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种武器之多情环 🥳
多情自古空余恨
(一) 夜.夜已深。 双环在灯下闪动着银光。 葛停香轻抚着环上的刻痕,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已是个老人,手指却仍和少年时同样灵敏有力,无论他想要什么,他总是拿得到的。 他想要这双环已有多年,现在总算已到了他手里,他付出的代价虽然极大,可是这收获 却已足够补偿一切。 因为这双银环本是属于盛天霸的。 盛天霸一手创立的“双环门”,威镇西陲已近三十年! 现在双环门这种根深蒂固,几乎已没有人能撼动的武林霸业,竟已被他在短短三个月 中,一手推翻! 他所付出的代价无论多大,都是值得的。 “杀了一个人,就在银环上刻一道刀痕!” 这是盛天霸多年来的习惯,也已变成了双环门下所有弟子的惯例。 环上只有十三道刻痕。 盛天霸并不是那种好色如命,杀人如草的英雄.他并不喜欢杀人。 他要杀的,必定都是值得他杀的人。 这十三道刻痕虽然不深,其中却埋葬了十三个显赫一时的好汉! 他们活着时声名显赫,死的时候也曾经轰动一时,死后留下的,却只不过是浅浅的一道 刻痕而已。 现在杀他们的人,也已死在别人手里。他留下的又有什么? ——甚至连一道刻痕都没有留下! 葛停香嘴角虽带着微笑,眼睛里却不禁露出了寂寞之色。 他知道自己也会跟盛天霸—样,迟早也有死在别人手里的—天。杀他的人会是谁呢? 桌上还摆着一卷黄纸,葛停香摊开来,用银环压住卷纸的两端。 纸笺已陈旧,上面写着七个人的名字; “×”盛重:盛天霸堂侄,孔武有力,双环份量加重。 “×”李千山:冷辣橱肱.足智多谋。:“×”胡大刚:剽悍勇猛。 “×”王锐;少林弃徒,还俗后入双环门。 “×”杨麟:陇西大盗,武功最杂。 “×”盛如兰:盛天霸之女,精暗器。 萧少英:家道中落之世家子,因为酗酒闹事,非礼师姐,已经于两年前被逐出双环门, 下落不明。 这七个人,本是双环门的七大弟子,除了盛天霸之外,他们几乎就可以算是西北一带, 名头最响、最有势力的七个人。 现在葛停香却在他们的名字上都打了个“×”。 那意思就是说,这些人不是已经惨死在刀下,就是已负伤逃亡.纵然能侥幸不死,也已 是个废人。 将来纵然有人能击倒葛停香,也绝不会是这七个人。 萧少英的名字上虽然是空着的,虽然逃过这一劫,可是葛停香从来也没有将这个好色贪 杯、放荡成性的败家子看在眼里。 何况他早已被盛天霸逐出了门墙,根本已不能算是双环门的弟子。 葛停香嘴角又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 盛极一时、不可一世的双环门,现在终于烟消云散了。 他们留下了什么? 只不过留下了这一双银环,作为葛停香胜利的纪念而已。 (二) 夜更深。 风吹碧纱窗,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葛停香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这是他的书房,也是他的秘室。 除了五娘,绝没有别人会来,也没有别人敢来。 玉娘姓郭,是他不久前才量珠聘来的江南名妓,现在已成了他最笼爱的一位如夫人。 对女人与马,葛停香向都极有鉴赏力,他选择的女人,当然是绝色的丽人。 郭玉娘不但美,而且柔媚温顺,善体人意。 葛停香心里在想着的事.往往不必说出来,她就已先替他安排好了。 现在夜已很深,他正觉得有点饿。 郭玉娘已捧了他最喜欢的四样下酒菜、一碟小花卷和一壶碧螺春走进来。 葛停香故意皱着眉,道:“你为什么还不睡?” 郭玉娘甜甜地笑着,道:“因为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的,所以在替你准备点 心。” 葛停香道:“你怎么知道?” 郭玉娘嫣然道:“每一次豪赌之后,你无论输赢都睡不着.何况今天?” 今天葛停香不但赢来了永垂不朽的声名,也已将西北一带无法计算的财富都赢了过来。 这一场豪赌,赌得远比他平时任何一次都大得多。 葛停香看着她,目中不禁流露出满意之色,叹息着揽住她的腰肢,道:“幸好今天我赢 了,否则只怕连你的人都被我输出去。” 郭玉娘却笑道:“我倒—点也不担心,我早就算准你会赢的。”葛停香笑道:“哦?” 郭玉娘轻抚着他花白的头发,柔声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已看出你绝不击膂 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已跟定了你。” 葛停香大笑, 一战成功.百战扬名,美人在抱,温香如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现在他的确可以笑 了,无论他的笑声多大,也绝不会有人觉得刺耳,郭玉娘放下食盘,看着桌上的银环,忽然 问道:“这就是盛天霸的多情环?” 葛停香点点头。 郭玉娘道:“盛玉霸是个多情人?” 葛停香肯定地道:“不是,绝不是。” 郭玉娘道:“那么,他的环为什么要叫做多情环?” 