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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电 🥳
红电
我们等待冲天的火光、红色的电光,   就如看电影时期待血腥暴力,变态性爱的   心理一样。   1.夜夜狂欢中的女人   要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为妻,是不是件幸福的事?   不知道。   但对男人而言,还是梦寐以求的“好事”。   “好事”不等于“幸福的事”。   ——“幸福”这码子的事,肯定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随手能拾的。   如果是一个很丑的男人娶了一个很美丽而又十分温柔的妻子为妻的呢?   那绝对是他的“福气”。   ——假使他能够持续的保有她的话。   这一点,却是非常不容易做到。   有的男人就是明知做不到.所以宁可把美丽的女人当作“艳遇”,而不敢娶上为妻。   当然,不是有很多男人可以拒绝这种“艳福”的。   连“银戟温侯”吕布、大唐国君李隆基、“平西玉”吴三桂都无法抗拒.更何况区区一个巴闭。   所以巴闭享尽艳福,以此为由,故尔理直气壮。何况他的爱妻虽然美得出神入化,但绝对是贤妻良母,决非红颜祸水。   大家都羡慕巴闭有这样一位美妻、这般一个贤内助。   有人说:人的幸福就是那末多,要是你先十年早了八十分的幸运,剩下的十年,也只有剩下的二十分了.也有人说;人的幸福其实都只有这么个分数,要是你事业上已有了九十分,那么,可能子女之亲,就只分剩下的十分了。是的,你可能能够名成利就,但说不好欲短命夭寿;也可能艳福无边,但紧随而至的是后患无穷。   你说呢?   ——也许,“有风毋要驶尽帆”,“不要得理不饶人”……这些话,就是从这个角度感悟出来的。   虽然还没有孩子,巴闭已感觉到自己很满足,何况,他正在值精壮之年,他的太太甘玲身段是那么润腴丰满,到了时候要生育,想来决不会是件难事。   他不但对自己很有信心,对他大大也极有信心,对他们共同的未来就更有信心。   他是个老实人。他老实得甚至在拍拖的时候,也是甘玲先拖他的手、先向他示爱、甚至先向他奉上亲吻的。   甘玲是个很有才干的女子、她本来只在街边帮她母亲卖马铃薯为活,居然在多年努力、省吃俭用下。储钱开了一家路边咖啡茶档、靠她的姿色和人面,生意兴隆旺盛,于是不单卖茶,连吃的东西,包括:炒蛤粉、喇沙、咖哩、港式点心、肉肯茶、酿豆府、炸鸡、糖水……等都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卖不同熟食的小贩,像卫星似的困绕着咖啡店为中心,甘玲就成了“事头娘”。   才那么几年光景,她就开成了间当地规模数一致二的酒楼,她自己当了真正的“老板娘”,亲自招等客人,而且也是“生招牌”有她在“主持大局”,大家自都趋之若渴;单是她那一截青靓白净的藕臂为大家斟茶倒酒,大家都不吃也喝醉了。把圆口袖子一开直开到膊上腋下来,没那么修长匀圆的手臂,也可真撑不了场面。   可是这“老板娘”,却还没有“老板”。   追她的人自然多。   ——而且是很多很多——像把一块上好的肉扔在后巷时那些围绕的苍蝇那么的多。大家调笑着、亲近着、藉头藉路以沾芒泽,但甘玲一方面不得罪朋友客人,但另一方面又巧妙推拒。绝不让那些醉翁之意的客人得逞。   她只是陪客,不陪睡;卖酒,不卖身。   她一几如此。   可是,这么一个弱女子,只有一个老妈妈,没有任何家势背景,要做到左右逢源,洁身自保,是很不容易的事。所以,有些“客人”是不能得罪的、无法抗拒的(例如:当地的大豪、暗牌——即便装警察——政府官员),但她顶多只在百般无奈中应酬、周旋一下,始终能保不沉沦堕落。   这些人,不管多有钱、多有势力、多有权,她都不喜欢,至少,决不视为终身所托的对象。   她却看上了巴闭。   巴闭没有很多钱。   巴闭虽然是个教头,在当地很有点快名清首,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权。   巴闭当然不算英俊。   而且有点口吃。   他顶多够扎实强壮。   ——甘玲总不会因为他够壮而嫁给他!   要是这样。她还不如嫁头牛算了。至少牛只吃草,省米饭。   她喜欢他的平实。   ——他只是那种只要一旦受上那个女子,就会用刀尖在自己心里到上她的名字,就不磨灭的男人。   他有安全感。   ——他看来有点闷,老是气虎力壮的样子,但对女人却很温柔,而且,假使懂得他的脾性的话,还可以发掘也他大情大性一如儿童般纯真好玩的地方:他会倒着骑摩托单车。他会用鼻子嗅了哪儿的地底有煤矿的味道。他嚼食物的时候声音脆响得像破一粒粒的兵乓球。他会对狗、猫还有鱼说话,并说他养的那三缸鱼都会叫他做爸爸。   甘玲喜欢这种男人。   ——纯真、豪壮、善良、有胸襟,而又对女人用情真而深专。   甘玲久阅人矣,当然懂得选择。   所以她虽知道巴闭稍笨一点、微穷一些,她也愿意嫁给他。   很多人说甘玲平时聪明这时蠢,甘玲却认为自己选择了个可托终身的对象。   ——女人注重的是终身的幸福,尤其像她那么一个在风尘中咬牙切齿熬上来的女子,嫁一个丈夫,不只要为自己选一个好老公,还要为她年迈的老母找一个好女婿,为她未来的儿女找一个好爸爸。更要为她的“美食轩酒楼”找一个好老板。   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不会选错。   没错。   巴闭待甘玲千依百顺。她叫他买菜,他就买菜。叫他铲草,他就铲草。叫他一身大汗的快去洗澡,一身大汗的他本来就不爱洗澡也只好为她洗澡。叫她初一十五吃素,一向无肉不欢的他每逢十五初一也只好斋戒。   他听她的话。   因为他爱她。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如果爱得很深,很容易成为这个人的奴隶。   却是除了一件事:这事巴闭是绝对不肯“听话”的。   那就是要他不听顾影的话。   因为他佩服顾影。   他爱甘玲。   但他崇拜顾影。   ——崇拜和爱,是近似但不同、绝对不一样的两种感情。   所以当你崇拜一个人,别以为就可以和他一生一世、结为夫妻,因为崇拜一个人需要美学上的“距离”,而爱一个人则愈是亲密愈情深彻底无怨无尤。   甘玲也明白这点。   她向来跟顾影没有冲突;顾影觉得她是个了不起而且不得了的女人(了不起是她的才干,不得了是他的美貌),甘玲也认为顾影是个不得了和了不起的男人(不得了是他的学识和武功,了不起的是他的魄力和志向)。   是以她乐得她的老公跟着顾影去闯荡,她觉得这是她老公“学好”的最佳途径。   巴闭虽比他威武、强大,但在她的心目中,巴闭却只能算是个大孩子。   一个蛮牛一般的(悍野和勤奋)的大孩子。   ——甚至在床上。   在床弟间,巴闭的欢快,是毋庸置疑也勿用言喻的。   像甘玲这样一个丰腴、润艳、些微带点冷和艳的女子,加上他的年纪还他略长,需索是无尽而不断的。   有时候。他正在练气运功时,她的手却已伸入他裤裆里搜索着。他的气功立即僵化如铁。有时候,他们还在酒楼用餐,她已用足踝喝他,甚至用趾失为他卸下了袜子,直至皮鞋软绵绵的褪了一大堆蛇皮般的萎在那儿。   她是个需索强烈,夜夜狂欢的女子。   那有什么不可以?   他们恩爱。   甘玲美。   巴闭强壮。   然而巴闭今晚特别欢快。   他俩在黑暗中的喘气刚刚才渐平息。在这温热滋润的胴体上,巴闭觉得每一次进人时的欲仙欲死之际,就算死在那他也心甘情愿。   今晚他却不这样想了。   因为他不是“死在那里。”   而是“生在那里”。   因为他刚听到了:   一个喜讯——   甘玲在满足的含羞中告诉他:   她有了——   他的孩子!   他快要做爸爸了!   ——他第一个反应:竟是想要马上告诉他开馆里的人,尤其是顾影!   虽然,其实顾影跟他“有了孩子、快要做爸爸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关联、也没什么关系。   没想到,这”关系”马上就来了:   ——不但关系到他孩子,还有他本人还有甘玲的生与死。   因为这时候,他们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种声音:   念经。   然后外头震起一道电光。   却没有雷声。   两人这时候仍在床上。   他们都在那一无声的电光里瞥见对方目光的差愕和震惊,而刚刚的欢愉似残景遗留在眼色里未尽消融。   而那一道电光,竟是红色的。   红电。   似血。   巴闭住的地方比较荒僻,四周都是胶林国庄,而且养了两头相当凶且只听命于主人的犬。   然而,却没有狗吠。   诵经声已到了门外。   