小师父如愿离开这是非之地,在下保证,咱们以 礼送行。”   鱼化龙看上去高大粗豪,但他修养之好,处事之冷静、圆熟,实是一位极具智谋的人 物。   王彤还真的有点担心七巧借被对方说动,但又不便出言阻止。   事实上,七巧僧和他王彤全无半点关连,小和尚来此助一臂之力,完全是看在老和尚的 份上,见机退走,也没什么不对!   “就让我小和尚这样走么?”   那蓝衣人冷冷地接道:“见好就收吧,黑罗汉!今晚这个局面,你应该看得很清楚,现 在你看到的人只不过是十分之二三……”   七巧僧笑了笑,道:“怎么?要吓唬我啊!小和尚我是吃米、吃面长大的,可不是被人 吓大的。”   鱼化龙一挥手,阻止蓝衣人再接口,笑了笑,道:“小师父,你有什么条件?只管请说 出来吧!”   情势逐渐明显,今夜一战的领导人物应该是鱼化龙了,至少,第一波的攻势,由他指 挥、率领。   七巧僧微微一怔,忖道:江湖传言,鱼化龙一向脾气暴躁,怎会有如此好的耐性,个中 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老和尚和王统领的计划,并无撤离此地的打算,准备是死守此地,全 力抗敌,等待援兵,也许拖延时间对他们有利,但晚一刻动手,对我方又何尝不是有利的 呢?   黑罗汉心中明白,这韬光养晦堂看起来最不起眼,其实整个的建筑全都是黑灰色山石砌 成,坚固无比,利用形势,以寡御众,是最理想的地方,室中又无可燃之物,对于放火攻上 并不会怎么样。   但闻鱼化龙笑道:“小师父,可以提出你的条件了?”   七巧僧道:“我说出来,你一定能办到么?”   “不一定……”鱼化龙道:“不过,只要不太苛刻,一定有商量的余地。”   突然,王彤接了一句:“鱼总寨主好大的口气,今晚上的事,你当真能作得了主?”   鱼化龙对七巧僧十分客气,但对王彤却不假词色,冷冷说道:“王彤,你最好留点精 神,盘算一下你自己的身后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赵保怒道:”洞庭水寇,落草湖 匪,好大的胆子……“   王彤也表现出无比忍耐的工夫,拦住了赵保,笑道:“鱼总寨主从迢迢千里之外,赶来 开封,必有目的,别人能给予鱼总寨主的,王某相信亦可办到,也许,别人不能给予鱼总寨 主的,王某或可代求圣上恩赐。”   这是很诱惑的话,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双方都展开了挑拨——心战。   哪知鱼化龙竟不再理会王彤,却望着七巧僧道:“小师父,带着心印大师一起走吧!鱼 某人愿意奉赠白银参万两,两位找一处名刹驻锡,参悟大乘佛法,不难成一代圣僧,何苦留 恋这是非屠场,沾染血腥。”   七巧僧心头震动了一下,忖道:这粗壮大汉如此的细腻有致,不像出身草莽,倒是和我 小和尚一样,外粗内秀,不可轻视,不妨和他斗斗心机了。   心中念转,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鱼施主语念禅机,小僧如梦初醒,厚赐却之不 恭,小僧这里拜谢了。”   深深躬了一礼。   王重山怔了一怔,忖道:看样子小和尚竟然认真了。不禁心中大急,吼道:“喂!黑罗 汉,你这算什么嘛?”   “人各有志,岂可勉强,鱼施主语意中肯,有如暮鼓、晨钟,小僧已跳出红尘,岂可再 沾杀孽。”   “哼!三万两银子,买去了你一颗佛心,那有何难……”王重山道:“咱们再多出一点 就是。”   鱼化龙伸手由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笑道:“小师父,拿去吧!   银两只多不少,足够你盖上一座禅院,一生享用不尽了。“   七巧僧大步行去,接过银票,竟然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道:“鱼施主,你多付了八千 两银子。”   鱼化龙一挥手,道:“相逢就是有缘,多一些何妨。”   “阿弥陀佛!小僧拜别。”转身向外行去。   鱼化龙呆了一呆,道:“小师父!心印大师呢?何不结伴同行。”   “小和尚是小和尚,老和尚是老和尚,小和尚如何能管得了老和尚,告辞了。”大步向 外行去。   两个青衣大汉突然一横身,阻挡了七巧僧的去路。   “闪开!”鱼化龙冷冷的喝道:“违令者死!”声音很大,全场中人人都听得清清楚 楚。   两个青衣人如斯响应,退回原位,让开了去路。   七巧僧大步行出韬光养晦堂的圆月院门。   王重山大叫道:“失望啊!失望啊!见面不如闻名矣,黑罗汉竟然是如此地贪财……”   王彤喝道:“闭嘴!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赵保、陈宏虽未说话,但目中的愤怒、歧视,尤过王重山。   鱼化龙神色平静的高声叫道:“心印大师,鱼某不愿惊扰佛驾,一直列队恭候,敬望大 师体念鱼某一片虔敬之心,早离此地,鱼某语出至诚,还望大师俯察。”   王彤震动了,鱼化龙早已完成了包围,却迟迟没有动手,难道真是为心印大师和七巧僧 不成?他和佛门中有何渊源,如此敬重佛门子弟。   以王彤的丰富阅历,竟然瞧不出鱼化龙有矫饰之色。   心印大师没有回答,也没有走出厅门。   那蓝衣文士抬头望望天色,低声道:“总寨主,已近三更,咱们已晚了一刻时光。”   鱼化龙叹口气,高声说道:“大师,请恕鱼某放肆了!”   突然,他飞身而起,冲向厅门。   赵保长刀一挥,一式“雁落平沙”,横里斩出。   鱼化龙右手斩马刀向前一推,迎了上去,那么沉重的刀,他只用一手挥出,轻捷灵巧, 快如闪电,赵保想避开刀势,已是来不及了。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双臂顿感一麻,手中长刀也被震得反飞回去,几乎脱手,但鱼化龙 的斩马刀却顺水推舟般,疾斩而下。   这一刀并不诡异,只是掌握了刀势变化,而致使为致命的一击。   赵保在一刹间,连想了三招刀法,只是收刀不及,无法应变。   王重山的长剑“天外来云”,一缕剑风疾刺而至,点向鱼化龙的右腕。   这就逼得鱼化龙不得不沉腕变招。   赵保死里逃生,退了三步,低声道:“统领,姓鱼的刀势沉重,不可硬接。”   “退入大厅中,守住大门右侧……”王彤一面答话,一面取出了一副鹿皮护腕。   这护腕宽约三寸,外面是精钢打成的长条形钢片,扣在双腕上,可以封架敌人兵刃,而 且内藏机簧、银针,是一种极具巧思的厉害暗器。   这是王彤就任了内宫侍卫统领之后,深感保护皇帝安危的责任重大,有别于江湖上盛名 之争,聘请了巧手工匠,设计了这么一副护腕,以备不时之需。   今夜,情形特殊,为王彤生平未曾遇到过的强敌险境,准备尽出八宝全力一拚了。   王重山剑走轻灵,以巧制力连攻了三剑,才算把鱼化龙迫进之势阻止,也避开了鱼化龙 含蕴着强大力道的斩马刀。   但也激怒了鱼化龙,突然大喝一声,斩马刀横扫千军,抢出了一道长虹般的刀光,平斩 过去。   这一刀威势奇大,不但逼得王重山退回厅内,也把王彤逼入厅门,几个由两侧冲上攻击 王彤的青衣大汉,也被逼得退了下来。   天上无月。   夜色迷蒙。   大厅内一片黑暗。   王彤低声道:“大师,鱼化龙豪勇无匹,刀势沉重……”   “所以,我才暗中传言,把你们召回厅中,据险防守,先挫一下敌人的攻势再说。”   王彤原本想说明,要先杀了鱼化龙,但话被心印大师接了下去,也就忍下不说。   刚动手就击杀鱼化龙,也许可以一挫敌势,但亦将引来马文中更强大、更为恶毒的攻 势。   需知,他这设计是借用对方兵刃,击中在护腕上钢片之力,震动了强力的机簧发出暗 器,相距不过在尺许之间,一旦出手,敌人绝无避开的机会,实在是伤人的利器。   当然,这也是王彤从未用的克敌之秘。   鱼化龙勇冠三军,仗凭刀重力猛,一直当先抢攻,此刻,刀光护面,直向厅内冲来。   突觉,金凤扑面,一股强烈至极的劲道,直压下来。   鱼化龙举刀一封,迎了上去。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鱼化龙顿感刀势受阻,被一件粗重的兵刃封住,紧跟着一道寒光横 斩而至。   这就不得不通得鱼化龙向后疾退,冲入厅门的高大身躯,又退出了门外。   是的!心印大师出手了,禅杖封开斩马刀,戒刀逼退了鱼化龙。   这时,那蓝衣文士低声地说道:“总寨主,敌人隐于室内,夜色幽暗,敌情不明,总寨 主身担大任,不可涉险。”   鱼化龙冷哼一声,道:“燃起火把,冲进去!”   “请总寨主一旁掠阵,察明敌情之后,再出手不迟。”   鱼化龙点点头,退后六尺。   蓝衣文士立刻举手一挥,道:“燃起火球,投入厅中,第一线全力抢攻。”   果然是早有了攻势的设计。   但见火光闪动,亮起了十团火球。   敢情,不是火把,而是以松油、棉花制成的圆形火球。   王彤低声道:“尽量对挡火球,别让它投入厅中。”暗提真气,运集掌力,蓄势以待。   同时,借火光查看了敌人的形态。   王彤目光锐利,发觉散布在庭院中的人,都穿着深蓝色和青色的劲装,似是由两股力量 合于一处,使用的兵刃也各不相同,有刀、有剑、有判官笔、链子枪等。   但站在屋面上的人却全穿着黑服,手中兵刃也一样,是带有护手钢圈的长刀。   这原是中原很少见的长刀,执刀人的右手全在一个圆形的护手圈内,保护了握刀的右手 和三寸手腕,不为敌人兵刃所伤。   那一直静坐未动的青衣人,突然叹口气,道:“刀有护腕,内藏匕首,号称子母刀,是 西方魔教的标准兵刃,想不到他们已侵入中原,开封府中竟有如此多的魔教弟子。”   原来,那屋面上又有了很多黑衣人出现,东、西两厢加起来,足足有五十人之多。   王彤心中一动,还未来得及问话,敌人攻势已经展开,十枚火球流星般投向厅中,四个 蓝衣人紧随火球冲了过来。   王彤双掌齐挥,打出了一股强烈的掌风,两个当先飞入厅门的火球,被他震击的反弹出 去。   王重山、赵保、陈宏,刀、剑并出,左、右施袭,各挡住一枚火球。   但,仍有三枚火球飞入了厅中。   这些火球燃烧力很强,不易扑灭,如被撞碎,更是火花四溅,满室火焰,不但室中情势 一目了然,而且变成了敌暗我明,失去了利用夜暗以少御众的屏障。   但见那盘膝而息的青衣人,突然飞身而起,迎向火球,左、右双手各接一个,反掷出 厅,同时右脚抬起,踢出了另一枚火球。   他用的全是阴柔之力,熊熊高烧的火球,竟然全无损伤的飞向敌人群中。   四个疾冲而至的蓝衣人,先被火球一挡,不得不停下身子让避火球。   但这已给了王彤制敌先机的机会,人影疾掠而至,双手齐出,扣住了两个蓝衣人的腕 穴,猛然一甩,活生生的把两个蓝衣人抛出了一丈多远。   “好!摘星手名不虚传……”蓝衣文上突然欺身而上,手中一把摺扇,呼地展开,竟然 当作单刀施用,刷刷刷连劈三扇。   王彤以擒拿手和掌法享誉武林,造诣极深,护腕上的连结钢片又可以封挡敌人兵刃,使 得点穴截脉手法,更能发挥出制敌的变化。   那蓝衣人手中的摺扇,虽然攻势凌厉、极尽变化之妙,但王彤在动手五招之内,已找出 了对方的破绽,制服对方易如反掌,但王彤却保留了胜利,战了个不胜不败之局。   他隐藏了实力,但表面上却和那蓝衣人打斗的十分激烈,人影交错,把厅门完全挡住 了。   这就使得庭院中的人,无法把火球投入厅中,一直保持了厅中的夜暗、隐密,但却把庭 院中的敌情形势,看得十分清楚。   敌人分成了三行纵队,已分站了三个方位,以衣服颜色区分,各成一队。   这些江湖中的草莽人物,在手势挥引之下,能够迅快的排成了队形、阵势,看得王彤大 大的吃惊。   他暗暗忖道:这不是江湖中人,而是训练有素的超级军队了,看来,他们即将展开的攻 势和江湖中的围杀不同……。   但闻鱼化龙高声说道:“陈平,退下来吧!如若王彤要施展毒手,你早就死伤在人家的 掌下了。”   果然,鱼化龙早已瞧出了王彤故意手下留情。   陈平摺扇疾挥,攻出了三招,逼得王彤攻势一缓,闪退五尺,高声叫道:“姓王的,告 诉我,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王彤淡淡一笑,道:“阁下心中明白,我们秋色平分,要说王某占先,区区可不敢称 美。”   陈平凝神思索,良久不言。   原来,王彤想拖延时间,所以和陈平动手时,表现出全力迎敌的打法,给陈平的感觉 是,两人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鱼化龙冷冷一笑,道:“陈兄,不相信兄弟的话,亦无所谓,不过,鱼某人要陈兄退下 来……”   “理当从命!”   陈平疾疾的向后退了五大步。   鱼化龙高声说道:“心印大师!鱼某人再进一言,这是一场拚命之战,不杀王彤,誓不 罢休,大师如前退出是非之争,现在还来得及。   一直不肯开口的心印大师,突然叹息一声,道:“鱼施主的好意老袖心领了,在劫者难 逃,施主请放手施为吧!”   “好,化龙已尽心力,大师自己珍重了!”右手一挥指向厅门。   那赤手接下火球、不虑烫伤的青衣人,突然低声说道:“小和尚要人转告我:南海龙 遁,北凤孤飞。这件事是真是假?”   心印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老衲已十年没有离开过相国寺一步,知道的,都是十年 以前的旧事……”   “好!我再请教一事,那姓鱼的一直劝你和黑罗汉离开这里,对你们这些空门中人,似 有一种偏爱,是何道理?”   心印大师苦笑一下,道:“心有所系,形之于外,个中必有原因,但什么原因?就非老 衲所能明白的……”   语声一顿,接着又道:“他们这番攻势一旦展开,必是凶险绝伦,老衲近十余年禅坐下 来,已稍具观察气机之能,这一帮人都是死士……”   青衣人抬头看去,只见三行敌人,缓步向前行来,黑衣人居中,蓝衣、深青分据两侧。   他们的攻势不快,但步履稳定,手中的兵刃闪烁着寒光。   这时,鱼化龙已下令弃置火球,却燃起了四支松油火把,照得庭院中一片通明。   王重山低声道:“陈兄、赵兄,请守护左翼。”当先行上一步,守在王彤的右侧。   四个人堵住了大厅门口。   青衫人冷说道:“三位,这不是帮忙,而是自乱阵步。”   王重山目光一转,果然不错,四个人并排一站,确有点施展不开。   但闻工彤大声喝道:“退回去!”人却飞身而起,迎向第一波攻势。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王彤以护腕钢片接下了三柄刀刃,连串飞闪的火星中,三个攻 来的敌人,突然一个倒翻,退了回去。   但第二波的攻势,连绵而至,攻出一刀,立刻退下。   那是全力挥出的一刀,三个人手中的兵刃虽然不同,但结合却十分紧密,以中间黑衣人 的攻势为主,左、右蓝衣及青衣人为辅,三件兵刃构成的攻击,除了硬接之外就只有向后退 避,让出厅门。   王彤一连接下了十波攻势,手臂已被震得微微酸麻。   这是一种激烈的强攻,每人一招,不恋战、不逞强,是一种久经训练的高手。   王重山长剑一摆,准备接替王彤下来,让他休息一下,却被青衣人给拦住:“武当剑法 以轻灵为主,不适宜这种打法……”   语音一顿,一伸手,取过心印大师的戒刀,又道:“老和尚,戒刀借用一下如何?”   口中虽然说的客气,但取刀的气势,却是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   王重山心中忖道:这青衣人年纪不大,似是小和尚的朋友,但对老和尚却也平辈论交, 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物。   这时,那青衣人已替换下王彤,戒刀挥动,挡住了三行纵队的攻势。   这青衣人独坐幽室,如老僧入定一般,黑罗汉说他被心锁所拘,不知是什么样的心锁? 而两句话却又能使心锁自开,行出室外,帮忙拒挡强敌,黑罗汉说他武功高强,不知高强到 什么程度?   只见他戒刀翻飞,幻化作一片刀光,完全把厅门封了起来。   耳际间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全被封挡在刀光之外。   这刀法的绵密神奇,连王彤也看得怦然心动,低声说道:“大师,这年轻人的刀法很高 明。”   “是,风雷十八刀,以威猛见称武林,如运转到至高的境界,刀法能如法轮转动,刀刀 相生,泼水难入,但又不用太耗内力……”心印大师说:“是刀法中的极品上学,对付这等 群攻,是最有效的一种刀法了。”   “风雷十八刀!”王彤有些吃惊地道:“他是风雷刀薛老人的弟子?”   “是孙子,刀公子薛百胜。”   “这就难怪了!”王彤说道:“久闻风雷刀法,为百年来刀法中第一奇学,今日果然是 大开眼界了。”   那绕飞于厅门之外的刀法,愈来愈见急快,一刻工夫之后,已经不见人迹,只见一片刀 光转动。   突然,一声雷震的大喝传了过来:“住手!”   轮转不息的攻势,突然间停了下来。   薛百胜也收住了戒刀。   鱼化龙厉声道:“风雷刀薛老人的门下,几时也和姓王的搭上了?……”   薛百胜冷笑一声,道:“只是受人传讯之恩,聊以回报,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却是和 我无关。”   鱼化龙道:“阁下是……”   “薛百胜。”   “刀公子薛百胜,鱼某人久仰了!”鱼化龙挥挥手,道:“你挡拒住我们九十次的攻 势,这传讯的情谊,也该报答完了吧!”   “还没有……”薛百胜道:“我答应帮忙一夜,天一亮我就离开,那时,你们之间的死 活,就和我完全无关系了。”   鱼化龙道:“只可惜,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你薛公子这份面子……"”那就没有办法 了。“薛百胜道:”在下说过的话,一向不会更改。“   鱼化龙道:“这么说来,只好得罪了。”突然一上步,斩马刀迎头劈下。   薛百胜举刀一封,双刀相触,只响起一声轻微的脆鸣,两柄刀竟然粘在一起。   原来,鱼化龙暗运内功,集聚刀锋之上,使刀上力道重逾千斤,缓缓向下迫压。   薛百胜感受到那沉重的刀势,但已无法闪避,只好运劲抗拒。   这就形成了一场比拚内力的决斗,任何巧妙的变化都无法施展出来。   鱼化龙天生神力,再加上深厚的内功,刀公子舍长取短,立陷危境,只见手中戒刀,缓 缓向下沉落,一件青衫也全被汗水湿透。   一眼之间可以瞧出来,他是真的陷入了危急之中,如若无法摆脱这要命的一击,即将是 一个轻则受伤、重则殒命的结果。   王彤正想出手,挡开鱼化龙沉重的刀势,忽见一根禅杖,横里飞来,敲在斩马刀上。   那一敲之力,十分强大。   鱼化龙手中的斩马刀,竟然偏开了两尺,薛百胜趁势收刀而退。   不用回头看,鱼化龙已知道心印大师出手了,那沉重的兵刃,强大的劲道,厅中三人, 只有心印大师能够办到。   “鱼某对佛门中人,有一份特别诚敬,那是源自一段往事,请大师不要破坏了留在我心 中的诚敬。”   “鱼施主是否能暂时退出此地,五更之后再来……”   “那时,大师就不再干与此事了?”   “是!鱼施主大概也看出今夜的形势了,如若王施主不求有功,刀公子全力配合,再加 上老袖这支禅杖,凭险固守,施主要想攻入这座大厅,只怕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不错!适才一杖,已见功力,但五更之后呢?”   “施主可以进入这座大厅中了。”   “他们不再抵抗么?”   “我想是不会了,至少,老袖和刀公子不会再出手抗拒了。”   “大师望重一方,鱼某人相信得过,不过,王彤可能还有些不服,鱼某只想让王彤见识 一下,什么叫不畏死亡的勇士,也许更能使大师化解劫难、心愿得偿。”   回身行出了十步,道:“必杀!”   一个黑衣人,应声冲了上来。   赵保看来人只有一个,横刀迎了上去。   黑衣人也不答话,扬手一刀,刺了过去。   赵保身躯微闪,横里一刀斩去。   这一刀攻所必救,那黑衣人至少应该先封住对方刀势,再抽刀攻敌。   哪知黑衣人理也不理,也不退,猛力向前一冲。   这是万万料不到的事情,黑衣人不要命了。   赵保钢刀一闪,人头飞起,一颗脑袋飞出一丈多远。   但那黑衣人的一刀,也扎在赵保的左肩上,洞穿而过。   一命换一刀,一死一伤……   鱼化龙一挥手,人手退出了十步,但仍把大厅团团围住。   王彤等看呆了。   王重山暗暗忖道:这是什么武功?完全不计本身生死,只求伤敌。   宫廷刀法,贵在凌厉,刀刀取人要害,以抢先机,但如碰上了这种舍命的死士,不论如 何凶厉的刀法,也难收克敌制胜的效果。   陈宏扶下赵保,拔出肩上钢刀,低声道:“赵兄,伤的如何?”   赵保疼得一头大汗,但仍咬牙苦忍,道:“伤疼可以忍受,但不知这条左臂是否已废 了?”   陈宏取出金创药,替赵保包扎伤势,道:“伤的虽然不轻,但还不致残废。”   王重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招剑法,能够致敌于死,而又不会留下空隙,伤在对方刀 下。忍不住低声道:“刀公子是刀法行家,能否有两全之策,既伤敌又可自保。”   “我能杀了他而自己不会受伤,但这种人,一次我只能对付两个,如果他有三个人攻上 来,而且,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在下也无法逃过一场劫难。”   “这么说来……”王彤道:“这是无法破解的刀法了。”   “不知道!但本公子就无法破解三个不要命的刀客合力的攻势。”   “我看,我也不能……”王彤叹息一声,道:“围在四周的敌人,不下百名之多,如 果,他们人人如此的勇猛,我们大概只能支持一刻工夫。”   心印大师道:“所以,今夜一战,无法硬挤下去了。”   “可是……”王彤道:“破围而出的机会,更为渺小了。”   “有鱼化龙这样的敌人在场,我们胜算不大。”   适才两人一招硬拼,已使得刀公子的傲气尽消。   心印大师道:“咱们只守厅门,只要配合得宜,撑到天亮,并非太难,问题是天亮之 后,是否一定可以解围呢?”   “对!”薛百胜道:“天一亮,我就离开……”目注王重山又道:“天亮之前,在下与 诸位生死与共,天一亮,咱们就恩义两清。”   “照计划的时间,他们应该在天亮之后,赶到开封……”王彤道:“不过,难免有些漏 失,所以,应该以午时计算。”   “那是说午时之前,你们的援兵一定会赶到相国寺了?”   “这要一切顺利才行。”王彤苦笑一下,道:“事实上,我无法证实,他们是否已经收 到了我们的求援信号。”   心印大师道:“所以,你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对,你老和尚定有高明之法,才把我们引来此地?”   “这么说来,你是吃定老油了。”   王彤微微一笑,道:“在场的人,知道你过去在江湖上之利害手段的人,只有我王某一 个,谁不知你从不做冒险之事……”   “哼!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但本性难移,我想你老和尚这份稳健的性格,仍然不会改变。”   “如果,他们把火球浸油,加上干柴,火烧这座大厅,诸位有何良策?”   “舍命突围一途。”刀公子道:“但要火势烧开之前才有希望。”   “你认为有几成逃脱的机会?”   “薛某有七成的把握,别人我就不清楚了。”   “老和尚!”王彤低声说道:“不用卖关子了?如何离开此地,请明说出来吧!”   心印大师笑道:“你们如能激起他们放火,老袖就有离开这里的办法了。”   刀公子道:“开玩笑啊!这座石室不过数十尺方圆大小,火势一起,四周却被封住,如 何走法?难道大师已有火遁本领。”   “火势燃起,也可以掩蔽他们的耳目……”   突然,闭上了双目,不再多言。   王彤沉吟一阵,突然也有所悟。   只听他大声道:“志不同不相为谋,你老和尚这办法,咱们不能接受,王某人就不信, 就那么一两百人真能把我困住。”   突然,伏身捡起一把钢刀,向前冲去。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七 回 险恶阴谋   鱼化龙从小在一座寺院中长大,十二岁才被师父带走学艺,所以,对和尚有一份特别的 尊重,但答应了心印大师之后,深觉不对,却也不便反悔。   此时,忽见王彤向前冲来,正合心意,立刻挥刀迎上。   王彤右手执刀,对挡两个冲上来的黑衣人,左手疾抬,迎向斩马刀。   鱼化龙刀势沉重,王彤接下一刀,整个左臂都麻了起来。   但那强烈的撞击,也震动了机簧,两枚银针疾射而出。   任是鱼化龙武功高强,但在这等近距离内,又全无防备之下,两枚银针一中前胸,一中 右肩。   力道强劲,深入筋骨。   鱼化龙呆了一呆,道:“好歹毒的暗器。”   王彤大喝一声,一刀劈下,震落了鱼化龙手中的斩马刀。   手执摺扇的蓝衫人,急急冲上,扶住了鱼化龙,退了下去。   两个黑衣人却舍死忘生的冲了过来。   王彤已存心要试试这些黑衣死士的威力,一刀快斩,迎面而下。   黑衣人身子一弓,硬向前冲了过来,手中单刀,直搓小腹。   果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王彤左脚飞起,准确无比的踢中了黑衣人的前额,身子也同时横移半步。   刀锋掠过身侧,划破了衣衫。   但那黑衣人被王彤一脚踢飞起来,当场毙命。   第二个黑衣人已直直的冲了上来,一刀直刺前胸。   王彤右手一翻,刀势上撩。   想不到那黑衣人竟然不肯让避,一条右臂被齐肘切断。   但黑衣人的刀势不变,带着一截断臂,划过王彤右肋,割出一条三寸多长的口子,血流 如注。   这等凶狠的打法,使王彤也有些惊怕了,如果再有两个黑衣人攻上来,王彤自知无法应 付了。   就在王彤一怔神间,那断去一臂的黑衣人,忽然一头撞了过来。   双方近在飓尺,王彤让避已是不及,被那黑衣人一头撞在前胸上,人也被撞得倒飞而 退。   王彤内功精湛,借机退回厅中。   两扇沉重的木门,突然掩了起来。   鱼化龙受伤之后,那蓝衫人似已接下了大权,高声道:“在下不似鱼总寨主仁慈,如若 诸位不肯齐刀就缚,在下可要以火攻了。”   王彤一面敷药,一面说道:“那些黑衣死士果然利害,不知他们是如何训练出来的?老 和尚,王某幸未辱命,他们果然要用火攻了。”   “好,诸位!还是小心一些,也许,他们先要试攻一阵,再用火攻。”   王重山、刀公子都被那黑衣武士不要命的打法给震住了,那不是搏杀拼命,而是拿性命 作全力的一击,只要伤到敌人,他们就死而无憾了。   江湖上从没有这样的打法,中原武林中也没有这样的武功。   但见火光闪动,浸油的火球纷纷向大厅投来。   同时,前后四个窗子也同时击破,火球投入了大厅。   心印大师禅杖挥动,挑起火球,投掷窗外。   王重山、青衣人用长剑封闭窗口。   原来,那松油浸过的火球,燃烧之力,十分强烈,不易扑熄,处置不当,就会散落一 地,到处是火。   王彤包好伤势,向外望了一阵,叹口气道:“老和尚,他们已经在室外架起了木柴,大 火已起,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无法逃过这场劫难了。”   心印大师道:“老袖这方外之人,被你拖下水来,我都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你还有什么 好担心的?”   “不行……”薛百胜冷冷地道:“两位可以死,在下万万不能死,我还有心愿未偿,这 次只好变卦了,如若两位今夜能得不死,我欠两位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日后加倍奉还 就是。告辞了!”   心印大师禅枝一横,挡住了去路,道:“你算过没有?冲出去,生离此地的机会有多 大?”   “一半一半……”薛百胜道:“在下如不恋战,逃生的机会很大,何况,鱼化龙又受了 伤,无能再战。”   “那些死士……”心印大师低声说道:“不但受过严格的训练,而且,似是受着一种神 秘的力量所控制,在未得证明之前,我不敢断言,他们是被药物还是其他的方法所影响,使 他们一直保持了一种高昂的亢奋,所以能视死如归。”   刀公子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风雷刀法虽然冠绝一时,但在精神亢奋、全无畏惧的意识下,刀法的威力会受到很大 的损害。”心印大师道:“就算你刀刀取胜,又能杀得几个?他们会找出破绽,把你干掉 的。”   “这么说来,当今武林之世,没有人能够对付他们了?”刀公子虽然口中不服,但已不 再坚持离开厅堂破围而出的计划了。   “那也不是,少林寺的罗汉阵至少可以抗拒住他们攻势,五行剑阵也可以和他们放手一 搏,至于一个人,武功再高,只怕也无法抗拒。”心印大师无限黯然地道:“因为,他们不 怕死亡。”   但见火光大起,堆在厅外的干柴,已被引燃。   大厅内外,已被火势隔绝。   心印大师低声道:“跟我来!”   他们转奔大厅一角,竟然在壁角处,揭开一块方石。   在这么一座禁闭犯过僧侣的地方,竟然有一条地下密道,真是完全出人意外的设施,太 绝了!“   心印大师要王彤等鱼贯而下,自己留在最后,放下石板。   这条密道通到相国寺外一处干了的枯井内,但王彤踏出洞口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味, 立刻晕迷了过去。   醒来时,发觉躺在一间雅室之内。   但最使王彤惊讶的是,室中三张并排而放的木椅上,分坐着燕飞、王重山、马巡抚三 人。   三人坐在一处,实是一件震骇人心的大事,以王彤这样稳沉的人,都为之大吃一惊, 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挺身坐了起来。   人是坐起来了,但用力太大,竟然控制不住,身不由己的冲下了木床,跌摔在地上。   王彤怔住了!   他缓缓的站起,暗中提聚真气,只觉气血滞止,经脉酸疼,心知武功已遭人废去,黯然 一叹,道:“马文中,你好狠的手段,心印大师呢?”   “他们都活得很好,只不过都和王统领一样,暂时失去了武功。”   王彤目光一掠王重山和燕飞,还未来得及开口,两人已抢先道:“我们和统领一样,早 已无反抗之能了。”   “马巡抚,你可以动手了,不过,我相信内宫统领一定会找上你的。”   “我如要杀你,那就用不着见你了。”马巡抚笑道:“再奉告一件事,你的部属已经到 了开封,不过,最好是他们不要发觉什么线索。”   王彤道:“开封府虽然聚集了一些江湖好手,但他们绝对无法和朝廷的大军对抗。”   “是啊!为了防微杜渐……”马巡抚道:“如若他们发觉了什么不利于本抚的线索,那 就只好把他们全都留下来了。”   王彤怒道:“你……”   “我不会再心存仁慈,我会把他们全部处死,当然,也包括你王统领和燕总捕头在内 呢!”   “但消息已泄,你如想一手遮天,只怕是很难如愿。”   “所以,我作了最坏的打算,大军压境之前,我会离开这里。”   马巡抚长长叹息一声,改变了话题,道:“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最想知道的事,然 后,请你作个决定,是敌是友?”   “什么事呢?”   “为什么我们要掳掠了三公主……”   “三公主是不是还活着?……”王彤急急地问。   马巡抚笑笑道:“我明白,三公主如果已经死了,咱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能接见 王兄,这就说明了三公主活得很好。”   “三公主还活着也许还有点好谈,马巡抚就请说吧,王彤洗耳恭听。”   马巡抚沉吟了一阵,才缓缓说道:“三公主匆匆的离开京城,就是我们设计好的圈 套……”   “能把三公主引诱得匆匆上路,离开京城,就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必需要有极大的智 慧才能办到,王某就想不出这种办法。”   “事实上,不是很难,王兄因为不了解三公主,所以感觉到无处下手,我们了解她,知 道她最关心的人和事,只要略施小计,就使她慌急的上路了……”   语音一顿,微微地笑了笑,马巡抚接着又说:“三公主武功的精湛、高明,只怕你王统 领也无法望其项背,所以,我们不得不用点手段……"”既是如此,为什么又要重金礼聘江 千里,追查行踪呢?“   “这的确是一项失策,江千里的追踪之能,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王重山突然 接道:”这么说来,三公主真的在赵二堤府中了?“   “不错,你可能不太相信吧!”马巡抚笑道:“江千里如不是想让你们心服口服,而突 然冲入府中救人,本抚还真有些措手不及呢?说起来,还是你王侍卫帮了大忙。”   王重山暗道两声惭愧,垂下了头。   马巡抚道:“三公主现在我们手中,和你们一样,完全丧失了抗拒的能力,我要杀她,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正题吧!你不杀三公主,真正的目的何在?”   “姓朱的已经得到了天下,西北阳关之外,黄沙万里,那里不适中原军士的生活,土地 贫脊,这些年来,驻扎大军,连年征战,双方都有着很大的伤亡,蒙古勇士虽然擅于骑战, 但族人人口稀少,这场战争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无好处。”马文中道:“如若双方罢战息 兵,朝廷撤回屯住在阳关的大军,蒙古可汗愿为属国,永不再侵犯天朝。”   “事关边防大计,皇上未必会答应撤军。”   “皇上不放心,可以屯兵在嘉峪关……”   “那是说,要皇上让出一大片的土地给你们了,求和的是蒙古可汗,可不是大明朝的皇 帝。”   “王兄,那片土地虽然广大,但对你们汉人是没有用处的,只适合维吾尔族的游牧生 活,中原锦绣江山,图幅辽阔,到处物产丰饶,强占住那片沙漠,浪费了三十万大军……” 马文中沉吟了一阵,道:“这么办吧!那片疆土仍为天朝皇上所有,我们每年奉上牛、羊万 头,战马两千匹,算作租用之资,马某在天朝作官近二十年,事实上,我也有一些向往天朝 的礼义之帮。”   王彤叹息一声,道:“我只是一个内宫侍卫统领,谈这等军国大事,未免过份太多太多 了吧?”   “当今皇上,英明果断,性情刚烈,朝中大臣,敬畏如虎,没有人敢和他谈这些事情, 王兄身居内宫,日夕和皇上相见,就在下所知,他对王兄非常信赖倚重,是方便和他说话的 人选。”   “天威难测啊!……”王彤道:“一旦触怒圣上,那可是满族诛绝的大罪呀!”   “所以,我们掳来了三公主,皇上最喜欢的女儿,王兄居中传话,总不至于触怒天威 吧?”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是不是把三公主交由在下带回京城呢?”   “这一点,王兄会失望的。”马文中冷冷地道:“昨夜一战呀,王兄大概也看到了我们 的实力了。”   王彤道:“说到此处,我倒要请教一事,你马兄的身份是蒙古可汗手下的重臣呢?还是 西方魔教中人?”   “应说两个都是,我出身小西天雷音寺……”马文中道:“但当今的蒙古可汗又是我的 族兄,他也是雷音寺的主持,也就是我的师父,交往很深……”   “这么说来,现今的蒙古可汗也是魔教中弟子了?”   “不是。自从太祖铁木真和丘处机道长结识,拜为国师以来,雷音寺就未再介入蒙古国 事,在下此番东来,只是想消除此场绵延不断的杀戮。”   王彤道:“顺便把魔教的势力,再带人中原武林中来……”   “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但你假公济私,在开封府秘密的训练了一批死士……”王彤道:“难道这不是铁的证 据。”   马巡抚笑了笑,道:“你如果看的仔细,就会发觉,他们都是蒙古的青年,那是我作最 坏打算的资本,当然,我也罗致了一批中原武林同道,但为数不多,原因是有些地方,来自 大漠的回族子弟不宜渗入到各个地方,我需要灵敏的耳目,当今的国君,秉赋强悍,我发觉 了这件事之后,准备下手把他刺死,使新君就位,只要有一个爱好和平的新君,这场绵绵不 断的杀戮,就可以中止下来了,但意外的是我们发觉了三公主……”   王彤道:“三公主阻止了你们暗杀的行动?”   “王兄统领内宫侍卫,罗致了不少人才……”马文中道:“但小西天雷音寺派了十名最 好的魔教高手给我,说句不怕你王兄生气的话,就凭你那些侍卫,是无法阻挡我们的,但三 公主却成了内宫的屏障。”   “三公主有着很高明的武功,你马巡抚又如何知晓呢?”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气……”马文中道:“因为我们也没有想到,直到我们三次入宫行 刺……”   “在下发现过一次,追到礼部的驿馆之中,那一次是你马兄吧?”   “不错,你发现了一次,但三公主却击退了我们三次的夜袭,杀死了我三位师弟,另外 又伤了我们六个人……”   马文中神情冷肃,接着又道:“请王兄注意的是,我们每次行动都是三人一组,三次夜 袭去了九个人,三死六伤,终于使我们发觉了那种剑法,正是四十年前,把西方魔教逐离中 原的剑法。”   “你是说三公主……”王彤震惊莫名地道:“用的是‘回轮剑’法?”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剑法,但剑出必中,不死亦伤,这就逼使我改变方法,我花了三年 的工夫,才查出三公主每年都带一份重礼到洞庭湖去,在一艘画肪上和一位中年妇人见面, 于是,我们安排了一个诱饵,三公主果然上当,在开封府用药物把她制服,当然,我们花了 很多的时间和金钱,才查出了这个秘密……”   马文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道:“详情细节无关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失去三公主这个 保护的力量,必然会心中焦虑,你转达我们的要求时,他会认真的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三公 主仍在我们手中作为人质,对王兄的安全也是一大保障。”   “如若皇上问起三公主呢?”   “告诉他,把常大将军的兵马,撤入嘉峪关之后,双方不能再有冲突,我们会遵守诺 言,年年献上牛、羊、马匹,二年后,我们会把三公主送入京城。”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我如不答应呢?马大人是不是要杀了我们。”   “那倒不会……”马文中冷冷一笑,道:“马某在你们中原国土上,作了十几年的官 了,已深通为官之道,个中阴险机诈,当真是曲折有致……”   一直没有开口的燕飞,突然开了口,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安排一场冤狱,王统领、燕总捕头,都是这件冤狱的要人,你们出卖了三公主, 所以她才会身陷匪窟,证据明确,你们又有口难言……”   “马文中……”王彤急急道:“有口难言是什么意思?”   “你们会变成哑巴……”马文中道:“你们无法争辩,也无法指出那些证据可疑。何 况,小西天雷音寺中的迷魂大法,也会使你们在不自主的情况下招供。”   “这是灭族的大罪啊!……”燕飞大声叫道:“你不能这么做,你可以杀了我们灭口, 不能牵连无辜的妇孺……”   “说起妇孺,我倒想起来了……”马文中问道:“小燕子和他娘,到哪里去了?”   燕飞心中一动,忖道:看样子他很在意此事,我不能让他找出破绽。当下叹息一声道: “他们被江千里带走了。”   “江千里这只老狐狸……”马文中摇摇头道:“果然是滑溜得很,希望他别再回到开封 府来……”   他没有说出江千里再回到开封府,他会如何对付,但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凶狠之气,显然 对江千里敌视极深。   马文中目光凝注在王彤脸上,看了好一阵,道:“心印大师、黑罗汉、薛百胜等,也都 被囚押起来,你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有所决定,现在,我留下燕飞和王重山和你商量,他们都 是身任公职的人,当然知道利害的,两个时辰之后,我来听你的回话。”   站起身子,出室而去。   王彤没有动,他明白自己目前身体的状况,无法和一个强壮的军卒对抗,有所行动,也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两扇厚重的木门,缓缓的关上,但窗外阳光耀目,显然,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房舍,只不 过建筑得稍为坚固一些。   “燕兄,能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么?”王彤低声问道:“咱们离开此地之后,有多少逃走 的机会?”   燕飞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好像在开封府行内,这地方好像是尹知府的公馆, 不过,不出去看一下,无法肯定。”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马文中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若没有把握,最好不要冒险。”   燕飞起身行近窗口,推开窗子,头还未伸出去,一把明亮亮的钢刀,已然出现窗外,一 个全身黑衣的武士,同时现身。   刀光在窗外,闪动出一片寒芒,把整扇的窗子都封了起来。   燕飞关上了窗门,那飞旋的刀光才消失不见。   王彤苦笑一下,道:“我们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   “统领!现在我nl该作何打算呢?”燕飞道:“我们必须在两个时辰内,作一个决定 啊!”   “马文中说的正是,三十万大军常驻大漠,展开了长年搏杀、屠戮,并没有消灭了蒙古 人的抵抗,反而促使北疆、西域的多支回族联成一气,蒙人西移,借大戈壁沙漠的天险,以 阻止天朝大军,这场战争不宜再打下去……”   “叔叔是准备代他传话了?”   “对!”王彤道:“他说的有理,问题是他用的手段错了,这是威胁,皇上神威正隆, 我怕他不会接受。”   燕飞道:“马文中心计深沉,我想他必然有多重的安排,燕某人担心的是内宫中的防卫 力量……”   “这倒不用担心,内官侍卫加上锦衣卫,有一千多人,再加厂卫密探,五城兵马司辖下 的两万精兵,就算马文中把开封中训练的五百名死士,全带入北京,也难对皇上构成威 胁。”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怕的是他们暗中行事,那就有点防不胜防了。”   “三公主身具绝世武功的事,二叔是否知道?”王重山提出了心中之疑。   “我知道三公主会武功,皇上也常和三公主在御书房中密谈国事,但高明到如此境界, 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二叔的意思是……”王重山问道:“马文中并未夸张。”   “应该不会……”王彤道:“虽然我没有和马文中动过手,但小西天雷音寺的武功,怪 异凌厉,奇幻莫测,四十年前,几乎统治了中原武林,马文中一派文雅,全无会武功的样 子,显然已到气神还虚的境界,以心印大师精深的内功,却无法解开他截脉手法,使韩涛卧 病在床,形同废人……”   “统领也知道了韩总捕头的事?”燕飞道:“真是想不到呀,他当了四年河南巡抚,我 们竟不知他是武林高手?”   “所以,你们才能安然无恙,韩涛很可能就是发现马文中秘密,才落得卧床不起的下 场。”   “有一点,小侄想不通……”王重山国注王彤,问道:“三公主一身绝世武功,为什么 他的贴身宫女惜春、怜花,竟然是完全不会武功?牡丹虽好,还要绿叶陪衬,如果惜春、怜 花都会武功,也许三公主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迷倒了?”   “那也不成,他们用的迷药太利害,闻得少许,立刻晕倒,所以心印大师虽然安排了逃 走的秘道,暗派黑罗汉预作接迎,我们连一招都未发出,就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被 生擒的?”   “唉!那是‘一步倒’,据说是巫山神女峰明月观散花仙子配制的独门迷香,三公主也 是中这种迷香被擒。”   燕飞说出“一步倒”的来历。   “现在,事情已经大致明朗了,最大的问题是三公主……”王彤道:“如若马文中肯交 出三公主,事情就多几分成功的希望。”   但闻术门呀然而开,四个健美的女婢捧着酒食,缓缓的行了进来。   但使王彤惊讶的是,惜春、怜花竟然随在四婢身后而入。   二婢衣履整洁,容光焕发,似是完全没受委屈。   王重山道:“两位姑娘好啊!”   但他心中却暗暗忖道:难道这两个丫头也早已被人买通,是马文中布置在三公主身侧的 一步棋子?   “王侍卫好!”惜春微笑地说道:“马巡抚告诉我们,三位都受了内伤,我们姐妹要求 马大人,准我们来探望三位一次……”   怜花道:“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也是来向统领和侍卫辞行。”   “离开这里?……”王彤心头一震,道:“到哪里去呢?”   “自然是跟随公主了。”怜花道:“公主要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二位姑娘见过三公主了?”王彤追问了一句:“三公主的身体好吧?”   “三公主身体很好,容色依旧,只是看上去有一些懒懒的。”   “懒懒的……”王彤有些不太明白,道:“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也不是啦!”惜春道:“我想小婢举个例子,王统领就明白了。”   “哦!这要讨教了!”   “懒懒的意思,好像一个刚刚睡醒过来,犹带三分惺松睡眼”原来如此!“王彤道:” 是就是说,三公主还没有十分清醒。“   惜春道:“三公主神志很清醒,说话也很清楚。”   “那……三公主告诉你们些什么话?”   “今天晚上离开此地……”惜春道:“要我准备一下。”   “是是是……”王彤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道:“三公主可曾吩咐准备些什么呢?”   “衣服行囊……”惜春道:“三公主的衣物保管的很完整,所以用不着花时间去整理 它,我们有很多的时间留在这里陪陪你们。”   王重山心中一动,忖道:这丫头似乎是有些变了,变得胆大而且很会说话,和前几天那 种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完全不同……。   是不是因为见到了三公主,心中的忧虑尽去,恢复了一个少女活泼的个性,王重山却不 敢断言。   这些时日中,连连有意外之变,使王重山感觉到,在武当学剑八年,只不过是刚刚步入 剑术之门,这一次离京步入江湖,才明白江湖上的险恶、诡诈,门路之广,变化之奇,完全 不是自己能够应付……   他心中的一些骄狂之气,一扫而尽,甚至变得对自己失去信心。   尽管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却忍了下来,没有说出来。   王彤却笑笑,道:“惜春姑娘,你看我们能不能见见三公主?”   “现在么?”   “是啊!”王彤道:“在下也该向三公主请示一下今后的行动?”   “这个……我是不能作主的。”惜春道:“要先向三公主请示之后,才能决定。”   “是不是要先向马大人请示一下呢?”燕飞道:“包括三公主在内,目前似乎都在马大 人的管制下?”   他说得非常明显,希望能以直接的试探,测出惜春的反应。   惜春突然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你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呢?”   王彤苦笑了一下,道:“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三公主大概还不能自由行动, 至于我们三个,也都被制了经穴,老实说,完全没有抗拒的能力,我们是被困在这里的。”   怜花道:“你们……你们……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啊!”   “王统领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是被人伤了脉穴,也就是受了内伤……”惜春道:“外面 自然是瞧不出来了。”   “惜春,我希望明白真相。”王彤道:“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我是一个宫女……”惜春神情冷厉地道:“也是三公主的侍婢,只不过,我来的地方 不太适合而已。”   “姑娘来自何处?可否说出来,以广王彤的见闻呢?”   “可以,我如不准备泄漏身份,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么多了。”惜春道:“小西天雷音 寺,王统领应该明白了吧!”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八 回 尴尬使者   果然,大出意料之外。   王彤、王重山、燕飞三人,全听得怔住了!   三公主的心腹女婢之一,竟是魔教中派人皇宫的奸细?   皇宫内苑之中,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奸细呢?   怜花呢?是不是也是魔教中人?   抬头看去,只见怜花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惜春,脸上是一片茫茫的神情,似是听到了 天下最奇怪的一件事情,有些不知所措?   “惜春,你真的是他们派来的人么?”怜花道:“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是的!我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以三公主的精明,就没有发觉。”惜春微笑如花地 说道:“我十三岁被选中派人皇宫,一下子便潜伏了五年……”   “唉!惜春,你还可以潜伏下去的,为什么要自曝身份呢?三公主没有怀疑你,我也没 发觉什么?你……你可以永远把自己隐藏起来…。。-”   “最后,总有一天,我要现露出本来的面目,对么?”   “不!”怜花固执地道:“人生只不过短短数十年辰光,你一直装下去,直到死去,又 有谁会知道你是个潜在皇宫的奸细呢?”   “怜花,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也很抱歉欺骗了你,不过,只要我有选择的余地, 我绝不会伤害你……”   惜春不禁黯然起来,又道:“这些年来,我们相互爱惜,情同姐妹,我真的不愿意伤害 到你,可是,我不能抗拒师长的召唤,也不能忘去本来……”   怜花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不能怪你的……”   “那就好,怜花,你纯洁的像一块白玉,我真的很希望永远和你相处在一起……”   “可能么?惜春,你会不会杀了三公主……”   “不会,只要三公主肯和我们合作,她会受到最好的照顾,而且,你和我也会像过去一 样,伺候她。”   “可是,三公主的脾气,会忍受这些屈辱么?”怜花流着泪珠儿问道:“她如果发起了 公主的脾气,你们还能够容忍她么?”   王彤、王重山、燕飞都听得全神贯注,暂时忘却了处境的凶险。   因为,两个人谈的事情,也都是他们心中最关心的事情。   “我也一直很担心这件事情。”惜春说:“但三公主的聪慧和远见,却大大的出了我们 的意料之外,她平静如常,一点也不见激动,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三公主了,我相信她会合作 的。”   怜花沉吟了一阵,目光扫掠王彤等三人,道:“他们呢?”   “王统领是我们的传话使者……”惜春微微一笑,道:“至于燕总捕头和王侍卫的下 场,就要靠他们自己应付了……”   “惜春姐,我听懂你说的意思,他们自己要如何应付呢?”   惜春道:“好吧!看在妹妹的份上,我就指点他们一下,能领悟多少就得看他们的悟性 了。”   冷厉的目光缓缓由燕飞、王重山的脸上扫过,又道:“人贵自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能 够保护自己?最好能想清楚自己有多少份量,过犹不及,都非自保之道。”   “惜春姑娘!”王彤叹息一声,道:“在下能不能见见三公主?”   “王统领,你会见到的,不过,不是现在……”惜春微笑道:“今晚,我们就动身离 开,马文中会在这里等你的回音,你已经一败涂地,很难有挽回大局的机会,我希望你能识 时务,最好把你召集到开封来的那批手下,先行遣离这里,他们留下来不会有任何作用 的。”   “我知道!”王彤道:“我会带他们离开这里,不过,我希望和马文中说几句话。”   惜春点点头,道:“怜花,咱们走!你已经尽到了心意,剩下的由他们自己去选择吧, 走吧!”   望着二女远去的背影,王重山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和惜春谈 条件,似是比马文中更加困难?”   “王侍卫夸奖了!”马文中缓步行入室中,笑道:“女孩子见识浅薄,顾虑不周,难免 会率性而为。”   但使燕飞和王重山震惊的是,马文中的身后,竟然紧随着转龙手张不空。   燕飞怔了怔,道:“张不空……”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三年河东转河西,燕总捕是名动中原的缉捕高手,现在好像 是……”张不空微笑道:“阶下囚了!”   燕飞叹息一声,垂首不语。   马文中微微一笑,道:“燕飞,不要难过,想想那大漠之上,黄沙之下,埋了多少蒙古 少年,多少汉家儿郎,这些人也都有父母妻儿,马某人正尽我才智能力,在挽救这场浩劫, 不让它继续下去,用一点化敌为友的手段,又算得什么呢?”   燕飞道:“姬重天呢?”   “他也活得很好……”马文中笑道:“他算得上是铁铮铮的汉子,熬过了五刑却过不了 美人关,这也难怪啊!英雄美人一向是千古佳话呀!”   “你是说,姬重天也投入魔教……”   “王见也知道姬重天这个人,看来,他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了。”马文中道:“他没 有投入魔教,只是愿为兄弟效力就是……”   目光转到燕飞的身上,接道:“江千里很想到手的那本武学奇书,姬重天也交出来了, 那是一本记载中原武林中多种绝技秘本,果然是珍贵得很,只可惜江千里这头老狐狸的希望 要成泡影了。”   他说的是很具体,但却始终没有说出那本书的名字。   王彤和燕飞都未再问,他们心中明白,马文中如不愿说,问了反而自取其辱。   果然,马文中转过了话题,道:“王兄,你看要多少时间,才可以回我的消息呢?”   “快马兼程,来往也需十天以上的工夫,最好有一个月的时间给我……”   “不行!”马文中冷冷地道:“最多二十天。”   王彤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可是,我的身体……”   “我会解开你受制的经脉,你可以恢复五成的武功,足可以让你纵马飞行了。”   “可是,时限紧迫,我希望早些动身。”   “明天一早起程……”马文中说:“不过,有些事我要先说明白,二十天内你如不赶回 来,我就先杀了王重山和你的两个侍卫赵保和陈宏,接着是黑罗汉、薛百胜、心印大师、燕 总捕。”   “我一定如约赶回,但我要你马大人一句话,他们这些人要毫发无伤……”   “一言为定!”马文中道:“如果王兄能带来皇上的承诺,这些人也都是我马文中的贵 宾,我答应你,这二十天内我不会对他们有所慢待,也不会用术法引诱他们。”   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你如果二十天内赶不回来,只怕王兄也难再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了……”   “这一点,王某人早想到了。”   “好,再奉劝王兄一句话,在你出发之前,我们是术、毒并用,最好不要妄生解毒之 心,那可能促使潜毒早发。”   “多谢指教了!”   马文中一挥手,道:“三位好好吃一顿饭,仔细的聊聊,明天我有事,不来给王兄送行 了。”   转身大步而去。   “厉害呀厉害,整个开封府摆满了各种圈套,只要走一步,都会跨入圈套中。”燕飞懊 恼中,又不得不流露出十分敬佩的神情,说:“马文中的设计、才智、行动、布置,当真是 绵密无暇,点滴不漏,连姬重天、转龙手,他都能收为己用。”   王重山突然哈哈大笑一阵,道:“这么看起来,江千里不但寻人、追踪之术天下无双, 判事隐身之能亦是神鬼莫测了,马巡抚在开封府布下了重重罗网,就是网不住江千里。”   燕飞心中忖道:说的也是,他不但突破了马巡抚重重的罗网,而且竟把小燕子和他娘也 带出了开封,这份能耐真是不可思议了。   大局已明,心中反而少去了那份密云不雨的忧闷,面对着丰盛酒菜,燕飞等暂放愁怀, 开怀畅饮起来了。   王彤心中盘算了千百遍,怎么算,也无法对王重山和燕飞提供出帮助的能力,只好要两 人随机应变,保存性命要紧,这等国家大事已超出了他们的职司范围。   燕飞叹口气,道:“大人,不用为我等多费心思了,一切事务,马文中似是都已安排好 了,倒是大人要如何突破他的设计,才能放手一搏。”   “目前的局势变化,已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王彤放低了声音,道:“马文中的设计 不错,对皇上的性格也有着充分的了解,我相信皇上可能接受他乞和的要求,使我担心的 是,马文中是否会真如所说,到时候履行诺言,把心印大师、薛百胜等全数放出,而不以术 法控制。”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二叔的意思是……”   “我认为马文中不会完全相信皇上的承诺,所以他会在中原武林道上,有所布置。”王 彤苦笑了一下,道:“他会留下一着,让咱们心中顾虑,不能放手搜查他布留下的耳目、奸 细。”   “对,像惜春这样的宫女,也许还有很多……”王重山提出了他的看法。   “惜春故意暴露出身份,是一种恐吓和警告。”王彤道:“深宫内苑之中,都藏有魔教 高手,说明了他们无所不在。”   燕飞道:“以王统领的看法,深宫内苑之中是不是还有他们的人?”   “有!”王彤道:“一般人不敢涉及这等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那要株连九族,但马文 中不怕这些,所以他可以不择手段的把她们送入禁宫,另一个可能是他们就在宫中吸收弟 子,传授魔教的术法,适才听惜春的口气,在雷音寺中的身份似是不低,但她的年纪却是很 轻,那说明了,她是千万人中选一个的优秀才女,也是雷音寺的杰出弟子。”   “说的是啊!十三岁进入皇宫……”燕飞道:“能把身份隐藏得如此周密,而且由千百 名宫女中脱颖而出,成为三公主的贴身女婢,这份才慧、耐力,成年人也未必能办到。”   “如果三公主真如他们形容的那等绝世高手,竟然未发觉长随身侧的女婢也身负上乘武 功,那才叫真的可怕。”   王重山道:“对!以怜花和她的亲密程度,都没有发觉可疑,可见她的小心谨慎,真的 是已到了风雨不透的境界。”   王彤四顾无人,低声道:“重山,二叔很对不起你,想不到竟把你拖入了这么一个险境 之中。”   “江湖何处不凶险……”王重山道:“二叔请放心,小侄绝不会给王家丢人,必要时我 会……”   “一定要等我回来……”王彤道:“马文中如果食言而肥,我不会任他离开中原,我要 策动朝廷全力出击,也发动武林中各大门派遣派高手,随军征战,踏平雷音寺,歼灭蒙古全 族。”   “太狠了吧!……”鱼化龙缓步行了进来,道:“别说这件事不容易做到,就算你真能 策动举国大军,尽出边塞,你也要想想看,要牺牲多少汉家儿郎的性命才能办到,塞外风沙 变化莫测,不比中原,蒙古可汗已和维吾尔族结为兄弟之帮,连结西域十余国,组成联盟, 天朝国势虽值盛时,但这一仗也会打得筋疲力竭,败固可悲,胜亦惨胜。王统领以为自某人 的看法如何?”   鱼化龙伤势已愈,气度恢宏,似是根本已忘去了王彤打他一记飞针的事。   “马文中处心积虑,安排了重重陷阱,咱们被擒受制那也就认了,但朝廷有法、江湖有 道,三两人的生死是无法改变大局的,但事在人为,人能影响到大局的变化。”   王彤神情严肃,冷冷地又道:“我赞成马文中的想法,也愿全力促成两国罢息争端,但 我希望马文中也要信守承诺,不能伤害三公主和我的朋友。”   “好,这个请王兄放一百个心,你未回来之前,兄弟担保你的朋友不会受到任何的伤 害。”   “那就好,王某也会如期赶回。   王彤不知道马文中用什么方法,解除他身上的禁制,醒来时,感觉到武功已经恢复了不 少。   留在房中的只有一个鱼化龙,而且,住的地方也完全不同。   这是开封府一家客栈。   鱼化龙笑一笑,道:“马匹、车辆都已经准备好了,王兄,几时上路任凭自主,兄弟不 打扰,就此告退。”   拱拱手,退了出去。   一个店小二托着一个木盘子,缓缓行了进来,木盘上放着四盘菜一壶酒,还放了两双杯 筷。   王彤一皱眉,道:“我没叫酒菜,也吃不下,要他们为我备一辆快车,两匹随行健马, 我要立刻上路。”   店小二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王彤的话,只管摆好他的酒菜,自言自语地道:“这里很安 静,也可以放心说话,上了马车就不能畅所欲言了,酒中无毒,莱里无药,可以放心的吃喝 一顿。”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是……”   “江千里!”   店小二抬头一笑,又道:“两天前我就到了开封,一切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有个大概 的了解,目下的开封府满地都是马巡抚的密探、耳目,行迹稍有可疑便寸步难行了,我一路 更换身份,这才混入城中,但进不了巡抚府和开封府衙,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见到你,真是 太好了。”   王彤双目盯在店小二的脸上,看了又看,道:“你真是干里兄么?”   “如假包换!”江千里道:“马文中在巡抚府的捕快中,安排了很多亲信,这些人多年 来都在开封地面上活动,眼皮子宽得很,认人的能力很强,兄弟很受马巡抚的抬举,用丹青 画了几十张兄弟的形貌,交给他们到处查访,所以我不得不把自己隐藏得深一点。”   “不错,马文中对你恨之入骨!”王彤已从口音中听出来,确是多年好友江千里,心中 一乐,道:“他恨你滑溜得很,逃过他重重罗网,也恨你的追踪之能,找出了三公主的下 落。”   “所以,他必须抓到我才会甘心。”江千里道:“现在,你准备如何行动?”   王彤简略说明经过,道:“就目下情形而言,我只有回京里面复皇上,请旨定夺一途 了。”   “但愿马文中心口如一,确实是为了罢息两国的干戈。”   “怎么?你是说马文中还有阴谋……”   “这个人的心机太深了!”江千里道:“我见过很多才气纵横。   谋略卓绝的高人,但却从未见过像马文中这样擅于伪装、表里完全不同的人,你很难测 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当然,也无法判断他的目的何在?“   “江兄,请说明白,你究竟怀疑马文中有什么阴谋?”   “我怀疑他早已在中原武林道上暗中培植势力……”江千里道:“先行控制了江湖人 物,才放心制服各地大吏,让他们听命行事,再派高手渗入京畿。”   “那还得了,岂不是全国的军政都被他控制了?”   “正是如此!”江千里道:“马文中的聪明是,他能看清局势,以目下大明朝强盛的国 势,举世无可匹敌,但他们先从中原武林同道下手,一切在暗中进行,鱼化龙夺下洞庭一十 八水寨的总寨主,就是明显的阴谋之一。”   “对!此事关系重大,千里兄要仔细的查明才行。”   江千里吁了口气,道:“这只是在下的猜测之言,我相信虽不中亦不远矣,王兄不妨再 稍作求证,再作应变的准备。”   王彤道:“好!我这就动身赶回京中,老实说,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兄弟心中全无 把握。”   “难道皇上会不顾三公主的安危么?”   “天威难测啊!官场上的阴险、寡情,比之江湖,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彤吁了一口 气,道:“不管如何,皇上一定会有一个处置的。”   “会不会在震怒之下,一道圣旨,调动了兵马,攻打开封呢?   ……“江千里道:”那岂不是激怒马文中,而杀了心印、王重山等……“   “我最怕的就是这件事了,如若闹出这样一个结果来,兄弟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江千里道:“无论如何,你要尽力说服皇上,还有三公主的生死作注,我相信皇上也会 用些心思想想的。”   “我会尽全力一试!”   江千里道:“好!我在开封等你,如若有机会我会约几个帮手来,不知三兄几时可以回 来?”   “马文中限制我二十天内赶回开封。”   “最好你能在限期之前先到开封,我们先见一次面。”江干里低声地道:“此刻波谲云 诡,事情、局势的变化,并非常情所可以预料的。”   王彤心中一动,道:“难道江兄有什么新的发现?”   “马文中坐镇开封,似是主持大计之人……”江千里神情肃然的说:“但却未必是真正 能够作主的人。”   “江兄的意思是说,这开封的地面上,还有身份高过马文中的人么?”   江千里点点头。   “会是什么人呢?难道雷音寺中还有个身份更高的人在此!”王彤突然想到了惜春的身 份,立刻改口说道:“惜春是魔教中人,潜伏皇宫五年之久,入选为三公主的侍女……”   “这就是了,能派人潜入皇宫中,显然魔教绝非只有一条路线的安排,王见不要分心, 先回京办事,兄弟会查清楚开封地面的形势,再见面时,定然向王兄有个交代。”   “好!他们精明得很,江兄要多多小心了。”   “明枪明刀我也许不是马文中的敌手,但如讲潜踪隐迹之术,兄弟自信可以在开封府来 去自如,倒是王兄要安排一下,如何先两天潜入开封而不为人发觉。”   王彤道:“我会用心安排,不论事情如何,我再来开封时,一定会尽出精锐,但不知如 何和江兄见面?”   江千里沉吟了一阵,道:“王兄知道黄河大镖局吧?”   王彤点点头,道:“知道,据说总镖头李青竹,是中原武林道上,耳目最为灵敏的人 物。”   “所以,他已经解散了缥局……”   江千里叹了口气,又道:“他息隐山林,离开了开封,不过,那座缥局的房舍并没有出 售,成了一座空宅,由今天算起,第十八天午夜三更时分,咱们以白布佩胸为记,在那里见 面。”   王彤问明详情,道:“一言为定,江兄保重!”   江千里道:“兄弟恭候两夜,过时就取消这个约会,告辞了!”   托起了木盘,退了出去。   王彤喝了两杯酒,才缓步行出客栈。   他相信马文中和鱼化龙必然有很精密的安排,用不着自己花心思去找。   果然,他一走出客栈,立刻就有一个车夫模样的人,迎了上来,道:“王爷!坐车还是 骑马?”   一口说出了姓氏,显然是马文中安排好的人手,微一颔首,道:“先坐车,渡过黄河之 后,再快马兼程赶路,你们准备好了么?”   “好了,四套健马快车,另外有两匹长程健马备用。”   王彤心中一动,道:“我一路乘车,赶到京中大约要多少时间。”   “沿途更换马匹,日夜不停的赶路,行程中没有意外,五天五夜可到,宽裕一点算,第 六天中午一定可以赶到京城之内。”   王彤心中忖道:这些牵马赶车的人,想来都是马文中的心腹手下,既然是在重重监视之 下,何不躺在车中好好休息一下,也可免去马文中心内之疑。   当下便说道:“如是坐车能依时限抵达京城,我就一路坐车好了。”   “王爷放心,小的绝不误事。”   王彤笑了笑,道:“马巡抚限令我二十天如期赶回开封,路上要是有了耽搁,只怕诸位 也要受到牵连了。”   那车夫扮装的大汉,微微一怔,道:“王爷安心,路上如有变化,我们会立刻转告王爷 裁示。”   王彤冷冷地道:“当然,也要立刻禀报马巡抚,否则,延误了事机,如何得了。”   在王彤目光逼视之下,那大汉只好点点头承认下来。   “这我就放心了……”王彤笑一笑,道:“可以上路了,如能在车中备些美酒、佳肴, 在下连饭也不用下车吃了。”   “真是巧得很,那篷车不但可坐可卧,而且还带了很多好酒,王爷想喝几杯,那真得其 所在了……”   车夫装扮的大汉说完话,举手一招,一辆四马牵引的篷车,迅快的驰了过来,早已有一 个全身黑衣、手执长鞭的车夫高坐在车门之前。   那篷车停在一个巷子里,王彤出了客栈,曾经四下瞧了一阵,竟未瞧到。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九 回 蓄势待发   只见车帘低垂,帘子前有两个铺有软垫的坐位,很明显的有两个车夫同坐驾车。   迎接王彤的大汉低声说道:“王爷,小的叫马三,车上那位叫马五,你需要什么招呼一 声就是。”   伸手搭起垂帘,接道:“请上车吧!”   “嗯!马三、马五,两位都是马大人的亲随了。”   “是!”马五道:“巡抚大人吩咐,王爷是贵宾,不能慢待,所以,要小的们随行照 顾。”   王彤登上篷车,目光转动,发现实在是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车身宽大,长度也够,外面 不怎么起眼,但内部却极尽豪华。   车内的羊毛地毡上,有一张可以睡觉的软榻,一张小巧的水几横在软榻之前,红绫馒遮 着的木架上,摆了十几瓶酒。   篷车缓缓启动,越走越快,但王彤却没有颠动的感觉。   敢情这篷车的承轴是特别制造的,装上了强力的弹簧,再加上两寸厚的地毡,车上的人 已没有坐车的感觉。   王彤暗中很留心的打量过马三、马五,发觉他们眼神凌厉,精气充沛,分明是内外兼修 的高手,随行照顾也是监视,当然也有保护的意思。   马文中解去王彤身上的禁制,使他恢复了几成功力,但他一直没有机会测试,此刻盘坐 调息,运气行动,立时感觉丹田处有滞止的感觉,内力无法畅行百脉。   王彤不禁黯然一叹,忖道:现在,不论是马三还是马五,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制服 我了。   天色暗了下来。   篷车中更是一片漆黑。   耳际间水声滔滔,篷车似是驰_上了一艘大船。   玉彤看也懒得看了,心中想的是如何解除身上的禁制。   他经验丰富,已感觉到不是被一般截脉制穴手法所伤,能否解除身上禁制,完全没有把 握。   这威胁太大了,表面上看来他毫发无伤,但事实上,十成内力大概也只能用出三成而 已。   这也使王彤藏起了在途中和宫卫联络的打算,全副精神用在解除禁制方面。   很可惜,王彤五日夜坐在车中,除了便溺离开车中片刻之外,食、宿都未曾离开过车, 但却未解开身上禁制。   马三、马五除了应传奉侍之外,从不多话,一直到车入京城,马三才隔着窗帘道:“已 入京城,请王爷裁示。”   “走了几天……”   “五天五夜,途中三次易马,五次打尖,这时是第六天中午时分。”马三道:“幸未辱 王爷之命。”   “很好,马文中这辆坐车舒适极了,不知两位是否会在京中等我?”   “王爷的意思是……”马三低声问。   王彤道:“南下之时,我想仍坐此车,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马三道:“南下行程,最多六天,王爷在京师有八日停留,咱们在东城门外天门客栈候 驾,由今日算起,第八天掌灯时分,仍不得王爷消息,我们就自行起程了。”   “好,一言为定!”王彤掀开车帘,下车而去。   但王彤心中却暗暗忖道:天门客栈,大概是马文中在京中联络的所在了,如有征剿行 动,必得先破去他在京中的耳目。   皇上在御书房召见王彤,听完了王彤的奏述之后,颇有难色,一时也真无法拿出个主意 来。   皇上沉吟了一阵,才道:“此事不宜张扬,朕觉得还是以你们江湖上的方法来处置最 好,不过我颁一道密旨给你,必要时可以调动各地军马援助,撤退西北大军,容朕提交阁议 后再颁旨撤军,但三公主必需保全,不得有毫发之伤。”   “是!”王彤道:“马文中出身雷音寺,那里为西方魔教之宫,武功奇诡,似通邪术, 势力非常庞大,就算尽出内宫侍卫,也未必能够和他们颉颃。   皇上皱皱眉,道:“那是说,一定要派大军围攻开封了?”   王彤笑笑道:“那倒不用了,侍臣之意,请皇上颁道手渝,着厂卫暂由侍臣调动,以为 助力……”   “好,这件事容易,我立刻下诏,还有什么事么?”   王彤道:“皇上如能赐臣一道密旨,征召江湖上各大门派中人,助臣锄除魔教并授臣以 全权处置马大人一案,不受刑、兵两部的干予,臣当全力以赴,以最小的牺牲早结此案,再 请皇上放臣归籍。”   “归籍的事,以后再说。”皇上挥挥手,道:“其他的事,朕都准奏。”   圣恩已极浩荡,王彤不敢再多请旨。   花了三天的时间,王彤由内宫中侍卫选出了十个人,随同南下,但却从厂卫中调集了三 十名好手,要他们先行南下待命,重新设计好宫中的防卫,这才换上便装,赶往天门客栈 去。   这是一家并不著名的客栈,矗立在东关外的荒郊边缘。   也就是说,过了天门客栈就是一大片的田园,在客栈的后面,有一片杂树林和万株修篁 杂生在一起。   看过了周围的形势,王彤心中吃惊,如若能充分利用那片树林、竹子交集而成的杂林, 隐藏个千把人也不会露出痕迹。   果然,马文中是一代霸主之才。   王彤步入了天门客栈,意外的是,这里的生意并不是想像中那么个坏法,大厅内、餐室 中竟然坐满了人。   但却有一股强烈的羊肉膻味,王彤立刻明白,这里是塞外、大漠来人的集中所在,也是 回回的聚会所在。   王彤还未开口,马三已迎了上来,道:“王爷,走!二楼坐,那里有雅室。”   敢情这座天门客栈的前半部,是一砖到顶的三楼建筑,后半部平房接连,院落分明,直 到树林边缘,才建起了一道围墙。   二楼果然是雅座,而且房间设备非常豪华,但更让王彤吃惊的是,接待客人的竟然是娇 艳动人的美丽少女。   她们穿着的服装,设计得很特别,似是有意把少女的美好部位,夸张的暴露出来,看上 去,这些女孩子都很性感、充满着诱惑。   马三点了几道菜,王彤虽然见多识广,但却连那些菜名字也未曾听过。“   菜送上桌来,王彤才发觉都是牛、羊身上的东西,不过,味道奇特,从未吃过,感觉蛮 不错的。   马三敬过两次酒后,才笑笑道:“这些口味,王爷是否吃过?”   “没有,味道奇特,但非常可口。”   “谢啦!”马三道:“这只不过是普通的牛、羊肉,但因烹调手法不同,味道才会奇 特,这是马巡抚创造出来的。”   “想不到,马文中对吃的这一行,竟有如此精深的研究。”   “是!马大人很敬重王爷的为人,小的也希望能和王爷成为朋友,所以,我们希望王爷 带来的是好消息。”马三道:“当然,我们也知道王爷作不了主,要当今圣上裁决,不管如 何,我们都承王爷的情。”   “我提前赶来这里,消息当然是不会太坏,天威难犯,我王彤可是冒着抄家灭族的大罪 力争到的。”   “真是辛苦了王爷,今个小的要好好招待王爷一次,到开封,再由马大人正式致谢。”   马三说着话,人也站了起来,深深一个长揖。   “慢来……慢来……”王彤说:“事情虽然已十之八九了,但还须等几天才有正式消 息。”   马三怔了怔,道:“这话怎么说?”   “成祖先皇订下的规矩,军国大事要阁议通过才行,皇上是答应撤军了,但交给阁议的 结果却还没有消息。”   “这……”马三焦急地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应该是不会,皇上交议的事,一向都是照案通过。”王彤道:“就我所知,阁议中从 没有推翻过皇上意思的决定。”   “那就好,那就好,王爷辛苦了几天,今晚就留在天门客栈一宵。”马三诡秘的笑了 笑,道:“包你身心舒畅,疲劳尽消。”   王彤心中忖道:反正我已经身受内伤,形同废人,再中一次暗算也是无所谓了,何不留 下来见识见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好吧!只怕留下会打扰两位。”   “不用客气,王爷准备几时南下?”   “快则三天,要是慢起来,恐怕要十天左右了。”   “那岂不是耽误了你和马大人的约会?”   “这才是王某来找你的重点……”王彤道:“如要知道阁议结果,必须要等下去,不 过,我也可以先走,到开封再等阁议的结果,马文中和我约定了三件事,两件都有了肯定的 结果,总算有个交代了。”   “王爷,我看还是等到阁议有了结果再南下,反正,急也不在乎多个十天八天。”   “我在乎得很……”王彤道:“马文中在我身上下了禁制,约定二十天要王某赶回开 封,如是拖延了时间,岂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马三道:“说的也是,如果一定要延长时间,看小的能不能想到办法?”   “这是生死相关的大事,不能碰运气……”   “有理……”马三道:“明天午时之前,我一定给王爷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吧!