葛停香道:“因为这双环无论套住了什么,立刻就紧紧地缠住,绝不会再脱手,就好象 是个多情的女人一样。” 郭玉娘又笑了,笑得更甜:“就好献忠一样,现在我已缠住了你,你也休想再逃。” 葛停香大笑道:“我本就不想逃。” 郭玉娘道:“多情环……多情的环,多情的人,这个名字取得很好。” 葛停香接道:“只可惜名字取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郭玉娘道:“现在他人已死了?” 葛停香道:“不但他的人已死了,他创立的双环门,也已烟消云散。” 他凝视着桌上的银环,慢慢地接着道:“他从十六岁出道,闯荡江湖四十年,身经数百 战,独创双环门.也算得上是威风了一世,现在留下来的,却只不过是这双银环而已。” 葛停香道:“还有什么?”郭玉娘道:“仇恨!” 葛停香皱了皱眉,脸色似也变了,他当然知道仇恨是多么可怕的事。 郭玉娘道:“仇恨就象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只要还有一点点儿留下来,留在人的心 里,就总有一天会长出来的。” 葛停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忽然冷笑,说道:“就算还有仇恨留下来,也已没有 复仇的人。” 郭玉娘阶质道:“一个都没有?”葛停香道:“没有!” 郭玉娘又展平了那张已起皱的纸卷,道:“这些人呢?” 葛停香道:“盛重、李千山、胡大刚、盛如兰,都已死在乱刀之下,王锐和杨麟也已经 成了残废。” 郭玉娘道:“残废的人,也一样可以报仇的。” 葛停香道:“所以我并没有放过他们。” 郭玉娘道:“你已派了人去追?” 葛停香道:“我保证他们一定逃不了的。” 郭玉娘又将这七个名字从头看了一遍:“还有萧少英呢?” 葛停香又笑了笑,说道:“这个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 郭玉娘阶质道:“为什么?” 葛停香道:“萧家本是陇西望族,家财亿万,富甲一方,但是不到三年,就全都被他败 得精光了。” 郭玉娘在听着,而且还在等着他再说一点。 葛停香又道:“他本是盛天霸关山门的弟子,盛天霸对他的期望本来很高,但他却将盛 夫人的珠宝都偷出来卖了,拿去酗酒宿娼。” 郭玉娘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的本事倒真不小。” 葛停香大笑道:“这也算本事?” 郭玉娘正色道:“当然算本事。” 她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能在短短三年里,将亿万家财花光的人,世上又有几个?” 这种人的确不多。 “敢将盛天霸夫人的珠宝偷出来,拿去酗酒宿娼的人又有几个?”这种人更少” 郭玉娘道:“所以他做的这些事,别人非但做不出,也没有人敢做。” 葛停香只有承认。 郭玉娘道:“连这种事他都做得出,天下还有什么他做不出的事?” 葛停香没有继续喝酒。只要—有值得思考的事,他就绝不喝酒,否则这双银环上只怕又 多了道刻痕。他的人也许已埋葬在双环山庄后的乱石岗里‘ 他沉思道:“你认为我应该提防他?” 郭玉娘道:“我总认为世上有两种人是绝不能不提防的。” “哪两种人?” 郭玉娘道:“一种是运气特别好的人,一种是胆子特别大的人。” 葛停香巳记住了这句话。 只要是有道理的话,他就绝不会忘记。 郭玉娘道:“他自被盛天霸逐出门墙后,就已下落不明?” 葛停香道:“这两年来,的确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因为根本没有人想到要去找 他。” 郭玉娘道:“若是要找,能不能找得到?” 葛停香笑了笑,道:“若是我真的要找,世上绝没有我找不到的 他忽然高声呼唤:“葛新!” 门外立刻有人应声:“在。” 葛停香再吩咐:“叫王桐来。” 王桐垂着手,站在葛停香面前.就好象随时都准备跪下来吻葛停香的脚。 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他对葛停香的服从与忠心,也从来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可怕。 他是个非常沉默的人,很少开口,也很少笑,脸上总是带着种空洞冷漠的表情,一双手 总是喜欢藏在衣袖里。 他伸出手来的时候,通常只有两种目的:吃饭,杀人! 在他这一生中,杀人几乎已变成是和吃饭同样重要的事。 现在虽然已是深夜,但只要葛停香一声吩咐,不出片刻.他就出现在葛停香面前,而且 永远都是绝对清醒着的。 葛停香看着他,目中又不禁露出满意之色,就好象他看着郭玉娘时一样。 假如他必须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个,他选的一定不是郭玉娘。 “你见过萧少英?” 王桐点点头,双环门下的七大弟子,每一人他都见过。 远在多年前.他已随时都在准备要这七个人的命! 