暗黑的苍穹刚闪过一记不寻常的红电!   2.种种杀伐里的慈悲   屋外有人念经。   经声喃啁,绵绵不绝,但还不只一人诵经。   ——在这样一个深而且黑的子夜里!   刚刚得悉自己“快要做爸爸”了的巴闭,本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喃喃自语: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他说。他说。他说。如是者计我次。很多遍。不计其数。   这时。在床上待巴闭一向艳若桃李但对酒楼来客摸手摸脚予以冷若冰霜的甘玲,对生孩子的事是既喜悦也羞涩,见巴闭傻乎乎的,便笑说:“岂止你快要做爸爸,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快要做妈妈了。   “是呀,”巴闭这才大梦初醒,喜悦的说:“你快要做妈妈了。”   他抱着她,好高兴。平时,别看他牛高马大、气势浩壮,却很少主动跟妻子亲热,多是甘玲先逗引他。   甘玲很高兴。怀一个子的喜悦有时要比袋子里有一千万还愉悦。她抚摸着肚皮,其实那儿还什么都没有,她已好像听到婴儿在哭喊了。   巴闭却更离谱,他粑耳朵贴在她肚皮上听,细聆。   然后说:“他叫爸呢!却不知是男还是女的……”   甘玲啐了一声:“哪有那么快,真离谱啊你——”   这时候,外面就闪过红色的电。   闪过两人眼色里的惊疑。   ——他们听说过以前一组深谙异术飞降的法师,名号也是被人称作“第九流”的,凡是他们作法对敌时,例必先祭起一道红色的电。   接着是诵经的声音,像一只一只的梵文,自他们咀中滑出,包围了这漆上黑色的木板长屋。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或是生起了什么预光,一向骁勇善战,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巴闭,向他的爱妻沉声说了一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活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嗯?”   然后他从床板上站了起来,取了一支足有二尺半长的手电筒,走了出去,打开了门。   他家的门外是广场。   广场是洋灰地面,同时也是蓝球场。   他附近没什么人家。却有一名师弟,两个徒弟,就住在长屋旁的阁楼上的杂物房边。   这三个人住在这儿,也帮甘玲的酒楼做事,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人。   两名徒弟,高的叫高就。矮的叫高足,都在道馆里学艺。   那名师弟,跟巴闭也已经很久了,姓刘,人多戏称之为:“阿虫”,久而久之,大家就真的当他是“刘阿虫”了。他也无所谓,也不求出色,更想了息,他只好色,爱喝酒赌博就是了。   不过,他可不敢碰甘玲。   ——不仅因为甘玲是丈夫是巴闭,而甘玲本身也是只可以遐思不可以染指的泼辣女子。   刘阿虫从来没这个胆子。   ——当一个色狼,还真正要点色胆才行。   巴闭打开门,就看见在暗夜里,至少有三十几个人,都用袍子罩着脸部,围绕着自己的屋子,念经。   ——与其说是经文,不如说是咒。目为经文念诵时予人一种心静气定的感觉,但这些人在念涌这些诡异的字音时。却传来了一阵阵采伐和暧昧的妖氛,像一个人一面念一句“阿弥陀佛”一面一刀斩下了活着的鸡头祭奠。   巴闭一见,心中一寒。   他是个武者。   他不怕决战。   ——武斗,决战,原就是他的本色。   可是他却对这种令他将信将疑,天同的一种马尿味的异力娇气,很是感到浑没着力之处。   他当年也试过被人伏袭、围殴、狙击(刚在道馆里就遇上了一次),他只知力战,不知惧畏。便面对这种古怪诡秘的对手时,他还是难免觉得头皮、脚底和心里都有点发麻。   后院不发出鸡啼惊咯之声,不小心打碎了的蛋响,透过那咒语之声清晰可闻。   那咒语喃喃不绝,巴闭竞瞧见篱边一朵本来枯萎了的玫瑰花竟又盛开,还发出粪便一般的气味来。   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竟是看到了:许多蝾螈自屋子里的缝隙间爬出来,而成千上万的螃蟹正从竹篱笆外爬进来。   更令他自己难以置信的是:   他自己也在念咒:   ——跟那些罩着眼耳口鼻舌的人一齐念同一种声音、同一样速度、同一句咒语!   乍然发了这点,巴闭马上省起了顾影曾教他一句破煞的真言:   万咒之王——   他即夹着手电筒,合指成龙头,大喝:   “奄嘛呢叭咪哞!”   咒声立止。   人影幢幢,却未散去。   他的两个徒弟。也自阁楼时连跌带爬的滚了下来,发现竟有那么多的人和那么怪的事。   一时张口结舌。瞠目不已。   奇怪的是,他养的狗始终没有吠过。   他的师弟刘阿虫也还没醒。   刘阿虫喝了黄汤,自然大梦不醒,可是狗并不会喝酒,何况是他养的商只名种獒犬。   他轻吹了两声口哨,故作轻松但依然结结巴巴的问:   “你们是谁?来……来干什么?”   只见一个鼻子特别大,也特别勾,眼睛非常小、但眼色非常狠、同时咀唇十分薄、也十分拗抿着以致唇角都向下弯的人,站了出来,啧啧有声的说。   “一开口,就问那么老土的话,真难为你老婆竟会嫁给你。”   巴闭一听,心中马上肯定来者是谁了。   “毛更。果然是你,装神弄鬼的,这算什么?吓人……还是唬鬼?”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毛更既然率众来得了这里,恐怕事无善了。   他一面扬声问,一面示意他两名徒弟过来。   高就和高足也自然会意,悄悄的拢了过去;他们武功也有底子,但半夜三更的突然要面对那么多妖一般的敌人,谁说不慌惶就绝对是假的,只不过两人脸色还算是镇定。   毛更更走近几步,巴闭住的是妖脚楼,有两级木阶,他也老实不客气的用电筒照着对方的脸,只见毛更脸白唇青眼红,大齿微漾蓝光,走路时脚跟离地,他就知道对方在未来前已作过法、祭过魔头来了。   毛更走近来,眼睛但很不适应巴闭手上的强光,一只小眼本来小得像针而今更眯得像那儿有这对眼:   “我来问你一句话:你要是肯背弃顾家,加入我的‘九柳玄坛’或是我三弟的‘救世搏击堂’,我可以付你顾影给你十倍的钱。但我要的是:忠心,还有卖命。”   “不。”巴闭马上说。   他的弟子高就细声对他说。“他们……他们人多,好汉……不吃那个眼前亏……不如你就先答应他们再说。”   “做人要讲讲讲信义。”巴闭说,“不可以说说说了不不不……算数。”   他另一徒弟高足也劝他:“他们来势汹汹,你不答允,我怕……双拳难敌这么多的手啊!”   巴闭放声喊了个回话:“毛更,你若有心找我加加加盟,好应该……应该光明正正正大的大白天来,半夜三三三更的的……的的的的摸上来……这是什么意……意思!?”   说着,对撮唇吹了两下口哨。   他是看来故作轻松,其实是怀疑自己养的犬只哪儿去了。   “我是慈悲为怀,但好人难做了;”毛更一张脸像浮肿了起来,阴恻问笑说,“而你,今晚却连人都做不成了。”   然后他回头吩咐:   “来啊,把巴老大的爱犬献上来吧!”   3.宁失信于天下   巴闭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两头爱犬。   死狗。   巴闭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两头爱犬。   死狗。   一头狗已给砸爆,左眼珠只剩下了一个血洞,右眼连着血丝,就挂在鼻头上晃着。另一头舌头伸出足有八寸长,呈紫蓝色,是给毒死的。   巴闭一看,整个人都似给在黑夜里点着了火。   他们杀死了他的狗。   ——对他那么一个不善辞的人。陪他超过八年的狗,当然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甚至是一种“亲情”。   但马上想冲下去。   但有人扯住了他。   他的冲势像在悬崖边上翻倒了瀑布,更何况是情绪已“爆炸”了的他!   别人不能。   但这人能。   这人没有用力,其实用力也没什么,却只轻轻一挽,巴闭就陡然而止。   止步。   那当然就是在黑夜里仍自皙如一朵栽在沃土边上的艳丽水仙花样般的女子:甘玲。   “你要注意,”她细声对他说,“他们杀得了你的狗。就是不怕跟你结下深仇,这样的来势,不可不防。”   “可是他们杀杀杀……杀了波比和有利……”巴闭嘶声说。   “狗已经死了。”甘玲说,”人不能死。你已是孩子的爹了。”   一听“孩子的爹”,巴闭立即沉着下来,向高足低声吩咐:“去把阿虫挖起来,抄家伙。”   甘玲也向高就支持:“我们这边一交手,你就立即趁黑溜出去,找顾伯……”   却听毛更说:“巴闭,你那迷得人魂儿飘上天的老婆也出面了,这样最好,我的手足们等不耐烦了。