那我就等到过午之后再走!”   但他心中却暗暗笑道:任你马三奸似鬼,也要被我牵着鼻子走一回。   王彤受到了帝王般的招待。   在三楼上一间豪华的房间中,有一座可容八个人同时沐浴的大浴池,四个健美的少女脱 光了衣服,替王彤洗澡。   只见她们为王彤搓搓背、按按摩、冲冲水,别说她们的动作极其挑逗,单是四具穿梭往 来的美丽胴体,就让你心猿意马,难以自禁。   王彤放荡地在享受着,把四位少女全留了下来,一夜的缠绵,真是享尽了人间最美好的 欢乐。   事实上,王彤他并不好色,他这么放纵自己,是要马三误认他是个酒、色之徒,而不再 多心防范。   果然,第二天中午时分,马三就有了很大的反应。   他把饭菜开到王彤的卧房中吃,四个陪侍的少女也未离开,不停的为王彤捶捶背、捏捏 腿,招待得热烈又亲切,简直叫人忘去了世间还有不快乐的事情。   直到马三提了一个皮箱子进来,才替王彤遣走了四位姑娘。   关好房门,马三打开了皮箱的盖子,王彤骤觉眼前一亮!   黄澄澄的金锭足足有半箱,至少有三千两左右,再加上十颗鸽蛋大小的明珠,金色珠 光,看得人眼花缘乱。   是的,好色的人必定也爱财,王彤留下了四女陪宿,应该是非常好色的人,所以,马三 又献了黄金、明珠。   王彤心中冷冷笑道:出手果然大方,不要白不要。于是便装出一副贪婪的神情,望着黄 金、明珠出神。   “王爷!”马三笑一笑,道:“在北上之前,马大人交给小的这一箱黄金、明珠,要在 王爷最需要的时候,由小的送上。现在阁议要讨论圣批交下的撤军一案,马三觉得现在就是 王爷最需要的时候,以王爷的身份、地位,再送点礼物,要他们周旋一下,还不是手到擒 来……”   “唉!这是一件好事,两国息争,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王彤道:“皇上都同意了,他们应该一致赞成才对,还需要送礼活动么?”   “反正也不用花王爷一个铜板,有人出钱,你何乐而不为呢?”   马三道:“只要他们收了礼物,就算你王爷搭上了一份交情,日后的用处很多。”   “说得也是啊!……”王彤合上了箱盖,道:“礼物我收下了,我看怎么个分配法才适 合……”   “这个就由王爷全权作主了……”马三笑了笑,道:“哪里该送,哪里不能送,全由王 爷酌处。”   “可是,我王某人最关心的是我这条老命,美女相从,金银成堆,要是没有命去享受, 那才真的遗憾呢!”   “这一点,王爷请放心,马三已求得一枚药物,请王爷服下,至少,可以延长半个月的 时间,明天,我就差人去通报马大人一声,说明内情……”   “口气要活一点,照我的推断,三天之内阁议十之八九可以批准,说不定咱们三两天内 就可以上路了。”   “那是最好不过,但有备无患,王爷服下这颗药物,也好安心一些。”马三微笑着,从 怀中取出一颗用白蜡封着的药丸,准备捏碎。   王彤伸手止住,笑道:“慢着,慢着,不用太急,药效只有半个月,王某还是晚几日服 用较好。”   对对对……“马三把蜡丸交给了王彤,道:”服用时,捏开蜡丸用酒或开水冲服都可, 千万不可以茶和服。“   王彤收起药丸,提起了皮箱,道:“这一趟,真是收获丰富,只可惜,不便带着四位姑 娘同行。”   “她们会在这里恭候王爷……”马三道:“当然,南下时,先可以选两个在车中陪侍, 以解旅途寂寞。”   王彤笑了笑道:“好极了,真希望阁议明天就能通过,咱们明天晚上就可以连夜上路 了。”   马三笑笑道:“我这儿随时恭候佳音,只要王爷决定几时走,咱们就立刻上路。”   离开了天门客栈,王彤直返内宫,收好黄金、珠宝,转到太医院,拿出了蜡丸,要太医 们查查看这药丸是用什么药物制成的?   四位太医捏碎了蜡封,闻来闻去,又刮下了一些粉末品尝一下,但也只能说出几种药物 的名字,都是一些温和性的药物。   王彤又刮下了一片药粉,道:“这些留给诸位慢慢研究吧!不过,这件事不能张扬,否 则,只怕会为诸位带来很大的麻烦。”   几位大医连连称是,王彤才带着药物离去,回到了住处,倒杯酒吞下了药丸,盘坐调息 起来。   王彤感觉到丹田处滞止的地方,果然在药力下有所开展,但仍然无法完全复元,不禁暗 暗一叹!   皇上交议的事,当天就得阁议通过,王彤也很快的将公文弄到手上,而且早已揣在怀中 了。   当他去见马三时,早已将公文带着,为了要拖延时间,希望逼出解去身上禁制的方法, 但仍不能完全解除,却是大出了王彤的意料之外。   这就逼得他不得不改变计划,选了一个精明的侍卫罗恒,先行南下,要他代赴江千里的 约会。   拖过了第八天,王彤才匆匆赶到天门客栈。   马三似是已等得十分焦急,见到了王彤,立刻迎了上去,道:“王爷,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咱们可以南下了。”   马三笑笑道:“大局既定,急也不在一时,咱们明天一早上路吧!”   王彤心中暗道:如果马文中遥控此地,必是依仗飞鸽传书之类的办法,但他们办事的速 度之快,似乎是这里另有决定大计的人物,难道这马三就是身负决策大计的人物不成?   一念及此,不禁心头一震,忖道:莫要大意栽在他的手里才是。   他暗暗地提高警觉,口中大笑道:“也好,也好,这里软玉温香,醉人如酒,多留一 天,固所愿也,不便请尔……”   马三哈哈一笑,道:“好!好!王爷请好好享受这千金春宵,我出去整理一下篷车,马 上就来。”   王彤发觉了马三临去之际,目光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心中却大感快慰,马三真的把他 看成了一个爱财的人物了。   但马三的利害,却在他布置的周密上,因为,有两个陪侍过王彤的少女,竟然早已在车 上等候了。   王彤装了两次的色狼,倒是不便拉下脸来拒绝,这就苦了王彤,不但无法跟沿途追踪的 侍卫联络,连一个人静坐沉思的机会,都被二女闹得无法安静下来。除了和二女嬉闹之外, 只有闭目假寐。   一路急车飞驰,日夜兼程。   当车抵开封时,竟然比北上还快了半天的路程。   篷车直驰入一座大宅院内,才停了下来。   马三打开了车帘子,马文中已迎了上来,笑道:“王兄,辛苦了!”   “费了一番周折,幸未辱命!”王彤步下了篷车。   他看了看四周,又道:“一切都如马尼所料,皇上完全照准,唯一的要求是要我见见三 公主,派遣随同南下的侍卫,回宫面圣,告诉他三公主平安的消息,当然,三公主如能写封 信带回去,以慰圣心,那就更好了。”   “父女情深,圣上也是不能免俗,这件事好商量……”马文中道:“兄弟一定想办法要 三兄如愿。”   “怎么?听起来,这么一件简单的事,还得费一番工夫么?”   “不瞒王兄,三公主已不在开封,王兄一定要见,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接她回来;一个 是咱们移樽就教。”   “我看,只有咱们去就教了,她是金枝玉叶的身价,总不能要她车马劳累的来看我们 呀!”   马文中沉吟了一阵,道:“三公主的随和、温柔,只怕王兄连做梦也都没有想到……”   王彤脸色一变,道:“马兄的意思是……”   马文中淡淡一笑,道:“兄弟的意思是说,就算要三公主回到开封,她也不会生气,何 况你三兄数日的奔波劳苦,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今夜兄弟保证让你和三公主见面。”   王彤未再多言,他心中明白,这时表现得太过激烈,会把这些日子来苦心扮装的形象, 付诸于流水,但如表现得太温和,又会引起马文中的疑心。   他在沉思中,已步入了一座厅堂。   这里不是巡抚抚衙,也不是上次囚居之处,似是一座深大的宅院,马车直驰而入,王彤 竟然无法看出这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马文中让王彤在位坐下,挥挥手,退去了厅中的仆婢,道:“皇上答应了撤军,全是王 兄的功劳,兄弟代表蒙古可汗,向王兄致最高的谢意。”   王彤吁了一口气,道:“你要求的事,王某人全都办好了,但我要求的事,也希望马兄 兑现。”   马文中笑笑道:“那当然了!王重山、燕飞、赵保、陈宏,毫发无伤,王兄歇一会儿就 可以和他们见面……”   语音一顿,接着又道:“我已派飞马快车请三公主来此,最迟二更可到,今夜三更之 前,王兄也可晋见三公主的凤驾,要她修书、上表,甚至带上一件随身物品给皇上,都由三 兄请示公主作主。大军撤入西北三关之内,两年后,我们一定送还公主。”   王彤沉吟一阵,道:“皇上也无意打这种不胜不败的仗了,撤兵已定,不会更改,但兄 弟身上的内伤以及王重山、燕飞等,是否都能恢复如常呢?”   马文中笑笑道:“当然可以,明天兄弟就请几位高手,替王兄等治疗,三天内,保证康 复如旧。”   王彤心中忖道:好家伙,看样子,至少还要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四五天,才有希望离开这 里。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马兄,现在兄弟要问一件我最关心的事。”   马文中道:“我洗耳恭听!”   王彤道:“心印大师、薛百胜、黑罗汉他们……”   “都很好……”马文中道:“薛百胜说,他已经还完你三兄人情,我们也就放他走 了……”   “好!老和尚和小和尚呢?”   马文中道:“两个人都在相国寺中。”   王彤道:“小和尚不是拿了鱼化龙三万八千两银子,跑了么?”   “王兄的朋友之中,大概要属小和尚最鬼了。”马文中笑道:“如若放他离去,开封府 哪还会这么平静?”   “他们也都受了伤吧?”王彤低声地道:“这件事与心印大师他们无关,是我把他们拖 下了水。”   “我知道……”马文中道:“所以,我们并没有对两人施以报复,只是暂时使他们失去 武功,以免从中捣蛋,破坏事情。当然,现在兄弟和王兄都谈妥了,也可以解去他身上的禁 制,让他们恢复自由了。”   王彤点点头,由怀中取出一份阁议撤军的公文,交给马文中道:“这是阁议的皇上公 文,马尼可以相信了吧!”   马文中很仔细的看了一遍,笑道:“王兄,你不但救了无数蒙古青年和汉人子弟的性 命,也是我马文中的好朋友了,兄弟该办的事立刻去准备,我相信明年春末,圣上就可以收 到贡品了。”   “好!三公主只要有平安讯息传回京城……”王彤道:“这场多年纷扰边境之战,就可 以平息了。”   “见着三公主时,还请王兄美言一二。”马文中笑笑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兄弟不打 扰了。”   马文中起身告退。   王彤本想问问他解去身中禁制的事,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他已充分了解目前的处境,马文中的武功已很可怕,何况还有转龙手及鱼化龙率领的高 手,都还在这里,连姬重天那等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也都归服了马文中,就算南下的十 名内宫侍卫,全都在此,也无法和对方强大的实力相抗拒。   马文中果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晚饭时刻,竟然把王重山、燕飞、赵保、陈宏全都召来和王彤同桌进餐,而且,马文中 和几人招呼一下,就先行离去了,送上了酒菜之后,大厅中的美婢也全都撤走了,只剩下王 彤等五人,显然,是要五人在极端自由中交谈。   王重山叹息一声,道:“看来二叔已经办好了马巡抚要求的事情了。”   王彤点点头,道:“皇上已答允撤军,今晚上,咱们也可以见到三公主了。”   燕飞道:“大人,卑职身受的禁制,尚未解除。”   王彤道:“我也一样,不过,马巡抚已答应三天之内,解去咱们身上的禁制。”   “二叔……”王重山道:“小侄认为咱们不是被药物所毒燕飞道:”王兄的意思是…… “   “我带有武当派中的百草解毒丹,如是药物所制,毒性早该解去,本门解毒丹可解百 毒,但我连服两粒全无效果。”   燕飞道:“也许是药不对症!”   “就算是药不对症……”王重山道:“但我服下之后,也该有所反应才对,竟然是完全 没有感觉。”   王彤点点头,道:“我把他们送我的一粒丹丸,交给太医院中的太医检查,也是全无所 获,所以,我也有点怀疑,咱们可能是被一种怪异的武功所伤。”   “对!小侄也有这种感觉,真气无法聚集丹田,那里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隔。”   燕飞、赵保、陈宏齐齐点头。   王彤略一沉吟,道:“等今夜见过了三公主之后,我会对马巡抚提出这件事情。”   王彤等人刚刚用过饭,马文中就进了大厅,告诉王重山、燕飞、赵保、陈宏,已帮四人 整理好卧室,今夜就可以迁过来和王彤住在一处了。   这倒大出几人意料之外,似是敌意全消。   王彤道:“兄弟认为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快点把三公主的讯息传人京中,以慰天心; 二是我等身受禁制,能早些解去。”   “三公主已进入开封城,大概就要到了,兄弟想请教王兄,准备在那里和公主见面。”   马文中笑笑道:“明日午时之前,诸位身受的禁制,一定可以解去,保证是完全恢复, 毫发无损。”   王彤的心中忖道:他似是就在旁边等着,我们刚吃完饭,他就进来,马文中果是能屈能 伸的人物,非同小可。   心中忖思,口中却说道:“就在此地拜见公主,不知是否适当?”   “三公主也是这个意思……”马文中笑道:“她希望一下车就可以和三兄见面,但兄弟 恐三兄别有高见,特别来问一声。”   王彤叹息一声,道:“金技工叶的公主,竟知晓通权达变,也真的委屈她了。”   “如若王兄认为三公主只晓得通权达变,那来免太小看三公主了。”马文中笑道:“今 夜,王兄见过三公主之后,保证是另有一番观感。”   王彤微微一怔,道:“马尼对三公主的为人,似是知晓得很清楚啊!”   马文中淡淡一笑,道:“这个……等王见见过三公主之后,咱们再作详谈,兄弟这就去 迎接三公主凤驾。”   “不敢有劳!”一个娇甜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三公主已到厅外。”   说话的正是惜春。   她改变了过去娇弱宫女的装束,换了一套玄身劲装,腰中系了一支牛角为柄的弯月小 刀。   说是小刀,其实也有一尺多长,只是比起一般胡人用的弯月刀,小了不止一半。   她整个人就像溶在夜色中一般,不开口,很难发觉她停身的位置,一开口,竟然发觉她 就站在大厅外面。   王彤、马文中等齐齐迎向门外,三公主已在怜花扶持下,缓步而入。   虽然,三公主现在是落难的人,但她的公主身份犹在,王彤一撩长衫,跪了下去,紧接 着王重山、赵保、陈宏、燕飞,相继跪了下去。   马文中四顾了一眼,无可奈何,也只好跪下迎驾。   三公主右手轻挥,道:“诸位请起,咱们到厅中说话。”   惜春身子一闪,人已到了三公主左侧,和怜花一左一右扶持着三公主步入厅门。   三彤也起身行入了厅中。   王重山暗暗察看了惜春的身法,只觉得她的身法快如闪电,轻功之佳,自己万万难以敌 对。   灯光下,只见三公主原本朱润玉圆的脸色,微见苍白,但神情平静,嘴角竟挂一份隐现 的微笑。   她人还未落坐,就抢先说道:“诸位不要再看重我这个公主的身份,王统领也请抛去内 宫统领的身份,大家都以江湖人身份相见,说话之间无所顾忌,也许能有所结论。”   “是!咱们遵从示谕,只是太过委屈……”   摇头打断了王彤的话,三公主说道:“又来了,我已经说过,大家都把身份撇开,你们 把我当成是武当或峨嵋门下女弟子看待,彼此就轻松多了。”   “好〕那就由我先说……”王彤道:“我已和马文中谈妥了,皇上已允撤军入关,蒙古 人年年进贡,边界暂息战火,只是三公主却要在两年后,才能回京面圣。”   “很好的结果……”三公主道:“皇上可要我做些什么?”   她不称父皇,直乎皇上,果然是准备抛开公主的身份了。   “皇上要三公主平安无事……”   马文中却抢着说道:“这个王兄尽管放心,两年后公主回京,马某人担保三公主毫发不 损。”   王重山道:“在下请教马大人,如是两年之后,蒙古人不守约定呢?”   马文中笑道:“王少兄多虑了,蒙古不守约定,天朝就师出有名了。”   三公主笑道:“这一点,倒不用担心,他们如和大明朝约好了两年放人,绝不会失约背 信的。”   王彤轻轻叹息一声,道:“皇上希望确知三公主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好,我写封信,你带回京去。”   “多谢公主!”王彤目光转动,一掠惜春、马文中,道:“王某有一个不情之求……”   马文中笑道:“请说。”   王彤微微一笑,道:“请马兄和惜春姑娘暂时退出此地,以便在下和三公主私下交谈数 语。”   “应该的!”马文中道:“惜春,咱们出去走走吧!”   惜春虽未反驳马文中,却冷冷的看了王彤一眼,道:“这里不是禁宫内苑,只讲实力不 论身份,三公主的身体不太好,诸位有话希望尽快的说完。”   缓缓举步,随在马文中身后而去。   三公主忍下了这口气!   王彤也吞下了这口气!   但王重山、赵保、陈宏,脸上都浮现出愤愤不平之色,只不过,他们的武功未复,无能 发作。   三公主低声道:“怜花,去门口看看!”   “是!”怜花应了一声,步出了大厅。   王彤目光一掠赵保、陈宏道:“去!帮助怜花姑娘一把,监视四周。”赵保、陈宏二人 领命而去。   三公主低声道:“怜花已为惜春控制,听到什么,她都会告诉惜春。”   “三公主的处境很凄凉了?”王彤低声道:“侍臣准备拦截三公主的凤驾,不知公主意 下如何?”   “如是没有把握,最好不要莽撞!”三公主道:“我知道他们的用心,要把我送入魔教 的重地,尽两年之力,把我改造成一个魔教弟子,那时,再送我回京,深宫内苑中就有了他 们的支援了。”   “这大可怕了!”王彤道:“绝不能让他们把三公主运出阳关。”   “无法阻止了。”三公主说:“除非,你能一举间尽出武林精英来阻截他们,再说,我 也希望去见识一下魔教的神异邪术,但有一件事使我担心。”   “请公主吩咐!”   三公主目注王彤,道:“我不知道训练一个人的魔性,要用些什么方法,我怕……我 怕……他们会玷污了我的身体……”   她虽然尽量保持自己的平静,但说完了一番话,仍然泛起了一脸羞红。   王彤、王重山、燕飞全听得呆住了,这是个无法答复的问题,三个人面面相觑。   幸好,三公主没要他们答复的意思,接着又说:“我个人清白受污倒无关要紧,但我这 公主的身份受辱,那就有些愧对父皇了,所以我要先对你们说明这件事情,我会尽力保护自 己,一旦潜在魔性引发必使我有所变化,你们发觉了,就不要再有顾忌,想办法杀死 我……”   “这个……这个……”王彤大感犹豫,道:“这些事,是否要奏明圣上呢?”   “要!我的信上不便写明,你找个机会和皇上密谈一下,此事只能心照不宣,不能张扬 出去,告诉父皇,我没有安全回来之前,别惦记我,就当我早已死去就是。”   突然,撩起了左袖,露出了一截玉润朱圆的粉臂。   这一着突如其来,把王彤等人吓了一大跳,大家都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三公主叹息一声,道:“你们看啊!这是我点的守宫砂……”   三个人转头看去,果然,在三公主白肌似玉的粉臂上,近腋处,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 点。   三公主放下衣袖,又道:“此心可鉴日月,你们记下那点守宫砂的位置,一旦我回中 原,你们要想法子查查看……”   王彤道:“这点是否也要告诉皇上呢?”   “那就不用了……”三公主道:“你要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别让皇上听了难过。”   王彤道:“侍臣记下了。”   但闻惜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诸位的体已私语说完了没有?”   她故意藐视群臣,显然是有意的污辱。   王彤忍不住了,双眉一扬,想要发作,但却被三公主给压了下来,笑道:“这就是魔 性,不能激怒她。”   “是!……”王彤点点头,道:“多承指教!”   话落,接着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惜春姑娘,请入厅中来吧!   王某人还有事请教!“   但见人影一闪,惜春已俏生生的站在三公主的身侧。   王彤呆了一呆,道:“姑娘好快的身法?”   惜春嫣然一笑,娇媚横生的说道:“王统领是由衷的赞美呢?   还是随口应酬一下?“   她笑得魁力四射,和过去那份端庄娴雅完全不同。   “由衷的赞美!”王彤道:“惜春姑娘如此身手,在宫中住了数年之久,王某人竟未发 觉,真是瞎了这双眼睛。”   “别这么自责,公主武功强你十倍,她也没有发觉啊!”   这时,怜花、赵保、陈宏、马文中,鱼贯进入了大厅。   王彤道:“惜春姑娘,王某恳托一事,好好的照顾公主,日后,必有报偿。   “放心了!”惜春道:“公主聪明绝伦,早已有了打算,我惜春能照顾的地方,必将全 力以赴。”   王彤一抱拳,道:“在下这里先讲了!”   惜春笑道:“不用客气。”   这时,马文中已命人送上文房四宝,三公主匆匆写了一封函件,交给王彤,站起身子, 道:“我走了,见到皇上,代我致意。”   在惜春、怜花左右扶持下,缓步离去。   望着三公主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王彤叹息一声,道:“看她娇弱模样,很难叫人相 信,她会是一位身负上乘剑术的人?”   马文中笑笑,道:“这就叫真人不露相啊!”   “说的也是!……”王彤幽幽地道:“惜春在宫中五年之久,我就没有瞧出她有一身高 明的武功。”   马文中微微一笑,道:“现在,诸位是否要早些安歇,明日正午时分,解去诸位身上的 禁制,诸位心情愉快,在此痛快的玩上几天,再回京去复命!”   他双目凝注在王彤的脸上,脸上泛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似是在表达什么?又似是带着 一份讥嘲之意。   王彤心中明白,必是马三告诉他京中发生的事情,心中又是安慰又是难过。   难过的是半世英名,竟然毁在数日之间,这件事一旦传扬江湖,真是无颜再见江东父 老。   安慰的是,这番装作,竟然瞒过了马文中这头老狐狸,也足以自豪了,也许就是这样才 松懈了马文中的戒备之心。心中念转,人却哈哈一笑,道:“对!明天解去了身中的禁制, 可以放开胸怀,好好的玩它几天了。”   “包管让王兄趁心如意,乐不思蜀……”马文中神秘一笑,起身离去。   王彤回到了卧室中,掩上了房门,熄去了火烛,解衣登榻,似是很快的就睡熟了。   其实,他的心中正在琢磨着明天的事情,不管是用药物、还是用手法解穴,魔教中人绝 对不会让人瞧到,也就是说必须还要昏迷过去一次。   王彤担心的是身上仍带着一道密旨,那是调动各处官兵、捕快的圣谕,晕迷之后,必遭 搜身,一但被搜出这道圣谕,不但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激起马文中的杀机……。   所以,这道圣谕,必须要藏好。   王彤琢磨了一个更次,想不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情势逼人,王彤只好赌一下了,把圣谕藏在床铺下面。   他相信马文中很可能派人在暗中监视,必须借夜色掩护才能行动。   王彤身上,本来有另一道密旨,那是请各大门派派高手助拳的圣谕,但已秘密的交给罗 恒,要他转交江千里。   这一次开封府的变化,使王彤对擅长潜踪隐形的江千里,由衷的生出敬服之意。   第二天,马文中一早就赶来,陪几人共进早餐,然后就送几人回各自的卧房,等候大夫 疗治伤势。   各回各的卧室,使得王彤暗暗叫苦,这一招安排得很高明,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委诸天 命了。   果然,王彤等再喝了一杯茶之后,晕迷了过去。   这方法很自然,没有人会想到在茶中放下药物,但几人心中亦早已有准备,疗治伤势时 可能会再被晕迷过去。   当他们醒来时,已是晚霞满天,将近晚饭的时刻了。   马文中早已在王彤房中坐候,王彤一睁开双眼,马文中已连连致歉,道:“对不住了, 王兄,来自西域的大夫非要把人迷过去,才肯下手疗治,所以兄弟只好遵办了。”   王彤观察马文中的脸色,似是不像发觉圣谕的样子,心中安慰不少,笑一笑,道:“这 怎么能怪马兄,现在,兄弟坐息一下,试试看毒性是否全解了?”   马文中道:“可要兄弟助一臂之力。”   “那倒不用了,兄弟以本身的功力相试,才能明确知晓。”王彤拒绝了马文中的好意。   马文中笑了笑,道:“好!那马某就告退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请王兄共进晚餐,待 会见。”   马文中退了出去。   王彤立刻盘膝打坐,默运真气,全身流转,竟是气走百骸,回聚丹田,果然,伤势痊 愈,完全恢复了。   再查行囊中的精钢护腕,也是完好如初,连里面藏的钢针,也未动过。   再伸手入床下一摸,圣谕仍在,立刻藏入怀中,戴上护腕,重新坐息起来。   行功一周天,精神大振,这时,藏在心中数十天的畏惧、惊疑,一扫而空。   马文中表现出了绝对歉疚的心意,又亲自赶来请王彤到饭厅用餐。   片刻之后,燕飞、王重山、赵保、陈宏也相继入厅。   不待王彤开口,马文中已抢先说道:“四位伤势是否已全好了?”   四人齐声应道:“完全复元!”   “好!好!”马文中国注王彤,道:“这样兄弟也算对王兄有个交代了。”   目光一掠燕飞,道:“燕总捕头,目下一切都雨过天晴,可否到我巡抚衙门就任总捕头 的职位,当然,如若燕总捕头希望留在开封府,我也不便勉强了。”   燕飞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   王彤笑一笑,道:“马兄,兄弟想把燕飞带入京城,补一名宫卫的缺,不知马兄可愿放 人?”   马文中苦笑一下,道:“王兄要人,兄弟不放成吗?”   王彤道:“江湖道上,道义为先,兄弟饭后,想去相国寺中瞧瞧心印大师,不知是否方 便?”   “方便得很……”马文中道:“吃过饭,我派车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王彤道:“有燕飞带路,我们步行逛去,也借机活动一下筋骨。”   相国寺中,一切如旧,心印大师和七巧僧早已在排房等候。   王重山一见七巧僧,心头火起,忍不住吼道:“小和尚,你……”   “别叫,小和尚受的罪,超过你们十倍……”   “怎么说呢?”王重山道:“鱼化龙放了你,难道会出尔反尔?”   七巧僧道:“鱼化龙没有派人追我,但赵二堤不买这个帐,小和尚被他们团团围住,苦 战了大半夜,最后还是被擒。”   “好啊!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哈哈哈……这也是你抛弃朋友的报应!”   “惨惨惨!……这一下,小和尚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七巧增大概是真怕工重山误会难释,目注心印求救。   心印大师吁一口气,道:“王施主真的误会小和尚了,他瞧出情势不对,准备去少林搬 救兵,就算赶不上解救那夜之危,但少林群僧赶来,至少可镇住马文中不敢下毒手取我们的 性命!”   “原来如此!小和尚,对不住了!”王重山道:“不过,你把刀公子薛百胜拖入漩涡, 一声不讲就跑了,未免不够意思吧!”   “拖刀公子薛百胜的是你王重山,小和尚只不过告诉你一段江湖秘辛罢了!”七巧僧微 笑道:“再说,风雷刀薛老人可是有名的大马蜂窝,马文中除非准备放手大干,不会随便去 招惹薛老人的,所以,他们先放走了刀公子。”   王重山道:“小和尚,你答应带我道游四海的诺言,还算不算数?”   “算!问题是,你能离开内宫侍卫么?”   王重山口注王彤,王彤微微颔首道:“你们大、小两个和尚,禁制是否已完全解除?”   心印大师点点头,道:“解除了,不过,又被他们用药迷晕了一次。受他们摆布了几个 时辰……”   目光凝注王彤,又道:“马文中心意改变,也是和你有关了?”   “是啊!圣上答应了他们全部的请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阿弥陀佛!”   但闻一声佛号,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直向禅房中行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和尚的身上,但因主持心印大师在场,大家都不便开口,心中 却感觉到这个和尚横冲直闯进来,有点大失礼数。   心印大师皱皱眉,道:“你是谁?”   喝!心印大师也不认识,这和尚分明是外来的了。   七巧僧低声喝道:“围上他!”   土重山、赵保、陈宏、燕飞同时行动,把和尚围了起来。   只见那僧人合掌拜道:“小僧江千里见过大师父、小师父和诸位施主、”   举手在脸上一按,向后一推,和尚的头不见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江千里。“   “江兄!……”王彤大为振奋,道:“高明啊!高明!这份易容、隐形之术,大概天下 无人能出其右了。”   江千里脱下袈裟,笑道:“今日午后,相国寺各处监视的人手,忽然撤走,刚才,又见 你们几个人进入了寺中,江某人觉得奇怪,只好赶紧过来瞧瞧!”   七巧僧点起禅房中的一盏油灯,笑道:“你到开封多久了?”   江千里道:“一个月了吧!”   “什么?……”七巧借道:“开封戒备森严,至少有三四百人在查找奸细,其中不乏武 林高手,你是怎么躲过的。”   王彤笑道:“小和尚,他刚才连我和心印大师都瞒住了,何况是敌人?”   “佩服!佩服!”七巧僧道:“江前辈,小和尚想跟你学学这种潜隐踪迹之术,不知是 否可以?”   “你今年几岁了?”   “小和尚二十有四。”   “行!不过……”江千里道:“有条件。”   “说说看吧!只要不是要小和尚的命,我都答应。”   “这就行了,将来,你帮我办件事情就行了。”   “好啊!一言为定,江前辈可不能骗我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   “少来这一套了,小和尚,我江某人这点本领,放眼天下,你算是最合适的衣钵传人, 可惜你出了家,否则我一定要把你收入门下。”   心印大师道:“小和尚已经被少林寺撵出来了,香火缘份虽然未断,但已不算少林弟 子,你带着他行走江湖,并无不可。”   江千里点点头,目光转到王彤身上,道:“你的事,是不是要和我单独谈谈?”   “我看,用不着了。”王彤道:“在场的人都是知己,可以明说吧!”   “行!……”江千里道:“罗恒的东西,我收到了,侍、厂两卫,已经有四十八个人到 了开封,我要罗恒把他们安排在十里外的农舍中,你现在准备作何打算呢?”   “四十八个厂卫实力太弱了……”王彤道:“马文中手下至少有一千个高明的子弟兵, 人人都会几手,而且,悍不畏死……”   七巧僧道:“除了少林寺的罗汉阵,武当派的五行剑阵之外,大概天下很难有阻挡他们 那种生死不顾、全力一击的联攻阵势。”   江千里道:“我不知道,我江某人这个身份是否适合传出这道秘谕,所以……”   王彤道:“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三公主已决定亲赴魔宫一探,咱们不便阻拦,那就不 用急在一时了。”   江千里呆了一呆,道:“马文中呢?”   “还是干他的河南巡抚吧!……”王彤道:“他的实力太强大了,要聚集一股可以和他 抗衡的实力,大概不是三两个月可以完成的事。”   江千里道:“这样也好,小燕子也可以安心的练武功了。”   “江兄,他在那里……”提起儿子,燕飞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这个……我无法回答,那地方也没有名字,何况,我答应过他,绝不说出他隐居的地 方。”江千里笑笑道:“不过,三五年后,你会看到一只强壮的小燕子,飞翔于万里碧空之 中,所到之处,春风和煦,杨柳飘飞,他将带给武林中一片春花盛开之景。”   “是是是……”燕飞道:“江兄,你就当我在说梦话,我什么都没问过。”   江千里口气一变,道:“王彤,现在我把东西还给你,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也要离开 了。”   七巧僧道:“我也该跟着前辈走吧!”   江千里点点头。   王重山突然叹息一声,道:“小和尚,我好想跟你们一块儿去啊!”   王彤笑道:“那就去吧,燕飞刚好接你留下的位置。”   王重山突然一步一步,跪在江干里的面前,道:“江前辈,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不 过,我现在已经全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我少不更事,希望你看在二叔的份上,带着我一起 走……”   江千里道:“起来!起来!你是武当门下,老道士要是不答应……”   “包在我身上!”王彤道:“我会去见武当掌门的,给他们一个交代。”   “行!有你出头,大概可以摆得平了。”   江千里由怀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的交给了王彤。   王彤也恭恭敬敬的接过,藏入怀中。   江千里道:“我走了,马文中可以放过你们,但绝不会放过我。”   王彤道:“江兄,一年后,请到京城去一趟,我在那里等你。”   江千里点点头,带着七巧僧和王重山,离开了相国寺。   心印大师目睹三人远去,低声道:“韩涛是一把好手,马文中也解去了他的禁制,看起 来,他们真的只有一个目的而无伤人之心,韩涛已辞去了总捕头的职位,我想,你可以带他 走。”   王彤道:“可以,但是你呢?把相国寺方丈交了吧,马文中的力量会越来越大,我看, 这开封府也不是你久居之地了,到京里去,不想吃公事饭,我替你找个寺院,静心修你的佛 门大道。”   “唉!老和尚几十年的禅门静修,全被你搅乱了,到京城,我也无法做个佛门弟子了, 相国寺方丈我早已安排好了人选,我是要走,但不会跟你去的,我要云游天下,修修苦行 戒。”   “老和尚,这是暴风雨前一场平静,能平静多久我也不知道,也许三两年,也许三五个 月,就会闹出来了,你一个人……”王彤无限抱疚地道:“我希望你去京城,大家也有个照 应。”   心印大师感慨地道:“我和尚大概还可以自保,再说,我惹不起马文中和魔教,躲总可 以吧!不要勉强我,你们走吧!三天后,老和尚就离开这里。”   王彤道:“好吧!要我作什么?通知一声就是。”   话落。带着燕飞、赵保、陈宏。离开了相国寺。   三天后。   王彤带着韩涛、燕飞和四十八名宫、厂侍卫,离开了开封……。   如何救回三公主?和马文中等再度交锋,中原武林和官方的侍卫力量结合,共同对付魔 教。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十 回 东山再起   这是个非常奇怪的宴会,被请的客人,不知道主人是谁?   而且客人也故作神秘,每个人都穿着宽大黑袍,脸上也蒙了一块黑色的面纱。   但宴客的地点,却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洞庭肪。   洞庭肪是一处有名的酒肪,供应时鲜、水产,酒肪上的大师父,手艺精致,远近驰名。   被请的客人只知道自己的号码和约定的时间及地点。   神秘的是主人请的是吃宵夜。   客人不多,只有五个。   五个人都依照着约定的时间,赶到了不同的地点。   那是洞庭湖畔,一个僻静的地方,不远的水域中停着一艘小舟。   八月初一的夜色,一片黝暗,二更时分,已是难见到一丈外的景物。   宽大的黑袍。罩头的黑纱,深深的夜色,使这次宴客的约会更显得神秘、诡异,而又带 点阴森的味道。   小舟未点灯火,但却传过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贵客是……?”   “一号。”赶到岸边的一个黑袍人,压低的回答。   小舟迅快的摇驰过来,船上又响起那清冷的声音,道:“请上船。”   黑袍人身子飘起,跃落船上。   看他上船的姿势,腿不屈膝,脚未走动,只是一提气,人就轻飘飘的落在船上,分明是 有着极深的武功造诣。   船上人也穿着黑色的衣服,送上来一个牛头面具,道:“戴上它,这就是你的代号。”   黑袍人由蒙面黑纱中透出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凝注在那个牛头面具上,似是受到了极 大的屈辱,不肯伸手去接。   “一号,别小看这个牛头面具,是今晚首座贵宾,戴上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 且……”   而且怎么样,那黑衣人未说下去,因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已具有了强大的说服 力,黑袍人接过面具,戴在头上。   小舟立刻迅速的向湖中驰去。   洞庭舫一向在洞庭湖岸边停靠,今晚却缆起锚,停在一处辽阔的水域中。   小舟靠近洞庭肪,舟中的人立刻被两个少女接人舱中。   舱中倒是灯火通明,只是窗、门都被很厚的黑色帷幕遮住,外面无法看到。   但闻快舟划波之声,四艘小舟,飞驰而来,靠近了洞庭舫。   迎客的少女带进来四个穿着宽大黑袍的人。   牛头人最关心的一件事,是看看来人,是否也戴着面具。   面具的双目处,是两个空洞,透过黑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不错,四个人和他一样,都戴有面具,分别是马、羊、驴、猪。   牛头人心暗忖道:看样子,我真是今夜的首座客人。   舱中灯火通明,五人相互观看,但却无法看出他们心中是何感受?因为面具加上蒙面黑 纱,无论如何凌厉的目光,也无法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表情。   “欢迎!欢迎!五位都是很守信的人,在下非常感激,现在请各按顺位坐下吧!”   原来,舱中早已摆好了六张太师椅,黄缎子坐垫,配着四壁黄绫幔壁,看来是十分高 贵。   因为整个大舱,平常摆有五六十张桌子,现在却很空旷,除了六张太师椅外,再无摆 设。   