葛停香道:“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桐道:“他不行。” “不行”这两个字经王桐嘴里说出来,并不能算是很坏的批评。 盛重天天生神力,勇猛无敌,环上的刻痕,多达一百三十三条,其中大多都是武林一流 高手,在双环门下的七大弟子中,位列第一。 可是王桐对于他的批评,也只有两个了! “不行!”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并没有看错,盛重天只出手五招,就已死在他手里! 葛停香嘴角又露出微笑,发出了简短的命令:“去找他,带他回来!” 王桐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葛停香既然只要他去带这个人回来,那么这个人是死是活都已没有关系。 看着他走出去,郭玉娘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每次看见他的 时候,总觉得忍不住要打寒噤,就好象看见条毒蛇一样。”葛停香淡谈地道:“你看错 了。” “看错了?” “就算三千条毒蛇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一根手指。”桌上有笔墨纸砚。 葛停香忽然提起笔,在萧少英名字上也打了个“×”。 郭玉娘又忍不住道:“他现在岂非还没有死?” “不错,他现在还没有死。”葛停香忽然笑道:“只不过从王桐走出门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等于是个死人了。。。” 暴雨荒冢>> 古龙《七种武器系列·多情环》 暴雨荒冢 (一) 霹雷一声,闪电照亮了荒冢累累的乱石山岗。 山坳里,两个衣衫褴楼、歪戴着破毡帽的大汉,正在暴雨中挖坟。 暴雨打灭了满山鬼火.也打灭了他们带来的灯笼,大地一片漆黑,荒坟间到处都弥漫着 令人毛骨依然的森森鬼气。 这两个是什么人? 他们要埋葬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其中一个塌鼻斜眼的猥亵汉子,正喃喃地埋怨:“若不是昨天晚上在场子输得精光,就 算再多给我二十两,我也不来干这种鬼差使。” “这差使就算不给我,咱们也得干。”另一人虽然口嘴有点歪,眼睛却不斜:“赵老大 平时对咱们不错,现在人家出了事,咱们难道能不管?” 斜眼的叹了口气,用力挥起了锄头。 又是一声霹雳.闪电击下,一条铁塔般的大汉,赶着辆骡车,冲上了山岗,车上载 的.赫然正是两口崭新的棺材。“赵老大来了。” “你猜棺材里装的是谁?”斜眼的还是满肚子疑问:“死人总是要入士的.为什么偏偏 要做得这么鬼祟?” “这种事咱们最好少问,”枉腱的冷冷道:“知道的越少,麻烦也越少。” 骡车远远地停下,赵老大正挥手呼唤,两个人立刻赶过去,推起了棺材。赵老大自己一 个人扛起了另一口,嘴里吆喝着,将棺材拢进了刚挖好的坟坑。 二个人正准备把土推下去,“砰”的一声,仿佛有人在敲门,声音还很大。 这里既没有人,也没有门,声音是从哪里出来的? 斜眼的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突然间,又是“砰”的一声响。 这次他总算听清楚了,声音竟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棺材里怎么会有人敲门?” 赵老大壮起胆子,勉强笑道:“说不定是条老鼠钻到棺材里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棺材里突然又响起一阵阴侧铡的笑声。 老鼠绝不会笑,只有人才会笑。 棺材里却只有死人! 死人居然在笑,不停地笑。 三个人脸已吓得发绿,对望了一限.拔腿就跑,跑得真快。 雨还在不停地下,三个人眨眼间就逃下了山岗,连骡车都顾不得带走。 棺材里的笑声,却突然停止了。 又过了很久,左边的一口棺材盖子竟慢慢地抬了起来。 一个人跟着坐起来,鹰鼻、锐眼,黑衣上满是血污,左臂已被齐肩砍断。 他四面瞧了两眼,一翻身,人已猫般从棺材里窜出。 看他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但伤势极重,失血也极多。 可是他行动仍然十分矫健.—窜出来,就掀起了另一口棺材的盖子.沉声道:“你还撑 不撑得住?” 棺材里的人咬着牙,勉强点了点头。 这人的脸着实比死人还可怕,也是满身血污,断的却是条右腿。所以连坐都没法子坐起 来。 “撑得住还要懒在棺材里装死。” 这人牙咬得更紧,恨道:“你看不出我已只剩下一条腿?” “没有腿也得站起来,否则就得烂死在棺材里。”这鹰鼻锐眼的黑衣人,心肠就是铁打 的:“我岂非早已叫赵老大替你准备了根拐杖?” 棺材里的确有拐杖。 比黄豆还大的雨点,一粒粒打在他身上、脸上,这个整个一条右腿都被砍断了的人,竟 真的挣扎着,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看来他也是个铁打的人! 双环门下的七大弟子,本来就全部是铜浇成的,铁打成的! 有人甚至认为,你就算把他们的脑袋砍下.