在酒楼里,让人碰一下都变脸,这下我们上给你看个瘀痰塞死喉!”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就像急促并奸时的喘息。   巴闭已情知事态严重,他暗向甘玲咐嘱:“拿长棍来,重手的那把!”   一面一夫当关的守在木梯上,吼说:“你们这样无法无天……杀了人……还是是是要要偿命的!”   “偿命?”毛更笑了。   一众人也都嘻哈笑了,此起彼落,像在观赏一场脱衣舞。   “正好有几个外来客,我们做了你。干了你老婆,命。就拿他们来偿好了。”   巴闭只觉心头一阵发毛。   这时,甘玲已把棍子递了给他,接了棒,掂了重量,巴闭始觉心头上镇定了些,天秤这边二下了块石头稳住了阵脚。   “毛更,你真是男子汉,明儿就在道馆上斗。”甘玲扬声说,“我先生一定奉陪。”   毛更哈哈大笑。   “夫人,你现在有所不知,但待会儿就知,我真的是男子汉!”大家都又都狂笑起来,毛更更把话说下去,“你先生不必奉陪,你奉陪就好。”   巴闭狂吼一声。   他手中的棍子,沉甸甸的至少有二十斤重但在他手上旋舞起来,在夜中尽是霍霍虎音,直似纸一般轻。   “来!来啊!”巴闭舞棍直逼了下去,“谁敢碰她,我我我——”   忽然一个人自后扑了下来。   巴闭没想到敌人会自背后(屋内)这样的扑下来。   他砸了一棍,那人应声落下。   这回,是毛更用手电筒照给他看:   落下来的人原来竟是他的师弟:   刘阿虫!   刘阿虫死了!   头壳破裂,脑浆溢出,但给他新砸的一根,仍紫血渗流了出来,打从脑部五官一直滥了过去,像把他的眼耳鼻唇都要填上一道褐色轮郭似的。   他们竟杀了刘阿虫!   巴闭心中愤慨,但更震惊:   ——这样的阵伏,是摆明了要是不死不休的了!   大家没有十冤九仇,这和又不是没有法律的地方,一般械斗,很少要闹到这样子;既然弄到这田地,那么,不但自己有险,只怕老婆和徒弟也甚危矣……   ——对方决不会留下活口的。   他仍以棍挺对着前面的敌人,转首呼喊:“你们先走,我顶着——”   但话来说完,听高步狠狠的啐了一句:“我顶你妈个屁——”   猛上前,一刀插入他的腹腔里去。   他震愕多于痛楚,同一时间,却见高足已抓住了正要挣扎前来的甘玲。   他想扭住高就。   但高就已迅速退开——他一向惯于斥骂高就动作太慢,反应太缓,而今才警觉这个徒弟的进退身法其实快得远超乎自己的想像——并且跟高足同心合力一左一右的钳住了甘玲。   他痛极。   恨极。   他大喊了一声:   “天!”   他现在已变成转身对着屋内,他本来居高临下,以棍封锁住梯口,现在已全然乱了阵脚。   他背后的敌人一拥而上。   其实,如果他够聪明,反应够快,事情不是没有疑点的,而他至少还可以挡故于一时的。   第一,如果没有内应,毛更和他手下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的进入这儿,设下了重重包围,而仍能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要不是发生意外,刘阿虫毕竟是个习武的人,就算醉酒,也不致到了这样如火如荼的时候还炽睡如死——除非他真的死了。   第三,既然看到刘阿虫死了,而且尸首是从后扑倒下来的,他惊愕之余,却没去警觉,在他背后屋内的,除了他太太,就只有高足和高就两人!   他三个疑点都没发现——至少,没及时发现!   在江湖上,一次大意,足已致命,更何况是三次疏忽!   接下去的格斗,不长,也很不公平。   他已负了伤。   重伤。   敌人自后一拥而上,把他的背部一下子打得稀巴烂,他无心恋战,挥棍要去救甘玲,但这回到高足佩出了把冷刀,捺贴着甘玲在暗夜里仍雪样白皙的脖子,他就一下子像给抽空了气的轮胎,完全丧了战斗力。   一下子,他也不知拦了多少拳、多少脚、多少根棍子。其中一个六尺四高的大个人,按下他的脑袋用膝盖一顶,如是者四五下,他终于摇晃了起来,另一个一脸奸相的汉子伸手扳住了他。   他一口都是血。   他结结巴巴不是叫痛,只在喃喃哽哽的重复一句话:   “不要伤害我太太,不要,求你。”   毛更在肯定他手下已取得绝对的胜利后。大刺刺的走了过来。   他的手下已跟他配合惯了,他一颔首,至少有七八支手电筒的强光都直射在巴闭的脸上:那一张胜,一只眼帘已肿得核桃般大,唇角裂开。一嘴都是血。   毛更看了一眼。   只看一眼。   然后他一手扯住住巴闭的头发,定住了他的头觑,另一拳就击了出去。   卜。   鼻骨碎裂的声音。   还有甘玲的尖呼。   “不!”   鲜血大量的从巴闭鼻端淌了下来,好像那儿上面有个浓血水龙头忘了关掣似的,不过,也许他没听到自己鼻骨断裂的声音,却清晰听到甘玲的呼喊。   “……不……公……平……”   他挣扎、喘息、语不成音,字句和着血块吐了出来。   “我只要胜利,不要公平。”毛更嚣狂的说,“只要我成功了宁可失信于天下,又奈我何?何况,这儿的事,今晚的情形,谁也不会告诉出去。你的好徒弟,一早就给我收买了。   我不是老三,他行事有英雄感,我才不那么慰居,我只要赢,而且要赢得最轻松,最享受!”   “……警方……会查出来的……”巴闭提醒自己在绝望中的这个希望。希望毛更历而收手敛杀。   “戆居!你们是受害人,全死了。怎么报出真相?我都说了,我会留下证据,摆明是那几个来自港台中国大陆的家伙干的,不就得了!”毛更以一种全胜者的姿态说,”你要我告诉你多少次才听得懂,嗯!?”   “我我我……我求求……你——一件事……”巴闭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你说。你都快要死了,莫说一件事,一百件我也答应你。”毛更忽然转变了态度。   “你你……求你……放了甘玲……她她她……她有了孩孩孩……子……”   甘玲的哭声顿时尖锐了起来,大概她是想呼求吧,但随即变成模糊不清的声音,大概给人捂上了嘴。   毛更偏着头。问:“就这要求?”   巴闭点头,充满期待。   毛更再问:“没别的了?”   巴闭摇头。   毛更笑问:“你不求我放过你?”   巴闭惨笑:“你你你……不会放……放过我的……”   毛更突然一脚就喘了过去。   踹在他的鼠蹊里。   巴闭闷嘶。   毛更的第二脚是向着巴闭的脸。   他把巴闭踢得仰脸倒下,又一脚(皮鞋)踩着他的头,用力的盲扭着足踝,甚至可以听到巴闭的头骨和地板发出摩擦力的异响。   然后他一面力踩着人头一面啐着唾液的边说边骂:“你做梦!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恨你!还有顾影!我们兄弟在这儿算是有头有面,但甘玲嫁给了你,张小愁却喜欢上了蔡四幸!我和行哥都记住了这件事!那夜,行哥干掉了姓蔡的,干了张小愁,今晚,该轮到我了……你放心,待会儿我会更卖力,我要把你在她肚里的孩子也挤出来!”   他这样用脚把人头践踏的时候,他身边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爱将,人称他为“死士”   (他原名叫做史斯)的汉子,也生起一阵子的鸡皮疙瘩。他听说过,日本侵华的时候,也拿中国人不当人,尽情凌虐璀璨,而今他也有这种感觉。   4.莫失威于妇人   “我告诉你,我毛更喜欢的东两,没有人可以抢去,谁要抢走,都得要付了一百倍的、一千倍的代价!”   他收起了踩着了人头的脚,是要地上的人能清晰的听到他的说话。   “我也告诉你,忍到今晚才下手,是因为得到老哥的答允:再不动手,只怕连蔡四幸的案子一起给人踢爆了,不如再来一两宗大血案,把那几个不识好歹的外来客一齐坑掉了结!”   他掀起了整个头部鲜血淋淋的巴闭:“你壮啊?堪熬呀!我再告诉你,我今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们这些禽兽,一个一个的轮奸你的老婆,啧啧,当然,我是第一个先上……干这种乐事,我从不甘于后人……”   巴闭猛然一挣。但两名汉子眼明手快,已箍住他双臂。   巴闭一张口,血水井喷到毛更脸上,毛更一时闪躲不及,也一身血污。   “格格格……”   他阴险的笑着。   “格格格……”   越来越是猖狂。   “我就用这张血脸来跟你老婆开波、亲热,就当是你在执行夫妻权和义务,可好?”   然后他吩咐他的左右手。   “他那么喜欢血口咬人,拉他入房,要他看着我干他老婆,你们一面把他的牙齿逐只敲下来。记住,一定要他保持清醒,听到,看到,感觉得到。而且我完事之后,他咀里一只牙齿都不许剩下来,而且。还要活着。”   月黑风高。   他下了令。   ——他的手下不敢不听,也不会不听命。   毛家三兄弟里,表面上,最凶暴的是毛赐,因为他武功最高,而且最逞勇显能。毛念行最是和善,笑脸迎人,但谁也不敢得罪他,他是毛锋之后毛氏企业里最有实权的人——甚至在这往后几年里,毛锋一发老者,也渐放手不管事了,毛念行的权力日益看涨。