没有吃饭的桌子。   原来,五人接到的通知是,今夜以最名贵的佳肴招待,山珍、海味、荤素皆备,希望诸 位品尝。所以,来的人,都未吃饭,此刻腹中颇有饥饿之感,不见餐桌食具,倍增饿意。   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的主人,倒是未带面具,眉眼、双耳,都看得十分清楚。   但看了等于没看。   因为人世间不可能有那么白的人。   原来那主人,穿了一件如雪白袍,白色的鞋子,头上还有一条白色带子,扎着头发,全 身上下,除了头发、眉毛是黑色外,一片纯白,一张脸白得和袍子一样,似是那张脸就是制 袍的白布剪下来做的一样,叫人分不清皮肤和衣服。   白衣人冷然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道:“为了便于此后称呼,又能不泄漏诸位的 身份,五位头上戴的面具,也就是诸位代号,牛头是牛先生,马头是马先生,羊、猪、驴, 就是杨、朱、吕、三位先生,请诸位牢牢记下,再次会面时,请诸位自己先将面具戴上,以 掩去本来面目。”   “咱们已忍受了极大的屈辱……”牛先生说:“不知道你答应我的事,是否能即刻兑 现?”   他大概是怕从声音中,泄露出身份,故意改用假音说话,声音由牛头中传了出来,听得 人汗毛直竖。   “当然,立刻兑现……”白衣人举手互击三掌,五个身着黄衣的娇美少女,各捧一个黄 缎子幔遮的木匣行了出来,分别交给工人。   五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打开匣盖,但又似怕别人看到,用身子遮着,瞧看了一阵,似是都 很满意,合上匣盖。   白衣人笑一笑:“东西不错吧!”   五个人没有答话,但却用点头表示了满意。   他们极尽小心,掩饰自己的身份,能不说话,就尽量不开口。   白衣人点点头,道:“我很守信诺,希望诸位也不要忘掉今日之会,天下至美的佳肴, 早已备齐,包括很多都是诸位没有吃过的东西……”   五个人齐齐摇头,似要告辞,不准备吃东西了。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我花了一年的工夫,才准备这些美味,岂可不吃,那将是诸位 一生大憾事,东西已交到诸位手上,何必急在一时呢?为了方便诸位用餐,我也有准备,现 在诸位看场迎宾歌舞,即刻分头进餐。”   五个人摇头拒绝。   但白衣人却不理会,举手挥动,立刻响起了动人的音乐。   五个身着红纱外衣的少女,已随着音乐出现,优美的舞姿,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五人眼 光。   但闻乐声一变,五个少女的舞步忽见急快。   那是无比诱惑的舞步,玉腿飞扬,柳腰款摆。   不知何时,五个少女身上的红纱外衣,已经退去,全身几乎全裸,只有一片手掌大小的 莲花,掩遮住小腹以下。   刹时间,乳送臂浪,随着扬动的粉红莲花,使人目波五色,如饮醇酒。   五个人都有深厚的定力,但竟然把持不住,不自主的全神凝注那动人的艳舞。   白衣人微微一笑,忖道:看来,他们已经陷入了迷魂阵中,定力消退,无法自主了。立 刻又作出了一个手势。   但闻乐声一变,五个少女分向五人奔去。   她们动作迅快,奔到五人身侧,已然被上了红纱外衣。   红纱飘动,羊脂般的肌肤,玲珑的娇躯,若隐若现,五个黑袍人早已引起的欲望情焰, 此刻更觉强烈。   但闻娇媚的声音,传入耳际,迎了去:“我们吃饭去。”   五个少女同时伸出纤巧的玉手,各拉一个,向前行去。   舱门大开,五艘中型画舫,早已泊在洞庭肪旁,步入舱中。   舱内早已摆好佳肴美酒,而且别无一人。   五个黑袍人进入舱中之后,五艘画舫,分别驰动,各奔一方,片刻之后,已然互不相 见。   湖面上一片幽暗,舱中却火烛融融,景物清明。   当然,那红纱美女依偎身侧,也看得更加清楚了。   那是极少见的绝世美女,眉目如画,娇态横生。   只见她莲步轻移,行近窗口,拉上窗帘,顿时内外隔绝,才缓缓的除下红纱外衣,行近 牛先生的身侧,娇声笑道:“这艘画舫之上,只有你我两人,不用带这牛头面具了。”   一伸手取下面具,紧接着去揭牛先生的蒙面黑纱。   “摇橹的人呢?”牛先生右手疾出,扣住了少女的左腕。   他虽早已心动神摇,但还怕泄漏身份。   少女嫣然一笑,那两个摇橹的人,都在船尾,那处和前面隔绝,他们看不到什么,也听 不到什么声音。   右手一挥,抓下了牛先生的蒙面黑纱,也拉下了他包头黑巾。   一下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乖乖,竟然是一个光头和尚。   这和尚方面大耳,慈眉善目,如若身披袈裟,看上去定然是一位有道的高僧。   只是他穿着黑色的宽大棉袍,脸上红晕似火,看上去就有点诡异了。   那少女格格一笑,倒了两杯酒,道:“大师,干杯。”她双手各端着一杯酒,一杯给和 尚,一杯自己喝,双手并用,两人也同时喝下。   “吃菜吧……”少女拿起筷子,一下坐入和尚怀里,笑道:“这桌上的十盘佳肴,确费 很多时间,才找齐材料,当世王公,也未必吃过,不吃实在可借。”   她口中说话,筷子却不停的举动,夹起菜肴,放入和尚口中。   大和尚似是已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任由那少女摆布、折腾。   他一生茹素,哪里吃过这种山珍、海味,只觉香透肺腑,味入肝肠,其香嫩鲜美,是想 也想不到的感觉。   酒能乱性,何况大和尚早已被那场香艳之舞,激起了压制数十年的情焰,两杯酒下肚, 更觉欲念高涨。   酒中有鬼,早已下了助长激情的药物,眼前美女如花,衣履尽去,绝美的胴体,在怀中 婉转扭动,腹中药力发作,心似火烧就算大和尚修炼精深,也忍受不住这内外交迫的压力, 顿觉热血沸腾,双手在那少女身上乱摸起来。   少女媚眼如丝,娇笑连声道:“你好坏哦!大师父就不怕数十年的清修、童身,毁在小 妹我的身上么?”   她笑得妖艳,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捧住了大和尚的双颊,媚目深注,似是引起他的焚 身欲火。   大和尚一点灵慧不昧,尽管全身如陷火窟,但却停下了双手小妖女吃了一惊,暗道:这 和尚还真有一点道行,莫让他悬崖勒马,尽弃前功。立刻送上了湿润的樱唇……   这种挑逗,如火加油,大和尚那一点没昧的灵慧,立刻被被再度高涨的欲念掩没,口中 吼了一声,反手抱紧了少女。   少女吁一口气,嫣然一笑,道:“大师父,连饭也吃不下了是么?”   和尚口中发出深沉的声音,圆睁双目,哪里还像有道高僧的样子,简直是一头欲火高涨 的色狼。   小妖女满足的笑一笑,道:“看来,要小妹慈悲慈悲你了,不过。你可要记着,不能始 乱终弃……”   大和尚不住的点头,就像烈阳下的行人,挥汗如雨,急需那一口清凉的冷水。   少女牵着大和尚,推开另一扇舱门,步入其中,那里有一张大床,锦帐绣被,布置的如 同新房。   大和尚一抬手,把少女投入床中,和身扑了上去……   但闻小妖女口中发出娇嗲的声音,道:“大师父,我叫盈盈,记着啊!你答应过我不能 始乱终弃啊……”   压制了数十年的情欲暴发了,是那么疯狂……   他尝试到从未有的快乐,蚀骨消魂,如登仙界……   但也毁了他数十年的清修之身,一夜之间连破了荤色二戒。   这就是欲海,一旦陷身其中,任你金刚罗汉,也将沉沦应劫,受尽磨难。   大和尚在画舫中住了三天,三天时间,完全生活在酒色之中。   酒是好酒,菜是陆海奇珍,色是年轻美丽的少女……   第二天,大和尚就完全清醒过来,他痛悔犯下了戒律,但又无法抗拒盈盈姑娘的诱惑, 这就只好装作还未完全清醒的样子,坐享口腹之欲和无限的温柔。   其实,第二天的酒菜中,就已经没有激情的药物。   大和尚保持完全的清醒,让他心甘情愿的沦入欲海,以利日后的控制。   大和尚装作的神情,盈盈完全明白,但并未揭穿。   而且,第二天的盈盈姑娘,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完全没有了妖艳的味道,代之而起,像 一只依人小鸟,有着无限的温柔。   大和尚被妖艳迷惑,也被这温柔征服。   三天很快的过去,盈盈送和尚登岸,大和尚回头盯在盈盈的脸色上,双目是一片依依惜 别的样子。   他没有开口,但神色却流露出期待后会的约定。   盈盈姑娘也是一片依恋的神色,道:“记着答应过我的话……”   大和尚点点头。   盈盈一闭双目,挤下来两滴泪水,道:“三日恩爱,如鱼得水,我会想念你的!大师 父!一年之内,不论情形如何困难,我都要想办法再见你……”   也许是大和尚就在等这句话,期待的后会之约,点点头,转身而去。   这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却没有传入江湖,因为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当事人心中留下 了一缕痛悔和怀念之外,江湖中一切如常。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明月在天,清辉流照,但 日理万机的皇帝,还没有休息。   他贵为天子,拥有四海,但却似也有着很大的烦恼,静静的坐着,望着屋顶出神。   两个当值的太监,相互望了一眼,左首一人躬身说道:“皇上,夜深了,龙体悬万民安 危,请多保重。”   皇上嗯了一声,答非所问,道:“传王统领来见我。”   两个太监怔了一怔,不敢违旨,急急向外奔去。   片刻之后。   摘星手王彤一身墨色劲装,匆匆行入了御书房中。   王彤叩见皇上,皇上却摆摆手,命房中的太监退出书房,低声道:“卿家请起。”   王彤站起身子,道:“皇上有何示谕?”   “唉!窗外月色如画,不知今夕何夕?”   “八月十四……”王彤道:“九月十五,就是三公主重回天朝的日子。”   皇上点点头,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没有一点消息呢?”   王彤道:“侍臣立刻带人南下查问,如若他们敢背弃约定,侍臣将召集中原武林高手, 直捣魔窟……”   “刀兵既息,朕已不愿再调大军西征,但也不能让他们轻藐上国,背弃盟约。朕赐你玉 印一方,密旨两道,天下各府、州的捕快,皇宫侍卫、东厂高手,任你调动,江南江北武林 门派,也由你征选人手……”   顿了一顿。   皇帝又道:“朕只希望三公主早回京师,以慰朕思念之情。”   “是!侍臣立刻行动……”   “王卿家……”   “王彤在。”   皇上接道:“朕已调援库银五十万两,由你取用,不足之数,可由朕赐你的玉印——向 各地州府征用,朕知道,江湖中人花费甚大。”   “皇上厚恩,侍臣告退。”   王彤回到了住处,立刻招来韩涛、燕飞,吩咐韩涛严守皇宫,自己带了燕飞、赵保、陈 宏,四骑快马,连夜南下,直奔开封。   他没有调动锦衣卫和东厂的高手,时限未到,他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复杂,何况,这些高 手,也未必能对付魔教中人……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决定先找马文中马巡抚。   快马疾进,日夜兼程,王彤进入巡抚府时,只有赵保、陈宏相随。   原来,燕飞奉了王彤密令,找天下第一追踪高手江千里去了。   马文中似是已经得到快报,王统领刚进府门,马巡抚已亲自迎了出来,道:“贵客,贵 客,请入书房待茶。”一面抱拳作揖,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   两人早已相识,而且,还交过手,那一战虽然闹的惊天动地,但马文中仍保下河南巡抚 的位置,王彤帮了很大的忙,马文中心中的感激,倒非虚伪做作。   书房中早已摆好了香茗茶点,马文中一挥手,两个侍候在侧的书童,躬身退了出去。   王彤回顾了两个从卫一眼,赵保、陈宏也跟着退出书房。   王彤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未来得及开口,马巡抚已抢先道:“王兄,快两年不见了,对 王兄的诚信、义气,兄弟是铭感在心。”   “唉!王某信守承诺,也望马兄一样以诚信为上,今个是八月三十,下个月应该是三公 主回朝的日子,马兄没有忘吧!”   “这等大事,如何能够忘得,兄弟在两个月前,已遣派赵二堤和马三远行西域,催他们 送回三公主……”   顿了一顿。   马文中又说:“我想,他们不致变卦,唯一的麻烦,可能是算法上的差异。”   王彤任了一怔,道:“这话怎么个说法?”   “王兄的算法是公主被掳那天算起,二年之期是九月十五,应该把人送入中原……”   顿了一顿。   马巡抚又说:“兄弟担心的是,他们的算法,公主进入西域后,住足了两年,才算期 满,然后再送三公主回归天朝。”   王彤呆了一呆,道:“这要相差多少时间?”   “应该有三个月的差异……”马文中苦笑一下。   接着又道:“这一点兄弟也早想到了,所以,才派赵二堤和马三兼程赶往西域,以他们 日夜兼程的行速计算,十天之内,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他说的倒也在情理之中,王彤叹息一声,道:“皇上思念三公主之心甚切,他忍受了近 两年的思念,才召我问起此事,希望这三个月的差别算法,不要引起皇上的误会才好。”   这几句话,有很大的威胁性,皇上误会了,那可能又将引起大军西征的危险。   马文中急得一脸焦虑,道:“三兄,这要你美言一二了,触怒皇上,非同小可,咱们两 年前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王彤点点头,道:“这两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朝银两充足,兵戎再起,只怕 不是你我兄弟的力量,能够罢息干戈了”是是是……“马文中道:”干万不可再起征伐,王 兄务请尽力斡旋,好在十天之内,定有确实的回音,三兄亦可上覆圣意了。“   “兄弟尽力而为,皇上圣明,还可多忍三个月的思念之苦,但是担心的是……”王彤愁 锁双眉道:“延长的三月期满,三公主仍然未回天朝,兄弟如何能担当得起。”   “王兄说得有理,好在只有十天,只要赵二堤传回来确定消息,三兄再上复圣谕也不 迟。”   “如果消息不好呢?”王彤紧盯着问厂一句。   马文中脸上的神情肃然的道:“真有变化,文中定然会向王兄交代。”   “好!我就承担三个月的时间差异,但届时有变,马兄准备如何向王某交代?”   马文中苦涩的道:“我跟你同赴西域,当然要选出精锐相从,他如果变脸动手,兄弟只 能保证,我一定战死在王兄之前。”   “一言为定……”王彤道:“兄弟就在开封恭候十日。”   马文中吁一口气,笑道:“王兄,兄弟已交待厨下,准备了三兄喜欢的几道小菜……”   “好!王某叨扰。”   王彤走一趟相国寺,但见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原主诗心印大师果然已于前年辞去方文 之职,一杖随身天涯飘零,不知所终。   新任方丈寒月禅师,是一个四十出头,精神健旺的中年和尚,寺中也来了一批新的僧 侣,都是三十左右的健壮僧人。   王彤心中明白,那是少林寺中派来的精锐之师,寒月禅师亲自接见了王彤,但双方并未 多谈,王彤献上了千两银子的香油钱,立刻辞出。   他不认识寒月,寒月也不知道王彤的身份,他亲自迎见王彤,是因为王彤出手太大方, 入寺随喜,施舍出千两纹银,是十分少见的豪客。   王彤行动谨慎,担心马文中在寺内派有暗探,匆匆来去,连杯茶也未喝。   但出了相国寺,王彤立刻发现了燕飞留下的暗记。   那是他和燕飞的约定,连赵保、陈宏也不明内情。   王彤悄然留下回应的记号,带着赵保、陈宏在寺外逛了一阵,返回巡抚府中。   他这次南下开封,就留宿巡抚府的客房之中。   一则是马巡抚诚意相留;二则是王彤也希望了解一下巡抚府中的情形。   他知道武林中声名喧赫的姬重天,不但交出了一本随身携带的武林奇书,而且,人也被 马文中收罗手下。名动江湖的转龙手张不空,也被马文中所罗致。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叫人头 疼的人物,不知马文中如何安排他们,两年多来,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   王彤想在暗中察看一下,这些人是否都留在巡抚府中。   但经过了五天的暗中观察,这些人仍是行踪不见。   王彤强自忍下,没有提过两人,也没有问起马文中,训练的五百名侍卫高手,安置在什 么地方?   马文中深藏不露,连一批手下也都隐藏的形迹不明。   但此刻,三公主回来的事情,最为重要,其他的,都只好慢慢再说。   然而。   王彤也不是简单人物,在这两年中暗里派出了内宫侍卫,在江湖上秘密查访,竟然找不 到魔教人物的活动迹象。   两年来,江湖上出奇的平静。   王彤很希望早些见到江千里。   他知道,江千里不但极擅追踪踩迹之术,而且,熟知江湖中各种隐密,消息之灵通,世 无其右。   他心中念头转动,辗转床第,竟难成眠,直到天色大亮,才沉沉睡熟过去,醒来时,已 经是日上三竿,马文中由陈宏、赵保   陪着早已在厅中等候。   王彤匆匆盥洗一下,急步出厅,叱责赵保、陈宏,怎不早些传报。   “不能怪他们……”马文中急急接道:“是我不要他们惊醒王兄的好梦。”   王彤叹息一声,道:“说起来,真是惭愧,兄弟昨夜想起了三公主的事,竟是难于成 眠……”   “我知道……”马文中说:“兄弟也有两三夜睡不安宁了,所以,一早得到了讯息,忍 不住就来见王兄了。”   “是不是赵二堤回来了……”   “最迟明天晚上才到……”马文中道:“幸好有讯息传来,兄弟一直在担心,十日限期 将届,没有消息,如何向王兄交待。”   “三公主是否和赵二堤一同回来……”王彤急急问道。   “好像是三公主的凤驾已起身东进,详细的情形,大概要赵二堤回来后,才会清 楚……”   “好!好!好极了,兄弟今天放开心情到开封附近走走,明天起,打起精神迎接三公主 的凤驾。”   马文中微微一怔,笑道:“王兄,可要兄弟奉陪。”   “不用,不用,你是一省之长,一出府衙,到处震动,我只想便装轻骑,看看开封府名 胜古迹,有赵保、陈宏两个跟着就够了。”   “好!王兄这么说,兄弟就不奉陪了,早餐已备,兄弟陪王兄一起吃吧!”   出了开封巡抚衙门,王彤立刻吩咐赵保、陈宏,留心四周景物,注意是否有人跟踪。   两人听得微微一呆,暗叫了两声惭愧,王彤和马文中称兄道弟,看上去相交甚深,但骨 子里竟仍然是彼此提防,各有布局。   赵保、陈宏二人立刻振起精神,迅快的闪到两侧,不再紧随王彤身后,远远相随,目光 却分别扫视可疑的人人物物。   内宫中的侍卫,都受过盯梢和防人追踪的训练,所以,赵保、陈宏行动起来,倒也驾轻 就熟。   两人这一留心观察,果然发觉了一个可疑的人物,暗暗追踪而来。   陈宏冷笑一声,忖道:“看来统领就是统领,比我们高明多了,竟然预知马巡抚派了盯 梢的人。”   赵保打出手势,要陈宏去告诉统领,已发觉了有人盯梢,一面翻身迎向来人,来掩护陈 宏的行动。   但见来人加快了脚步,直行过来。   赵保暗中骂道:“好小子,暗里不行,准备明干了,凝神戒备。”   但闻一个低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赵老弟,我是燕飞,请告诉头儿,中午时分, 又一村三号客房中见,请你们吃黄河鳗鱼。”   赵保微微一怔,燕飞已转身绕入另一条街道。   又一村,是开封地面上最有名的大饭庄,红烧黄河鳗鱼,远近驰名。   三号客房,是一座小巧的跨院,整座的院落中;只有一间宴客的房间,有很好的私密 性,但也是又一村中最贵的一处宴客厅堂。   王彤在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子,近中午时,才踏入又一村三号客房。   厅堂中的特号大圆桌上,早已坐了一位须发苍然的老者。   王彤凝注老者,竟是看不出一点破绽,如是在路上相遇,绝对看不出他的身份,忍不住 叹息一声,道:“江兄的易客手法,果然是江湖一绝……”’但闻那老者低声笑道:“二 叔,我是王重山,江前辈说我最易露出马脚,所以,把我化装成一个老人。”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们都来了,黑罗汉呢?”   “小和尚在这里……”人影闪动,屋顶横梁上飞落下七巧僧,笑道:“这两年跟着江前 辈,确是学了不少东西。”   王彤点点头,道:“江千里呢?”   “兄弟在此……”一个形如饭庄伙计的灰衣人,快步行入室中,笑道:“马文中视我如 肉中之钉,必欲杀之而后快,所以兄弟的行动,不得不小心一些。”   就是这一阵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一件灰布大褂给翻转过来,竟成一件蓝缎子团花马 褂。   好家伙,衣服翻转过来,人的气势,也跟着大变,形似店伙计的人,变成一个衣着高贵 的富家翁。   王彤不能不佩服了,一件衣服,在江千里的玩弄中,竟有着如此大的作用。   当然,这件衣服,也经过了细心设计,一面是灰色粗布,一面是名贵的团花缎子。   王彤笑一笑,道:“江兄这份神出鬼没的本领,就算马文中尽出精锐高手,也是找不出 一点痕迹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马文中是个十分高明的人,但看他用人的手法而言,就足以叫 人心服了。”   王彤道:“江兄是指……”   江千里道:“巡抚府的总捕头,自韩涛随你北上之后,竟由转龙手张不空取而代之,他 是贼中之贼,由他主持,捉拿宵小,真是手到擒来,别处效用如何不去说它,汗封府地面 上,却已经宵小绝迹,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德政,重现今日开封,马文中的政绩,已 经广为传诵,德被辖区了。”   “马文中具有的才慧能力,就今日封疆大吏而言,是极为特殊的一个……”王彤说: “他如想为官,会是好官,拜阁入相,也会把军国大事,治理得有条不紊,只可惜,他出身 西域魔教,不会一心为国了……"顿了一顿。   王彤接着道:“江兄,这两年来,江湖之上,可有魔教中人活动?”   “我带着王重山和黑罗汉,由江南入川,在阳关停了半月之久,绕过甘宁边区,入京师 在关外停留两个月,入关南下……”   王彤打断了江千里的话,道:“你们经过京师了?”   “是!那是九个月前的事了……”   “为什么不见我一面……”王彤有些怒意的说道:“江兄,全不是把我当个朋友看 了?”   江千里道:“我在观察江湖中的形势,行动以隐密为主,如果在京师中拜会你王统领, 那岂不是把我们的行动,昭告天下么?”   王彤沉吟了一下,道:“官身不自由,这也罢了,不知你们发觉了没有?”   “这一趟迢迢万里的行程,绕过了大半个中国疆土,竟然没有发觉什么可疑的事……”   顿了一顿。   江千里又道:“不过,我心中一直有些怀疑?”   这时,燕飞大步行了过来,赵保、陈宏。紧随身后。   江千里笑一笑,道:“大家请坐,小和尚吩咐他们上菜。”   王彤低声道:“你怀疑什么?”   “魔教中人,应该有所行动的,为什么竟然沉寂无声……”江千里笑一笑,道:“也 好,希望他们能多等一年。”   燕飞接道:“为什么?”   江千里道:“那时小燕子就十八岁了,入师门三年,也可以出师了。”   燕飞心中大喜,忍个一年,就可以看到儿子了。   燕夫人也早随燕飞入京城,这两年来,燕飞夫妇最多的话题,就是小燕子,尤其燕夫 人,思儿心切,每天都哭它一场,一直在暗中抱怨,不该把儿子交给江千里带走。   但除了在家里之外,燕飞绝口不谈小燕子的事,连王彤也非常佩服燕飞那股忍情耐性的 稳健精神。   “三年,三年的时间,不算长,小燕子又能学到什么东西呢?”   王彤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这也是燕飞心中的疑虑,恨不得立刻看到他,但也希望儿子有真正的成就,成为武林中 第一流的高手。   “师父不同,教法不同……”江千里道:“小燕子天生有最好的练武禀赋,也遇上了天 下最好的师父,再说,小燕子拜入师门时,已经有了相当的武功基础……”   “小燕子也许聪慧绝世,三年中可能学会了很多奇奥的招术,但内功的进境,却要较长 的时间才行啊!”   江千里道:“我说他是最好的师父,包括了他具有的精奇的医学知识,王兄,相信兄弟 的话,小燕子的师父是一位学究天人的高人,他的才慧能耐,不是我们能想得到的……”   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脸上,接道:“燕老弟,小燕子的师父,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作燕 春风。”   “这名字很好,燕春风……燕春风……”燕飞笑一笑道:“春风燕子飞,燕子带来春 风。”   “就是这个意思……”江千里道:“他师父怕他杀孽太重,取名春风,希望他能如春风 过境,使百花盛放。”   王彤叹息一声,道:“江兄,我转弯抹角,花子半天工夫,你却是口风奇紧,说不得我 就单刀直入了,那人究竟是谁啊?”   “三兄,我答应过他,不泄漏他的名字,以后,也许小燕子会告诉你!”   王彤略一沉吟,道:“不说也罢,兄弟另有要事,向江兄请教?”   “酒菜上来了……”江千里笑道:“咱们吃过再谈吧!”   店伙计送上酒菜,几人匆匆用过,江千里挥退店伙计,道:“可是有关三公主的事?”   “不错……”   王彤又道:“马文中两个多月前,已派赵二堤赶往西域,今复到讯息,三公主已起身东 进,不过详细情形,要明晚之前,赵二堤赶回开封,才能了解……”仔细说出了事情经过。   江千里沉吟了一阵,道:“如果事情真会这么顺利,那真是天下苍生之幸,也许,马文 中作官太久了,深受中原儒学陶冶,具有中原汉人无信不立的精神。”   “看他说话神情,不似作伪,现在,王某最担心的是两件事了!”   江千里道:“那两件事?”   “一是魔教背信,不肯交还三公主……”王彤说:“二是,三公主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此事又该如何?”   江千里沉吟了一阵,道:“第二个可能较大,三公主不但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而且,也 感染了魔性,放入皇宫,对皇上也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王彤点点头,道:“两年前,三公主行往西域时,曾经谆谆嘱咐在下,如若发觉她感受 魔性,忘却本来时,要我立刻出手杀了她……”似是言未尽意,却突然住口不言。   江千里已感觉到王彤的话未说完,不过,却没有开口追问,沉思了一阵,道:“你能下 得了手吗?”   “不能!”王彤说:“我杀了三公主,干犯龙颜,只怕要祸诛九族,所以,兄弟正为这 两件事发愁,请江兄指点指点。”   “我想,你已经有了打算,聪明莫过帝王,只怕也早有圣谕颁下了。”   “唉!看来,什么事都无法瞒过江兄……”   顿了一顿。   王彤又道:“不错,皇上授于我调动各地捕快的大权,也可以约请武林中所有的帮派遣 人助拳,也授下了五十万两银子的费用,不足之数,还可以向地方官府支用,如是魔教违反 了约定,那是逼我调动举国的刑捕高手,邀集武林同道,和小西天雷音寺,拼个生死存亡 了,当然,马文中也必须在敌友之间,作个抉择……”   江千里笑一笑,道:“好厉害的皇帝,紧接着将是调集大军,远征西域,我看魔教违约 扣人的机会不大。”   “如果他们已诱发三公主的魔性,却如约把她送回天朝,王某该如何应付呢?”   江千里道:“暂忍一时,全力戒备,保护皇帝的安全,当然,要把部分内情,委婉的奏 明皇上。”   “以后呢?”王彤道:“总不能一直这样的撑下去。”   “把马文中拖下水,要他保三公主的安全,当然,也负责监视她的行动……”   “好办法……”王彤笑道:“我想了好几天,就没有想到利用马文中这股力量。”   江千里笑道:“这都是一时的救急办法,你第二步行动是利用圣谕,要江湖上几个大门 派,各派出若干武功高强的人,集中在京师戒备,这样的安排,维持个一年的安静,大概应 该可以了。”   “那一年之后呢?”王彤道:“办法虽好,却也无法拖延太久。”   “那时候,小燕子出师了,他若是内宫侍卫,当然不能坐视…… ”江千里笑道: “让小燕子对付三公主!”   “这个……”王彤神情犹豫的说:“小燕子一个人就能对付三公主么?”   “也许他可以对付魔教,当然,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过,他将是最主要的力 量……”   江千里又道:“你们大概都已经知道,三公主有一身精绝的武功,尤其是剑术上的造 诣,非常精湛。”   王彤呆了一呆,接道:“江兄对三公主的事,是否有更多一些的了解?”   “是……”江千里道:“我费了不少的工夫。打听出她的师父是谁。”   “是谁?”王彤急急的追问。   “一道飞虹苟彗月……”   江千里接着道:“三十年前,她已有武林中第一快剑之称。”   “这就难怪了……”王彤一脸惊讶的说道:“但三公主常居深宫,怎么拜在苟女侠的门 下呢?”   “这方面么?江某人还没有打听清楚。”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江兄,武林中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王彤大为折服 的说:”这些武林秘辛,你是怎么探听到的?“   “江某人的朋友多,而且我这大半生的岁月,都在江湖中走动,所闻、所见,自非常人 所能及了,你既很佩服我,江某就索性再卖弄一次,王兄可知道姬重天交给马文中的一本武 林奇书,是什么吗?”   “不知道!”王彤道:“江兄,不用再卖关子了,我这里早已经五体投地了。”   “大罗十三刀。”   江千里接着道:“风雷刀薛老人,穷数十年精力,苦苦寻觅不得的刀中绝学,未料,竟 然落到了姬重天的手中,可惜他酒醉被擒,下入大牢,转龙手张不空,化身狱卒牢头,费了 九牛二虎之力,没有到手,却被马文中轻轻易易的取到手中,看来,官场中人的智谋,绝非 江湖中人能够及得的。”   王彤简直听呆了,愣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道:“这怎么得了啊!马文中出身雷音 寺,武功玄奇,已是高不可测,学会大罗十三刀,天下那还有人是他敌手?”   “所以啊!你真要带人西征,必须要扣紧马文中,至少也要他保持中立……”江千里笑 一笑,道:“至于大罗十三刀,虽然霸道无比,但也非无人可敌,三公主的剑法,应该能和 他一拚高下……”   “可是,三公主是否已被诱动魔性……”王彤无限忧虑的道:“还尚未可知啊!怎能倚 为臂助?”   “那就只好寄望燕春风了。”   “小燕子,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啊……”王彤道:“再说,他只从师三年,能有多 大成就?”   “我想三公主追随一道飞虹苟慧月,也不会有太久的时间,也许还不到三年……”江千 里笑一笑,道:“王兄,事已至此,急亦无用,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套紧马文中,他虽 然出身雷音寺,但我看和蒙古可汗,亦有着深厚的关系,用大军征伐的一招,对他压力很 大,不过,不能把弓弦拉得太紧,以免迫使他生出情急一拼的念头,动之以情,诉之以理, 再加上举国大军西征的威胁,个中之妙,存乎一心,王兄,好自为之,江某要先走一步 了。”   王彤急道:“你怎么能走……”   “一旦马文中侦知了我们的行踪,必将倾全力追杀我,那时,反使王兄为难了,何况, 我还要去武当山找白脸小道士,顺便观察一下江湖上的情势,我一直不太相信魔教中人会按 兵不动,老实说,王兄,这是在帮你铺路。”   王彤点点头,道:“好吧,希望你能早些回来,有些事,还要江兄帮我拿个主意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王重山、黑罗汉,对王彤抱拳一礼。追随江千里离去。   “这才真正是行走江湖……”望着江千里已远去的背影,王彤无限感慨的说:“勿怪重 山要辞去侍卫,跟着他游行天下,一年之间,就走了半壁山河。”   燕飞低声道:“统领,我是追随身侧,还是留在外面接应?”   “你不用跟我进巡抚府了,想法子侦察一下,马文中把姬重天安置在什么地方,有事情 由我们约定暗记联络。”   “是!属下也先走一步了!”   燕飞快步离去,王彤也带着赵保、陈宏,回转巡抚府中。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十一回 又见杀机   赵二堤个子不高,圆脸大腹,看上去一团和气,还真有一点大商人的气派。   但他眉宇之间,隐隐透出风尘之色,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疲累未消。   马文中替王彤引见之后,赵二堤立刻抱拳一揖,道:“王大人义伸援手,阻止了大军杀 伐,赵某和族人都很感激……”   “不用客气……”王彤笑道:“文中兄斡旋有方,使一场连绵多年的战争,停止下来, 也是苍生之福了。”   赵二堤道:“是是是,马大人对我们的照顾,本族中人亦很感激。”   王彤心中一动,忖道:听他口气,马文中不像蒙古族人,难道江千里的推想错了。   但闻马文中说道:“二堤,王大人最关心是三公主的消息,先把内情说出来……”   赵二堤笑一笑,接着道:“王大人,二堤幸未辱命,三公主的凤驾,已经动身了。”   “感谢,感谢……”王彤面露欢容,道:“不知几时可到。”   赵二堤道:“算行程,大概不会过九月中旬,不过,王大人,三么主不到开封,他们直 赴北京。”   王彤微微一怔,道:“这么说,在下要尽快赶回京城了。”   “王兄如果负责保护三公主的安危,恐怕要回京城一趟了。”马文中提出了自己的看 法。   赵二堤道:“王大人要回京接驾,只怕要赶快一步才行。”   “对……”王彤接道:“明天,我就动身回京。”   王彤住的客房,是马文中要下人精心布置的,一榻一椅,都经精选,但这样舒服的地 方,王彤却是睡不安稳,他在仔细的推敲,如何才能把保护、监视三公主的责任,套到马文 中的头上。   他是河南巡抚,当然不能同赴京中,监护三公主,但要他派出高手,担负起大部分的责 任,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王彤可以指明点将,但王彤却不知道马文中手下,谁是真正的高手。他知道的几个人, 转龙手张不空,是天下第一的窃贼,自是不能出入皇宫;姬重天是个高手,但王彤心中明 白,自己的威望,不足以使姬重天心生敬服,何况,马文中还可以推脱,因为姬重天投入马 文中的手下,仍是一件没法证实的事情,在目前的情形下,还不宜当场揭穿,赵二堤是个回 回,已知道是蒙古族人,当然不能带他入京……   王彤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要什么人才最恰当。   明天,他就要动身回京,只有早餐时一个机会了。   这似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王彤只要提出来,马文中一定会答应,问题是马文中会不会派 出真正的高手,甚至派出魔教中人,那就弄巧成拙了。   直想到天色微明,王彤仍然是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办法。   早餐很丰盛,而且,马文中也请了赵二堤,那是准备王彤随时提出问题时,赵二堤可以 当场答复。   这也是一件小事,但可见马文中是一个思虑周密的人,简直是点滴不漏。   果然,王彤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道:“不知宫女惜春,是否仍追随在三公主的身侧?”   惜春是魔教的弟子,混入皇宫被三公主选为近身的侍婢。   “好像没有……”赵二堤说:“就在下所知,三公主只带走了一名侍女怜花。同归中 原。”   “嗅!”王彤道:“赵兄可见过三公主?”   “见过,在下还蒙三公主赐下一桌酒席。”   赵二堤又接着道:“王大人回京之后,当会明白三公主在西域受到了极为尊贵的优待, 生活上的享受,不会比皇宫内院差多少。”   王彤点点头,道:“三公主这两年中,都住在小西天雷音寺中么?”   “小西天雷音寺,是个充满着神秘传说的地方!”   顿了一顿。   赵二堤又道:“赵某在西域长大,足迹遍及天山、波斯,蒙古地方的部落区域,更是大 都到过,但我没有去过雷音寺,老实说,我根本不知它在什么地方?”   “雷音寺传诵了几百年……”王彤说:“中原武林同道,有很多人听过了这个地方,不 会是凭空捏造出这么一个所在吧?”   “王大人……”赵二堤笑一笑,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么一个地方,可也只 是听到传说,我从未到过小西天雷音守这个地方。”   “这……”王彤一脸奇异的神情,道:“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了,西域魔教,应该是千 真万确的存在吧?”   “不错。”   赵二堤接着又道:“中原武林传诵的魔教,原是西域喇嘛教中的一支,此教由天竺传 入,本以瑜伽术修炼为主,但它同时带来了三本教中秘笈,那上面记载了很多的符录、咒 语,也记载了天竺的医术和用毒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还记载了一些特异的武功,那是由瑜 伽术中参悟出来的武功,是人体能的极限边缘发挥出的打击力量,不解此中道理的人,就有 些匪夷所思了。”   “赵兄想必是练过这些武功了?”王彤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这些武功在西域流传……”赵二堤道:“很多的蒙古族人的子弟们,都学过了这 些武功。”   王彤点点头,目注马文中,道:“马兄对这方面的知识,十分渊博,可否揭示一二,以 开兄弟的茅塞。”   他出身魔教的弟子的身份,虽未亲口承认,但他和魔教关系,行动上则呈现出十分深 厚,已是无法否认。   