他们也还是照样能张嘴咬你一口,咬进你的 骨头里,喝干你的血! 这两人正是七大弟子中,还没有死在乱刀下的杨麟和王锐。 (二)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乱石和荒冢。 王锐用他的独臂,从骡车上提起口木箱,反手一抡,抛给了杨麟。 杨麟居然接住了,居然没有倒下。 可是支持着他身子的拐杖,却已被压入了地上潮湿的泥土里.他可以感觉到右腿根刚包 扎好的伤口,又开始在流血。 王锐又从车上提起一大壶水,用力猛踢骡股,骡子负痛惊嘶.奔下山岗。 杨麟看着他眺肱水壶大步走过来,目中竟似充满了悲愤痛恨之意。 王锐道:“箱子里有干粮和刀创药,只要节省着用.足够我们在这里过半个月的。” 杨麟在听着。 王锐道:“葛停香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到这里,有半个月的功夫,我们的伤也差不多 能够好了。” 这片山岗就在双环山庄后。埋葬在山岗上的.至少有一半是死在双环门下的。 盛天霸—家人的尸体,也已被葛停香葬在这里。 王锐道:“白天我们一定得躲在棺材里,可是天黑之后,我们还有很多事可做。” 他在紧咬着牙关,勉强抑制着心里的悲愤,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接着道:“师傅和大哥 的坟一定在这附近.我们虽然暂时无法替他老人家报仇,至少也得在他老人家坟前磕几个 头。” 杨麟盯着他,慢慢的将箱子放在棺材里,忽然道:“我们同门已有十年,这十年来,你 跟我说过多少次话?” 王锐道:“不多。” 杨麟冷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为我本来是黑道上的人,你总认为我是被逼得 无路可走,才投入双环门的。” 工锐也在冷笑,道:“是不是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 王锐冷冷道:“但我却还是冒着险,把你也带走了。” 杨麟道:“所以我不懂。” 五锐道:“你不懂?” 杨麟道:“你救我.绝不是为了同门之义,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同门兄弟。” 王锐沉默着,又过了很久,才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要我说真话?” 杨麟点点头。 王锐道:“那么我先问你,葛停香的功夫,比不比得上我们师傅?” 杨麟答道:“永远也比不上的。” 王锐道:“但是这次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就已将师傅打倒。” 杨麟道:“那只因师傅当时喝醉了酒,而且醉得很凶因。” 王锐道:“他老人家怎么击腠的?” 杨麟道:“那天是他老人家与师母昔年第—次见面的日子。” 王锐问道:“你知道他老人家每年到了那一天.都会喝醉的吗?” 杨麟道:“我们师兄弟全知道。” 每年到了这—天,盛天霸总会将他的门下全都请入后院,痛饮去年春天就埋在树下的百 花酒。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成功,全靠他有了个这么样的贤内助。 王锐道:“除了我们兄弟外,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杨麟道:“好象没有别的人了。” 每年只有到了这—天,盛天霸必定开怀痛饮,尽情而醉。 但他却从不愿别人知道他也有喝醉的时候。他的仇家实在太多。他绝不能给别人一点机 会。 王锐目光如刀锋,盯着杨麟:“这件事既然没有别人知道,葛停香怎么会知道的?”杨 麟的脸色变了。 王锐又道:“我们是在后院喝酒的,无论谁要闯进去.都得先闯过六七道暗卡,我们必 定早已有了警戒,可是那天葛停香去的时候,我们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那天葛停香突然出现时,就好象飞将军突然从天而降。 王锐的手紧握道:‘他们去的一共有十三个人,这十三个人是怎么通过外面那些暗卡守 卫的,这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杨麟道:“所以你怀疑双环山庄里.早已有了他们的内线埋伏?”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你怀疑他们的内线就是我?”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你救走我,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查明这件事?”王锐道:“不错!” 杨麟也握紧了双拳,闭上了嘴。 暴雨如注,在他们之间隔起了一重帘幕。 他们就象是两只负了伤的野兽一般,在暴雨中对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锐才一字一字道:“你承不承认?” 