至于毛更,他学的是艺术,茅山,甚至还盛传他养有“鬼仔”,得罪毛赐的人,最多给他痛揍一顿;开罪了毛念行。可以求饶,将功赎罪,因为毛念行正招兵买马,也收买人心。不过,要是不小心惹怒了毛更,可不得好死,甚至,也不知自己命丧何时何地了,唯一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巴闭就是一例。   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开罪了毛更。   甘玲也不知道。   她拒绝的登徒子太多,她也忘了毛更在内,而且还不知道他会如此记仇,这样报仇。   毛更的手下自然听命,而且,在这月黑风高之夜,折磨一个濒死的人,奸污一个花一样般的妇人,使这些人都回复了原始的兽性,干着使他们奋亢莫名但连禽兽不如的事。他们还一面看,一面拍手喝彩,一面自渎手淫,但又各自警惕不达最高潮而射精,以免待会儿轮到他们的时候,就不能上场打真军,白白错过真个销魂的机会。   巴闭有二十六只牙齿。他听人家说过,有卅六只牙齿。是帝王将相格。卅四只,也封侯拜相。富贵非凡。卅二只。亦是人上人,非富即贵。三十只。则是中等人,衣食无忧,二十八只则算是不凡人。二十六只恐难免低贱刑伤,而二十四只以下只能算是“鬼牙”,有夭寿之虞,他不信这些。他的牙齿很实净,他觉得只要能吃能嚼的牙齿,就很好了,管它多少!   也因为他的牙齿真的硬实。并无脱落,所以,对方真的连扯带拔,又敲又撬的钳出了他的牙。一共二十六次!   他当然挣扎。   对方就打他到不能挣扎。   他想闭口。   但对方就砸开他的嘴巴。   然后拔牙。   他一面承受这种可怕的痛楚(甚至连舌头也给撕扯掉只剩下五分之二了!)一面还听到甘玲的哀呼转为哀号,求饶成了呻吟,那个对他而言比黄金翠玉还值得珍惜的女子给人像最贫穷国家的老妓女都不如一般的淫尽着,还被迫发出那淫乱的声音,舔的、吹的、插的、含的,以及毛更在极度淫乐中威胁甘玲做一些连她丈夫也羞涩于做的动作。   你给我乐一乐,要是我满意,就不踢你肚皮,不然,我一脚,你的胎儿,就保不住了,多可惜啊,啧啧啧,他也要求他妈妈让他出生长大的,是不是——?”   “来,你替我这样弄一弄,要弄得好好的,你要是敢咬下去,你丈夫就死定了。我手下那么多,你伤了我,谁都不让他活。你知道,我不骗你,你想要他活,就得先让我舒服。我下了这口子火,一开心,既已跟你快活得要命,就不要他的命了。你别装鬼,你敢咬,他就活不了!”   “你别哭,只管让我爽一爽。我是个从不失威于妇人的男子汉。你看你,这下子多姣,美的你!你这让我威风了,我啥事都好答应你。不杀那头蛮牛又怎样?他的命算什么嘛!牙我是拔定了,教训教训他而已嘛!没了牙,可以装假的呀,留得命在,怕什么!”   于是,以巴闭的吼叫声中,甘玲任他玩弄,而且,还要玩弄他一切要她玩的。   这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下进行,而且,还在她丈夫惨嚎里发生。   最后,她丈夫的惨嘶逐渐失音,没了声。   然后是毛更愈渐高涨的呻吟。   呻吟,乃至呼喊。   呼喊,甚至大叫:   一轮粗欲不堪的话语之后,他怪嚷出了:“——好个姣婆,舒服死我了!”   之后,都静下来了。   大家都看直了眼。   ——毛更是舒服过了,但大家的兴头都给撩得火红火绿了。   那女人仍倦伏在黑暗中,修长的腿子和手臂,一抽搐就牵动一次粉红的乳浪,那儿还隐见水渍。她的三角裤明明已给毛更撕破、扯下来了,但三角地带仍黑茸茸的一大片,像穿了黑色内裤似的,那儿也胶粘了些液体。   一众人都急于不及待,嘴干舌涩。   ——何况毛更在今晚行动前已答允过了的;有福大家享。   ——女人嘛,我用过之后谁要谁用好了,用完了就‘撒掉’。   现在,可轮到他们了。   他们只等毛更的一声号令。   干完了那件事,毛更感觉到无比的舒畅。他吸一支烟。每一口舌尖传来的焦辣味,看着袅袅飘升的烟圈,他觉得自己真是快活过神仙。   有权真好。   有钱真好。   任意妄为真好。   他一向不快活。他们三兄弟,都是同父异母所出。他觉得他父亲是最不疼借的是他。他不像老三阿赐,是么仔,最受宠。也不似老大行哥,是长子,最受信重。家长都骂他不学好、不长进,老爱学那些鬼怪怪的玩意。他觉得自己有个不快乐的童年、少年,而童年、少年时期的他都不快乐。   所以,他尽做些使自己快乐的事,不惜把这些快乐加诸于别人的痛苦上——管他的,只要自己快乐就好,何况加诸于另人苦痛中的快乐特别刺激过痛!   拍完了那根烟,他又掀起奄奄一息的的巴闭,同他:“你都听见了?看见了?”   巴闭那张口已成了一个血洞。   但血洞里仍传出了极其模糊难辨的声音: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声音确乎难听,但这次居然没有结巴口吃——也许,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不会再有这种弊病了吧?   毛更只笑了一笑,在地上搁了一把泥沙,强塞到他嘴里,然后捏着他软软的脖子,要他连血和泥一齐吞了下去。   毛更放下了他,碰的一声,他的头立即拉砸在地上;原来他的脖骨已给折了。   只听甘玲泣道:“你答应过我,放了他的,你行行好,功德无量,放了——”毛更笑了。   诡笑。   “好,我守信,我只放一个,”毛更扔掉了未烧完的烟,“我不杀你,你跟我回去。”   高足忍不住说。“你不是说过要她给我们分享——”   毛更一巴掌就掴了过去。   “我现在已用过了,极好玩,暂时还不舍得给你们,懂不懂?!”   高足抚着给掌掴热辣辣的脸颊。讪讪然退了下去,但体内的火并未熄灭。只眼金金的看着甘玲若遮未掩的胴体暗自不平。   众人都知没有轮着干,都干咳的、啐痰的、耸肩的,那大个子“死士”实在憋不住了,搔搔头皮想吭声,毛更不看出透悉了这些人所为何求:“每人各加三千,干完今晚的事,随你们乐去。”   大家才又高兴了起来;没有女人,有钱,还愁没有别的女人?   高就却说:“不是要把她灭口吗?留着个活日,可万一个不好——”   毛更身边一个替他指挥的汉子,长得一脸狡诈,正是傍晚时会闹大会堂道馆的那名“鱼生”,这下替毛更说了话:   “你白痴啊你!二少爷爱拿回去供着玩,你见曾听毛家还是九柳玄堂里会走得了人!?   嘿!不识好歹!”   高就也就马上不敢说什么了。   “好,这半死不知的家伙,就一口一口的喂他吃砂,吃死他为止。尸首留着有用,这儿放一把火,留着些证物,不要真的烧掉。”毛更在甘玲惨叫挣扎不给那几条大汉押走的挣扎中淡然下令:   “该找人通知顾影,让他来救他的兄弟吧。大家准备好红电吧!”   说罢,对着月黑风的夜晚,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仍笑得甚诡。     第二章 月黑风高害人夜     1、天良何在   顾氏父子的“红毛拿督”是在也来了“不速之客”。   他们还动上了手,后来才知“不打不相识”、“大水冲着了龙王庙”。都是一家子的人。   来人是陈剑谁、牛丽生、温文和骆铃。他们既知顾步是“希望社”的“前辈”,就趁机请教他有关近日发生的奇事和奇案。以及打探毛氏一族的种种行为。   顾影开始也有参与,介绍解说。   后来。他却离开了”红毛拿督”。   因为哑仆胡成才接到了个电话,说是巴闭打来的,那儿遭了狙击,虽应付过去了。但打伤了两个人。不知该报警还是逼问出究竟是谁人指使放掉算了。   ——这种事,顾影比较拿得起主意。   顾影听说巴闭已控制住了场面。他也就放心了,不过这种事既发生了,他也得去一趟。   他这种人,大凡是朋友有事,他都会去解决帮忙。不叫他。反而是瞧不起他;不通知他。等于是不当他是朋友。   胡成才要跟他一道去。   他无所谓,反正家里还有别的佣人,父亲既有客在,正上话头,聊到兴头上,也不怕没人服侍,至于阿才跟巴闭,一个哑一个口吃,两人常比手划脚的谈活,正个“天生一对”。   于是,他开摩托车。胡成才就坐在他的后面。风驰电掣而去。   今晚月黑。   风急。   胡成才的心,也是又急又黑。   胡成才当然不是哑巴,他进入顾家才不过两年。也就是说,他当了两年的“卧底”。   当长工已不好当,还要当一个“哑巴”,那就更不好当了。   可是他得要当。   他认为想要出人头地,就得有几个条件:一,过人的本领。二,特别的幸运。三,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做人来做过或不易做到的事。   头两项,他都没有。他一向都有自知之明。   他只好苦干,干第三项。   ——他一向能忍。   毛家早已发迹,他们有着:经济、金融、企业、开矿、地产、建筑、塑胶、运输……等各类人材。就算是保镖、打手、师爷、智囊。也不少了,连毛念行、毛更、毛赐,手上都有好些爱将。