所以,马文中没有否认,微微一笑,道:“王兄想知道魔教事情,早该问兄弟的,如论 和魔教关系,马文中比赵二堤,可是密切多了,我首先解答王兄心中的最大疑问,西域确存 在着魔教,也确有一座雷音寺,雷音寺在小西天中,但小西天在哪里就非一般人所知道的 了。”   大概,赵二堤也是初次听到这些隐密,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马文中,脸上的期盼神情 尤过王彤。   “马尼既去过小西天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一座城镇……”王彤道:“还是 只有一座雷音寺?”   也许,日后,免不了和魔教一决死战,如能有先探得一些消息的机会,王彤绝不放过。   “我去过小西天的雷音寺,那只是青石砌成的寺院,而且规模也不大……”马文中说: “全寺的人数,包括方丈、长老和杂役在内,不超过一百人,不过,雷音寺却有一个世无其 匹的特色。”   ‘什么特色?“王彤道:”是武功?还是奇术?“   “是风景。”马文中笑道:“那是一处群山环绕的盆地,四周有常年不化的积雪环围, 但那片盆地却是四季如春,遍开着五色奇花,满生着如茵青草,那里有文翠鸟、巨雕、鹿 群、也有猛狮、虎豹出没,奇怪的是这些食肉的猛兽,好斗的凶禽,在那片洞天福地中,竟 然都消去凶焰,和睦相处,真有一些极乐世界,西方净土的感觉。”   “那里应该修炼出救世的观音,解难的罗汉才是……”王彤道:“怎会教出了混世的魔 王、妖女恶煞?”   马文中笑道:“王兄,那本是一块真正纯净的地方,隐居了数百位男女民众,他们习练 武功,教化鸟兽,技艺限于一隅,术法不出禁地。形成今天魔教的形势,王兄,那是拜你们 汉人之赐了”这话怎么说呢?“王彤多年在江湖走动,对魔教在中原武林道上惹的麻烦,知 之甚详,但他对魔教的根源内情,却是全不了解。   就是消息灵通如江千里者,也未必知道魔教的来龙去脉。   因为,江千里没有说过。   “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大概两百多年前吧……”马文中道:“有一批汉人,为大风 沙所困,晕倒在大沙漠中,但却被小西天中的采物使者遇上,把他们救人雷音寺中,那一批 汉人一行有十几个人,但被救活的只有两个人,他们发觉那里景物优美,养好身体后,竟然 不肯离开,苦求主持,要他们留下来,甘为杂役,当时的主持方丈,心头一软,就答应了下 来。”   “马兄的意思是说,他们留在那里之后,影响了魔教的发展?”   王彤低声提出心中的疑问。   “大大的影响……”   顿了一顿。   马文中又道:“两个汉人本来就是武林中人,已经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础,留在小西天 后,又开始习练雷音寺的武功,两人兼有中西武技之长,进境很快,在一次晋级长老的比武 大会中,两人都晋升为长老的身份,从此,得以参与寺中的决策大事,也看到了三本密经。 两人刻苦自励,苦修天竺文字,花费了近十年的工夫,完全弄通了天竺文意,专研三本密 经,步入大乘境界,其中一人竟成了小西天中第一高手,终于得到了主持的位置,小西天的 主持身份,在那片土地上,有着绝对的权威,受到所有男女的敬重,那时,他已是花甲之 年,但却看上了一位十八岁的少女。”   “这个……”王彤道:“难道他会迫婚不成……”   “用不着迫婚。”   马文中又接着道:“他以主持的身份,只要说出心中所思,立刻得偿所愿,那里主持的 权势,比中原的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彤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马文中道:“如论智略手腕,忍辱负重,治事方法,西域各族人,万万难及得汉人,他 们扩建雷音寺,在那里立下了各种规范、戒律,把一片生活散漫的世外桃源,建立成一个坚 固的团体,这就是中原武林所指的魔教起源。”   “以后呢?”王彤听得神驰在数百年前的往事中。   “以后各代加强修订各种规戒……”马文中说:“各种武功,也贵以精专,成了现在的 组合。”   “那片乐土,究竟在什么地方呢?”王彤希望知道魔教的巢穴。   “马某去过小西天雷音寺,但我无法确定的说出它的地理位置,除了主持、长老和十八 行者外,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地方。”   “那么,马兄是怎么去的呢?”   “被接进去的!”   “就算被蒙上了双眼……”王彤说:“以马兄的才智,也可以指出个大概的方位。”   “错了,王兄,进入小西天的人,先服用一种药物,完全晕迷过去,就像替你王兄疗伤 一样,有如一场梦般,醒过来,已经在雷音寺中。”   王彤叹口气道:“那真是一块天外的乐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的世外桃源,他们可以来 去自如,我们却无法找到那个地方。”   “王兄,我说的是实话……”马文中叹息一声,道:“任何快乐的地方,有一个最重要 的条件,那里必然是无拘无束的,但现在的小西天,却有了严刑峻法的约束,刑法之残酷, 简直令人想到就怕,当然,他们也仗恃这种严厉的戒律,维持了门下弟子的忠诚……”   目光一掠赵二堤和王彤。   接着又道:“我在雷音寺中,看到那段由汉人主持的记载,突然觉得汉人是最聪明的种 族,由那天开始,我全力研究汉人的文化、经史,老实说,因此耽误了我很多武功上的成 就,在小西天雷音寺中住了七年,我才离开了那里,但他们仍然迫我服下了药物,才送我离 开,王昆,我唯一能够提供线索的,就是我进入小西天时,是在一艘船上服下迷魂药物,离 开小西天时醒过来,也在一艘船上,那是一个大湖,如若王兄要找那座大湖,兄弟可以带 路。”   “我相信马兄的话……”   顿了一顿。   王彤叹口气道:“王某无意探究小西天的神沁,也无意和魔教为敌,照马兄的说法,他 们也只算一个武林中的宗派,这和少林。   武当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如果侵入中原,其对手,也只是武林人物,以兄弟的身份 而言,似已脱出武林道上,我最关心的事,是三公主的平安,皇上的康泰,所以,王某有一 个不情之求,希望马兄能助一臂之力?“   马文中苦笑一下,道:“请说吧,文中力能所及的地方,绝不推辞。”   “请马兄派三两位忠诚可靠,武功高强的人,跟王某一起回京,保护三公主,一年为 期,一年内三公主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就可以回来了,但王某酬报马兄的,是保住你这个巡 抚的位置。”   “好!”马文中答应的非常爽快:“这些年来,我深受汉人的文化影响,早已无西归的 打算,三兄如保住我这位巡抚的位置,借重这个官位,可以训养一批人手,作为自保的本 钱。”   王彤虽然明白马文中所谓自保含意,但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道:“马兄所谓的自保, 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其实,王兄早已了解于胸,但要我明朗的承诺一句,也无不可,我拥有一批强大的力 量,才能拒绝雷音寺对我的召唤,雷音寺出身的人,永远都不能拒绝他们令谕……”   马文中神情肃然的接道:“当然,如果皇上逼我太紧,这股力量也是保我退回西域的本 钱。”   “多谢马兄坦诚直言,王某也会尽我所能保住马兄的职位。”   马文中站起身子,抱拳一揖,道:“给我五年时间,五年后我会辞官归隐。”   “以马兄的治事才能,辞官归隐,不但是朝庭的损失,也是万民苍生的不幸……”’ “言重了,言重了!”马文中笑道:“王兄可否耽搁一天再走!”   “如果今天走不成,只好再拖一天。”   “我看三兄归心似箭,倒是不敢多留了,我立刻就去选拔人手,也许可以让三兄午后动 身。”   马文中选派来的人,都是三十左右,名不见经传的人,以王彤的经验之丰,也瞧不出他 们是汉人或是蒙古子弟。   但王彤看得出他们有高明的武功,双目开合之间,神光如电。   他们都有一个汉人的名字,要一切听从王统领的令渝,不得擅自作主行动。   王彤带着三人加上赵保、陈宏,六个人午后登程,出了开封府,燕飞早已城外等候,同 时,也带来了一个惊奇的消息。   有大批武林人物,渡过黄河北上。   王彤皱皱眉头,道:“他们身份呢?”   “非常复杂……”燕飞看了马氏三英一眼,见王彤没有反应,才低声说道:“他们似是 都有意隐密身份,经过了一番改装易容,这就引起了我很大的好奇,暗中追踪查看,才发觉 事态异常……”   “可是查出了他们的用心目的?”   “没有,只是发觉了他们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份。”燕飞道:“有和尚,也有道士,但他 们换了平常人的衣服,似是尽量在掩饰身份。”   王彤心头震动了,一勒马缰,停了下来,道:“你是说他们是少林和武当门下弟子?”   “除了少林、武当门下的弟子之外………”燕飞说:“属下就想不通,还有什么身具武 功的方外之人在黄河西岸走动了,在这里经常有他们出现的行踪,实在用不着掩饰身份的 呀?”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发现了第一批人……”燕飞一面思索,一面说道:“到今天午时为止,一共 发现了五批可疑的人物,除了和尚、道士之外,还有很多武林人物,唯一相同之处,他们都 似有意掩饰自己的身份,而且,全部北上……”   “除了少林、武当之外,还有些什么人物呢?”王彤沉重的问道:“他们是否混在一 起,或是各走各的?五批人加起来,有多少人?”   “属下不能肯定他们的身份,不过,发觉了一批人带着四尺以上的长刀,虽然外面用青 布包着,但一眼之间,仍可以看得出来,好像是神刀堂的人……”燕飞说:“也许是武林中 发生了什么事故?   “江南神刀堂,是最近三十年发展最快的一支武林宗派,不错,他们用的刀,长有四尺 八寸,非常特殊,可是一向都在江南活动,足迹不渡长江,怎么出现在开封呢?……”王彤 的目光凝注在燕飞的脸上。   “五批人,大约有四五十个……”燕飞道:“这些是道经开封府的人,其他路上是否还 有,或者属下没有发现的,那就无法数计了?”   “这已经是很大规模的行动了,难道邯郸道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王彤沉吟了 一阵,道:“不对呀!这一路都有东厂和锦衣卫人员驻守,有事情,咱们应该早已得到消息 才对?”   “原来统领不知道这件事情……”燕飞道:“这些人平常不相往来,怎么会突然在一起 出现?这中间代表了什么?”   王彤回顾了马氏三英一眼,道:“三位听说过这件事么?”   “没有!”马英为三人之首,一切事情都由他出面回答,道:“我们绝大部份的时间, 都是在习练武功,对江湖上的事务,全不了解。”   王彤点点头,道:“你们的武功,可都是马巡抚亲自传授的?”   “不是!”马英道:“主人偶而传授一些,十几年来,主人只指点了我们几次。”   王彤心头一动,忖道:“十几年来,马文中只指点了他们几次,那是说这三人至少练了 十几年以上的武功了,他们没有外务,集中精神练武,这些年的成就定极可观,但不知他们 授业师父又是何等人物?”   “文中兄公务繁重,无暇指点你们的武功……”王彤问道:“那是什么人传授你们的技 艺呢?”   “我们学得十分繁杂……”马英说:“赵师父是最常传授我们武功的人,另外还有主人 邀请的高人,他们不说姓名,在那留上三两个月,短的只肯留个十天八天的,指点了我们一 些武功,就离开了那里。我们算不上是他们的弟子,也没有师徒的情份,他们传授我们的武 功,大部分是主人重金礼聘来的,也有少数,是主人的朋友。”   “你们有几百人,是马巡抚手下一股强大的保境安民力量?”   “不是……”马英道:“大人说的是主人手下的铁骑军,我们只有十个人,算是主人的 近卫吧?”   他不肯呼叫马巡抚职衔,或是马大人,一直以主人称呼,彼此的情义,显然已超过官方 的属从关系,这些人是马文中手下的死士,也是真正的近身从卫。   王彤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也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 了?”   “是的,论实战经验,我们差了一些,不过,大人可以放心,我们学的技艺博杂,用于 对敌,应该有强大的效用……”   顿了一顿。   马英神情肃然的又道:“主人已经交待了我们,王大人交待的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 死而后已,我们失败了,我们会献出自己的性命。”   好家伙,真正的死士,马文中吩咐一句话,他们就赴汤蹈火。   视死如归。   “马英,江湖上能人很多……”王彤沉声说道:“我希望你们以完成任务为主,我不希 望你们战死。”   “是!我们会尽全力。”马英恭敬的回答。   王彤知道无法在几人口中问出什么了?目下,能和他谈论、推断敌情的,只有一个燕飞 了。   “这些人,总不会冲着我们来的吧?”王彤望着燕飞问。   “完全无法预测,我已经打听过了,邯郸道上,并无什么大事?   …… “燕飞道:”这些分居在天南地北的人,僧、道、俗,又身份不同,却能走在 一处,彼此不相敌视。“   王彤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涌上心头,凝目沉思,良久不语。   他久走江湖,经验丰富,但对这件事,却是想不出一点可以捕捉蛛丝马迹。   “统领……有备无患呀……”陈宏提出了意见,道:“要不要通知驻地厂卫,赶来接应 啊?”   “我想,他们不会是对付我们的……”王彤说:“江湖中有一项不成丈的约定,非生死 交关,不和官方中人动手。”   “统领……”燕飞说:“邯郸道上无事,这些人集中于此,目的何在呢?”   “你的意思是……”   “我赞成陈老弟的意见,有备无患……”燕飞说:“不过,驻地厂卫,人数有限,除非 由京中调集大批人手赶来,但时间上,已来不及了,远水难救近火……”目光一掠马氏三 英,接道:“马巡抚实力雄厚,统领,何不向马大人借兵求援?”   “这个,我实在想不通,他们和官方作对的理由?”王彤说:“这件事不要再谈起 了。”   他身怀密旨,可以直接要求各大门派遣高手相助,皇帝的圣旨,虽武林中人,亦不敢抗 拒,那是诛族灭门大逆。   燕飞不敢再多说话,赵保、陈宏,更是不敢再言,七骑健马,放缰疾驰。   渡过黄河,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但王彤却发觉情势不对了。   这条路,为北上的官道,平日里商旅载途,络绎不绝,今天,却是一路幽静,不见人 影。   燕飞目光转动,四下瞧着,脸上是一片疑虑不安之色。   但他却不敢说话。   “燕飞,这条路有些奇怪?……”王彤忍不住了,提出心中的疑问。   “是的!这是条阳关大道。一向车水马龙,行旅众多,现在,正是赶路的时刻,却不见 行人,属下亦是觉得大悻常情?”燕飞回答的很小心。   王彤笑一笑,道:“这条官道很荒凉?”   原来,这是片黄沙平原、不适居住,除了路边的茶棚之外,不见房舍、村落。   这条路,王彤也走过多次,只是往常的行客众多,一路都是笑谈之声,此刻一片幽静, 就感觉到一片荒凉了。   怪了,路边的茶棚,今天也不做生意了,都关上了店门。   “难道,真有人要对付我们……”王彤心中忖思,口中却间道:“前面多远,才有村 镇?”   “大约二十里吧,就是关家寨了,那是一处很大的市镇,官道穿街而过,市面相当繁 华、”燕飞道:“快马急赶,片刻可达……”   “只怕是走不了啦!”王彤叹息一声,道:“当真是被你不幸言中,江湖道上的朋友 们,吃了虎心豹胆,连官方中人,也敢截杀了。”   语气中,隐带怒意。   燕飞抬头看去,只见十丈外的大道上,并排站着七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头脸也都用黑布 包起,显然是不愿露出真面目,暴露身份。   七对七,对方似是早有了很周密的部署。   “统领,他们不只七个人,那里有一条沙沟,可隐藏百位以上的人马……”燕飞曾任开 封府的总捕头,熟悉附近形势。   王彤一收缰绳,但坐骑并未停下,仍然缓缓向前行去,目光却在七个黑衣人的身上打 转。   “是神刀堂的人……”王彤看到了他们特异的长刀。   燕飞道:“这批群集于此的江湖同道,果然是对付我们的,他们人数众多……”   “好!你快马回程,告诉马巡抚,要他派人赶来支援。”   王彤作了决定。   “属下想留下来……”燕飞道:“马氏三英出身巡抚的门下,人头熟,由他们回城求 援,比属下适当多了?”   马英低声说道:“回不去了,咱们已被前后夹攻。”   王彤回头一看,不错,果然有一批全身黑衣,黑布包头的人,正快步奔行而来。   这一批人手众多,至少有二十个以上,而且兵刃不同,有刀有剑,也有粗重的铁棍。   以王彤江湖阅历之广,一眼之间,已分辨出来,那是由佛门禅杖变化而来。   这是处心积虑的伏杀,连使用的替代兵刃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准备工作,至少有二三个 月以上的时间,才能有如此严密的成效。   摘星手王彤未应聘内宫统领之前,行走江湖,结交了很多的朋友,少林、武当两大门派 的掌门人,都和他常相往来。   王彤就任了内宫统领之后,权势甚大,也帮了各大门派不少的忙。   所以,他认为武林各大门派,都和他有着相当的交情,何况,如今身怀密旨,有调动各 大门派人手的权力。   他感觉到处境的凶险,但心中又有恃无恐,行近黑衣人三丈左右处,翻身下马。   燕飞、陈宏等,也随着下马,分随身后、两侧。   双方立刻形成了对恃的局势。   七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右手抬动,握住了长刀把柄。   王彤已暗中戴上了精巧的护腕,也装好了细小的钢针,神情镇定的挥挥手,道:“在下 王彤,诸位是那一道上的朋友,拦住去路,目的何在?”   七个蒙面的黑衣人,居中的一位,似是领队,冷冷接道:“如若咱们肯通名报姓,也用 不着用黑布包住头脸了,阁下用不着多费唇舌,不想束手就擒,那只有放手一战了。”   王彤低声道:“赵保放起烟花……”   “这里么?……”赵保道:“只怕……”   “快些施放,动上手,你就没有机会放了。”   赵保本想说大白天,又未预约,放出去,只怕也没有效用,但被王彤一喝,不敢再说, 伸手入怀,取出两枚七彩烟花,投入空中。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十二回 邯郸道上   就在赵保取出烟花时,七个黑衣人已发动了凶厉的攻势,七柄四尺八寸的长刀,夹着凌 厉的刀风,分向七人攻去。   王彤双腕挥动,挡开两柄长刀,大声喝道:“住手,要动手也等王某说完几句话再动手 不迟?”   他戴的护腕,由衣袖掩遮,江湖中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更是极少,看他挥腕之间,接下 两柄厚重十余斤、锋利的长刀,真被吓了一跳。   先声夺人,再加上那阵大喝之声,七个黑衣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   王彤目光炯炯的扫了七人一眼,冷冷说道:“截杀官员是灭门大罪,动到圣旨,更是将 祸连九族,神刀堂这几年在江湖窜的很快,但你们自信能抗拒数万大军的围攻么?”   七个黑衣人显然是听得十分入神,站着未动。   “你们虽然蒙着面目,也许还存下了必死之心,但是劫官形同造反。和江湖上私人的仇 杀不同,杀人偿命,造反却连累了亲朋好友,你一人犯罪,会使上百人受你牵扯,诸位可以 仔细的想想这时,由来路涌现的黑衣人,已然逼近,形成了夹击之势。   拦住去路的七个黑衣人,似是已被王彤吓住,站着不动。   黑布包头,无法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但他们肃立不动,显是已心生畏惧。   “王某人也是江湖出身,身入公门之后,一直没有忘本,从不刁难江湖上的朋友,而且 还帮了不少的忙,少林、武当、华山、丐帮,都受过王某人的照顾,在我能力之内,凡是找 上我的江湖朋友,我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各位也许没有受到过我王某人的照应,不过,在下 也没有开罪过诸位吧!神刀堂难道和王某统率的大内侍卫们结有恩怨?”   后面一句话,明朗的亮出了身份。   “我们不是神刀堂的人……”居中黑衣人说:“和你王大人更谈不上什么恩怨,我们是 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王大人多多原谅?”   燕飞冷笑一声,道:“四尺八寸的斩马刀,是神刀堂的标帜,除了神刀堂中弟子外,从 无外人用过,阁下既然敢出手拦劫,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只听阴森森的声音,由身后传了过来,道:“不要紧,一个人如是死了,不管他知道多 少秘密,也是无法说出去了。”   声音由身后传来,燕飞转头看去,只见二十几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布成了一个弯月形 的阵势,把三面全堵了起来。   正面由七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是四面围堵的打法。   这种阵势,在江湖上的有个名堂,叫做不留活口。   当然,这个架势摆出来,那就是逼着受包围的人挤命。   这方式对围堵的人并非有利,传出这个讯息,唯一的作用是表示出光明磊落。   但王彤明白,那群人中,可能有一两个他认识,既是连头脸都用黑布包起来的偷袭,实 在用不着再传出这个讯息了。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关怀。   能指挥偷袭的人,摆出方阵,显然身份不低,才能使别人听命行事,而且,人也就在人 群之中。   王彤凝聚目光,似是透过对面的蒙面黑巾,看清楚他们的身份。   可惜,他没有这份能耐。   但他是久历大敌的老江湖了,了解到了目前形势之后,完全冷静了下来,低声说道: “我们不能突围了,实力一分,更容遭到搏杀,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合在一处,边战边走,不 过,这个机会也不大,以现在的敌人而言,已近三十个,还不知有多少人分布在四周等 待。”   王彤心中非常清楚,以自己区区七人之力,绝对无法支持太久,何况,此地一片平原, 无险可守。   目睹随行六人个个凝神戒备的严肃脸色,王彤有着心如刀绞的痛苦,自己太托大了,忽 略了燕飞说出的警讯,致使七个人,都陷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这是必死的局面,而且,王彤的估算中,他们撑不到掌灯时分。   但闻马杰低声说道:“老大,要不要试试你带的十里信香?”   马英道:“咱们离开府城,已到了四十里外,十里信香还会有什么用?”   马杰道:“看情形,对方来的都是高手,此地又无险可守,动上手,就是搏命之战,不 管咱们杀死多少敌人,咱们绝对支撑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全力拚斗,没有喘息一下的 机会,不用敌人杀我们,累也该累死了。”   他们是全无江湖阅历的人,但对事情的看法和估算,竟有自己的主见,估算的结果,竟 和王彤的看法完全相同。   “大哥……”马豪说:“我赞成二哥的说法,既然咱们死定了,为什么不试试那十里信 香呢?至少,我们把它烧掉了,不会落入敌人之手。”   “说的对……”马英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寸许长短,拇指粗细的红色之物。   王彤早已听到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但他一直没有插口。   马文中的精干、神秘,王彤心中明白,这三人身上带些古古怪怪的东西,自是不足为 奇。   马英早已有了很完美的准备,立刻晃燃火熠子,点起信香。   已经逼近身侧的黑衣人,看马英用火燃起了火炮似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东西,心中都有 点畏惧,有些趔趄不前。   但见一缕青烟,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这信香比起赵保的七彩烟花,虽然少了一些彩花火焰,但烟气却浓过很多。   燕飞突然大声喝道:“闭住呼吸……”   兵不厌诈,他这么大声一吼,使得包围四周的黑衣人,大都闭住了呼吸,人也向后退了 一大步。   王彤心中忖道:老江湖果有急智,至少,可以延缓一下他们的攻势。   现在的处境,实已到穷途末路,唯一办法,就是拖延敌人的攻势。   但王彤的两道眼神,却一直盯住那上升飘散的烟气。   这十里信香,不管其香味如何浓烈,王彤心中明白绝对无法传入开封城中。   但王彤又相信马文中的这信香的作用,另有妙着。   出身魔教的马文中,是不可轻侮的人。   果然,王彤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只在高空飞翔的黑鹰,突然折转了身子,迅如流 星一般,向东南飞去。   那方位,正是开封府城。   王彤希望那飞鹰是传达信香的讯息,但他却不敢肯定,这在王彤的江湖经历中,是从未 遇过的事情。   但那飞鹰却带去了一线的希望。   王彤迅快的集中了心神,低声说道:“诸位,咱们以方阵对敌,马英、马杰,分拒东、 北方向之敌,赵保、陈宏,分拒南、西方向之敌,马豪、燕飞,居中策应四面,方阵不可超 过一丈方圆。”   这是王彤想到的御敌之策,以寡迎众,最好把战场限于方丈之地,愈小愈好,使众多的 敌人无法全数出手。   方阵立刻摆成,王彤又发出第二道命令,道:“不可贪功,以守为主,不幸受伤的立刻 退下,由接迎的人递补,方阵以守为主,但接迎人的救援,却要迅快、凌厉,以补不 足……”   王彤无法了解,这批属下,是否已完全了解他的用心,但他已没有机会再解说了。   围布在四周的黑衣人,已展开攻势。   王彤冷眼观察,分由四面攻上的黑衣人,有着极明显的分别。   东面的攻势,大都是手执铁棍的黑衣人,大开大阖,挥棍如风,完全是硬打硬攻的打 法。   以王彤丰富的江湖经验而言,已隐隐感觉到,颇似少林僧侣的打法。   难道少林真的也参加了这次围攻?以目前少林掌门方文和王某的交情而言,这是不可能 的事啊!   这时,看出了马英的真工夫了,他用的是一柄宽面厚背刀,只有两尺多长,但灵活多 变,竟把三支猛厉的铁棍接住。   当然,马豪每在危急之中,常能及时施援,使战局保持了暂分秋色的局面。   马杰应付北面的攻势,一色使剑的黑衣人。   使王彤惊讶的是,那剑法,大部分是武当剑法。   真的,武当门下弟子,也参与了这次围攻。   王彤愣住了。   因为,他和武当现代掌门人的交情,深厚尤过少林。   马杰一把宽面刀,独拒三支长剑的攻势,竟也保持不胜不败之局,马豪居间的接应、反 击,也给了两人不少的助力。   马氏三英的精奇刀法,使王彤既震惊又佩服。   这等缩小防御的拒敌方阵,使众多的来攻高手,大部分无用武之地。   一方正面,能维持三个人攻敌,已经是最大的容量了。   他们是高手搏杀,各有奇招攻敌,无法一拥而上,挤作一团。   王彤这座拒敌方阵,确是以寡击众的高招,七个人只需承受十二个人的攻击。   但分拒南、西两面攻势的赵保、陈宏,却是承受不了对方的强猛攻击。   西方以三个神刀堂的长刀攻势为主,刀刀凶猛绝伦,赵保招架极感吃力,迫得燕飞全力 相助。   守在南面的陈宏,却被三个施用不同兵刃的黑衣人合力抢攻,形势危险万分,因为燕飞 已无法抽身助拳。   这就逼得王彤不得不出手救援,才算把情形稳住。   王彤虽然有护腕中的飞计可用,但也并未施放,此情此景之下,如若造成了敌人的伤 亡,必将引起黑衣人的强烈复仇之心,那对王彤而言,局势就大大的不利了。   这些围杀的黑衣人,确然皆高手,每个人都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但他们合搏之术,却配 合的不是很好。   王彤仔细观察南面主攻的黑衣人,兵刃虽然混杂不一,但却有人施展出丐帮的打狗棒 法。   这一下,给予王彤的震骇,简直无法形容了。   难道丐帮也参与这次围杀的计划。   全江湖中的武林同道,似是都起而和他作对了,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王彤心头生出了寒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局面……   马氏三英的武功,诡异多变,而且耐力很强,对方已连续更换了三次人手,马氏三英, 仍然能支持得住。   这就是王彤等最吃亏的地方了,缩小方阵,虽然可防止敌人一拥而上,再行分割围攻, 但敌人众多,可以不停替换人手,保   持着充沛的体力,和持续着强猛攻势。   但王彤等七个人,却无法抽换休息。   王彤功力深厚,还可支持,但赵保、陈宏,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了。   不过,两个人仍然咬牙苦撑。   王彤暗暗叹息一声,道:“燕飞,加把劲,接下攻势,让赵保   喘口气。“   燕飞应了一声,刀光展布,接下了三把斩马刀。   赵保已累得气喘如牛,也不客气,退后两步,运气调息。   王彤一伸手,取过赵保手中单刀,沉声喝道:“陈宏,退下去,尽快调息一下,准备接 手。”   陈宏应声退下。   王彤刀势展开,有如车轮飞转,不但阻止了当面的攻势,而且,还照应到了燕飞侧翼。   这就是给了燕飞很大助力,燕飞精神一振,全力反击,把凹陷一角方阵,重新的撑了起 来。   但闻一缕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老王,真亏你想出了这么一个拒敌的方法,撑 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过,你撑不下去的,老实说,目下的现场之中,有你不少的老朋友,他 们和我一样,都很想帮你的忙,但他们没有办法,我们已尽量拖延时间,给你求援的机 会……”   王彤听得字字入耳,也知道那是千里传音的上乘功夫,除他之外,别人无法听到。   一面拒敌,一面运足国力向四下搜寻,希望能看出一丝痕迹。   可是,所有的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衣服,一样黑巾蒙面,实在无法瞧出一点迹象。   那细微的声音,重又响起,道:“老王,别认为你这点力量,能抗拒如此众多的高手围 攻,事实上是你几个老朋友在暗中调度,他们不能厂令要别人手下留情,但却把武功最强的 人留住未应。不过,时间有限,他们无法拖延太久,天色入夜之后,还会有人赶来,就谁都 无法帮上你的忙了,今日之局,非常危险,江湖道上,只怕是无人插手帮助你了。唯一的办 法是,天色一入夜,你个人设法突围而去,往南方逃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你带来这 一批属下,只怕是无法生离此地了,记着,天色一黑,就全力突围,如等红灯出现、接近, 只有全军覆亡一途——一”   说至此处,声音中断,消失不闻。   对方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王彤感觉到那声音有点耳熟,一时之间,却无法想起对方是 谁。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就算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一样阻止不了这次设计的围杀。   使王彤不甘的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次江湖人物大结合的围杀。   原本仗以奥援的各大门派,想不到竟然都成了围杀自己的敌人。   魔教,难道这次围杀,会和魔教有关……   但怎么可能呢?这么多江湖门派,大都有着光荣的传统,和森严的教规,不可能一下子 全为魔教所用,何况,近两年来,也一直没有传出魔教活动的消息。   王彤困惑极了。   但左臂一疼,一抹刀光,由左臂划过,带起一溜鲜血。   原来,他想事情,想的入神,手中刀势一缓,即被敌人所伤。   幸好,那伤势不重,只是伤及皮肉。   但这却让王彤由沉迷的苦思中清醒了过来,精神一振,全力还击。   原来,燕飞在王彤心神不属之时,全力出刀,反替王彤接下不少攻势,十几招下来,已 经气喘不息,内力难及,幸好王彤及时清醒,接下了大部分的攻势,减去了燕飞大部分压 力。   唯一使王彤心中稍觉安慰的是,马氏三英功力之深,完全出了王彤的意外,他们三人, 分拒东、北两面敌人,仍然可以应付。   赵保、陈宏,经过了一会儿的调息,人已恢复不少,陈宏一挥单刀,帮助燕飞拒敌,但 赵保手中没有兵刃,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此时落日反照,晚霞似火,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王彤心中大感焦虑, 夜幕转眼即临,以那人的传音警告,这些黑衣人即将作全力的扑击。   但王彤仍无法决定,是否要抛弃燕飞等破围而去。   他反复的盘算过这件事情,自己能突围而去,日后自然会有着替他们报仇的机会,但那 将使他永远落下个不仁不义的名声但如和几人同时战死此地,不但没有机会了解今日这场围 杀的经过,而且一死无对证,别人如何去评论这件事情,那就无法推断,当真是死也难,不 死也难?   最重要的是王彤身怀数道密旨,皇上圣旨,如何能落入他人之手?   突然间,响起一阵号角之声,划破广阔的原野,也混入兵刃的交击之声,传入耳际。   马豪大声喝道:“大人,援军来了。”   黄沙平原上荡起了漫天的尘土,数千匹快马,夹起了滚滚烟尘而来。   居中一骑,竟是河南巡抚马文中。   此时,他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疾服劲装,手执一柄九尺六寸的大关刀。   七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紧随在马文中的身后。   左首一人竟是转龙手张不空,左手执着一柄铁尺,右手握着一支长剑,身后紧随着二十 余名手执兵刃的健骑,似是巡抚府中的捕快精英。   右首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手执长刀,比一般的单刀窄了一些,但长度足有五尺以 上。   王彤双目一亮,忖道:姬重天,果然已为马文中所收用了。   但闻马文中的声音遥摇传来,道:“王大人,再苦撑一下,文中已亲率援手赶到,五百 名铁骑军已在渡河,两千名步骑大军,也将随后赶到,这些盗匪竟敢拦劫内宫侍卫,个个都 是死罪,格杀勿论”   前面几句话说给王彤听,后面几句话,却是下令冲杀。   姬重天首先飞身而起,人离马鞍,有如一只划空而来的大鸟,竟然一飞六七丈远,手中 长刀已疾斩而下。   两个使剑的黑衣人迎上刀势,但却被长刀震开。   姬重天旨在救人,双足一落实地,立刻又窜升而起,直向受困的王彤冲去。   但姬重天第二次想借力再起时,已没有那么幸运了,立刻被四个黑衣人包围了起来,铁 棍有如泰山压顶一般,举落下来。   姬重天挥刀反击,和四个黑衣人战在一处。   马文中抢刀纵马,冲杀过来,大刀挥出一片寒芒,锐不可当完全是一副冲锋陷阵的杀 式,刀光过处,拦截的兵刃,纷纷被震荡开去。   想不到他马上的功夫,竟也是如此的精湛、高明。   七个从卫却飞落马鞍,随护在马前马后,向敌人冲杀,刀招诡异,勇不可挡。   张不空率领的捕快精锐,也和黑衣人接上了手,但无法和姬重天、马文中相提并论,被 十余个黑衣人拦住恶斗,无法越雷池一步。   燕飞的判断不错,一侧壕沟突然又飞跃出数十名黑衣人,飞身驰援。   眼看马文中率领的援军,也将陷入包围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厉竹哨之声。   声音尖锐高亢,响彻全场。   围击、拦截的黑衣人,突然舍去敌手,纷纷向后退去,个个身手矫健,轻功了得,片刻 之间,已走得不见踪迹。   马文中没有追赶。   适才接手一战,马文中心中明白,追上去,也未必讨得了好,他们是奉命撤走,并非是 溃败不支,就双方实力而论,黑衣人的力量,大过很多。   王彤一拱手道:“有劳马兄亲自驰援,兄弟感激得很。”   马文中看王彤左臂上血迹斑斑,其他的人,虽然个个汗透衣裤,但并无一人受伤。   “王见受伤了……”马文中道:“如此庞大的阵容,我也是初次遇上,不知那一门派 中,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那白发白髯老人接道:“和老夫动手的四个黑衣人,有点奇怪,他们手中的铁棍,施的 是十八招罗汉杖法,像是少林寺中的人,难道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姬兄……”马文中招呼那白髯老人道:“我替你引见一位朋友,现任内宫统领王彤王 大人。”   王彤一抱拳道:“姬兄,咱们很久不见了。”   原来两人二十年前已见过面了。   姬重天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以后,还要多照顾一下老朋友 哦!”   “姬兄言重了,王某力能所及,绝不有开罪姬兄之处。”   张不空抱拳说道:“张某已改邪归正,王某可不能找我算老帐了。”   “不敢,不敢……”王彤说:“开封府路不拾遗,全是张兄之功。”   “大贼捉小贼,自然是手到擒来……”张不空道:“不对,兄弟现在可是河南省的总捕 头,官已走马上任,但如刑部不准马大人的保荐,那就被拉下马来,不知王兄可否帮兄弟一 把,好歹也让我过过这总捕头瘾头。”   “张兄放心,这件事包在兄弟身上。”   “多谢王昆……”张不空竟然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长揖。   