杨麟突又冷笑,道:“其实我也有件想不通的事。”王锐道:“你说。” 杨麟道:“他们来的那十三个人中,除了葛停香之外,最可怕的,就是杀了盛大哥的那 个灰衣人。”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他杀了盛大哥后,就转过来,跟另一个人联手对付你。”王锐道:“不 错!” 杨麟冷冷道:“你一向自命是少林正宗,打的根基最厚,所以才看不起我这个出身在下 五门的师弟,只可惜你也不是那灰衣人的对手。” 王锐居然立刻承认:“不错,他武功远在我们之上。” 杨麟道:“他练的本就是专门为了杀人的功夫。。王锐道:“不错。” “他杀盛大哥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但却没有杀你!”王锐的脸色似也变了。 杨麟道:“他本可杀你的,却放过你,而且居然还放了你一马,让你逃走,这件事我也 一直都想不通。” 王锐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才是内奸,所以他们才会放过我吗?” 杨麟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王锐也闭上了嘴。 两个人又彼此对视了很久,王锐忽然道:“那个人也姓王,叫王桐。” 杨麟冷笑道:“原来你认得他。” 王锐道:“我当然认得他,还在三十五年前,我就已认得他。” 杨麟很惊奇:“你今年岂非才三十六岁?”王锐道:“不错。” 杨麟道:“难道你一出世就认得他了吗?”王锐点点头。 杨麟耸然动容,失声说道:“他也是姓王,难道他是你的兄弟?” 王锐道:“嫡亲的兄弟。” 杨麟怔住。 他其实想不到他们之间竟会有这种关系,更想不到王锐居然会承认。 王锐道:“我们虽然是嫡亲的兄弟,但却已有多年未曾见面了。” 杨麟道:“有多少年?”王锐道:“十四年。” 杨麟道:“你投入双环门已有十四年。” 王锐道:“我脱离少林门下后.就已发誓永远不再见他。”杨麟道:“为什么?” 王锐的手握得更紧,目中又露出悲愤之色,缓缓道:“因为我出家做和尚,就是为了 他;被逐出少林,也是为了他!”杨麟道:“我不懂。” 王锐黯然道:“这件事我本不愿说出来的。” 杨麟道:“但现在你却非说出来不可!” 现在的确已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否则两个同门兄弟,也许立即就会象野兽般在这暴雨 荒冢间互相厮杀! 他们心里的悲愤和仇恨都已积压得太多.只要一点导火线,就立刻可能爆发。 王锐叹息着,终于道:“我们虽然同父,却不同母,我是嫡出,先父去世后,他就毒杀 我的母亲,几乎也已将我置之于死地。”扬麟又不禁动容。 他当然也看得出王桐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你出家做和尚,就是为了躲避他?” 王锐点点头,道:“我投入少林,本是为了要练武复仇。” 杨麟道:“但后来你却并没有去找他?” 王锐长叹道:“因为我出家之后,受了少林诸长老的薰陶感化,就已将仇恨渐渐地看得 淡了,何况,他毕竟还是我的兄长!” 杨麟道:“后来呢?” 王锐道:“谁知我不去找他,他反而来找我了。” 杨麟道:“他知道你已在少林?” 王锐道:“他说他一知道我的下落,就立刻赶来找我,因为他也已知道他以前做的太过 份,所以来亲忠原谅他。” 杨麟道:“你当然接受。” 王锐黯然道:“我非但接受,而且还很高兴,我实在想不到他还有别的图谋。” 杨麟问道:“图谋的是什么呢”? 王锐道:“就是少林寺的藏经。” 少林藏经,在武林人的心目中,一向比黄金珠宝更珍贵。 只不过无论谁都知道,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可怕,所以谁也不敢左轻捋虎须。 杨麟动容道:“他去找你,为的就是利用你.去盗少林藏经?” 王锐叹息道:“后来他虽然没有得到手,但我也被逐出了少林。” 杨麟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道:“我是个孤儿,本来—直都在埋怨苍天对 我的不公,现在我才知道,你的遭遇实在比我更不幸。” 王锐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他今次居然会放过我。” 杨麟道:“他也是个人,每个人一生中.至少总有片刻天良发现的时候。” 王锐苦笑道:“他也许早巳算准,纵然放了我,我也逃不远的。” 杨麟道:“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我都已相信你绝不是内奸。” 王锐道:“你……你真的相信?” 杨麟笑了笑.道:“你虽然有些自大.却绝不是会说谎的人。” 王锐看着他,目中的憎恶,似已变为感激。 杨麟道:“现在你若还认为我是内奸,就不妨过来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因为我根本 无法辩白解释。”王锐没有过去。 