毛锋身边有“刀剑枪箭、四大天王”,毛更有两个心腹:“鱼生”(原姓余名生)以及大个子的叫“死士”(原名史斯),毛赐也有两名近身的:鱼唇样儿的家伙叫金剑,使斧头的叫辜剑。毛念行身边有七八个行为古怪、单身诡异的保镖。这些人,巴结的、奉迎的、阿谀的、擦鞋的、乃至真材实科、动刀动轮、逞勇斗智、比狠较技的,都应有尽有,要“出类拔萃”,还真轮不到他。   他为了要建殊功,只好去当“卧底”。   这不容易。   不是人人都担得来、当得起。   ——拼命容易,拼命再冒险,也不过是瞬刻间就分晓的事。   当卧店却难,因为长年累月,失去自己原来的身份,湮灭原来本性,要去做“另一个人”,定要挣得信任,一旦给人发现,因身入虎穴。能保全身的可能性。是小之又小。微乎其撤的。   胡成才也很无奈。   他就是“不成材”所以只好求去当“卧底”。   ——“胡成才”当然是他的化名,他原名林国,人家都戏称他为“菱角”,他用的刀,弯弯的也真像“菱角”一样,且共有两把。贴身收着。   他这么一个不甘寂寞的人。甘心隐姓埋名整整两年去当个哑巴长工,这点决心下得不易,这样子的苦心也极难维持,但“菱角”都做到了。   他忍。   他把打听到的情报都—一通知了毛家的人。   他立了不少功。   但却没福去享。   团为他还得“卧底”下去。   直至今天。   今晚。   ——这个没有月亮、刮着劲风的晚上!   顾影把车开得飞快。   他敞开壮实的胸膛以迎风。   他在速度中证实自己的存在。   然而他的敌人就在他的身后,坐在他的车后,眼睛正在注视他的背部:如果一刀涌进去,该刺在哪里?   “胡成才”就在他的背后。   他口袋里有刀。   他只要一按掣,刀锋就会弹出来,他甚至不必拨出刀子,只要顶着衣服挺了过去,就会刺穿而且命中,何况他和顾影靠得是那么贴近!   这就是“卧底”的好处。   ——敌人以为他是“自己人”也就不防范着他,卧底可以先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极安全有利的位置上。   (该怎么下手呢?)   (这一刀,先刺在哪里?)   (后颈?背心?还是腰脊?)   (或是用手箍住他,用刀剥开他的颈侧大动脉?)   他和顾影俟在窄窄的车位上,假使顾影能读得懂他的心跳,一定会知道他正想做什么。   可是人最难懂的,还是人的心。   林国(“菱角”)始终没有刺出那一刀。   他没有把握。   因为他知道顾影的武功大高强了——万—一刀刺不死他,他一旦反扑,自己就未必能抵挡得住。   何况,这时候,是在飞驰的车上,就算他一刀杀得了顾影,却必定翻了车,自己只怕也得付出沉痛的代价。   而且,顾影快要遇上二少带他们了,自己能把他引去,已立了一个大功,大可不必如此单独冒险,万一个搞不好,还前功尽弃!   就算要下手。也应趁着人多的时候,让人人看到自己立威、并且立功,才刺出这奇人的一刀,这险才值得冒。   所以他没刺下那一刀。   ——也许,真正的理由。他自己也没弄清楚。   快到巴闭的住所,顾影就看见了火光。   他马上感觉到不对劲。   “万一有个什么,你骑这车子回去通知爸爸,别管我。”   他吩咐“胡成才”应对措施!   ——这儿住宅不多,既然是巴闭家里起了火,那末,就一定是场面镇不住了,只要控制得了局面,谁也不会让自己的屋子烧成这个样子的!   他仍然把车子开向火场。   他不畏惧。   他一向都不是个退缩的人。   不过,他绕了路。   他常来这儿。这里一带的路径。他当然非常熟悉。   他把车子开到了住宅的后面,在远离三百码以外已停了引擎,挥手示意,要胡成才低头伏下,他偷偷掩过去看个究竟。   这一看,只见火光中的那一群人。   ——还有不成人形的巴闭!   顾影一看,火冒丈八,直比这焚烧中的大火还旺烈:   巴闭是他的好兄弟,也是好师第,他是老实人,看似猛烈,却连剥鸡也不敢看,要他杀鸡他刚宁可不吃鸡,对别的动物也是一样。而今,这些人竟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他大大和师弟阿虫还不知哪儿去了,试问天良何在?!   他正要悄悄的掩扑过去一举狙袭夺巴闭再说。   没料——   他身子才一窜,背后火辣辣的一痛,轰隆一声,巴闭的房子同一时间烧塌下来了。火舌乱舞,滚了一地。   2、丧尽天良   他痛,是因为背部先吃了一刀。   他怒而回首,胡成才手里拿着刀子,刀锋上映着火、沾着血。   他第一个感觉是:   不信。   然后才是愤恨。   接着才感觉到痛。   你曾经被你最信重、爱护、喜欢的人“出卖”(或者“被叛”)过吗?如果有,那么,第一个反应,必然是不敢相信:他竟会出卖自己!而且愤恨的少痛,还要比对方出卖的打击来得更苦更痛!   顾影现在就是这样。   他一向信任胡成才,就是为了他是哑巴,他处处维护他,不许人“欺负”他;就算他所作为有点不对,他也特别周护他,为他说话。   有一回,哑仆患了肝病,住院的钱当然是顾影替他付的,临时替工也是顾影替他找的。   顾影坚持要不许他管事三个月,以便调养这种“手尾长”的病。   有一次,顾影要上擂台打拳手,事先签下生死契约,顾影还偷偷的把自己遗产承受人的名字加上了胡成才,把自己的财物分一些给他。   因为他看得重胡成才。   他也同情关怀着他。   因为他是他的朋友。   而且是个哑巴!   而今,荒谬的是:就在这要害关头,在背后朝他一刀的,竟然是这个哑巴!   更荒谬的是:   这刺了他一刀的哑巴,发现一刀没把他干掉,竟张开喉咙对着火那一边喊:   “快来呀!顾影来了,他看了我一刀,只强撑着,别怕他!”   看到了顾影着了刀,在火光中那种凶厉如魔头的样子。胡成才(“菱角”)不寒而栗。   但他一点也没有后悔。   他只是怕。   他觉得对方吃了他一刀,还未能真正的泄了他的忿:   他恨这个人。   他恨顾影,不是因为顾影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不是为了顾影曾经辱骂、蔑视、忽略、殴打过他(事实上,顾影从来不会对他这样过),他恨顾影,完全是:因为顾影有的,他没有,——如此之故。   顾影英俊,他当然不。   顾影有个好家世,好父亲,菱角自幼就是个小混混,妈妈当妓女,当然也没有家,甚至不知道谁是他的爸爸。   顾影武功好,他远所不及。   他的一切,都不如顾影。   所以他妒忌这一切。   何况,他当过顾影的佣人——尽管他是为了要“卧底”——还要为了这家人,不能说话,变成个哑的!   他恨这对父子,他无时无刻不想看到:终有一天,顾氏父子会向他跪下来哭泣、叩头、求饶!   这一刀难泄此之恨。   他甚至认为:顾影对他的同情与照顾,完全是出自一种虚伪;他本就没哑,也不是长工,但顾影对他说话。常直着嗓子大嚷,居然以为一个哑子就必然也是名聋子,他觉得很受辱。   他觉得自己熬出了肝病,都是顾影害的:他如果不拼命工作,勤奋努力,又怎会得到顾氏父子的赏识?他甚至认为自己得病之后,顾影不许自己管事一段时间,为的是夺回他手上的权!不得到他们的看重,就不会把他邀来同住。他若不跟顾步、顾影长期生活在一起,又焉能摸透各人的个性与特点,例如高足、高就两兄弟,是金钱可以打动的小人物,他走报毛念行这讯息,得到毛老大的重视,认为这“资料”是一支插进顾氏势力汽球里的针头,足以使顾氏父子在空气中消失。   这也使“菱角”觉得自己没有白辛苦,并且觉得自己的任务很重大。   他今天便要来完成这重要的任务。   他只遗憾自己一刀没能刺死顾影,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只好招呼其他人上来帮手。   他知道顾影的功夫厉害,所以面对这样一个狂怒中的厉鬼,他只好一边呼喊。一连晃着刀尖。一边往后移退。   看来,他反而像是一个受肥欺者。   他一面退,样子呈现极大的畏惧。   其实,他怕是怕,但决没有后悔。   他心里反而又惊又喜。   喜的是自己已经得了手。   顾影已挨了刀子。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做了错事的人就一定会后悔,害人的人迟早都会良心发现,尤其像是“菱角”这种人,以及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纵火之夜。人性。就算存在,也跟兽性没什么两样。   顾影就是以为“菱角”在怕就是在后悔。   他错了。   怕是你,悔是悔,两件事完全是不一样了。   他要不是这样没提防着“胡成才”,对方根本就不能这般欺近他身后,就算可以。他也可以及时警觉到那刀锋破风之声而予以闪躲或反击。   他若不是如此以为“胡成才”心中有悔,马上作出反扑,说不定,已经可以把这在背后捅他一刀的人先行扭杀于手中。   可是他没这样做。   他反而嘶声痛心疾首地问了一句:   “我这样待你,你这般对我……你,无良何在?!”   “无良?他的天良?!”