王彤凝目东望,不停探看。   马文中微微一笑,道:“王兄看什么?”   “马兄调动的铁骑军……”   “兄弟得飞鹰传回信香,知道王兄遇上了变故,立刻带姬兄和张总捕头赶来,却未料到 敌人的阵仗,竟是如此庞大,不得出言恫吓一下,兵不厌诈,王见不会怪兄弟吧!”   “原来如此……”王彤道:“兄弟心中一直不安,马兄如此劳师动众,调动大军……”   “这些人是那一路的人马?……”马文中道:“王见心中是否有个底子?”   “当今江湖之上,能出动如此强大的人手,应该不多,兄弟一时间,也想不出他们的来 路?”王彤隐藏了心中的秘密。   姬重天道:“和老夫动手的人,肯定在少林寺的僧侣之中,十八罗汉杖法,是寺中僧侣 独门之学,连少林俗家弟子,也不能学习这种杖法!”   “少林寺和王大人有着很深厚的交情……”马文中道:“怎么派遣寺中高手拦劫王大人 呢?”   “这个,姬某人就无法解释了,不过,那人出身少林寺,绝不会错。”   张不空道:“和张某动手的一个,竟然施展武当派的剑法,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 多,武当派也和王大人是交情很深的朋友啊!”   “这中间有很多可疑地方……”王彤说:“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我也不敢下断 言。”   马文中道:“以王大人阅历之多,经验之博,难道瞧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么?”   王彤心中一动,暗道:“如若这番围杀,是西方魔教策动,也许马文中知道一点内情, 何不测试一下?”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姬老说的不错,围袭王某的人中,有人施展正统的少林武林, 张总捕头也没有说错,有人施展武当剑法,也有江南神刀堂的刀法,和他们特异的长刀,还 有丐帮的打狗棒法,这么一想,似乎是整个武林同道,结合了起来,尽出精锐,拦杀我们 了,不过,这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事啊!”   王彤暗中留心马文中的反应,果然,马巡抚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沉思不语。   由他的神色中,王彤很快的得到了一个结论,马文中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样的一副表情,使王彤也有些把握不定了,两年多来,江湖上从未听到过有魔教活动 的消息,就算魔高一丈,也无法同时支配少林、武当、丐帮、神刀堂等这样的实力强大门 派,遣出高手为他们所用。   但闻马文中说道:“我知道王大人心中所疑,不过,文中确没有一点消息……”   “我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不太可能……”王彤说:“就算他们神通广大吧!也不可能一 下子能动员到如此众多的大门派,为其所用。”   “王兄能消除对此之疑,文中就安心多了,现在,王兄作何打算呢?是继续北上,还是 暂回开封,等兄弟调派大军护送。”   “继续北上,早回京中,兄弟也可安心一些。”   “好!文中就再送王兄一程……”回头对张不空道:“你回去府衙吧,顺便通知赵二堤 一声,要他亲率二百名铁骑军专程赶来。”   张不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王彤笑道:“马尼是否认为他们还会再度拦劫吗?”   “如果他们没有散去,又发现王兄一行人数不多,可能会再次下手……”马文中道: “这叫有备无患啊!”   马文中表现极端的友好、义气,一直把王彤送出河南省境,路途超过三百里,才告辞回 程。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十三回 烟笼雾罩   一路交谈,使得王彤对马文中有了更多的认识,他不但熟读了中国的经史,连诗、词也 是造诣很深,是真有永留中上的用心。   经过了一次大围杀之后,王彤的心里有了很大的改变,回京之后,决心加重内宫侍卫力 量,一方面扩充人数,增加实力;一方面要选工艺名匠,制造锋利的暗器,使内宫的攻击、 防守力量,都要大大的增强。   因为,江湖之上,似乎是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朋友了,少林、武当掌门人都是他的 朋友,但这两大门派却派了高手劫杀他。   但他仍是无法理解开这些围杀的原因,什么人有那样的能力,把这些强大的门派,结合 在一起。看来,这件事只有日后请江千里解答了。   王彤赶回京城,第一件工作,调派了十名心腹侍卫,会合马氏三英,布置在三公主寝宫 四周,名义是保护,实是监视。   然后,才晋见皇上。   三公主如期归来,皇上非常高兴,王彤又隐匿去身遭围杀的事,只提出扩充内宫侍卫的 事,皇上立刻照准。   休息了一夜,养足了精神,第二天王彤才去晋见三公主。   三公主立刻在书房传见,而且摒退宫女,笑道:“王统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 放胆的说吧。”   如此开门见山的坦然,反使王彤为之一呆,沉吟了一阵道:“三公主进入过雷音寺 么?”   “没有!”三公主道:“他们安排我在一处山谷中的一座大庭院中,派了很多人监视我 的行动,也传了我很多武功。’”   “可是魔教中的武功?”   “不错,那些武功怪异、诡奇,和中原武功有很大的不同。”   “除此之外呢?”王彤甚感为难的说:“他们是否伤害到三公主?”   三公主道:“没有,只是不准我离开那座庭院。”   “三公主是一道飞虹苟女侠弟子,苟女侠被誉为江湖中第一快剑,如若三公主未遭禁 制,定然和他们有过冲突了……”王彤试探着问道。   “可惜的是他们在我身上下了禁制。”   “是用毒了?”   “大概是吧……”三公主道:“我武功虽未失去,但内力一直无法提聚,所以,只好听 他们安排了。”   “他们传你魔功,却又在三公主身上下毒,那要如何习练功夫呢?”   “听起来,确实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但他们确实这样做,他们传我的以口诀变化为主, 也可以去练习,只不过,真力无法提聚,施展的拳、掌,都是花拳、绣腿,无法对人构成伤 害罢了。”   “现在呢?”王彤低声问:“三公主是否已恢复了真力?”   “离开时,他们又动了一种手脚……”三公主说:“只可惜,他们是先让我昏迷过去, 醒来时,感觉到功力正在恢复,所以,我一直无法了解,他们用的什么方法,使我的功力逐 渐恢复。”   王彤冷眼观察,三公主目光清明,说话流利,完全没有可疑之处,心中暗暗忖道:皇上 是她的父亲,又对她宠爱异常,如若不是受到太深的魔术控制,应该还记得深厚的父女之 情。   皇上对王彤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但也换得了王彤的忠诚。   “公主……”王彤说道:“是否还记得和属下约定的一件事情?”   三公主道:“约定的事情,我倒一时间记不起来了,你不用吞吞吐吐,就直接的说出来 吧!”   “是……是两年前在开封府中……”王彤有些苦涩的说:“公主被押赴西域之前,要属 下看的……——……一个……”   “一个什么呀……”三公主说:“你说清楚?”   “是一个红色的小点……”王彤鼓足了勇气,说:“公主还说,如是那个小点不在了, 就要属下想办法杀死公主……”   “一个红色小点……”三公主沉吟了一阵,若有所悟的,突然拉起衣袖,露出了整条的 玉臂,一下子伸到了王彤的面前,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啊!”   “守宫砂……”王彤看到了那一点艳红,但也看到了公主整条手臂。   三公主已是风姿嫣然的少女,她的手臂很美,玉润珠圆。   但却看得王彤差一点晕了过去,如若现在有一个宫女进来,看到了这件事传扬出去,被 皇帝知道,王彤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死。   如若公主把这件事奏明皇上,只要稍加油添醋一番,王彤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公主的光滑玉臂啊!如何能让人白白的看到。   “王彤,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说的这个……”三公主说:“红红的一占……”   “是是是……”王彤看那点守宫砂后,早已闭上了眼睛,那里还敢多看一眼。   三公主缓缓放下了衣袖,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王彤,我不会怪你的,也 不会告诉任何人。”   “多谢公主……”王彤竟然恭恭敬敬的叩上了一个头,表示了由衷的谢意。   三公主微笑如花的道:“现在,王统领还有什么怀疑么?”   “没有!”王彤站起身了,道:“属下告退。”   三公主低声说:“王统领,没有事,希望你常来‘听蝉院’探望我,这片广大的皇宫之 中,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的人却不多。”   “是是是……”王彤感觉背脊上升起了一股寒意,道:“属下尊命。”   转身疾退而去。   望着王彤远去背影,三公主嘴角间,泛起了一股冷冷的笑意。   如若王彤回头看一下,以王彤的丰富阅历,一定可以发现那冷冷的笑意中,隐含着一股 杀机。   可惜,王彤没有回头。   和三公主这次的会面,使王彤忽然生出了很大的敬畏。   三公主没有可疑的地方,但王彤却有些不敢再见三公主了。   第三天,近午时,王重山在燕飞的引导下进入了皇宫。   “来的好,重山,江兄也来了吧!燕飞,快去请江兄进宫一叙。”   王彤心中大感高兴着。   “慢着……”王重山阻止了燕飞的行动,低声道:“二叔,江大侠说,他到京中的事, 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要二叔便装出宫,在城外白云寺中见面,二叔如要带人同去,也只能带 燕兄同行王彤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王重山立刻告辞退出。   送走了王重山,燕飞重回到王彤的统领室中,道:“大人,下午之行,属下是否要 去?”   “要!”王彤说:“江千里如此安排,必有作用,你先离开,咱们在白云寺中见 面……”放低了声音,嘱咐燕飞数语。   燕飞点点头,悄然而去。   经过了那次无端而来的大围杀之后,王彤提高了警觉,当真是杯弓蛇影,对任何事情都 存三分怀疑。   对江千里的突然来京,王彤心中实有着无比的欢欣,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也许江千里 能为他作一个明确的解释。   因为,江湖中任何秘密,都无法瞒过江千里。   但深一层想,江干里突然入京,和他预定的行程不合,这应该是专程赶来,如非有特别 事故,江千里不会改变计划。   所以,王彤恨不得立刻见到江千里。   但他仍然按捺着心头的焦虑,依例巡视了皇宫一遍,才更换衣服,溜出宫去。   他心中焦急,直奔城外白云寺,一直步入大殿,片刻之后,燕飞一身青布衣服,行同农 夫的跟入大殿,道:“属下看的很仔细,未见跟踪的人。”   原来,燕飞奉命先在白云寺外埋伏,看看是否有人跟踪王彤而来。   一个小沙弥由大殿后面转了出来,行近三彤时,低声说道:“由后门出去,门外是一片 浓密的竹林,王重山会带你们去……”   敢情,这人是黑罗汉,本门本行,自然是扮装的十分传神了。   “这就是有些故作神秘了!”   “你们被人跟踪了……”黑罗汉低声道:“那是第一流的跟踪高手,避开燕飞的监视, 如若运气好,小和尚可能活捉住他,让你王大人开开眼界,也许,还是你们熟人呢?”   王彤有如被人在前胸上打了一拳般,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他自觉部署的很严密了,但 却一无发现,暗暗叹息一声,快步向后行去。   燕飞紧随在王彤身后。   白云寺后门外,果然是一片浓密的竹林,王彤立刻冲入了竹林之中。   “这里……”王重山果然早已在林中等候,带着王彤、燕飞在林中穿行了一阵,竟然到 了一座茅舍前面。   那茅舍完全隐藏在浓密竹林之中,就算行到近前,也是无法瞧到,除非,你早已知道这 里有一座茅舍。   王重山推开室门,让王彤、燕飞进入室中,自己并未跟进,想是留在外面警戒。   江千里早已坐在室中等候。   燕飞上前拜见,却被江千里阻止,道:“王兄,兄弟引你到此地来,不是故作神秘。”   “我知道!”王彤说:“可是有人混入了我统率的大内侍卫之中?”   “不错,大内侍卫中,已经有了他们不少的人,只不过,不是他们派人混入的……”江 干里说:“他们就在你的大内侍卫中选择吸收,变为己用。”   “这个……”王彤的顶门上沁出了汗水,道:“不太可能啊!   ……    “”是千真万确的事……“江千里说:”我还想不出来,他们用什么办 法,把他们吸收过去,我相信,那些侍卫,都是你精心挑选的人……“   “是!不但人品、出身,都经过查证……”王彤说:“连家世交往,也都调查得很清 楚……这……”   “王兄,不用难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敌暗我明,先天上就吃了大亏……”江千里 笑道:“如若江某人安排的不错,黑罗汉应该会活捉他们一个来,让你问出他们被人吸收的 内情……”   “唉……”王彤无限感慨的说道:“江湖是越走越怕,朋友是愈来愈少,真令人寒心得 很啊!”   江千里笑一笑,道:“王兄,你一向豪气干云,怎会忽然间变得如此消极了?”   “江兄,想必早已知晓兄弟离开封时,遇上了一次大规模的围杀?”   “你权高位重,自然是敌人众多,但你毫发无损,足见高明了。”   听口气,江千里显然是不知道这次大围杀的事件。   “看来,江湖上也有你江兄不知道的事情……”王彤说:“兄弟这满腹狐疑,只怕也很 难找到答案了。   “听起来,好像是一件大事,可否仔细的说出来,兄弟也可提供我一得之愚……”   “这件事给人的震惊,绝不在发现内宫侍卫中潜伏有敌人奸细之下……”王彤说:“对 我的大围杀中,竟然发现了少林、武当、丐帮中人……”   “是真的么?……”这一下,江千里受到的震惊,尤过王彤。   “王兄不会看错吧……”江千里道:“也许是有人冒充他们呢?”   “根本就看不到……”王彤说:“他们身着黑衣,脸上也用黑巾蒙了起来,在下看出他 们的身份,是由武功上察觉出来。”   “好!仔细的说给我听听?”   “就是江兄不问,兄弟也要说个明白。目下,王某人已觉得整个武林同道,都在和我为 敌,相识满天下,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只有你江兄是唯一的例外。”   “不会那么凄凉吧!慢慢的说出经过,我要你说的仔细,不能漏失任何小节。”   王彤果然很仔细的说明了事情经过。   “这么庞大的人力,不是任何一个长老、护法派的人物所能调动,树由根上起,关键人 物,恐怕在掌门人的身上了……”江千里说:“也只有掌门人,才有权调动出如此众多的门 下、高手。”   “这一点,我也想过……”王彤说:“让我伤心的也在此处了,少林、武当,两派掌 门,和王某是很好的朋友,我也帮过他们很大的忙,至于丐帮的黄帮主和我王彤的交情,江 兄很清楚了,情同兄弟。   王某人帮丐帮的忙,说不上天高地厚,也算得是施恩深重了,可是,他们却联手对付我 王某人!不但没有了朋友的交情,简直是有些忘恩负义,为此事,我真有些痛断肝肠了。“   江千里急道:“王兄,你采取了什么行动没有?”   “还没有,有些关节,我还想不明白……”王彤说:“天下武林同道,既然都不讲义气 了,那也不能怪我王某人心狠手辣了,等我找出一点证据,我就使他们门消派散,永难在江 湖上立足。”   “还好,你很慎重……”江千里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件事确然可恨,不过,个中的 原因,可能不如你想的单纯,如若江湖上各大门派,都被你用官方势力,夷为平地,留下这 一片大空隙,什么人会把它填补起来呢?”   王彤沉思了一阵,道:“魔教!”   “对,魔教中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中原江湖道上,收罗各大门派的残兵败 将,组成一股无比强大的势力,那时中原武林,尽入魔教的掌握了。”   “多承江兄指教,王某人几乎造成大错。”   顿了一顿。   接着又道:“但他们已为魔教所用,留下他们,也不过陡增敌人的实力罢了。”   江千里道:“咱们只能推断是魔教所策动这次大围杀,但还是没有证据,也想不通他们 如何能策动到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听从他们的指令,派出那么多高手,发动这次围杀,这中 间,最重要是事件过程,怎么会造成这样一个局面?”   “是啊!王某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出来。”   “唉!王兄,这是无法想通的事,必须要着手去追查,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查起来并不 太难。”   “这就重托江兄了……”王彤道:“我倒希望能尽早查明这件事情。”   “看来,目下三件事情,件件都很重要,一件也轻忽不得”三件事情……“王彤道:” 那三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两件。“”第一,先要查明内宫侍卫中,有多少已为魔教所 用,他们如何的被人吸收……“江千里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后要如何防止!“   王彤点点头,道:“对!事关皇上的安危,系天下的动乱,不能稍存大意之心。”   “第二件……”江千里说:“要尽快查出来,他们如何能策动各派的首脑人物,听命行 事,此事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存亡延续,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两件都是大事,可是第三件又是什么事呢?”王彤道:“在下就想不通f?”   “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只有他才能帮助你……”江千里道:“不过,还要你大力赞助才 成。他承受了你这份恩泽,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绝对全力以赴。”   “此物,只有大内有,不过,你虽是内宫统率身份,也未必一定能够到手,当然,我不 会逼迫你,顶多是拖延个一年的时间,但就目下情势来看,这一年多灾多难,只怕不易渡过 了。”   燕飞无端端的心头一跳。   “说啊!江兄,我已经答应你了,除非是我办不到,那就没有法子了。”   “皇宫之内,有一株千年参王……”江千里道:“你能够求到手吗?”   “千年参王?”王彤吃了一惊,道:“只有一株么?”   “是的,参王只有一株,不过,千年老参倒有不少。”   “那就难了,如是有个三五株,在下相信可以求得一株,只有一株……”王彤道:“在 下开口也无法开了。”   江千里道:“如果只是医病疗伤,老实说用不到千年参王,几百年的野山参,也是一样 的效用,当然,只有一株的东西,皇上也不会轻易答允送人,所以这就要用些心机了。”   王彤道:“江兄,你的意思是偷了?”   “移花接木……”江千里说:“有千年参王之助,可使小燕子提前一年出师,参王到手 一个月,小燕子就可以来京中助你了!”   王彤道:“移花接木……”王彤说:“移花接木必得先有花才成,花在哪里?”   “花就在木的旁边,那株参王和五百年以上野参,相差不多,你只要把它们换个位置就 行了。”   顿了一顿。   江千里接着道:“这也可能是杀头的大罪,所以,我不愿强迫你。”   “你是说,可能让小燕子提前一年出师……”   “不错。”   “小燕子真能帮助我化解去各种大难,也保证可以使皇上安全?”   “对!”江干里道:“我可以拿人头担保。”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江兄,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如何?”   “可以,我说过,不会强迫你,你慢慢的想吧!”   但闻木门呀然而开,黑罗汉七巧僧,手提一个青衫青裤的年轻人行了进来。   “砰”然一声,摔在了地上。   燕飞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失声而叫。   王彤没有叫出声,但他脸色铁青,全身在微微的抖动。   不错,这年轻人正是大内侍卫,而旦是非常能干的侍卫,王彤认识,燕飞也认识这个 人。   “谭信……”王彤虽然尽力在控制自己,但声音仍然有点发抖。   七巧僧道:“我点了他的晕穴……”右手挥动,解开年轻人的晕穴,但却又顺手点了他 的四肢上穴道。   年轻人长长吁一口气,抬脸看到了王彤,挺身欲起,但他双腿、双臂穴道都被点制,竟 然未坐起来。   “谭信,你好大胆子啊!”王彤冷说道:“竟敢追踪本座?”   “统领!”谭信说:“在下是暗中随行,保护统领,正是一片忠诚,还望大人明察。”   “唉!”王彤叹息一声,道:“你死到临头,还要强词狡辩,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 事?什么人命令你暗中监视我的行动?”   “皇上!”谭信说:“不相信,你就去问问吧?”   “皇上!”王彤呆了一呆,道:“可是真的?”   “是啊!你认为皇上还很信任你么?”谭信说:“早已经对你怀疑了,所以,要我暗中 监视你,找出毛病,依法处死。”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王彤茫然了,显然,他无法分辨出谭信说的话是真是假。   自从大围杀之后,王彤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心,何况,伴君如伴虎,皇上是最难相信的 人。   江千里道:“王兄,他在胡说?”   王彤吁一口气,道:“谭信,我记得你是刑部尚书推荐的人,好像是出身华山派吧!也 许,你认为我不敢去问皇上,但你错了,不过,你可知道,我问过皇上的后果么?”   谭信笑一笑,道:“大不了一条命吧!总不能让我死两次?”   “对!你只会死一次……”王彤说:“不过,推荐你入宫的刑部尚书,会第一个受到株 连,你的父母兄妹一家人,也都将受到诛绝,背叛皇上,是满门诛绝的大罪,现在,我就带 你回它面圣。”   “慢来,慢来……”谭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诛连到我的家人呢?”   “国法如此!”王彤道:“谁也帮不上忙。”   谭信道:“如若我讲了实话,能不能饶过我的家人呢?”   “那只有一个办法!”王彤说:“连你的死罪也免了,本统领办你个疏忽职守,逐出大 内,永不录用,不过,我要废了你的武功。”   谭信道:“真的么?”   “当然真的!”王彤说道:“本统领一诺千金,天下皆知,当然,你如果供词明朗,得 破大逆,或可将功折罪,留在宫廷!”   “我不要留在宫中,只求不要连累我的家人就是,不过……”   谭信道:“我说了也是白说,你绝对不敢追查下去。”   王彤怒道:“你说说看,我倒不相信,我没有追查下去的胆量。”   “三公主!”谭信道:“你真敢追查下去么?”   王彤呆住了。   谭信笑一笑,道:“三公主召见我,要我听她的令谕,暗中追查你的行踪,当然,不只 我一个有这种殊荣,我相信还有别的侍卫。”   “三公主的目的何在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是公主的身份,你只是个大内统领,两相比较,当然,她要 比你统领的后台扎实,只是我一下子说错了话,被你抓到把柄,我如死不认帐,一口咬定是 暗中保护你,我相信三公主必能救我。”   “你错了,三公主不会救你,她会设法杀你灭口。”   “不会吧!她说过,只要我不咬她出来,她一定会想办法解救我的。”   这谭信显然很嫩,全无江湖经验,想法也一派天真。   王彤回顾燕飞一眼,道:“点他的晕穴。”   王彤吁口气,又道:“江兄,我想清楚了,你那移花接木的方法很好,我在三天之内, 办妥这件事情。”   “有些事无法公事公办。”江千里道:“皇宫丢了一株参王,但却保住锦绣河山,皇帝 知道了,也应该感激你王兄才是。”   “各人的算法不同,皇帝如有我王某人这些遭遇,我相信他会同意,可惜,他坐在金殿 的龙椅之上,怎会想到这种事情。”   “所以,有些事也只好默默的去做了。”江千里道:“只要仰不愧天,府不作地,是非 之间,也就无法分得太清楚了。”   王彤站起身子,道:“我先告退了,三天之内,不管事情如何,我都来见你。”   江千里瞧瞧谭信,道:“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小子?”   “杀了他,不过,我要想个办法,隐匿起他的罪名,这件事不宜张扬。”   “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王兄认为如何?”   “想来必然高明!”王彤说:“在下洗耳恭听。”   “点他的哑穴。”   顿了一顿。   江千里又道:“带回宫中,暂时关起来,我相信,必有人会杀他灭口,王兄设法隐藏起 来,看看什么人下手灭口。”   “对!作为诱饵,多抓几条鱼。”王彤高兴的说:“还是江兄高明。”   哪知,江千里冷冷接道:“错了,只要看出他的身份就行,不要抓他,也不要张扬,这 时刻,还不是你们和人正面冲突的时候,一切等小燕子来了再说。”   王彤想了一下,道:“对,就照江兄的吩咐去办。”   “这件事只有你和燕飞知道……”   停了一会。   江干里又接着道:“你现在的处境,当真是四面楚歌,一切都要多多小心啊!”   王彤点点头,告辞而去。   谭信被禁闭在大内一座幽室中,当天就被人杀以灭口。   王彤隐在暗中观察,看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下手的人,就是奉命看守谭信的侍卫 之一金天祥。   金天祥也是王彤器重侍卫之一,正准备提升为侍卫领班的人。   这变故,完全击溃了王彤的心理防线,使他感觉到内忧外患,已经迫在眉睫。   然而。   唯一能救他的,似是只有江千里口中的小燕子了。   王彤没有大力追究谭信的死因,只把三个奉命监守的侍卫叱责了一顿。   当然,这也是最轻的处分。   但王彤已下定决心盗取参工了。   他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管理仓库的太监,对他也礼让三分。   他借口查验库中存宝,轻易把参王盗了出来,但却依照江千里的吩咐,用移花接木之 计,把一株数百年的野山参,放置在参王的位置上。   这些名贵人参,大致相仿,不仔细看,也瞧不出什么差异,王彤手法快速,那太监又未 注意,果然全未发觉。   第三天中午时分,王彤又赶到竹林茅舍之中,见到江千里,交出参王。   江千里仔细的看了一眼,笑道:“有此参王,小燕子可以提前一年出师,王兄,一个月 内,我带小燕子来见你,你谨慎小心,这一个月内,千万不要出来。”   王彤道:“好!我恭候江兄的大驾了。”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十四回 雏燕展翅   这一个月时间中,王彤战战兢兢,极尽小心谨慎,最大的重点,摆在皇帝的安危之上。   他逃避三公主,尽量避不见面。   另一个紧张不在王彤之下的人是燕飞。   江千里把小燕子说的太神了,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怎会有如此能耐呢?宫廷中的斗 争,不但武功重要,而且智慧也极重要,小燕子那点年纪,就算武功学好了,但智慧呢?再 聪明的人,全无江湖历练,又能有多大的成就呢?   但想到父子相见在即,又忍不住那满心的欢喜。   江千里果然是言而有信,一个月限期内,果然带着英挺俊雅的年轻人,重临京师。   但这一次,他们会面的地方,不是那竹林中的茅舍,而是在一家有名的大客栈内。   小燕子只有十七岁多一点,但却长的高大英俊,望之若二十许人。   千年参王的神效,使他的身躯、智慧,都提早成熟了不少。   王彤见到小燕子时,实在不相信他只是十七岁的小孩子。   小燕子表现得成熟沉着,更是大出了燕飞的意料之外。   燕飞没有同来,照江千里设计,要他们父子最好先别相识,以方便小燕子的工作。   小燕子第一个任务,是对付三公主,消除官中的内奸。   江千里早已把宫中形势,和王彤的处境说的很清楚,所以,小燕子也未发问,但王彤仍 然把宫中情形对小燕子大约再说了一遍。   小燕子燕春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道:“如果魔教中人,在宫中发展实力,应该如何 处置?尤其是公主!”   这一问,还真把王彤问倒了,沉吟了良久,道:“最好是能把她争取过来,化去她的魔 性。”   这是倒打一钉耙的难题,但燕春风却笑一笑,道:“可以是可以,但要以魔制魔,这手 段方面,可有什么限制?”   “没有限制。”   顿了一顿。   王彤又道:“只要能使她除去魔性就好,她是一道飞虹苟慧月苟女侠的弟子,一身剑术 精湛无匹,争取过来,对我们也是一大助力。”   燕春风道:“大人,可是你说的,手段不限制我,到时候,可不能责斥我呀?”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准用什么手段?”   “我不知道。”燕春风说:“反正是以魔制魔,我只能保证使她俯首归附我们,可不能 保证用什么手段。”   王彤皱皱眉头,道:“江兄,这个……”   “你心中有什么顾虑,尽量的说出来吧?”   王彤道:“那是深宫内苑,可不能不择手段的施为,三公主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燕春风笑一笑,道:“统领大人,沾有魔性的人,绝对不是黄花闺女,我师父告诉我, 绝对不会有错。”   “这个……”王彤说:“我看到三公主臂上的守宫砂,鲜艳如初。”   “是真的?”燕春风年纪不大,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当然是真的!”王彤说:“我亲眼所见,那还假得了么?”   江千里道:“王兄,这方面,我们都是外行。小燕子,那守宫砂能不能造假呢?”   “当然能。”燕春风说:“而且容易得很,只要用朱砂在臂上点一下就行,不过,也很 好鉴别,若用手一擦,假的立刻被抹掉,真的则更见鲜艳。”   “你这点年纪,怎么会知道的如此多呢?”王彤问道。   “降魔啊!师父告诉我很多魔教的技艺,其中之一就是骗……”   燕春风道:“大人和江伯父都是正人君子,很容易就被人骗过去,可是要骗我小燕子, 那就不太容易了。”   王彤笑一笑,道:“你又怎么能看到三公主臂上的守宫砂呢?   衣袖遮掩,她如果存心不让你看,难道你要强看不成?“   “这就不用大人担心了。”燕春风道:“我会想办法看到的。”   王彤叹息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王某感觉十分困难的事,你竟然会有办法 了?”   “都是因为你们太尊重三公主了!”燕春风道:“心有所疑,也不敢求证。”   “难道你不尊重,她可是金枝玉叶啊!皇帝的女儿。”王彤说:“非比百姓家的姑娘 啊!”   “我敬重三公主。”燕春风道:“但我必须要了解她是否已沦入魔道,如果她已为魔宫 所用,就是魔女,必须要用对付魔女的手段对付她,否则,我也不用进宫了。”   王彤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说的有理,就准你便宜行事吧!   不过,不能弄出大继漏来。“”大人放心,天大的事,也由小燕子一身独撑,绝不连累 大人。“   王彤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请你来,就是不怕你连累我了,万事一定要占住一个 理字。”   “是S小燕子知道了。”   短短一番交谈,王彤也突然喜欢起小燕子来,这个大孩子条理分明,却带点邪气,果然 和一般武林人物不同。   “我带你入宫,补一个侍卫的缺。”王彤说:“就派你监视三公主的行动。”   燕春风点点头。   江千里道:“小燕子,记住一件事,暂时别和父亲相认。”   “我知道。”燕春风说:“不过,父亲那边,还要统领大人交代一声,他要叫儿子,我 总不敢不答应啊!”   王彤道:“这件事,交给我办。”   江千里道:“小和尚、王重山还在城外等我,我立刻南下,三个月后再回来,也许能把 你道人围杀的证据揭开来。”   “我不留你,江兄,恩大不言谢,办好了这档事情,我就辞去统领之职,陪江兄在江湖 上走动几年。”   “你是富贵中人。”江千里说:“这件事,只怕不太容易,不过,我们先讲好一个条 件,解决了三公主的麻烦,要放小燕子离开宫廷。”   “不放成吗?”王彤说:“江湖上还有很多事,要小燕子去处理,对么?”   “好!兄弟告辞。”江千里抱拳一揖,起身就走。   小燕子被带入宫中,补了一个侍卫的缺。   燕飞是又喜欢又难过,父子相见,虽非形同陌路,但也只能点点头,打个招呼。   但每日总可见到,也算稍慰思念了。   燕春风入宫后第四天,正在听禅院外面溜达,宫女怜花,突然出现,缓步行了过来,到 了小燕子的跟前一站,道:“喂,你认识我么?”   燕春风摇摇头。   “我叫怜花,是三公主的贴身宫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新来的侍卫燕春风”新来的,勿怪不认识我了。“怜花说:”   你在这里转来转去,干什么呀?“   “保护三公主啊!”   “哼!是保护,还是监视?哪有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这么个走法呢?”   “我是想瞧瞧三公主啊!”   “燕春风,你好大的胆子,三公主身份何等高贵,岂是你能瞧得的?”   “唉!没有办法啊!我不认识三公主,一旦发生什么事故,我会把你当作三公主来保 护……”   “会吗?……”   “难说啊!你长得那么漂亮,看起来很像公主啊!”   怜花嫣然一笑,道:“是不是在讨好我……”   “就算是吧!但我还是要看看三公主才行!”   怜花道:“可以,不过,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怎么过呢?”燕春风道:“我想一定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一点也不难,先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怜花说:“什么门派出身,什么人推荐你 入宫的?”   “十九岁……”燕春风多讲了两岁,他体型高大,多讲两岁,更为适合。   “和我同年。”怜花笑道:“看你一脸稚气,可是一出师门,就入皇宫。”   “对!我是神刀堂出身的弟子。”燕春风道:“不过,家父不希望我在江湖上混,就托 人介绍我入宫,是河南巡抚马大人保我的,还经过了一番测试,才得到这个差事。”   “马巡抚……”怜花笑道:“他是封疆大吏,又和王统领是好朋友,由他推荐,自然是 立可录用。”   “不是啊!”燕春风说:“我是凭本领考上的,王统领铁面无私,一点也不马虎……” 突然脸色一变,道:“奇怪呀!怜花姐,你深居禁宫,怎么会知道马巡抚?”   “我是正月初五生,叫我姐姐,大概不会让你吃亏,至于我知道马巡抚的事,何足为 奇,告诉你,宫廷中事务纷混,没有一点察颜观色的本领,很难生存下去……”怜花笑道: “姐姐我知道的事情多了,以后,我会教你,你得听我的话才行。”   “听就听嘛!不过,你可不能害我?”燕春风说:“听说王统领属下很严,稍有错失, 就下令严办?”   他英俊中带着一脸稚气,神情飘逸、轻松,有股令人心动的邪气,怜花只觉心头跳动, 双目中隐现出无限柔情。   “所以,你要找个靠山……”怜花道:“才能在皇宫中出人头地。”   “我刚刚入宫,人地生疏,哪里有靠山好找……”   “我可以帮忙你呀!”怜花道:“以后不要忘了怜花姐姐就是了。”   “我这个人最知感恩图报了……”   怜花低声道:“今晚不值夜,就到这里找我,小心一点,不要被别人发觉。”   燕春风点点头。   怜花快步而去。   望着怜花远去的背影,燕春风心中暗道:难道这么简单就搭上了?   希望王统领推荐我入宫的计划很周密,不要露出破绽,她都既然问了,可能会向马巡抚 调查这件事?   燕飞虽然极力避免和燕春风见面,但却无法按下那股思念之情,忍不住便向听禅院行了 过来。   他现在是内宫巡查身份,不用值班守卫,只负责查看各地的值班情形。   远远瞧见了父亲行来,小燕子大大的吃了一惊,他初入皇宫,如若燕飞表现出父子情 份,必将会使三公主心中怀疑。   他相信,必定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心中一急,暗运功力,施展传音入密之术,道: “爹,他们已经找上我了,我当值不经心,你可以严厉的叱责我一顿,最好能打我两拳。”   声音钻入了燕飞的耳朵,确让燕飞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双方还有两三丈以上的距 离,单是这传音之术,燕飞心中明白,这一辈子是无法练到这种境界,以王彤和江干里之 能,只怕也没有这等成就。   尽管燕飞为儿子如此的成就感到喜悦,但他是个老公事了,自然明白小燕子的苦心所 在,立刻拉下脸,一副六亲不认的神色。   燕春风倒也配合得很好,似是根本不知巡查到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望着天上一片 浮动的白云出神。   