两个人又动也不动地站在暴雨中,互相凝视着,却已不再象是两只等着互相厮杀的野 兽。 王锐忽然冲过去,紧紧握住了杨麟的手,叹声道:“其实我也知道不是你。”杨田道: “你知道?” 王锐道:“我仔细想了想,你若是内奸,就不会被他们砍剩一条腿了。” 杨麟道:“也许他们是想杀了我灭口。” 王锐道:“那么他们就绝不会让我将你救走,就一定要第一个杀了你!” 杨麟笑了。王锐也笑了。 雨虽是冷的,但他们胸膛里的血却已在发热。 王锐苦笑道:“这两天来,我们遭遇的不幸实在太多,心里实在太痛苦,总难免变得有 点失常的,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恐惧本就会令人变得多疑,多疑就难免会发生致命的错误。 杨麟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冷静下来,想想内奸究竟是谁。”王锐道:“我想不 出。” 杨麟道:“但这次双环门之惨败,一定是因为有人出卖了我们。” 王锐凄然道:“可是除了我们两个外,双环门下,已没有活着的人。”杨麟道:“还有 一个。”王锐立刻问:“谁?”杨麟道:“萧少英!” 王锐道:“他已不能算是双环门下的人。” 杨麟道:“但双环门中秘密,他知道得却不比我们少。” 王锐道:“你认为是他出卖了我们?” 王锐不说话了,双拳却又握紧。 就在这时,突听“格”的一响,竟是从旁边一座荒墓中发出来。 墓已颓败倒塌,露出了棺材的一角。 破旧的棺材里,竟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了。 (三) 一双灰白色的手,手里还托着个酒杯。 棺材里的这个人,无论死活,都一定是个酒鬼。 王锐和杨麟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但现在对他们来说,人却比鬼更可怕。棺材里是什么 人? 托着酒杯的手.正在用酒杯接着已渐渐小了的雨点,已接满了一杯。 手缩了回去.棺材里却发出了声叹息。 一个人叹息着.曼声而吟:“但愿雨水皆化酒,只恨此生已非人。” 王锐、杨麟又对望了一眼,脸上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 他们竟似已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杨麟突然冷笑,道:“你已不是人!”棺材中的人又在叹息。 “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只不过是个非人非鬼,非驴非马的四不象而已。o 又是“啪”的一声.棺盖掀起,一个人慢慢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苍白的脸,满脸刚长 出来的胡碴子,还带着一身连暴雨都不能冲掉的酒气,只有一双眼睛,居然还是漆黑明亮 的。 杨麟盯着他,一字字道:“萧少英,你本不该来的。” (四) 雨已小了。 暴雨总是比较容易过去,正如盛名总是比较难以保持。 “我的确不该来,”萧少英慢慢地爬出棺材:“只可惜我已来了。” 王锐也在盯着他,一字字道:“你已知道本门的祸事?” 萧少英凄然而笑,道:“我虽已见不得人,却还不聋。”王锐道:“你知道我们在这 里?”. 萧少英点点头:“我知道赵老大是条够义气的好汉!” 王锐道:“所以你算准了我一定会去找他?” 萧少英道:“我也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王锐问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萧少英道:“我还知道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叫斜眼老六到这里来挖墓。” 王锐道:“所以你就跟着来了。”萧少英又点点头。 王锐道:“你算难了我们一定会来?” 萧少英笑得更凄凉:“不管你们来不来,棺材里都是个喝酒的地方,就算我醉死,这里 也没有人会把我赶走。” 王锐看着他,眼睛里似已露出了同情之色。 杨麟却在冷笑,道:“你本来明明可以做人的,为什么却偏偏要过这种非人非鬼的日 子。” 萧少英淡淡道:“因为我高兴。” 杨麟闭上了嘴,面上巳现出怒容; 王锐忽然说道:“箱子里还有酒,拿出来,我陪你喝两杯吧。” 萧少英笑了,杨麟沉下了脸,冷冷道:“你还要陪他喝酒?”王锐叹道:“他虽已不是 双环门下,却还是我的朋友。”杨麟冷笑,道:“他算是哪种朋友?” 王锐道:“至少不是出卖朋友的那种朋友。”杨麟道:“他不是!”王锐道:“他若是 那个出卖了我们的人,我们现在就早已真的进了棺材。”萧少英突然大笑。 笑声中充满了—种说不出的悲伤和寂寞:“我实在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肯将我当 做朋友的!” 他斟满酒一杯,递过去:“来,我敬你一杯,你用酒杯,我用酒瓶,我们干了。” 