毛更已率众跃过火光,围拢摆了上来,把顾影团团围在火圈之前,哈哈笑道。   “他的夭良一早已丧尽了!”他敛容正色说:“他是我们派去你府上的卧底!我为你们介绍:他叫林国。我们称他为‘菱角’,有菱角的‘菱角’不是胡成才,当然也不是哑巴。”   然后他又忍不住发出一种火势般恣虐的狂笑,说:“哑巴?他还拿过唱咸湿歌曲比赛的冠军呢!”   3、暗杀无罪   大火像火山口所喷涌出来的熔岩吞噬了那矮脚楼板层,余烬和火星子飘飞了顾影一身都是,像是个盂兰节街边祭叶里吃尽了香烛祭品的游魂,冤魂不散的自火焰口里兜转回来人间寻仇。   “巴闭呢?”   毛更一指:   只见两名大汉,分左右把巴闲架着:巴闭整个身子都是软垮垮,血水一直自他身上、脸上、头上淌下来,头则是垂得低低的、软软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们要怎样?”   “没怎样。我奸了他的老婆,抓住了他。现在,轮到你了。”   “畜生!我们跟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下此毒手?!”   “仇?没有。”毛更摊摊手、耸耸肩、蔑蔑唇,“只不过,你们顾家向有清誉,我们姓毛的却没有。以前要是叔叔听了你的话,爸早就没地方立足了。这是旧恨。我们苦心积虑弄了个‘黑火’出来,把人唬住,顺便把眼中钉铲除掉,偏是你们两父子出来破解、搞扰!这是新仇。我们不能等到你的‘红毛拿督’和‘刚击道’壮大了之后才动手。趁着来了一帮外客,也赶在你们联手但实力未丰之前,正好下手,干一斩草除根。”   “好,就算我们之间不能并存,”顾影用手霍地一指那垂脖子淌着血的巴闭,“那也不关他的事吧?”   “不关?关?谁说不关事!”毛更说,“谁教他是你师弟?谁教他是‘刚击道’的教练?谁叫他老帮着你?谁叫他娶了个漂亮得让我起嫉的女人做老婆?”   顾影怒叱:“你去死吧!强辞夺理!”   “哎,你一冲上来,我先杀了他。”毛更一手抓住巴闭的前发,令他的头翻仰着,他的另一只手拿了一张快利的长刀。在巴闭头上打斜一捺,就割出一道血口子来:“你上来就害死了他!”   “你!”顾影气得直跺脚,用这种卑鄙手段,算什么英雄!”   “哎!英雄?这世界上不是早就没有英雄,只有‘成功人士’了吗?”毛更诡笑道:   “这世上本来就是暗杀无罪的,连美国总统林肯、甘乃迪全给人杀了也查不出真相元凶,有什么不可以做?翻开历史,不也就是你暗算我、我暗害你的事吗?那些所渭泱泱大国,还不是一样公开杀人,而且还杀人无罪,造谣有理呢!连曹操也挟天子以令诸侯呢!你真要称英雄,就别讲义气了!否则,你这一上来,我心一慌。一刀剁了下去,巴闭成了无头鬼,他呆冤有头,债有主呢!”   “你敢!”顾影喝道:“放了他!”   “鱼生”等人都想出手制住顾影好领功,毛更却低声说:“他虽受了伤。伤得也重,但精神体力仍在顶峰,我们先来消耗他一下,能不必折损自己人手,那就更好。把话传下去。”   “鱼生”立即把话传给身边的一名手下知道,于是也就一人传一人交头接耳的传了下去。   其实顾影这边已快支持不住了。   痛。   还有昏眩。   血不断的自伤处溢出,他甚至还几乎听得见流血的汩汩之声;血水,不断地渗了出来,看去他深色的皮质夹还并不明显,然而他的汗衫都已给血水浸湿了。   他要速战速决。   可是敌人却在拖。   再拖下去,就快支持不住了。   这时候,却正好传来了人声。   人声还在远处。   那是赶来救火的平民。   ——毕竟,这毕夜里冲天的火光,还是把人给引来了。   人声沓杂、浩荡、但仍有一大段距离,恐怕少说也要五六分钟后才抵达,但有些跺脚踏车的和驾摩托车的旋即就至。   毛更倒是临乱不乱。吩咐他几个平日“形象较好”的手下道:   “想办法把他们拖住一阵子,说我们就在这儿抓拿奸淫结拜兄弟的老婆、放火杀人行凶的狂徒。”   “是。”   几名手下马上领命而去。   毛更的话,顾影也听到了。他吼了一声:“好阴毒!”   毛更笑说:“无毒不丈夫嘛。”   顾影大吼一声,突然他抽出了他插在裤带的双节棍,突然冲到“菱角”面前,突然就闪电般出了手。   顾影的尖啸和“菱角’的尖叫同时响起。   “菱角”的武功本来不是那么渣,何况他手上还有刀子,只不过他一见顾影扑了过来,已给他那一股凌厉至极的气势所欺,加上这一边倒只有他一个人守着,毛更的人也一时兜不过这儿来,他心一慌,先是手腕了着一记,刀落地,接着头中了一击。鲜血长流。   他掩着头,再也不敢恋战,怪叫着逃开。   顾影正是要他这样。   他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本来就是那种:虽然给许多人团团围着,他已失了优势,但仍以能把他最恨的人先击倒而杀出一条血路的汉子!   毛更却非常满意,对头上淌着血不敢再战的“菱角”吩咐道:“你这伤伤得正好!回去助大佬再领一大功吧,要是今晚一切报捷,‘红毛拿督’就归你管了!”   “菱角”听了这一句话,热血沸腾,只觉伤没有白负,血没有白流,一番尽心机没有白费,连骨头也毕竟没有白贱哩。   4、造谣有理   如果顾影能够心无挂得一鼓作气的冲杀过去。也许,他就可以突围而出——只要他能突围而出,局面就会有很大的不同。而本放事的后文的发展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人总是去面对已经发生的,但很少去设想;如果没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又是怎样的一种的局面呢?一如人得到相当好的东西之时。会渴望得到更好的,但从不想想:要是连这得不到,或者只得到更坏的呢?这道理就借平常人在健康的时候从不去照顾自己的身子,一旦失去了健康才知道保养的重要,但往往补救已然太迟。   顾影本来不退,但就在他要把握去冲开那一瞬间的缺口之际,毛更尖叫了一声。   “你敢走,我打死他。”   这句话使顾影回头望了一眼:   因为他的好朋友巴闭,仍落在敌人的手里。   他这一回头,正好就望见,毛更扯着巴闭的发脚,迎面打了他一拳。   那一拳,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擂在一只太熟而且烘了的柿子上。   顾影咆哮了一声。   他不能忍。   他不忍。   他不忍心一个人逃了开去,任凭师弟巴闭受这些禽兽折磨。   所以他不逃反进。   他冲向毛更。   他要救巴闭。   火光熊熊。   他像尊焚烧着的神魔。   格斗剧烈。   毛更手边的人都围了上去,用各种兵器。向顾影身上招呼。   这些人,本来已够残暴了,可是今晚看了毛更淫辱折磨巴闭夫妇后,更有一腔欲火兽性,无可宣泄,都成了狠招,招招招呼在顾影身上。   顾影像一头负隅的怒兽,见人打人,不退反进,一路杀向毛更。   可是,我们不要忘了,也不能忘了:顾影已先行负了伤。   他给“菱角”在背后剩了一刀还淌着血,而且已淌了想久的血了。   这时候的顾影,已不是先时的顾影。   他已无法作持久战。   偏是这一干人对他作车轮战。   赶来救人的民众自然也发现了有人在格斗,可是,毛更的手下,有的迅速换上了平时的装束,佯作也是赶来救火的人,有的干脆表示自己先来一步,看到巴氏惨案的“来龙去脉”,他们几人扰了过去,让群众无法接近火场和战团,并作出了这样一弹一唱、一问一答的流言当然其中也有些民众加入了话题和问题):   “真没想到,顾影身为教头,会作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什么事哪?谁放的人?难道是……”   “顾影为了要得尝兽欲。强奸了甘玲,丢在火场里,还把巴闭打成这个样子,哎,真是知人口脸不知心!”   “对呀!幸好二少爷来得快,不但,他可要把巴闭也毁尸灭迹哩!不过,我们赶到的时候,巴教练已给折磨成这样子了……”   “咦,那跟一大堆人打架的,不就是顾影吗?!”   “可不就是他!大伙儿都目睹了这样凶残的手段,忍不住都敌忾同仇,要把他抓起来,绳之于法!”   “……我看,顾影平时都不像这种人嘛!怎么会……?”   “这不就是知人嘴脸难知心咯,这叫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嘛!”   “可是,顾影平日待巴闭像亲兄弟一样,他会做这种事?!”   “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是串通了凶手和色魔。来为他说好话的吧?待会儿可一起把你送到‘马打察’(警局)去!”   “不不不……我,我、啧啧,只是猜想,猜想顾影不致于——”   “不懂就不要乱猜!”   “这是件令人发指的凶案,我们都是目击证人,你们也是,乱说话的准备洗净屁股坐过世吧!谁敢说我们造谣就是造谣,我们毛家的人说的话,永远有道理!”   