燕飞一皱眉,放轻了脚步,行到了小燕子的身后,突然说道:“你在看什么?”   燕春风吃了一惊,回头看到燕飞,立时肃然站好,躬身行了一礼,道:“我在 看……,,”看天上那一片变幻的云彩,是么?“燕飞神情冷厉地道:”这是三公主住的所 在,要你守卫警戒,你竟然漠不关心……“突然扬手一个耳光掴了过来。   燕春风没有闪避,这一掌倒是打得结结实实,小燕子也没有运功抗拒,脸上立刻泛起了 五条红色的指痕。   尽管燕飞痛在心中,口中仍然是冷冷叱道:“姑念你新来初犯,稍示薄惩,如若再被我 发现疏忽职守,定当重责不贷。”   小燕子连声应是,燕飞才带着怒容离去。   果然,这一耳光打得小燕子不敢再稍有疏忽,全神贯注,警戒四周。   事实上,燕春风也运集了全身功力,展开天视地听之术。   这时,五丈内飘下一片落叶,也瞒不过他耳目。   他听到了一种极微的响声,那是上乘轻功,踏落在枝叶上的微弱声音。   但小燕子却装作不知,他心中早已有了计划,不能让人发觉他身怀上乘武功……   他要扮猪吃老虎!   小燕子也感觉到有一对凌厉的眼神,在暗中窥视着他,竟也能忍住没有转头,装作不 知。   这是极大的忍耐功夫,不是他这种年龄的人所能做到的。   但小燕子办到了,不知道江千里给他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师父,在短短的两年多,不但造 就了他一身武功,也把他训练成一个精干的江湖人。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小燕子才感觉到那一对目光消失,人也离去。   他虽然极力在忍耐着,但一直被人暗看着,心中十分不安。   长长吁了一口气,小燕子伸动一下双臂,看看天色,也该是换班的辰光了。   内宫侍卫的班时很准,小燕子想到换班,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已快步行了过来。   值班侍卫都穿着同样的衣服,衣领上佩着金花,分别品级。   看来人佩了三朵金花,那是三等侍卫的身份了,小燕子是一朵花的五等品级,立刻一抱 拳,道:“我是新来的燕春风。”   来人点点头,道:“在下金天祥。”   小燕子道:“原来是金兄,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金天祥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道:“去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小燕子心中忖道:“王统领说他已被三公主买过去,果然是气势很大。”   心中念转,人却转身离去。   “回来……”金天祥道:“你脸上有伤痕?”   “是!”燕春风回过身予,应道:“被巡查打的。”   “为什么?”   “疏忽职守!”   “噢!”金天祥笑道:“你是第一次值班吧?”   “是!”   “第一次值班就被抓住把柄,打的鼻青脸肿,倒是少见的事啊!”   金天祥笑道:“内宫侍卫这个差事不是那么好干的吧!”   斜睨着小燕子问话,语气中带着讽刺。   燕春风只觉一阵怒火,由心中冒起,正要反唇相讥,忽然心中一动,付道:我这次进宫 任重道远,若和他冲突起来,闹出事情,岂不是坏了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件事记在帐 本上,先让你摆摆威风吧!   吞下一腔怒火,小燕子装出了满脸委屈,道:“其实,我只是抬起头欣赏一下天上流动 的云彩,刚好就被看到了,唉!金兄说得不错,内宫侍卫这口饭不好吃啊!在下家中薄有资 产,我看还是回去吃自己的算了。”   “怎么?这一点小小的挫折,你就灰心了。”金天祥道:“那还能成什么大事?”   “只不过是抬头看看天上的一片云,就被打了一个耳光,要是犯了稍为大一点的错失, 那还得了!”小燕子道:“岂不是要拉出去砍了脑袋。”   “砍脑袋倒是不会……”金天祥道:“这里最重的处分是割职逐退,永不录用,当然, 你如是犯了王法,那就不同了……”   “唉!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在下年轻识浅,以后,还要金兄多多指教。”   “你能交上我金某人这个朋友,那你就找对人了。”   “哦!金兄肯交我这个朋友吗?”   “本来,我不太喜欢和人往,不过,你这个人很谦虚,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吧!”金天祥 说:“明天,你几时当值?”   燕春风道:“大概是午时过后吧!”   “好!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我带你逛逛北京城。”   “好极了,小弟人地生疏,交上你金兄这个朋友,真是小弟之幸了。”燕春风道:“我 这里先行谢谢了。”   “不用客气,你去休息吧!”金天祥年纪不大,但却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完全把燕春 风看作了晚生后进。   小燕子也会卖乖,竟然一抱拳,才转身行去。   走了两三步,停下来回过头,道:“金兄,我要到那里找你?”   “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他话似是未说完,但却突然住口不言。   “小燕子心中明白,此地不是讲话所在,转身便离去。一路上留心各处形势,牢牢的记 在心里。   小燕子回到了下榻之处,王彤竟然早已在那里等候,低声道:“找时间到我的书房 去。”缓步行了出去。   燕春风目光转动,毫无人踪,心中却感奇怪,忖道:王统领也是老江湖了,怎么还这般 大意,这些侍卫之中,不知有多少被人收买去了,若被他们瞧见,岂不是大有妨碍。   尽管心中不满,仍然是更换了衣服,缓步行向王彤的书房。   赵保、陈宏守在书房门外,但却没有阻止燕春风。   显然,他们早已奉到了令谕。   王彤早已在书房坐候,亲手奉上了一盅香茗,道:“小燕子,这里可以放心的说话,令 尊告诉我已经有人找上你了,是什么人?”   “一个宫女,自称怜花……”燕春风道:“她要我找个靠山,才能在宫中出人头 地……”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是说怜花……”   “是啊!她这么对我说的。”   “唉!这真是可怕极了!”王彤道:“怜花亲口答应我暗中监视三公主的行动,但看起 来,她好像是条两头蛇!”   “怜花可是统领派在三公主身边的人?”   “不能算是我派的,她一直是三公主身侧的宫女。”王彤说:“三公主身侧原有两个贴 身的女婢,另一个叫惜春,竟然是魔教中人,混入皇宫,身份被揭穿之后,就未随公主回 来。怜花是个宫女,我已经答应她,两年后,想办法遣她出宫,嫁人生子,也允了她五千两 银子的酬谢,难道,我又被这个小丫头耍了不成?”   “我看就是了。”小燕子说:“她日夕追随三公主的身侧,如何会为你收用?”   “这么说来,这皇宫之内,我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可用之兵了?”   “那倒不是,你可以相信我的父亲,他赤心忠胆,绝不会背叛统领,也可以相信我小燕 子,我不会让你失望,何况,我欠了统领一份情。”   “现在,也只有靠你了,你这一招棋不能反败为胜,这一局就输定了。”王彤苦笑一 下,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三公主怎么心怀二志,当今皇上是她的父亲啊,她竟然甘为魔 教效命,和父皇作对。”   燕春风吁一口气,道:“再告诉统领一件事情,三公主住的听禅院中厂潜有着绝世高 手,一直在暗中窥视着我。”   “那可能是三公主了,她是一道飞虹苟慧月的门下弟子,剑技精湛,这两年住在西域魔 宫中,又不知学会了什么奇异的武功?放眼内宫中人,只怕很难有人能对付她的。”   “统领,小燕子的想法,那暗中监视我的人,未必会是三公主?”   “你是说,还会有别的高手?”王彤说:“那真是内忧外患,处境险恶了。”   “三公主不会冒这个险,大白天隐藏在花树丛中,所以,我想是另有其人。”   “看来,这件事无法再隐匿下去了,我要立刻奏明皇上,请旨定夺。”王彤说:“一旦 三公主中魔太深,动了杀机,皇上就随时有性命之危,此事非同小可,无法再拖下去了。”   “间不疏亲,她是公主啊!皇上的女儿啊!统领提不出明确的证据,要如何开口启奏 呢?再说,皇上肯相信么?”小燕子说:“此事还请统领三思!”   王彤怔住了!   第一,他想不到燕春风小小年纪,竟然思虑得如此周密。   第二,三公主真正的居心何在?难道她要控制皇上,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样吧!给我三天的时间,看看能不能说服三公主……”   “只怕不太容易啊!三公主人性大变,岂是言语能够劝服的?”   ‘哪就找机会制服,废了她一身武功……“小燕子说:”三公主成了一般的女儿之身, 就不会再生妄念,动皇上的脑筋了。“”这个……“王彤大大的吃了一惊,道:”这是以下 犯上……“   “统领放心,她不会告诉皇上的,因为,她没有办法为自己辩白。”   王彤摇摇头,道:“你真能制服三公主么?她是荷慧月的弟子啊!”   “这个么?统领相信我好了,我不会拿自己的这条命去开玩笑…   …  “燕春风道:”再说,真的废了她的武功,对她有益无害,她不会再有野心,可 以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公主了。“   看他说的轻松,毫无顾忌,王彤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没有坚决的阻止小燕子,因为,他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只好长长叹息一声, 道:“小燕子,没有把握,绝不可轻易尝试。”   “我知道,还有一件事告诉统领,金天祥约我明天去宫外逛逛,共进晚餐。”   “要小心啊!金天祥已被人收用,我亲眼看到他杀了谭信,他们是三四年的朋友了。” 王彤说:“这小子心狠手辣,恐怕暗施算计。”   “这就要统领帮忙了。”   “好,你说吧!小燕子,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全力支持。”   “别常常找我说话……”小燕子说:“他们都没有怀疑到我,就不会对我下手。”   王彤点点头。   “我不怕他们暗施算计,但我怕他们对我动疑之后,就不再理我,那时候,我就无法混 入他们之中,套取隐密……”燕春风道:“只怕也无法接近三公主,那就只有一条路走,硬 间听禅院了!”   “使不得!使不得!”王彤急急地道:“那时,内宫侍卫都将和你为敌,连我也无法阻 止。”   “所以,最好别要我露出破绽……”小燕子笑道:“统领最好也转告我爹一声,父子情 深,我一样想念着他,一旦碰面,却难免流露出天性至情。”   “我知道,我会告诉令尊。”王彤道:“不过,小燕子,你总不能让音讯完全隔绝,彼 此无法支援、配合。”   “存重大的事情,我会找时间来见统领,这几日,统领最好留宿在书房之中。”   王彤点点头,道:“这里很清静,我就留宿在此,随时等候你的消息。”   “这样,也可以给他们个莫测高深的感觉……”站起身子,告辞而去。   瞧着小燕子的背影,王彤呆住了!   这个小家伙实在有些胆大包天,抄家灭族的大祸在他说来,也是轻轻松松的事,任他放 手去做,真不知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但王彤就是想不出一个办法,来化解去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解开这个死结。   小燕子真的很轻松,他缓步乱逛,到处察看,暗中却把各种形势,默记于心。   宫廷广大,殿阁重重,到处是宫女、太监,小燕子表面上大而化之,事实上,却是极为 小心,却也被他避开了几道太监驻守的关口。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十五回 宫中除奸   二更时分,小燕子换穿了一身玄色劲装,溜入了听禅院中。   他轻功绝佳,借花树掩遮,避开了三道防守。   听蝉院在广阔的皇宫中,独成一个院落,院外却布守了重重侍卫。   当然,这是王彤有意的安排,看上去,似是保护三公主,但骨子里却是监视听蝉院中的 行动。   小燕子进了听蝉院,不再掩蔽身形,大摇大摆的行出花丛,轻轻的咳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幽静的听蝉院中,却传出了数丈远近。   果然,一条人影,突然在花丛中出现,直直的行了过来。   他走的很慢,举止从容,直行至燕春风身前四五尺处,才停了下来。   小燕子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一脸皱纹,满头乱发,穿一件黑色大褂,手中提着一根拐 杖,一眼之下,竟然无法辨出是男是女。   “我找怜花姐姐,是她约我来的。”   黑衣人点点头,举手示意,要小燕子跟着他走。   小燕子艺高胆大,也不多问,随在黑衣人的身后,行入了一间幽暗的房间中。   “怜花姐姐呢?……”   黑衣人没有回答,转身向外行去。   “我在这里。”屋角幽暗处,行出了怜花姑娘。   屋中很黑,难见到两尺外的景物,但小燕子目力过人,稍作调整,已适屋中的黑暗。   怜花莲步轻盈,一直撞入了小燕子的怀中,才停了下来,道:“你怎么进来的?”   吐气如兰,樱桃小口就要贴上了小燕子的下颚。   “姐姐要我来,我就来了。”   答复的干脆,听得叫人窝心,就是没有说怎么进来的。   怜花笑一笑,道:“没有人阻拦你么?”   “有呀!”燕春风道:“我告诉他们奉命巡查,走到围墙边,借花木掩遮,便越墙而 入。”   “嗅!瞧不出你小小年纪,还会随机应变啊!”怜花道:“有没有人瞧到你翻越围墙 呢?”   “我不知道……”小燕子道:“瞧到了打什么紧,巡夜查哨是公事啊!”   怜花苦笑一下,道:“你是聋子不怕雷,是真的迷糊啊!”   “唉!莲花姐姐是跟我开玩笑了,没有事,我就走了。”   说走就走,举步向外行去。   怜花竟然没有阻止。   小燕子行入花丛,飞跃围墙而去。   “他的武功不错……”暗影中行出了三公主,道:“人也莫测高深!”   “只要开封府消息传到,就可以知晓他的来历了。”怜花道:“看他那股傻呼呼的样 子,倒是不像装作。”   “王彤已对我动了怀疑,每夜初更之后,就加派了十几名侍卫,布守四周,这小子不可 能避得开那些耳目。”三公主道:“除非,他的轻功已到了踏雪无痕、飞行绝迹的境界?”   “不像啊!……”怜花道:“看他翻越围墙的身法,只能算第二流身手。”   “那就是王彤下的解了,哼哼!明天要金天祥带他去惜春那里,我要好好的查他一 查。”   “是!小婢会传话给金天祥。”   小燕子一口气奔回住处,倒头便睡,心中却暗自盘算道:“怜花分明身怀武功,统领怎 会说她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那为我带路的黑衣人究竟是男是女,那隐在暗中,偷听我和怜花说话的又是什么人呢? 是不是三公主?   今晚上大大意了,几乎露出了马脚,怜花让我离开,不加以阻止,想是心中对我起疑 了?”   想了一阵,立刻暗中运气,平息杂念,沉沉的睡去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尽管小燕子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一抛开,立刻便入梦了。   第二天,小燕子值班归来,金天祥就来造访,催促小燕了换上衣服,一起离开了宫廷。   他们有侍卫腰牌,出入禁宫不受阻拦。   燕春风心中忖道:金天祥似是一直在监视着我,才能这么快的及时而至,今天这一关绝 不好过,必有一些特殊的安排,要小心应付才行。   金天祥只管带头赶路,小燕子装迷糊也不多问,行入了一条清幽巷子里,金天祥才笑 道:“老弟,今天时间不多,我先带你去品尝一下京中最好的酒菜,如何?”   燕春风目光转动,发觉这条白石铺成的巷子里,两侧都是高大的砖房,红漆大门,似是 一处高贵的住宅区域,不禁奇道:“大菜馆不开设在大街上,会在这么样的一条巷子里?”   “曲径通幽啊!老弟,真正的佳肴美味,只供行家食用,等一下你就会喝到最好的酒, 吃到从未吃过的美味……”金天祥神秘的笑笑道:“当然,也能看到绝世姿色的美女。”   “我听人说过,天下美女,尽集皇宫,那些宫娥采女们,果然都长得如仙女一般,难道 还有比宫中的女人更漂亮的地方不成?”   小燕子低声道:“那是个什么所在呢?”   金天祥道:“你说的不错,后宫粉黛,都是由民间美女选出来的,美则美,却少了女人 那份风情,这个地方的女子,不但貌美如花,而且风情万种,那才是叫男人着迷的地方。”   “嗅!有这等地方,那真得去开开眼界了。”小燕子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外面看去,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宅院,但进了大门,立刻有两个头梳双辫的青衣女子迎了 上来。   她们不是很漂亮,但那股迎人的媚笑,却十分动人,细碎莲步,奔行如飞,摆动的柳 腰,突显出了炯娜多姿特色。   显然,她们是经过了一番严格的训练。   “这只是两个迎客的丫头,老弟,怎么样?”金天祥道:“是不是与众不同啊!”   “对!宫女们缺少了她们那份迎人笑脸和娇媚神态……”燕春风道:“看样子,这一餐 恐怕要花不少的银子吧!”   “银子的事不用你老弟费心,由大哥我请客。”金天祥道:“你老弟只管好好的吃喝、 玩乐,尽情享受。”   口气大变,和昨天那种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口气和气势,完全不同。   谈话之间,已近厅堂,两个迎客的少女分列大门两侧,齐声说道:“金爷和贵客请!”   看来,金天祥似是这里的常客。   金天祥大步而入,燕春风紧随身后。   大厅中早已站了个千娇百媚的俏佳人。   是惜春,可惜燕春风没有见过,这位出身魔教,混入内宫的小魔女,经过了一番仔细的 装扮,果然是风姿绰约、娇媚撩人。   只见她轻移莲步,躬身一福,道:“金爷,多日不见了,风采更见清雅……。   一指燕春风,金天祥低声地说道:“燕老弟是今天的主客,姑娘要好好的招待。”   悄佳人转向燕春风,先送上一个娇甜的媚笑,道:“金爷的贵宾怎敢怠慢,燕公子, 来!小妹为公子带路。”   她胆大的竟然伸出了纤巧的玉手,一把抓住了小燕子的左腕,微笑着向前行去。   燕春风感觉到那柔滑的玉手中,透出了阵阵的热力,攻入肌肤,散向全身,立刻引起了 一阵莫名的兴奋,不禁吃了一惊,忖道:一见面就下手啊!赶忙一提真气,护住要穴、经 脉,平息下那股兴奋的情绪,但却适可而止,不让对方感觉到他在运功抗拒。   俏佳人拖着燕春风,一口气奔入了大厅后一座雅室之中,才回首一笑,道:“燕公子, 你……”   突然一呆,住口不言。   原来小燕子面色平和,神情明朗,一点也没有受到感染、影响。   “我很好……”燕春风轻轻挣脱了左腕,道:“这里很雅致,正是喝酒谈心的好地方 啊!”   “酒菜可口,佳人如画……”金天祥步入雅室,道:“这是北京城最迷人的一处好地 方。”   惜春恢复了常态,笑一笑,道:“只怕留不住燕公子这样的高人?”   把贵客改称高人,已然表达了心中的惊愕、疑虑。   “好眼光……”金天祥道:“燕老弟是统领大人亲自挑选的新任侍卫,不是高人岂能入 选。”   两人对答之间,话里有话,以作呼应,金天祥等于把燕春风的来历作了个简明的介绍。   但这也使小燕子提高了警觉,金天祥狡诈多变,是个不易对付的敌人,对此人要多多留 心才行。   “金兄夸奖了,小弟日后借重金兄之处正多呢!”燕春风客气地说。   “对!咱们要好好的交一交……”金天祥大笑道:“春姑娘,摆一席上好的酒菜来,我 要和燕老弟喝个痛快。”   “兄弟全力奉陪!”燕春风虽然明知那是一个陷井,却也不甘示弱。   惜春回头吩咐女婢一声,转望着燕春风,道:“燕公子成家了吧?”   “很惭愧,燕某人生性嗜武,这些年都把时间花在习练武功之上,一出师门,就被马巡 抚推荐入宫。”燕春风道:“这成家娶妻的事,只好拖延一些时间了。”   “马巡抚!哪个马巡抚?”   “河南巡抚马文中。”   “好官哪!听说他治理河南,政简刑清,开封府已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惜春 道:“这些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   酒菜上的很快,就这么谈几句话的工夫,佳肴已川流不息的送了上来。   似乎是早已有了准备。   酒席间,惜春施展出娇媚的攻势,不停的劝燕春风喝酒,小燕子豪气干云,来者不拒, 酒到杯干。   金天祥酒量亦豪,不停的和燕春风拼酒干杯。   就这样,菜还没有完全上完,燕春风已醉的人事不省,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金天祥连推数次,燕春风恍如不觉。   惜春冷冷一笑,道:“酒里已放了三日醉,没有三天三夜的工夫,绝不会醒过来的。”   金天祥道:“今夜三更之前,一定要带他回去,否则,必会引起王彤的追查,那就不好 应付了。”   “只管放心,三日醉虽然霸道,但解药神效无比,药到酒醒,等三公主芳驾到来,是杀 是放就由她决定了。”   “三公主也要来啊?”   “不错,怜花传来讯息说,这小子似忠厚又似奸诈,连三公主也瞧不出一点眉目,所以 要亲自检查审问。”惜春道:“你能带他来此,也算大功一件呢!”   金天祥苦笑一下,道:“想不到啊!昨天我还不屑和他多谈,今早却得到令谕,要我带 他到此,而且,三公主也要亲自赶来,当真是一桩大大的意外事件,这小子十分年轻,难道 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不成?”   “金天祥,我如不下三日醉,你和他硬行拼酒,是不是能拼得过他?”   “这个……很难说了!”金天祥看了惜春一眼,道:“也许在下不是敌手?”   “你根本就喝不过他……”惜春站起身于,道:“走!把他架人刑室,先上刑具,三公 主随时就会赶来。”   金天祥正想叫人,惜春已伏身抱起了燕春风,当先行去。   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惜春,抱起燕春风那么修伟的躯体,竟似毫不吃力,步履如飞。   燕春风清醒过来,发觉全身衣服都被脱去,只留了一条短裤,双手双足都被粗逾拇指大 的铁圈,扣在特制的铁架上。   一大间青石砌成的屋,四周不见天日,室中燃着两支竖起的火把,照得满室通明。   一个水绿衣裙的少女,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侧站着惜春和怜花。   绿衣少女脸上戴了一副青铜面具,似是不愿让小燕子瞧到本来面目。   “怜花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燕老弟,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实话实说,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转头看去,只见金天祥站在左侧,手中提着一条皮鞭子。   “金兄,你怎么变成行刑手了?”燕春风笑道:“你是三等侍卫的身份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小子,什么辰光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燕春风……”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绿衣少女开了口,道:“老实回答我的问话,免得皮 肉受苦,我知道你练了一身好功夫,也许不在乎鞭子的抽打,但分筋错骨却可以使一条铁铮 铮的汉子,变得软弱求饶……”   “你是三公主了!”燕春风笑道:“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弄得我如此狼狈不堪 啊?”   “住口!”惜春冷冷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金天祥,先抽他二十鞭子。”   坐着的绿衣少女没有阻止,金天祥扬起了手中的皮鞭。   “小燕子—…。”怜花开了口,道:“你熬不过的,弄得死去活来,再招出来,岂不 是……”   “怜花姐姐……”小燕子神情轻松,一口一个怜花姐姐叫得又响又甜。   正是软硬兼施,各展所长。   “唉!好吧,你要我说什么呢?”小燕子纯纯的语气,惹人怜惜。   “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绿衣少女道:“我不想伤害你,不要逼我。”   青铜面具之后,透出了两道目光,扫掠过小燕子修伟健壮的身躯。   “好,知道的我都说,不过,我也有条件……”   “条件?……”绿衣少女有些讶然:“现在,你还有条件?”   “是啊!条件很简单,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小燕子的语气十分平静,似是一点也没 有惊怕的感觉。   “好,你说出来给我听听!”绿衣少女大感好奇。   “取下你的青铜面具。”燕春风道:“我只要看你一眼。”   “放肆!”金天祥右手挥动,夹着啸风的皮鞭,狠狠的抽在小燕子的身上。   健壮的躯体上,立刻泛起了一道红色的鞭痕。   “金兄,咱们刚刚交了朋友,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打得这么用力……”小燕子叹口 气,道:“真是酒肉朋友,不足交往,我要和你划地绝交。”   金天祥道:“好,那我就再抽你几鞭子!”   右手疾挥,连抽三鞭子。   “怜花姐姐,打得我好疼啊!……”小燕子究竟是个孩子,稚气尚未全脱,挨了几鞭 子,姐姐就叫得更亲热了。   怜花被叫得心神大乱,还真有点心疼起来,但公主在侧,惜春又虎视眈眈,竟然不敢开 口为小燕子求情。   幸好绿衣少女一挥手,阻止了金天祥再打下去,道:“小燕子,你看我一眼真的就肯回 答我问的问题?”   “是啊!”燕春风笑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好吧!”绿衣少女缓缓的拿开了青铜面具。   “果然是一位绝代丽人……”小燕子道:“勿怪你不愿别人看到你。”   “你已经看过了……”绿衣少女道:“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行!再告诉我一件事,你是不是三公主?”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是公主又怎样?不是又如何?你很重视我的身份么?”   “当然了,三公主金枝玉叶,我要尽我之能保护她……”燕春风道:“你如不是三公 主,那就用不着我费心了。”   绿衣少女笑道:“现在这个局面,你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护了,还要保护我么?”   “好极了,这么说,你就是三公主了?”   “是,小燕子,现在该我问你了。”   燕春风突然大喝一声,声如龙吟,震得人耳膜作响,声音平息,小燕子已完全恢复了自 由,锁住他双手双脚的铁环,竟然裂成了两半。   “怜花姐姐,把衣服拿给我吧,这样赤身露体,如何能拜见三公主呢?”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全场的人全都怔住了,望着畏缩在一侧的小燕子,呆呆出神。   惜春道:“我拿衣服给你……”果然拿起衣服,行了过去。   距离还有三尺,惜春已将衣服抛了过去,人也紧随着欺身而上,攻出一掌,点出了一 指。   在衣服掩遮之下,这一掌一指,看上去特别的诡异。   小燕子急急叫道:“让我把衣服穿上再打嘛!”右手挥出了一掌,正迎上了惜春的掌 势,双掌接实。   一股强大的力道,由小燕子掌上涌出,惜春被震得连连退了三步,连点出的一指也无法 击中小燕子。   惜春本欲再冲上去,施展第二波的攻势,但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提聚真气,不禁大吃一 惊,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会如此神奇?   绿衣少女坐着未动,金天祥早已被震住了,惜春暂失战力。   小燕子很快的就穿好了衣服。   绿衣少女缓缓站起,抽出怜花背上的宝剑,道:“小燕子,你果然是一位非常人物!”   “公主别忙,在下系好腰带就去拜见。”   他说的一脸认真,叫人难分真假?   “我该在他酒醉未醒时,先杀了他……”惜春恨声地说。   “惜春,你认为三日醉真的迷倒我了么?………”小燕子道:“我不过想见见三公主罢 了。”   “胡说!三日醉虽不是药物,但却霸道无比,没有人喝下它而不醉倒的。”   “是啊!如果没有喝下去呢?”   “不可能啊!”惜春道:“我看着你喝下去的。”   小燕子道:“好吧,我们用不着抬杠,你告诉金天祥说三公主要来这里……”   惜春怔一怔,道:“你真的没有醉倒?”   小燕子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惜春,却行向绿衣少女,道:“燕春风拜见公主。”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揖,跪拜下去。   ’三公主也愣住了,这个小燕子作事,处处出人意料之外,手中提着宝剑,竟然无法刺 出。   燕春风拜罢起身,笑道:“公主,惜春是西方魔教的弟子,要不要把她除去?”   “公主,这个人不能留下,咱们合力杀了他。”惜春说。   绿衣少女应声出手,一剑刺向燕春风。   小燕子突然一个转身,避开了绿衣少女的剑势,人却欺到惜春的身侧,劈出了一掌。   惜春娇叱一声,右手点出,指向燕春风的脉穴。   不料,小燕子右手一转,突然化为擒拿,一把扣住了惜春的右腕脉穴。   这真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小燕子武功之高,变化之奇,就像是惜春把右腕送入了小 燕子的手中一般。   “惜春,你虽然出身魔教,但我还是不想用残酷的手法惩治你,不过,你要解去三公主 身上的禁制,恢复她自由之身。”   “我不能……”惜春道:“我也没有这个法力。”   小燕子原本只是个推想,三公主可能受到了什么禁制,想不到出言一唬,竟然是歪打正 着,一下子就找出了病源。   “好!……”燕春风道:“那你说,谁能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   但闻急促的步履声传了过来,关着的木门也被撞了开来,王彤带着燕飞、陈宏、赵保, 鱼贯而入。   金天祥一看出路被阻,无法逃得出去了,立刻移动身躯,躲到三公主的身后去。   “好啊!惜春,你竟然早潜入京城中了……”王彤道:“为什么不入宫中侍候公主 呢?”   “公主被他们下了禁制,不得不听他们摆布,这个小妖女才是主持大局的人物。”燕春 风说完话,出手连点了惜春三处要穴,交给了陈宏。   燕飞眼看爱儿一出马,就直捣敌人的巢穴,找出了惜春,而且也未和三公主造成火拼的 局面,心里那份高兴,简直是无法形容,只是情况还未完全明朗,也不敢父子相识。   “小燕子,真是奇迹啊!我们困扰了几个月,束手无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两三天 就把它解决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王彤无限的感慨。   “统领,真正麻烦的事,是要如何替三公主解去禁制?我相信惜春一定知道内情……”   燕春风道:“只是小妖女不肯招出来。”   “先送公主回宫去,再处置惜春这个丫头。”王彤道:“我不信魔教中人个个都是铁打 的人,就算是吧,我也要以牙还牙,要她化成绕指柔。”   “金天祥这个人阴狠毒辣,口是心非,绝对不能留下来,我的事已经办完,告辞了。”   转身向外行去。   燕飞心头大急,差一点把儿子喊出口来。   幸好有个人比他更急,大声叫道:“小燕子,你不能走!”   是三公主,叫声的慌急,显然是已无法控制心中的焦虑。   “为什么?”小燕子道:“这里的事都办妥了,我要回家去,看看我妈……"”看你妈 妈的事,只怕要再等等了。“三公主道:”你认为你已经办妥所有的事了么?告诉你,这里 的人都是魔教弟子,由丫头到看门的老苍头,全都是高手。”   小燕子奇道:“统领进来时,是否遇过抵抗?”   “没有,而且还有人指点我们的来路。”王彤道:“否则,也不会一下子便找到这里来 了。”   “我知道,是和尚哥哥……”燕春风提高了声音,道:“出来吧,骗不过我的!”   “好小子,你真是越来越鬼了……”黑罗汉七巧借和王重山,还有一个佩着长剑的青年 道人,鱼贯行了进来。   “白羽道长……”燕春风笑道:“黑和尚终于把你找来了。”   “对!我叫白羽,你是小燕子了?”   “小燕子,小和尚的话已经兑现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黄牛,欺骗出家人可要打入十 八层地狱的。”   “我就是想骗你一次玩玩,只怕也不成功……”燕春风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上 面的人呢?”   “都被小和尚给放倒了……”白羽道:“无一漏网。”   “小和尚可没有这么大的本领,是白脸小道士给我的……”   目睹白羽连连示意,黑罗汉住口不言了。   三公主道:“小燕子,这都是你的朋友?”   “是啊,很好玩吧!和尚、道士全都有了。”   三公主道:“能一举间制住了这里所有的魔教弟子,足见高明啊!他们是……”   “野和尚和野道士……”七巧僧道:“我们都是被逐出师门的人,不用说出身份来历 了。对付他们的手段,也不怎么光明,不说也罢了!”   “怎么?……”王彤奇道:“白羽也被逐出了武当派?”   “没法子啊!小道士交友不慎,小和尚闹得大寺不收、小庙不留,小道士也被他拖得有 观归不得了。”   “好极了……”燕春风笑道:“江叔叔告诉我,你们都不是出家人的材料,早晚都要被 撵出庙门,果然是言中了。”   王彤心中明白,这是江千里的安排,个中必有深意,但三小媳笑自如,全没把三公主放 在心上,成何体统,重重咳了一声,道:“小燕子,先听三公主把话说完。”   小燕子一整脸色,对三公主一抱拳,道:“三公主,小和尚、小道士全都到齐了,三公 主请吩咐吧?”   三公主叹息一声,道:“听蝉院中还有两位魔教长老潜伏,控制着我和怜花的举动,所 以我不能不听他们的指令,因为,他们威胁我,只要我稍有反抗,立刻取我父王之命。”   “可恶!”王彤道:“但三公主是一道飞虹苟慧月女侠弟子,难道没有……”   “我身受禁制,他们随时可以让我失去抗拒的能力,我虽武功未失,却只能为他们效命 出力,却不能和他们对手为敌。”   王彤道:“那是一种什么禁制,会有此等神奇作用?”   “好像是虫毒……”三公主道:“但我不能肯定……”   “三公主……”小燕子道:“禁制如何才会发作呢?”   “只要他吹出一声尖厉的竹哨声,我就立刻腹疼如绞,手脚无力……”三公主黯然说 道:“我如能有顿饭工夫的时间,早就和他们放手一战了!我几度想自绝死去,但却为怜花 劝阻,我又担心他们在我死去之后,找一个魔女代替我,那就更为可怕了。”   “这魔教手法果然可怕……”王彤道:“小燕子,有没有解禁之法?”   “我不知道!”燕春风道:“找不出禁制的原因,我也无法下手。”   王彤目光转注到金天祥的身上,道:“你要放手一战呢?还是束手就缚?”   “三公主,我是受命变节降敌……”金天祥道:“公主答应过保障我的身家性命的。”   “王统领,放他去吧!我确实答应过他们……”三公主道:“我虽是身不由己,但他们 并不知道。”   “金天祥,三公主既已承诺,王某也不便深究了,现在,你有两条路走……”   “那两条路?”   “一是废了你的武功,逐出宫廷;二是留任原职,带罪立功。   唉!我看到了你杀谭信灭口,这处罚该是最轻的了。”   金天祥道:“属下愿带罪立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才能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了……”王彤目光转注到惜 春的身上,道:“你说出解去三公主身上禁制之声,我就立刻放了你!”   这时,惜春已被小燕子点了穴道,扣在一张铁架子上。   片刻间,主、客易势,变化之快,目不暇接。   “就我所知,三公主的解药并未带入中原……”惜春道:“虫毒发作时虽然痛苦,但不 会致命,公主只要肯听话,立刻就可以止痛恢复。”   “你是说,解药放在西域魔宫中了?”王彤道:“惜春,那就对你不怎么好了……”   七巧僧突然接道:“小和尚和小道士到外面警戒,顺便把几个魔崽子处置一下。”一拉 白羽,飞跃而出。   “三公主和怜花姑娘请回避一下,我要动刑逼供了。”王彤神情如铁的说。   三公主叹息一声,道:“魔教里有一种血遁身法,能借本身一口鲜血,脱身而去……”   “我知道!”小燕子说:“那是一种软骨神功,借一口鲜血,命名骨骼收缩,脱出绳索 镣铐。”   惜春冷冷地道:“小燕子,你究竟是谁?还知道些什么?”   “你们魔教中很多花样,大都无法瞒得过我,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小燕子道: “我也知道你们魔教可以忍受行刑之苦,可惜,有我小燕子在此,你这些邪术就用不上 了。”   惜春脸色一变,但却闭口不言。   王彤一摆头,陈宏、赵保立刻分左右行了过去,陈宏右手托起了惜春下颚,手指加力, 捏开了惜春的牙关,一团绢布,塞入了惜春口中。   这些人都是行刑老手,首先防止的是犯人咬舌自尽。   王彤沉声道:“惜春,你没有求死的机会了,愿意招认时,就点点头……”转向怜花 道:“怜花姑娘,请三公主回避。”   