满满的一瓶酒,他居然真的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王锐皱眉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样喝酒?” 萧少英道:“这么样喝酒有何不好?” 王锐道:“这已不是在喝酒,是在拼命!” 萧少英缓缓道:“只要还有命可拼,又有何不好?” 他眼睛里又露出奇怪的表情.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王锐。 王锐忽然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叹声道:“你真的愿意拼命吗?” 萧少英慨然道:“我至少还有—条命!” 王锐的声音更嘶哑:“你愿意将这条命卖给双环门?” 萧少英道:“不是卖给双环门,是卖给朋友。” 他用力握紧王锐的手:“我虽巳不是双环门的子弟,但双环门却—直都有我很多朋 友!” 王锐的手在发抖.喉头已被塞住。 他实在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还有人肯承认自己是双环门的朋友。 萧少英慢慢地接着道:“何况,我就算不去找葛停香,他也绝不会放过我的。” 王锐道:“为什么?” 萧少英淡淡道:“双环门虽巳不认我这个不肖弟子,可是在别人眼里,我活着是双环门 里的人,死了也是双环门里的鬼。” 他的声音虽冷淡,可是一双手也已在发抖。 王锐日中不禁露出歉意,黯然道:“你虽然错了.可是我们……我们说不定也错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少英已改变话题:“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全部听见。” 杨麟冷冷道:“我知道你并不聋。” 他对萧少英的态度.就好象王锐本来对他的态度一样。 萧少英却完全不在乎:“那天他们去的十三个人中,有几个是你认得的?” 杨麟沉吟着,终于道:“只五个。” 萧少英问:“是不是葛停香和‘天香堂’属下的四大分堂主?”杨麟点点头。 那一战天香堂的确已精锐尽出.但天香堂中的好手并不多。 “其余八个人是谁?” “有四个一直蒙着脸,另外四个,也都是我醋执见过的陌生人,想必都是葛停香重金从 外地请来的打手。” 萧少英又问:“他们的功夫如何?” 杨麟道:“都不在天香堂那四大分堂主之下。” 萧少英道:“伤亡如何?” 杨麟道:“天香堂来的四个人中,死了三个,重伤一个。” 萧少英沉思着,缓缓道:“这一战天香堂虽然击败了双环门,他们自己的元气也已大 伤,看来真正占了便宜的,只不过是葛停香请来的那八个打手。” 杨麟道:“看那八个人的武功,绝不是江湖中的无名之辈,却不知他是从哪里找来 的?” 王锐忽然道:“王桐好象早已在跟着葛停香,只不过一直没有露面而已。” 杨麟道:“你怎么知道?” 王锐道:“两年前我已在兰州看见过他一次,那时葛停香也在兰州。” 杨麟道:“但你却—直没有提起。” 王锐苦笑道:“那时我实在没想到葛停香会有这么大的阴谋,这么大的胆子”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何况,没有人会愿意提起自己的伤心事的。” 杨麟仿佛还想再说什么,看了王锐一眼,终于闭上了嘴。 萧少英又问道:“那八个人之中,武功最高的是谁?” 杨麟毫不考虑,立刻回答:“王桐。” 萧少英接道:“但他在江湖中并不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杨麟道:“也许他的兴趣并不在成名而在杀人!” 萧少英道:“他练的本就是专门为杀人的功夫?” 杨麟道:“他的武功并不好看,却极有效。” 萧少英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那么葛停香这次派出来对付我的,一定也是王桐。” 杨麟道:“为什么?” 萧少英道:“因为他还摸不清我的底细.何况,他只要出手,就绝不想落空。” 葛停香只要出手—击,的确总是十拿九稳的。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王锐已不禁露出忧虑之色,道:“他若是真的已派出王桐来找你,你最好暂时躲在这 里。” 萧少英却摇了摇头道:“他既然已来找我.我就要让他找到的。” 王锐皱眉道:“为什么?” 萧少英答道:“我一定要让他找到后,才有机会混入天香堂的。” 王锐道:“为什么一定要混入天香堂?” 萧少英接道:“因为我只有混入天香堂之后,才有机会报仇的。” 杨麟突然又冷玲道:“只可惜死人是没法鬃知朋友报仇的。”萧少英笑了笑,道:“我 还没有死。” 杨麟进:“那只因王桐还没有找到你。” 萧少英道:“他只要一找我,我实必死无疑?” 杨麟道:“我见过他出手,也知道你的武功。”萧少英又笑了。杨麟道:“你不信?” 萧少英笑而不答。 杨麟道:“我们老大的双环功夫份量,你总该知道的。”萧少英当然知道。 盛重双环的份量.本就比别人加重了—倍。再加上他手上力量,那出手一击,的确有开 山裂石之力。 