这一番话下来,大家都噤若寒蝉了,而且大家同时也弄清楚了:跟顾影交手的,和这一千挡路的家伙,多是“毛氏投资公司”、“地久企业”、“救世搏击堂”和“九柳玄坛”里的爪牙、走狗,不管他们怀着什么目的,说的是不是事实,总之都是不好惹的、惹不得了。   话一直传下去,就变成只有这些人说,没有其他人说,开始是以讹传讹,到后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讹,只见火光中怒兽一般的顾影,已受了五六处伤,但也打倒了六七个人。仍吃力的、举步维艰的、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向毛更那儿冲杀进迫了过来。   顾影可什么也没听,什么也不管。   他只要救走巴闭,   可是,他负伤在先,身手不如往常灵敏,而敌人又多。且都是棍子、镰刀、车链、巴冷刀这类长武器,他挨了几下,也放倒了几人,但已感到昏眩难支。   可是他仍撑着。   他要救巴闭。   他不明白围观的群众为何不阻止这些人围攻他(难道他们真的相信这种谣言!?),但他知道:不管这些人帮不帮他,只要有外人看着,至少毛更这些人还不敢太明目张胆的任意妄为。   他只觉一股意志力上冲,好像火光烧出他的锐气,他连骨髓的舍利子也跳出来跟这些禽兽格杀到底!   他见一个打一个。   眼看,只再十数步,就可以触及毛更。   ——这个罪魁祸首!   他要救巴闭。   杀毛更。   ——他为这个斗志他全身战意互碰出拼命的星火来!   甚至比背景的大火更猛、更烈!   这时候,围攻顾影的那些人,几乎一挨近他的,都给他击倒。   他的双节棍快得似神火飞鸦、魔火里的魅影。   一个醒目的汉子,趋前面人多,乱了顾影的视线,他偷偷抄到后面去,扁钻就往顾影后头戳落!   可是,明明棍风啸啸,密雨般急击前方敌人的双节棍,突然转向,象烈火里陡然炸出灰尽一样,啪的一下击到他的额头上。   他大叫一声,连利器也扔了,蹲了下来,一额是血。   另一个舞着藤棍。   棍长。   他也很有气势。   比起来,双节棍是太短了,也太软了。   他就用这一点来吃定了顾影。   他一路舞、一路砸、一路喊,来助自己的声威。   但声威不等于实力。   眼看他已冲入顾影的身前一棍子就把他砸扁之际,也不知怎的,卜的一声,他密舞的棍子竟格不住那只不过一小截的双节棍端,陡然闯入他的棍影里,就弹的在他的喉核上!   他立时失了声。   棍子也呼地横飞了出去,在夜空中折了又腾,终于落入火场中。   他的双手变成抓住自己的咽喉,双眼凸出,喉头格格有声。舌头也长得好长的一截,像个吊来品去都吊不死的吊死鬼。   还有一名大汉使的是长柄钩镰刀。   这种刀连柄足有九尺长。   他恃这种长而沉甸的武器,去钩顾影的头——就算钩不着,把他的双节根扯了过来,也算赢稳了。   他杀过来的时候,顾影当机立断,做了一件事:   他的双节棍脱手飞出。   正飞砸在那使钩镰大汉的脸上。   那大汉立即蹲在地上,捂着脸。   他的钩镰刀反而落入顾影的手中。   顾形手上有了把杀伤力那么大的武器,立即抖擞精神,大砍大杀的攻了过来。   毛更看着他的迫近,忽然双手作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印,嘴里也念了一连串没有人所得懂的字音。   他一念,其他的人也就跟着念了,而且一面念涌,一面向顾影猛攻。   本来,在顾影打倒了第八个人之后,手上又多了支长镰刀,剩下的十几名大汉,倒是有些怯了,一时不敢欺近身去。   可是,咒语一起之后,他们就完全变了,似给催眠了一样,又像是给打了什么奋亢的药物,他们都红了眼睛,浑忘了自身的安危,各自抢身向顾影作出猛烈过先前的三倍的攻击!   顾影一看这等情势,吼道:“毛更,你竟用这种有伤阴德的魔法……”   他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一干囚徒的攻袭,更加如狼似牙,他勉力以战,已不得寸进。   甚至也无法扬声。   5、兽性大法   他此际又急又怒,不懂矢志要救师弟巴闭,同时也立意要杀毛更。   因为毛更使的是极为歹毒的“兽性大法”。   这种功法颇为歹恶。其实每一种功法,都得要修习。修习就先要付出,要付出才有收获。这跟工作一样,只要你有才干、有运气,付出愈多便收获越多。练正统佛法的人,须勤修练,行善积德,自然功法有成,修魔法的人,也一样得要付出。例如以“养好仔”为功法的,就得要把“鬼仔”服侍奉养得好好的。而以魔为功的人,不惜把身心俱奉予魔鬼。有时。还反为魔所啖。   “兽性大法”足以让人回复了原始的兽性,不爱其躯、受其所驱,拼命冒死的为他效力,可是,修这种功法的人,本身兽性要比些人要更加强大才能制得住场面,否则易为群“兽”反噬。这道理譬如是:狮虎为万兽之王,自能驱遣百兽,但要是一只猢狲也来发号施令。那结果自然会给兽类反扑其身了。   如何要维护兽性呢?那就是不住的去做一些兽性在发,乃至禽兽不为的事来。——也就是说,一个成功练就“兽性大法”的人,基本上他已做过了不少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事,才算成功。   这还不够,开始,是人有了兽性才练这种“兽功”之后,“兽性大法”功力加深了,反过来影响习者加倍厉重的兽性,以至修习者本身也不住的“兽性大发”,而功法也因而不断的增强,再倒影响了住此功法的人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如此不住回环的影响下去,就像吸毒者一样。   顾影因自小受其父练功、教人的耳濡目染,对各种奇当异功,也颇有涉猎,所知甚广,但去不肯下死功夫深研,主要便是因为:这只是外界的灵力、妖力,非关本身功力体能的开发,他认为并非正道,所以并不大感兴趣。顾步深知他儿子的“英雄脾性”故而也从不相强,况且,他对这些奇门异术专研经年,也知道其中不乏是在伤天害理、畸型异常的情形下才能练成的,有干天和,有伤阴鸷,而且亦易受魔头反啖,万一弄个不好,只怕收场惨淡。   他因常替人驱邪辟妖,已开罪了不少妖孽浊物,这时候要斩断放掉从此不练,恐怕就先抵受不住这些伺伏已久的魔敌狙袭,所以也只有食髓知味的修持到底了。所以顾影不涉这些妖功邪法,他反而觉得欣慰:他诚不欲儿子步他的后尘。   如今顾影一旦遇战这种邪法,便知毛更作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火从心起,要一拳把此人杀掉,但毛更嘴里念念有辞,那些手下像发了疯似的为他卖命、拼命,竟浑忘了惊俱恐怕,顾影一时竟也应付不过来。   毛更一面用咒语和心法,控制住手下的神智,莫不奋勇作战,为他拼命,一面也留意围观的乡亲父老,看他们有何异动,另方面他也炫示自己的部属,在他的指样号令之下,这等为他卖命效力,可以借此立威扬名。   这时际,顾影手上虽多了桐长柄钩镰刀,但反而再也抢不进来。   毛更对身旁那大个子“死士”点了点头,“是时候了。你去。”   那“死士”越众步出,便并不马上出手,他只是迫近战围,仔细观察。   顾影那儿也打得发了狠,抡舞镰刀,一人应声倒下,一人血溅当堂。   “死士”觑着这空隙,一步疾跨,双手扣住镰刀,猛力一扯。   顾影不甘镰刀脱手,也发力一拉。   两手扯拔之间,都没有松手,可是又有一名毛更手下,挥斧向顾影当头砍下!   顾法一低头,手一松,“死士”正发力猛拉,顿失重心,自主在后跄跌,那使斧的正要把斧锋在下砸去,但左足一绊,摔倒于地,正好脸部撞在斧背上。一时扑地不起。   顾影这下勾跌了使斧头的大汉,本可对“死士”乘胜追击,可望夺回兵器,但他一个踉跄,在火光映照下,大家都可以看见他原先背后的伤处,忽然喷出一道血泉来。   不明就里的旁观者,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受的伤,毛更他们却一清二楚:顾影刚才只不过是憋着一日气,以内力制住伤口的流血不止,想一股作气的救走巴间再说,可是而今然大伤,震动了伤患,一时流血不上。   毛更一看,知时机已届。   他是个素来不放过好机会的人。   他向身旁那一脸好相的“鱼生”说:“我一动手,你也动手,并且叫他看着。”   “鱼生”是“醒目”之人,忙道:“是。”一手已把巴闭拖了过来。   毛更一矮身(他身子本来就很矮)已窜了过去,这时候,死士已抄镰刀舞向顾影,顾影亦拾起小斧要为拼死士。   顾影纵受了伤,但仍然十分醒觉,毛更一闪到了他的背后,拔出一把巫族在蛇形小剑,正要向他出手,顾影明是一斧向前面的死士砍去,却陡飞起一记“虎尾脚”,踢向毛更。   毛更急退,火光中,衣上已清晰的添了一个鞋底灰印。   毛更嘿的一声,解开了胸前衣纽。   顾影一斧就往死士扔去。   死士狠命的挥镰刀格掉小斧,但顾影蹲身就在他的肚子打了一拳。   死士高大,恐怕有二百八十磅重。   顾影虽也豪壮,但比他还矮两个头。   