怜花应了一声,扶着三公主转入大厅一角。   “金天祥,由你行刑!”王彤道:“十指连心,先由手上动起吧!”   那时代,君权第一,为皇帝的平安,可以错杀一百却不会放过一个嫌犯,内宫侍卫是真 正保护皇上安全的人,经手的案件也大都和谋反、叛逆有关,严追根底,清除叛党,为内宫 侍卫的责任之一,所以,他们发展出了不少奇苛的严刑,王彤掌理了内宫统领之后,虽然力 求改进,但百年传统余毒仍烈。   魔教弟子难缠,三公主身上禁制又必须解除,所以,王彤也就只好放任他们施展严厉的 行刑手段了。   金天祥行近惜春,低声说道:“惜春姑娘,对不住了,我是上命难违,指刑先剔指甲, 那种痛苦,超过了人忍受的极限,姑娘如肯合作,这种痛苦就可免去了,何况,如此美丽的 纤纤玉指,受到伤害也是可惜的!”   惜春无法回答,只用两只眼睛看着金天祥,脸上是一种自怜自惜的神情,真是哀痛欲 绝,目光中更是一片凄朦的温柔,动人至极。   金天祥看得痴了,握着惜春娇嫩的玉指,哪里还忍心下手。   其实,何只是金天祥,陈宏、赵保也都是看得个个神色黯然,目蕴泪光。   就是王彤,也觉心头惨然,忘记了喝令金天祥动手行刑。   幸好,小燕子点了惜春的哑穴,如若这种动人的凄绝神情,再配上娇甜的声音,这些人 只怕早已浑然忘我,解其缚束,放她离去了。   小燕子暗暗叹息一声,忖道:魔教异术,果具威力,这些人纵然武功高过魔教弟子,但 也无法和他们对抗于江湖之上。   心中念转,口中却低声喝道:“金天祥,蒙住她的眼睛!”   声音不大,但却如当头棒喝,金天祥心头一震,人也清醒过来,撕下惜春身上一片衣 襟,蒙上了惜春的眼睛。   “利害啊,利害!”王彤叹口气,道:“小燕子,本座不想施刑求供,你可有办法让惜 春说出实话?”   “我试试看吧!”小燕子右手疾出,点了惜春身上三处要穴。   但见惜春身躯颤抖,粉颊上开始滚落汗珠。   没有人知道小燕子用的是什么手法,但却都看得出惜春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双眼被蒙住,口中又塞了绢帕,真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见脸上的汗珠儿越来越 多,滚滚而下。   忽然,惜春不住地点头,显然已忍不了这种痛苦。   王彤道:“解下她眼罩,除去口中的绢帕。”   金天祥应声出手,惜春一开口就叫道:“快些止住我的行血回聚,我受不了……”   小燕子伸手解开惜春三处穴道,低声道:“惜春,你真的很痛苦么?”   惜春长长吁了一口气,目光中又恨又怕的凝注着小燕子,道:“你觉得好玩哪,再有一 刻工夫,我就神灭、骨销,不成人形了。”   “真抱歉,惜春,我不知道这手法如此恶毒!”小燕子脸上泛出无限歉意。   “惜春,你还保持如花容貌,如果是我的人出手,只怕早已整得你指断肢残,血肉横飞 了。”王彤神情冷冷地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绝无怜香惜玉之心,该说的,可以说 出来了。”   “三公主中的虫毒,那不是魔教中用的手法……”惜春说:“虫毒来自苗疆,我也无法 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虫,除了找到下虫的人,否则没人能解得。”   王彤道:“魔教中人几时和苗疆万虫门的人勾搭上了?”   “我们帮助万虫门渡过一次劫难,双方就建立了合作的关系。”   惜春道:“三公主的定力很强,抗拒了魔教的迷魂大法,但她无法抗拒蛊术,所以她仍 然被魔教控制。”   “惜春,魔教如此对待三公主,一旦揭露……”王彤道:“难道不担心皇上撕毁和约, 再调派大军西征么?”   “这是我们唯一的顾虑!”惜春道:“不过,这两三年的变化很大,各地藩王已背弃了 朱元璋的遗训,暗中招兵买马,拥兵自重,对皇上的圣旨已然阳奉阴违,数十万西征的大 军,早已分散各处,你王统领心中明白,再想召集两年前那样一批能征善战的大军,已不容 易。何况,亲王割据,内危重重,皇上也明白,安内实已重过征伐外侮,何况,蒙古可汗如 约进贡,皇上不会为一个三公主再兴大战的,一旦京畿王室形成库虚兵空,他这个皇帝的位 置,随时都可能被别人取而代之。”   王彤默然不语。   因为惜春所说的是实话,皇帝手下掌握了二十万左右的亲兵,是镇压各地落王的本钱, 如果调出去远征西域,那就成了空壳子,随时可能被几个野心勃勃、拥有实力的藩王取代 了。   这是皇帝心中的最大忧苦,连朝中大臣知道的都不太多,不知魔教怎会如此清楚?   但闻惜春叹息一声,道:“我知道的都已说出来,若你们还不愿放过我,我只求一件 事,你们杀了我,我绝不施术反抗!”   王彤听得心中一动,忖道:要杀她时,她还能施术反抗,这当真是妖术了,实在不可思 议!   金天祥低声道:“统领,如何处置这个妖女?”   王彤道:“废了她的武功,放她去吧!”   陈宏、赵保探手入怀,抽出了两支匕首,行近惜春。   原来内宫侍卫废人武功的手法,是挑断人的四肢主脉,使双手、双脚都无法施展,整个 人变成了残废。   “慢着……”小燕子拦住了陈宏、赵保。   王彤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燕飞瞧出了王彤心中的不快,再也忍不住沉声说道:“小燕子,你要干什么?这该是最 宽大的处置了。”   “我还有事要请教惜春姑娘。”小燕子神情轻松地道:“告诉我,惜春姑娘,两个潜伏 在宫中的魔教长老,是否有个是万虫门中人?”   惜春久居内宫,对内宫侍卫废人武功的手法,自然是很清楚,但她对此似是并无惊惧, 叹息一声,道:“我只知道有两位长老潜入内宫,监视三公主,但他们是谁我并不清楚?魔 教中规戒森严,长老的身份很高,我只是个三代弟子,所知有限。”   小燕子点点头,口齿启动一阵,向后退去。   他施展传音之术,别人只能瞧到他口齿启动,却听不到他说什么?   但闻惜春急急说道:“小燕子,你过来!”   燕春风人已向后退去,闻言又向前行了几步,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惜春以目示意,小燕子附耳上去。   似乎是小燕子很满意惜春的回答,点点头,又向后退出五步。   燕飞道:“小妖女说些什么?快告诉统领。”   小燕子面现难色。   王彤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只是内宫中还有魔教中人,倒是不便放你离去。”   “我知道!”小燕子说:“我会护送三公主回内宫去,只不过请统领允准,我要和三公 主先行一步。”   王彤微微一怔,道:“现在就走么?”   “是!”   “不行,官身不自由……”燕飞道:“你现在是侍卫身份,一切都要听命行事。”   王彤挥挥手,阻止了燕飞,笑道:“所请照准,不过,三公主那边要你自己请命了。”   “我相信三公主不会拒绝!”小燕子满脸自信地说:“还要统领准许,我要带小道士、 小和尚、王重山一起入宫。”   “小燕子,你在胡闹啊!”燕飞道:“王重山是宫卫出身,可以入宫,但小和尚和小道 士都是出家人,如何能入禁宫?”   “我相信小燕子已经胸有成竹,陈宏、赵保,把你们的腰牌交给小燕子。”王彤说: “不过,要他们委屈一下,换件衣服,和尚、道士进了内宫,只怕要吓坏了宫女、太监。”   “多谢统领,三公主那里我会说明。”小燕子接过腰牌,看燕飞一脸冷肃,不禁一伸舌 头,转向三公主行去。   燕飞一张脸绷得难看,但心中那份高兴简直是无法形容,眼看统领大人对小燕子言听计 从,无所不准,比起他这个做爹的可要神气多了。   也不知小燕子用的是什么方法,三公主和怜花竟然跟着他一起离去。   王彤双目盯住在惜春脸上,沉声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统领大人看着办吧,废了我,关起我都行,只要大人能交代过去,小女子甘愿受 罚。”   王彤沉吟了一阵,亲自解去惜春身上的刑具,道:“你走吧!   此后是友是敌,你自己决定吧!”   这个举动,大大的出了场中人意料之外。   惜春活动一下手脚,突然出手,点了金天祥的穴道,道:“多谢统领大人,惜春投桃报 李,凡是被魔教吸收的人都无法恢复常性,就算他们真的已存心改过向善,但也无法控制自 己,在魔音呼叫之下,身不由己,我和小燕子不敢正常交谈,就是怕秘密外泄。”   王彤愣住了,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凡是已被魔教吸收的人,都要立刻处死 了?”   “那倒不用!”惜春说:“他们只是被一种魔教的异术控制,听不到魔音召唤就不会发 作,但为了安全些,最好暂时把他们囚禁起来。:王彤道:”终身入狱,倒不如杀了他们好 些。”   “用不着终身监禁,他们只是神志受到控制,有个一年半载,不闻魔音召唤,神志完全 恢复就可以脱离控制了。”   “魔教异术,如此的可怖……”王彤叹息一声,道:“真叫人防不胜防了!”   “大人!”惜春道:“我不能帮你,但我会尽快离开京城,以后,许还有见面的机 会。”转身向外行去。   “惜春!”燕飞突然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们,内宫侍卫中有多少人被魔教吸收过 去?”   “三公主的排拒力量很大,并未放手施为,所以吸收的人不是很多,一共有七个人吧! 但我见过的只有三个,金天祥、谭信,还有一个叫秦胜的,如若小燕子能够解去三公主身上 的禁制,我相信三公主会告诉你,大人!我还是魔教弟子,不能说得太多。”惜春躬身一 礼,转身而去。   当她将走近门口时,突然又转了回来,道:“小燕子是你唯一的希望,也许他和三公主 联手,能消除中原武林的一次大浩劫。”   余音未绝,人踪已杏。   王彤吁一口气,道:“都是最好的人,秦胜出身华山派,剑术造诣很高……”   燕飞道:“大人,先动手制住他?”   “不错,告诉韩涛,精选二十名侍卫,暗中监控,要把余下的四个人尽快的找出来, 走!咱们也回去吧。”   陈宏道:“金天祥呢?”   “寄押在刑部大牢!”王彤下令后,立刻赶回内宫。 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十六回 施救公主   黑罗汉和白羽道长都换了侍卫的衣着,和王重山、小燕子四个人护卫着三公主,进入了 听蝉院内。   一路上,小燕子已和三公主商量好对付二个魔教长老的计划,约定好了动手的暗号,三 公主暗号一出,就来个先发制人。   听蝉院并不太大,但三公主进了听蝉院后,竟然已不见两个魔教长老。   八个照顾三公主生活的宫女,集中于花轩之内,虽然都还活着,但一个个面目呆板,神 情木然,一看即知受一种异术的伤害。   控制。   她们分坐在花轩的木椅上,有如泥塑的形像一般。   “好像,已有讯息传入了听蝉院……”王重山说:“两个魔教长老已然离去……”   “他们还留在这里,没有离开……”黑罗汉道:“三公主请想一下,他们可能藏在什么 地方?”   三公主目光转动,四下探视一阵,低声道:“小燕子,听到一种尖啸的哨音,就尽快点 我穴道,千万记牢!”   燕春风点点头,道:“公主,这些宫女会不会武功?”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四下探视,以找出两个魔教长老的藏身之处?   只有小燕子两道眼神,不停地在八个宫女身上打转。   她们都是干中选一的美女,个个都具有相当的姿色,大概是同一批选入宫中的美女,年 纪想仿,都是二十左右的年龄。   二十岁对一个宫女而言,已算是很资深了,在宫中至少有三年以上的时间。   “学过一些粗浅的武功……”三公主说:“那只是为了强身之用,练些气力,也方便她 们的工作。”   “她们的身手比怜花姐姐如何?”小燕子突然转过话题,双目炯炯的投注在怜花身上。   “怜花到西域之后才习练武功,大都是我亲自传授的,当然,也跟惜春练过一些魔教身 法。”三公主代替怜花作了回答。   “原来如此!”小燕子道:“怜花姐姐,不要见怪,他们告诉我你完全不会武功,但就 小弟看,你一身武功不在一般的侍卫之下。”   “公主传了我正宗心法,我日夜苦练,才保住了灵智不昧,没有沦入魔道。”怜花道: “当然,三公主全力维护、抗争,才是我未进入魔教的最大原因。”   “怜花姐姐,你仔细的看看这些宫女,她们是不是本人……”   小燕子道:“要仔细啊!莫要被她们的易容术给骗了。”   怜花微微一怔,开始检查八个宫女。   她看得很仔细,全身都搜查得很清楚。   “确是她们本人……”怜花说:“也都还好好的活着,奇怪的是,她们身上似是散发出 一股怪异气息……”   小燕子急急说道:“是不是一股淡淡腥味?”   “不错!”怜花道:“她们的内腹之中,好像还有一股气在流动。”   “快,点她们的晕穴……”小燕子道:“让她们熟睡过去。”   “为什么?”怜花有些不解。   就是这一刻的耽误,一缕柔细的笛声,传入了耳际。   八名呆坐的宫女,突然睁开了双目,手脚挥动,霍然站起。   变化连续发生,小燕子也不禁微微一怔,不知该先对付这八个宫女,或是先扑杀吹笛的 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小燕子飞身而起,扑向一片花树丛去,准备先抓住吹笛的人 再说。   那里是笛声传来的所在。   就在小燕子飞身而起的同时,一阵尖厉的哨声,突然响起,传入了耳际。   三公主的脸色一变,立刻盘膝坐下。   小道士一个悬空筋斗,翻入花轩,长剑出鞘守在三公主的身侧。   怜花听吩咐出手点穴,但只点中两个,其余的六个宫女已开始行动,粉拳连绵,击向怜 花。   这些宫女本只是练过一些强身的本领,但此刻一出手,却是攻势猛烈,尤其是击出的拳 势、力量十分惊人。   往日里,怜花要对付这六个宫女,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此刻,却被六个宫女逼得全力 招架。   她们的脸上沁出汗水,似是生命中的潜力,正被一种力量激发出来。   王重山、黑罗汉紧随着跃入花轩,打量了轩中情势一眼,黑罗汉低声说道:“小王,帮 助怜花,先把几个宫女放倒,我去接应小燕子。”   就在黑罗汉飞身离去时,三公主也同时站了起来,缓缓抽出长剑。   “小心公主……”怜花早已料知三公主必有反应,一直在暗中留心着,见她宝剑出鞘, 立时呼叫出声。   小道士白羽是武当派后起之秀中第一高手,身子一转,面对三公主,但三公主的宝剑已 刺了过来,小道士长剑早已在手,扬手架住剑势,道:“公主,我……”   三公主剑如闪电,小道士一句话还未说完,三公主已攻出了七剑,把白羽迫退了两步。   这就激起了小道士的好胜之心,忖道:一道飞虹苟慧月被誉称中原武林中第一女剑客, 你是她门下弟子,但你这公主身份使你高高在上,想和你过手几招,实非易事,难得今日有 此机会,倒要领教一下了。   心中念转,手中长剑加紧反击。   刹时间,寒芒飞旋,只见两道白光飞转交击,凛烈的剑气使得怜花衣袂飘动,肌肤生 寒,忍不住大声叫道:“公主,你不能伤了道长啊,小道长,公主是心神受制,身不由己, 你要手下留情。”   激烈的搏战,招招都可能制人于死,剑剑都可能击中要害,就算有人想手下留情,也是 有所不能。   小道士目前的处境,就是如此,他已尽展所学,但三公主剑法的凌厉,大出他意料之 外,不禁气势一挫,暗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一道飞虹的威名果然不小。   但觉左臂一凉,鲜血透衣而出。   原来,小道长左臂中了一剑。   这一剑是白羽出身以来,第一次受到的伤害,但也激起了他的拼命之心,长啸一声,绝 招疾出,一连三剑,倒是把三公主的剑封住了。   但三剑之后,立刻又为三公主的剑势罩住。   技差一着,束手缚脚,三公主剑技精绝,小道士虽已得武当剑法真传,但却无法阻止三 公主凌厉的剑势。   鲜血染红了白羽道袍,看上去怪可怕的。   事实上,小道士的体力亦正在快速的消退中,失血过多,已使小道士的体力不继。   幸好,王重山已制服了六个宫女,回头看小道士身陷危境,随时有可能被三公主一剑刺 死,心中大急,怒喝一声,挥剑而上。   两人苦战三公主,也只是暂时把局势稳了一下。   因为三公主的精绝剑招,莫测的变化,立刻把两人圈入了剑光之中。   两人合手,仍非敌手。   怜花望着激烈的拼杀,尽管心急如焚,但却无法帮忙,三支剑划出的森寒剑气,波及到 五六尺外,根本无法接近。   眼看到小道士、王重山已险象环生,看样子,在十招内两人都有可能血溅剑下。   但怜花的喊叫声,却招来了黑罗汉。   目睹形势,黑罗汉不禁一呆,来不及再问怜花,立刻加入战圈。   小和尚用的兵刃不是戒刀,也不是禅杖,而是七个衔接的金环,名字叫作七巧环。   金环用活口衔接,可以在搏斗中,松开活口,飞出伤人,可以拆开施展,也可合在一处 当软鞭对敌。   那是一种极具变化之妙的兵刃。   小和尚金环舞动,接下了三公主的剑势,一面高声说道:“小道士,快些下去,包扎一 下伤势。”   小道士倒是不再逞强,低声说道:“公主剑招变化莫测,你要小心点。”疾快退了下 去。   黑罗汉金环抡开,带起强劲的风,完全是一副强攻硬打的架势。   事实上,小和尚也暗存了一试公主剑招的用心。   一道飞虹苟慧月在武林中的声誉,一度凌驾于少林、武当之上,这就使小和尚心中有些 不服。   这种潜隐的意识,如若没有机会,那就一生不会表示出来,因为,黑罗汉不可能去找苟 慧月,要求印证武功,何况,小和尚这个身份也不够向苟慧月挑战的资格。   但今日,遇上三公主这个身份,小和尚潜在的意识发作了,借机会领教一下剑招的心 愿,立刻萌生出来,而且十分强烈,无法遏止,一出手就亮出了看家的本领。   这七个金环各重二斤,七环合计再加上连接钢扣,足足有十六斤重,虽然算不上重兵 刃,但比一般的刀剑却是重了许多,小和尚以全力施展,倒也有横扫千军的气势,一面低声 说道:“小王,下去照顾白脸道士的伤,三公主交给我小和尚了。”   王重山早已用尽了精奇的剑招,内心中亦早已承认不是三公主的敌手,何况,剑术高过 他甚多的师兄,已伤在对方的剑下,不退下去也帮不了小和尚多大的忙,当下一收剑势,退 出了战圈。   这时,怜花正在帮小道士包扎伤势,剑伤并不太重,只是伤后仍然力战不退,失血过 多,使小道士的元气大伤。   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更见苍白了。   黑罗汉大展神威,金环在内力贯注下,抖得笔直,硬对三公主的剑势。   环剑相击,火星迸射,三公主手中之剑大都被震荡开去。   三公主神情似是有点痴呆,竟然连番以长剑封接黑罗汉的金环。   直吃过三次大亏之后,才改变打法。   但剑势一变之后,小和尚立刻被迫落下风。   小和尚久走江湖,论见识之广,实战经验之丰,那可是三公主难及万一,见风转舵,立 刻改采守势,同时,心中也明白了一件事,苟慧月实至名归,三公主剑法的精绝,非他能 及,如若不是她心神受制,换作平常时刻,他根本无法接下对方十剑。   明白了敌我形势,小和尚的打法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把门户守得十分严紧。   最重要的是三公主打法有些呆板,很多的精奇剑招,变化不活,才使得小和尚暂时保住 了一个勉可不败的局面。   此刻,小和尚心中最大的希望,是小燕子快些回来。   他知道小燕子得天独厚,为号称天下第一奇人垂青,破例收列门墙,传授绝技,王彤一 枝内宫收藏的千年参王,帮助他突破了时间限制,两年多的时间,步入了上乘境界。   但小燕子的技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小和尚并不清楚,而且,也很想见识一番。   今日,应该是最好机会。   小道士受了伤,自己也早在心中认输,如果,小燕子能胜得过三公主,今后,为他挎刀 效命也就心甘情愿了。   就在小和尚心神不属,略一闪神时,三公主的剑竟如毒蛇一般,穿过七巧环,刺向咽喉 要害。   这时,小和尚已失去封架的先机,唯一的办法只有闪避。   他经验丰富,一吸气,立刻向后退出了三尺。   但长剑竟如影随形般,疾冲而进。   小和尚暗叫一声罢了,想不到我和尚竟会毙命于此。   因为,他已完全无法摆脱那刺向咽喉的一剑。   王重山看到了小和尚的危机,小道士也看到了,只不过,两个人却无法援救,变化太快 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但小燕子此时飞进来了,快得比真的燕子抄水还快,快得如一阵疾风。   就在剑尖距离小和尚咽喉寸许时,突然停住了。   原来,小燕子一只强而有劲的右手,抓住了三公主的右腕,硬生生的将向前推进的剑 势,给稳了下来。   小和尚一侧头,绕过剑势,拍拍光脑袋,道:“小燕子,你再晚来那么一丝丝的时间, 小和尚就进了鬼门关。”   “实在很危险!”小燕子道:“你怎会如此大意,这一剑能架不能闪!”   “为什么?”王重山有些愕然。   “这是飞虹剑法中的一记绝招,名叫‘穿云射目’……”小燕子道:“是直进剑招,只 要被它乘隙而入,就是取命的一剑,不过,倒也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小和尚道:“小和尚命大才撞得天鼓响,你才不早不晚的及时而至。”   “我是说,三公主这一剑,应该会更快一些的,但竟然被我及时阻止了……”小燕子 道:“是不是公主有意手下留情……”   回头看去,只见三公主面色铁青,双眉紧锁,一脸都是痛苦之色。   原来,小燕子用力很大,使三公主全身都无法挣动。   “公主毒性发作,心神受制,所以剑法自是不像平常灵活。”怜花叹息一声,道:“她 以自己深厚的内功反抗、挣扎,但最后,总是抗拒不住,受尽了各种折磨、痛苦……”   只见三公主樱口一张,一道血箭疾喷而出,正好射在小燕子的脸上。   一张英俊的面孔,立刻血花满布。   但三公主的挣扎,却更为激烈了,全身颤抖,右手挥甩,希望挣脱小燕子的五指。   小燕子左手疾出,连点三公主三处穴道,才一抹脸上的血,道:“带路,把公主送入卧 房,看看有没有方法救她。”   怜花回身带路,小燕子却一把抱起了三公主,随后跟进,一面高声说道:“小和尚、小 道士,你们都要来呀!”   小和尚、小道士、王重山三人互看了一眼,举步行去。   王重山一面走,一面想道:她是公主身份,你这样抱着她,像什么话?   公主的卧室并不豪华,但却非常雅致,暗香浮动,醉人如酒。   怜花掀开了罗帐,小燕子把三公主放在床上,道:“他们呢?”   “都来了,不过,这里是公主闺房,不准男人涉足,不能让他们都进来。”怜花说。   “好吧!那就让他们都守在这闺房之外,替我护法。”   “好,我去告诉他们,唉!但最要紧的是先救公主,我去太医院,要他们派大医来。”   “怜花姐姐,太医能治公主的病么?”   “可是,总比我们强一些吧!”怜花道:“公主被你点了穴道,不能挣动、喊叫,但我 看得出,她一定很痛苦。”   “告诉我,公主的伤势发作之后,可都是这个样子?”   “不是!”怜花道:“她每次打坐抗拒,但终是屈服在老妖婆的手下,但这一次,似是 最厉害了,吐出了那么一大口的血。”   “老妖婆?两个魔教长老都是女的。”   “一男一女,其实,两个人长相怪异,男女都一样难看,只不过女的那个十分凶悍,有 一次公主和她争论,她竟然出手掴了公主一个耳光。”   “找不到他们藏身之处,也就抓不到他们来替公主疗毒,但我们也无法再等下去了!” 小燕子道:“现在,只好先替公主疗伤要紧……”伸手脱去公主的衣服。   怜花吃了一惊,伸手拦住了燕春风,道:“小燕子,你要干什么?”   “疗伤啊!我要先找出她伤在何处,我才能下手。”   “可是,小燕子!你知道么?她是公主啊,金枝玉叶,你脱去她身上的衣服,那怎么得 了?”   “要是不脱去她身上的衣服,便找不到她伤在何处,要我如何帮她治疗呢?”   “这个……”怜花沉吟一阵,道:“小燕子,你知道太医怎么替皇后、妃子看病吗?”   小燕子摇摇头。   怜花说:“王后、妃子们身在罗帐之内,只伸出一只右手,由大医把脉,太医只看到一 只手腕,就可以下药了,你可以察看公主的头、手,难道你还不能下药么?”   “她不是害病,我也不会把脉,我找到她的伤处,仔细察看之后,能不能疗治还不一 定,但如能把伤势稳住,我再去抓那老妖婆出来,替她医治。”小燕子道:“这有什么不对 的呢?”   怜花道:“小燕子,如果是我,随你高兴,怎么摆布我都可以,可是公主不行……”   “你又没有受害,受害的是公主啊!你说脱她的衣服重要?还是她的性命重要?”   “我……我不知道,不过,我不能作主,这样吧……”怜花说:“你解开她的哑穴,问 问公主的意思,好吗?”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拍活了三公主的哑穴,小燕子理直气壮的问道:“三公主,我要找出你的伤在哪里,必 须脱去你的衣服,可以吗?”   这种单刀直入的问法,听得怜花直皱眉头。   三公主竟也被问傻了,望着小燕子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她被小燕子点中穴道之后,那干扰她的魔音便消失了,人也恢复了清醒,她知道 被小燕子抱入卧室,但小燕子明说,要脱她衣服验伤,顿觉无法启齿。   但她究竟是公主之才,沉思了一阵,道:“怜花,你出去,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进 来。”   闻弦歌而知雅意,怜花已明白了三公主的心意,应了一声,退出房去。   “解开我的穴道,我已完全清醒……”三公主道:“可以控制自己了。”   小燕子略一沉吟,依言解去三公主的穴道。   三公主挺身坐起,道:“小燕子,察看伤势,一定要脱去衣服么?”   “是啊!我又没有学过把脉看病的技术,只有用眼睛看了,看过了伤势才能想办法 啊!”   “小燕子,你可知道,你看过了我的身体……”三公主道:“我以后……怎么再嫁人 呢?”   小燕子叹口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伤势发作时那么痛苦,别人如何对付你,你也 无法反抗,为什么不早医好它呢?死亡和嫁人比起来,那个重要呢?”   “你好浑啊!小燕子……”三公主苦笑一下,道:“你既然觉得那不重要,我就脱给你 看吧!”   “我就知道,公主比怜花姐姐聪明。”小燕子道:“告诉我,伤在哪里?”   “在小腹地方,每一次发作,都由那里开始……”三公主缓缓宽衣解带,真的脱下了衣 服。   望着三公主脱下衣衫的粉白肌肤,小燕子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   看着如此一个美女脱去衣衫,小燕子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看了一阵,闭上了眼睛, 不敢再看。   这一阵视觉的刺激,小燕子似是突然长大了不少。   “小燕子,你看这样够不够……”三公主的声音,传入了小燕子的耳际。   小燕子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三公主却已闭上眼睛。   但她的上衣已脱,只有一件红肚兜,遮着一对玉乳。   红肚兜的下面已翻折上去,露一个浑圆的小腹,小腹以下绿裙掩遮。   小燕子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道:“公主,在下问什么,希望公主能据实回答 我。”   “你问吧,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小燕子伸出手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上,道:“每次伤势发作,皆由这儿开始,对么?”   “对,好像那里面蛰伏着一个活的毒物,只是无法把它取出来。”   小燕子暗中运气,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之上的右侧,顿然有一股热力直透出来,道:“我 用本身纯阳之火试试,但三公主要运气配合,免得受伤。”   “好吧!我全力以赴,不过,我如抵受不住呢?”   “那就告诉我,但我相信苟老前辈门下弟子,内功造诣必已登堂入室。”小燕子道: “如若能够一口气逼出你内腹之毒,就可以放手和魔教中人一战了。”   几句话,激起了三公主的豪气,道:“小燕子,我伤势如能医好,我要跟你闯荡江湖, 找魔教中人报仇!”   “好啊!”小燕子略一沉吟,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三公主大感失望,道:“为什么嘛?”   “你是公主的身份,到那里都有官府人迎接,我们如何能和你走在一起?”   “不会的……”三公主道:“我和你们行走江湖时,我只是一个江湖女子,凡是你们的 规矩,我会全力遵守。”   “这就好商量了,等我跟小和尚、小道士说好了,再答应你,现在,我们开始疗伤。”   一股热气,由小燕子的掌心中透射而出,攻入三公主的小腹之内。   三公主也默运真气,和那股热力融合,循行于经脉之中。   果然,燕春风感受到三公主内腹中有一物似在蠢蠢欲动,立时加紧施为。   千年参工补助他数十年修为的功力,在神物和良师相辅之下,小燕子功力十分深厚,整 个右掌开始泛成红色。   但三公主却已承受不了,全身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只不过,还在咬牙苦撑。   小燕子也感觉到三公主在强制忍受,只是求功心切,希望以本身的纯阳真力,配合三公 主的内功,炼毁腹中毒物,一面鼓励三公主全力迎合,一面加紧施为。   只可惜,三公主已无法再忍受下去,发出了一声尖叫。   “住手!”一个冷厉的声音传入耳中,声音不大,但小燕子却听得心头一震。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美妇,满脸冷肃的站在房中。   她来的无声无息,小燕子竟不知她何时进入了房中。   但最使小燕子惊讶的是,小和尚、小道士、王重山都守在室外,怎会无声无息的放进这 么一个妇人。   何况,怜花还守在房门口处。   三公主似是已晕了过去,紧闭着双目。   “你这样会使她经脉受伤,武功全失……”中年美妇望着小燕子道:“年轻人,如此冒 失……”   “你是谁?”小燕子吸一口气,跃下木榻,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道:“你怎么进来 的?”   “你这点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力,当今之世,除了老瞎子之外,谁也教不出这样的徒弟 了,说!你的师父是不是天雷老人……”   小燕子呆了一呆,道:“你认识我师父?”   中年妇人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是一片好意,但你们这等疗伤的方法,可曾想到如何 善后?”   小燕子道:“她伤势发作时,十分疼痛,六亲不认,不但会杀自己人,也会变得痴呆, 长久下去,整个人就会废了。”   中年妇人又叹息一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先出去,让我看看她的伤势。”   “不行,你如是魔教中人,会害了三公主……”小燕子道:“我不能让三公主再受伤 害。”   中年美妇淡淡一笑,道:“说的有理,老身苟慧月,你听过没有?”   “苟老前辈……”小燕子吃了一惊,道:“晚辈听师父提过你老人家。”   “哼!老瞎子,如何编排我?”   “我师父说,什么人我都可以招惹,就是不能惹你生气。”   “只说了这些么?”   “还有啊!……”小燕子急急地说道:“师父要我见到你之后,要大礼参拜,对了,我 要给你叩头。”   说叩头就叩,真的拜伏于地,磕了一个头。   中年美妇似是被小燕子闹得火气全消,挥挥手道:“出去吧!”   “是!”小燕子又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礼,才退了出去。   目睹小燕子离去之后,苟慧月才冷笑一声,道:“丫头,起来了,装什么,难道你真能 骗过师父这一对眼睛不成?”   三公主挺身,跃下木榻,拜伏于地,道:“弟子叩见师父!”   “唉!起来,起来,告诉我,那小子帮你疗伤时,可曾轻薄过你?”   “没有!”三公主道:“只是徒儿……”   苟慧月目光在三公主玉臂上掠过,神色一变,道:“丫头,你的守宫砂……”   三公主突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似是把心中的委屈、痛苦,全哭了出来,直哭个哀哀欲绝。   苟慧月也不劝止,让三公主痛哭了一阵后,才缓缓说道:“那小子既然占了你的身子, 那就嫁给他吧!由为师作主,老瞎子敢不答应,我就杀了那小子。”   “不是他……”三公主穿好了衣服,道:“徒儿是在西域失身……”   “魔教?”   “是!徒儿接受了魔教四十九日的考验,度过考验之关,就不再逼我进入魔教……”   “那的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你度过没有?”   “弟子无能,支撑了三十日后,无法再撑下去了,眼看就将沦为魔教弟子,却有一个人 愿助弟子渡过魔难。”三公主道:“不过,他要以弟子清白的身躯,作为报答。”   “你答应了他……”苟慧月脸色平静,看不出心中想些什么?   “弟子衡量利害、得失之后,答应了他,因为沦入魔教也无法保持清白身躯,弟子满腹 悲忿,只望留下性命、日后好报此仇!”   苟慧月点点头,道:“那个人呢?”   “仍在西域魔宫之中……”三公主说道:“他本是魔教弟子。”   “度过了这次难关之后,他们就放你重回天朝?”   “那魔教的掌教倒是说话算话,经过了一场考验之后,就未再迫我入教,弟子在西域留 住了两年,才被送回京城。”   “其他的我都知道了,你是去探望为师时,被他们掳劫去的?”   “是的,弟子知道师父即将闭关,希望在闭关之前能和师父小聚数日,故而南下探望, 不料弟子无能,竟被人掳去。”   “不用再说下去了,我出关之后,就来看你,一路行来,江湖依旧,只是感觉到有些不 对,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唉!这一次我倒要抽出一些时间,察看一下江湖上有了什么变 迁。”   她没有责备三公主,显然对三公主的决定并不反对,但她绝口不提为三公主报仇的事, 却让三公主大感奇怪。   依着苟慧月的脾气,一定会杀入魔宫,为这个金枝玉叶的徒弟出一口气。   但她竟然一句话也不提。   小燕子行到室外,只见小道士、小和尚、王重山三个人,聚在一块儿低声交谈。   看到小燕子行过来,三个人才面露喜色,迎了上去。   小和尚笑道:“小燕子,见到了苟女侠么?”   “见到了。”   “听说苟慧月的脾气很坏,是不是吃了一顿苦头?”小道士大为关心。   小燕子道:“你们如果肯传个警示给我,就不会弄得那么难看……”   这时,哭声由房中传出,小燕子大感不安,又道:“我虽没有挨骂,只怕三公主要受一 顿痛责了。”   “你替公主疗伤是件好事啊!”王重山道:“苟慧月怎会责骂公主呢?”   “好事是好事,只是……只是有点不太雅观。”   “怎么回事呢?”王重山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燕子说出了疗伤的经过。   小和尚低声道:“我的妈呀!真是我佛有灵,苟慧月没有一剑杀了你!”   “这以后,要三公主如何做人哪?”王重山是宫卫出身,也知道公主身份尊贵。   “我看,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小道士一副足智多谋的样子,道:“我们要守口如 瓶,小燕子,你更要紧记在心,这件事,让它闷在心里,连你爹也不能告诉他。”   “好吧,本来我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严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小燕子道: “你们这么说了,我记在心里就是。”   “还不严重啊!”王重山道:“这有关一个女人的名节,何况,她还是一位公主。”   “好了,我不说就是,不过,她想和咱们一起闯荡江湖,你们同意不同意?”   “这个……不大好吧……”小和尚说:“她是公主啊!咱们四个人一天到晚侍候着她, 那可是活受罪啊!”   “不会的,她告诉我,她和咱们一样,咱们听江叔叔的,她也跟咱们一样,听命行事, 用不着咱们照顾……”   “这件事,恐怕三公主也作不了主……”小道士道:“苟慧月既然来了,一切都得听她 的。”   “对!”小燕子道:“她要跟我们到江湖上行走,就得照我们的规矩,要不然就不带她 去。”   王重山摇摇头,欲言又止,心中却暗暗忖道:小燕子一片纯洁,不知天高地厚,她是公 主啊,怎么能要她按我们的规矩行事,我们都听她的才对呀!   小和尚突然扭转话题,道:“两个魔教的人不会就这样消失在听蝉院中,我们要想个办 法,找出来才是。”   “会不会已经离开了?”王重山道:“小燕子已搜察过这里的花树假山。”   “应该不会!”小和尚说:“我刚刚偷瞧了一下,整座的听蝉院都已被内宫侍卫重重的 包围起来,人数之多,只怕有两百人以上,王彤亲自指挥坐镇,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飞鸟 也不容易闯过去。”   “苟慧月可以进来,魔教中人就有出去的机会。”王重山提出质疑。   “那不同,你叔叔认识苟慧月,也知道她是三公主的师父……”小和尚道:“自然可以 放她进来了。”   “这些事,用不着我们烦心了,苟慧月到了,咱们只要听命办事就成了。”小道士作了 结论。   谈话之间,怜花已行了过来,道:“公主主请四位到厅中议事。”   四人入厅后不久,苟慧月已带着三公主行入厅中。   对这位誉满江湖的女侠,小和尚等都有着极高的敬慕,齐齐起身,行礼拜见。   苟慧月挥挥手,示意几人坐下,坐道:“小徒的事承几位援手相助,老身十分感激,但 目下最重要的事,是设法解去三公主的虫毒,就老身所知,公主中的是活虫,那是万虫门中 最高的虫术之一,幸好下虫人还在这里,这种虫术虽然利害,但也好医治,只要下虫人施 术,引出活虫,人就立刻痊愈,所以,我们要生擒此人。”   “是,我们听候女侠差遣!”四人齐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