杨麟道:“可是我亲眼看见老大出手双飞,击中了他的胸膛,他居然象是完全没有感 觉。” 萧少英淡淡道:“我相信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只不过我总不能躲他一辈子。” 壬锐道:“你至少可以躲他半个月,等我们的伤好了,再作打算。” 萧少英道:“等到那时,我们就能凭个人的力量,击败天香堂?” 王锐说不出话了 萧少英目中露出沉思之色,突然问道:“王桐杀了盛老大之后,就来对付我?”王锐点 点头。 萧少英道:“他手下留情,放过你,也许并不是天良发现。” 王锐道:“你想他是为了什么?” 萧少英道:“那也许只因为他被盛老大一击之后,已经受了内伤.伤势只到那时才发 作。” 王锐接着说道:“可是别的人….” 萧少英道:“那时葛停香正在对付老爷子,当然无暇顾及你.别的人以他马首是瞻,看 见他放了你,也不敢多事出手。”这推测的确很合理。 合理的推测,总是能令人利目相看的,连杨麟对他的看法都似已有了改变。 萧少英沉吟着.又道:“可是盛老大那—击之力,本该立刻致他于死地的,他却还能一 直支持到那时,所以我想,他身上一定穿着护身甲一类的防身物。”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要杀人的人,总是会先提防着被人杀的。” 杨麟听着他,忽然道:“你并不是个真的酒鬼,你并不真糊涂。”萧少英道: “我….” 杨麟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既然不糊涂,两年前的重阳日,怎么击膂出那种糊涂 事?” 两年前的重阳,萧少英大醉后,居然闯入了老爷子独生女的房里去——这就是他被逐出 双环门的最大原因。 萧少英眼睛里忽然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悲伤? 可是他很快就恢复正常,淡淡道:“就算最清楚的人,有时也会做出糊涂事的,何况我 本就是个四不象的半吊子。” 王锐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管怎么样,你这半吊予想得好象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还 多。” 杨麟道:“不管怎样,他若真的想混入天香堂,无异是羊入虎口。” 萧少英微笑道:“天香堂就算真的是个虎穴,我也可以扮成个纸老虎,让他们看不出我 是羊来。”杨麟不懂,王锐也不懂。 萧少英道:“我本来就是被双环门赶出来的人.为什么不能入天香堂?” 杨麟终于懂了:“只可惜葛停香并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萧少英接道:“也许我有法 子。”杨麟道:“什么法子?” 萧少英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荆轲刺秦王的故事?”杨麟当然知道。 萧少英道:“秦始皇也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却还是几乎上了荆轲的当,只因为荆轲带 去了一样他最想要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弱点的。 无论谁看见自己一心想要的东西忽然到手时,总难免兴奋疏忽。 萧少英缓缓说道:“荆柯知道秦始皇想要的是—个人的头颅,所以他就借了那个人的头 颅带去了。” 杨麟动容道:“樊将军的人头?”萧少英道:“不错。” 杨麟的脸色变了。 王锐的脸色变得更惨。 他们当然知道,葛停香想要的,并不是要樊于期的人头,而是他们的人头! 杨麟忍不住道:“你……你是不是将我的人头借去见葛停香?” 萧少英不说话,只看着他。看着他的头。 杨麟的两只手都已握紧,忽然仰天而笑,道:“我这颗头本已是捡来的,你若真的想 要,不妨现在就来拿去!” 萧少英忽然也笑了笑,道:“我不想。” 杨麟怔住:“你不想?” 萧少英微笑道:“我只不过在提醒你,你们的头颅,都珍贵得很,千万不能让人拿 走。” 杨麟看着他,握紧的手已渐渐放松。 王锐也松了口气,脸上却又露出忧虑之色:“你真的有法子对付葛停香和王桐?” 萧少英道:“我没有。” 王锐接道:“但你却还是要走?” 萧少英打了个哈欠.仿佛觉得酒意上涌,眯着眼道:“这里已没有酒,我不走干什 么?” 莫非他直到现在才真醉了? 杨麟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把我的头颅带走?” 王锐叹道:“你为什么不把我的头颅带走?” 萧少英叹道:“因为这法子已过时了,已骗不过葛停香,你的头颅,也比不上樊将 军。” 雨已往。 “我走几十天鹤忠再来,只希望那时这里已有酒。” 他真的说走就走。 王锐和杨麟看着他走入黑暗里,走下山岗.却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都已是我们复仇的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