可是这一拳,却足以把死士打得倒飞出去,死士的喊声里像肝脏肾胆都一并豁啷碎了一般。   顾影打了这一拳。衣衫已给血水湿了。   他负伤在先,交战那么久,伤了整十人,但他依然能未再添任何一道新伤。   只不过,原先那一道刀伤太重了,而且他事先根本未有防患所以刀势更烈,何况他一直拼,不往牵动伤处,使伤口更加破裂撕开,痛入心脾。   他决定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的方法是擒贼先擒王。   一只要先把毛更扣住,便可以此交换巴闭了。   所以他转首向毛更。   毛更正好把上衫的钮扣逐一解开。   顾影长吸一口气。   他要一口气把毛更放倒,不惜任何代价。   就在这时候。忽听那在十几尺外的鱼生叫了一声:“姓顾的,你看看了。”   他一拳擂在巴闭的脸上。   “啪”的一声,火光中,溅血像给碾爆的烂番茄一般迸溅的开来。   顾影大叫:“不可以——”   鱼生狞笑道:“你还敢顽抗,我就把他——”   他手上有一口钩子。   那种码头苦力用的铁钩。   他豪不客气,一钩就串入巴闭的脖子里!顾影吼道:“你敢——”   就在这时,毛更陡然把上衣脱掉——   一道红光:   如电。   这刹那间,顾影什么也看不清楚。   连同旁观的人,也啥都看不到。   6、丧心病降   顾影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并不是“啥也看不到”。   那一刹那,他看见许多”奇异”至极、决不该在这时候看到但们让他给看见了人和事物、飞来而过:   先是红光。   极红极红的光芒。   像血,红得像把他整个人浸历血液之中。   然后他瞥见一个会跳动的器官:噗、噗、噗……   他只是感觉到有声音,但未必是真的有声音,围为这儿发生的事都在电光火石间,声音还来不及传达过来。   他还看到骨骼。   那像是全身的内脏和骨骼,然后视觉一直往上拿移,他看到一头尖尾粗的缺口,红光就从那缺角里急涌而出。   他自身也像给一种无尽的吸力,从那儿迸喷了出去。   那一瞬间,血光、血芒像成了血泉、血雨。   他给迸喷了开来知道那他自己背胛上的伤口!   他心中差愕莫已,与此同时,他竟在眼前一晃而过的竟是:   张小愁!   还有蔡四幸!   另外,两只红色的螃蟹,竟在蔡四幸的鼻孔爬了出来,竖起的钳子,正对着他,而蔡国幸的头颅也迅速溃烂、焦缩、变成了一只骷髅,而两只更大的红色蝎子,在他眼眶两个深洞里爬了出来。扬着鲜红色的螫子,正向着他——   他这一恍惚之间,其实甚短,当他意识稍定,顿想起这是一种极邪门的“飞降术”,就叫做:“丧心病降”之时,一切已来不及挽回、扭转了!   ——这种“降术”集中邪力,攻人之心。   只要心一乱,神智亦乱,魔法即乘虚而人!   这是“白鬼”邹升的得意绝技之一,他的弟子里,也只有一个能学得这种魔法:毛更!   所谓“妖法”,也只不过是在片刻间使人心志崩溃、心神恍惚。   真正够定力、功力的人,一定能够恢复神智的。   顾影一是吃亏在负伤在先,二是大过气忿心急,三是他已力拼难支,四是他分心于师弟受虐,一时间竟没及时镇定心神,为这“丧心病降术”所趁。   他也只不过是呆了三秒。   三秒后,他神志已回复。   但已迟了。   毛更已窜到他的身前,以巫族蛇形曲剑对着他的咽喉。然后一拳击倒了他;在他未爬起来之前,蛇形曲剑的剑尖又抵着他的额心,而钩镰刀弯也正好勾住他押颈项。   他完了。   他已落在敌人手里。   一些用“丧心病狂”都不足以形容其残暴的敌人手中!   这时警车的汽笛声已然传来。   有两名“暗牌”(便装警察):一华一巫,已排众而出一面问: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在这里干吗?还不去帮忙救火?”   毛更的手下推搪着,但既担当不起。也应付不来。   毛更刚好已得了手。再不迟疑,忽然自腰囊抽拨出一根黛色的竹签来。   竹签就像一般问卜的长短,一头尖,一头钝,“鱼生”一看,就问:“二少,留着他,只怕夜长梦多。”   毛更冷晒:“他已落在我们手里,还飞得上天不成?他活着,更有用,我们可以照板煮碗,威胁他老爸就范。”   顾影怒道:“你们休想——”   毛更更不打话,竹签疾戳而下。插入顾影左耳耳后,顾影嘶鸣半声。全身不住抽搐。   已软得打颤,那边的“暗牌”喝问:   “那边做什么?我们来了,还敢打架?!”   另一个说:“喂,‘更头江’(“更头”即香港人谓:“差佬’、台湾称:“条子’、中国大陆的‘公安’之意,)那个好像是毛家二少爷哪!”   两名“暗牌”登时不欲把事态闹大,毛更一点头,“鱼生”知机,马上过去应付住了。   一面说着解释的话:   “我们不是打架。毛家二公子叫我们帮忙抓拿凶手,我们亲眼看见‘刚击道’的顾影连同那几个外来人奸杀巴闭的太太,并且把她扔进火窟里,巴闭也给他杀了……”   却是一面说着话,一面大把钞票的暗里往二人手上塞。   这时,两名“暗牌”都背向群众,同是视着火光,往手心映了一映,脸上虽仍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但把钞票捏在手里,眼里已有了满意之色,只说:“这种事,要到警署再说。大队快来了,我们也不好做事。”   警笛声已到了,接着是救火车像自己着了火一般的尖鸣而至。   “鱼生”低声说:“这儿是喝茶的。吃饭的、宵夜的。还多着呢。至于到场的手足们,目是人人有份,少不了的。毛家二少的爸爸是什么人,还会让大家白辛苦一场吗?”   这下子,两名“暗牌”连口气都软了下来:   “这个自然,你们帮忙捉贼除凶,当然有功。”   “顾影太过分了,奸嫂杀弟,这等事都做得出来……他在哪里?”   顾影一一听进耳里,他听觉灵敏过人。能力仍未消散,但偏就是喊不出声,挣动不得,情知自己已受异术制穴,恐怕连求死也不可而得了。   毛更向他脸上吹了一口气。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用来胁持的巴闭副总教练,早就死翘翘了,他老婆也给我奸得好舒爽,一早押回欢乐连场,用完了再分给兄弟们开心开心!”   顾影听得眦睚欲裂。   毛更再给他喘上一脚:“怎样?你又奈我何?别以为邪不胜正,其实那一向胜于正才是事实。几千年历史。正也只不过胜那么个一两百年,是正者略占上风,这还算胜?何况,这儿谁都以为我是正,你才是奸手足之妻杀结拜之弟的大邪魔!”   顾影瞪住了他,毛更得意洋洋地说,”我要把你当作巴闭一样,去迫使你老爸就范,怎样?你吹咩?你咬我吃呀。”   说罢,一掌劈下去,砍在顾影头颈大动脉上。   顾影立时晕死过去。   毛更立即吩咐在一旁“掠阵”的“死士”:“你背着他,抄小路跟兄弟们先走,去‘红毛拿督’会合大佬,务求一网打尽。这里我先应付着。”   这时际,其他的警察也荷枪实弹的包围上来了,毛更堆上诡异的笑容。欣然步出,——   当然,来了那么多吃皇家饭的,凭“鱼生”的份量,还是顶不住的,这可由他亲自来——   “一一打点”了。   这些人虽然凶神恶煞,可是他不怕。   ——因为这些人也是人。   只要是人,那就好办了。   因为这地方,他的家族最有钱。   ——有什么事情,威风得过有钱?   ——有什么事情,惨得过穷?   同是生病、残废、意外,有钱的仍比贫穷的来得舒服一些,少受苦一点。   有钱不一定能使鬼推磨,但至少可以使人站在他这一边。   所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毛更认为这是一句半准确的话,因为钱的确是“万能”的,只不过还没到“无所不能的”地步。譬如:寿命、真情、运气……   这些还不能花钱就能买到——不过,只是到今天仍不可而已!   像他今天的声势,就是用钱买下来的。   他用钱使“白鬼”教他异术,他花钱驱使这干手下,他使钱去化解这场“人命官司”……   他觉得很满意。   他尽情玩过了他要玩的女人。   他恣意的虐杀了他讨厌的巴闭。   他还设计抓住了大对头人顾影。   他更要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对付顾步!   他诡笑着迎向装模作样挺枪摇上来的警察:他知道他们的薪金都很低微,只不过想多收一些,只好到处抓赌档、追小贩、伺候超速抄牌……这等鸡毛蒜皮但可“刮笼”的工作。   他可以满足他们。   因为他有钱。   可是,他看到迎面来的一个人,马上诡笑就只剩下了诡,失去了笑。团为那是个”麻烦人物”。   ——听说这人是钱不能打动了。   传言中他不喜欢钱。   ——竟有这样的人?!   毛更自是有些不信。   他迎向这个身着当地国花为彩印合迪布料的高级警官……他要试试;——试一试钱的魅力,还有它的“特异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