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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豪侠
第 一 回 满城风云     明世宗嘉靖十二年八月十二正午时分,秋阳余威犹存,一向热闹的北京城,此刻,却是行人甚为稀少。矗立在宣武门内的怀安镖局大铁门外,疾奔来一匹快马。   这时,正是午饭时分,怀安镖局的大铁门,正紧闭着。   快马上坐一位青衣大汉,在铁门外翻身下马,手扣门环,高声问道:“哪位当值。”   铁门内响起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朋友,你早不来,晚不来,这正是午饭时间,劳你驾,过一会再来吧!”青衣人高声说道:“兄弟是提督府来的,公事在身,只好劳驾开门了。”   铁门内探出一个脑袋,目光落在那青衣人身上,只见来人一身青绸子贴身短装,白布袜,青布多耳鞋,白布包边的大草帽,正是提督府的捕快打扮。怀安镖局虽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但对主管京城治安的提督府中捕快,却也不敢怠慢,急急打开铁门,一抱拳,道:“原来是公差大人,小的失礼了。”青衣人从腰里拉下一条白绸子汗巾,一抹脸上的汗珠儿,道:“不敢,不敢,打扰你朋友吃饭,但兄弟奉的急差,没法子,劳你兄台替我通报一声镖局的李总镖头,就说督府总捕张爷有要事……”守门人听得一怔,急急接道:   “你老就是名震京殷的督府总捕,八臂神猿张岚张大爷?”   青衣人嗤的一笑,道:“嗬!朋友,你可是捧我捧上天了,你瞧瞧兄弟这份德行,会像督府总捕,兄弟是带了张爷的急信,面呈镖局李总镖头。”   听说是督府总捕的急信,守门人哪敢延误,接过那人马疆绳,一面欠身肃客,把青衣人往客室中让,一面说道:“你老歇着,在下这就给你通报。”转过身子,快步身入大厅。   片刻后,守门人带着个二十三四岁身着天蓝对襟密扣劲装的少年迎了出来,不待那青衣人开口,蓝衣少年已抱拳说道:“兄弟李光杰,家父在大厅候驾。”   青衣人急急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李大公子,小的失敬。”   李光杰连道不敢,抱拳肃客,带着青衣人直入大厅。   只见一个身着海青长衫,长目方脸,身躯高大,胸飘长髯,五旬上下的中年人,端然坐在大厅正中。   李光杰微微一笑,道:“那人就是家父。”   青衣人急行两步,道:“督府捕快王德,叩见李爷。”   青衫中年人一伸手,拦住了王德,笑道:“王爷,你客气了,我李闻天一个平民,怎敢当督府的捕快大人之礼。”   王德借势停住,哈哈一笑,道:“人的名,树的影,你老人家名气响亮,江湖上有谁不知,如不是总捕遣差小的,小的也没有见你老一面的荣耀。”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简,递了过去。李闻天暗自一皱眉头,接过密简,只见上面写道:袖呈怀安镖局,李总镖头闻天新拆,下面署名督府总捕张岚拜启。   看完了封简上的字,李闻天心中暗自打鼓,想不出这封简中写的是什么机密事情,拆开封简,只见上面写道:敬备菲酌,恭候台光。   日期是八月十二日酉时,地点是万春楼,封简里面,竟是一张很普通的请帖,只是在日期之后,加上了“务必赏光”四个字。   李闻天看完之后,挥挥手,笑道:“请上复张爷,就说李某准时赴约。”   那王德显然不知道封简内容是什么,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道:“李总镖头不写一封回书吗?”   李闻天道:“不用了,见着张爷时,就说我李某人,定去叨扰就是。”   话已说的很明白,王德不便再问,一抱拳,道:“小的告辞。”   李闻天回顾了李光杰,道:“杰儿,代我送王爷一程。”   王德道:“不敢有劳大公子。”转身大步而去。   李闻天赶到万春楼,正是万家灯火的酉时,一个店伙计哈着腰迎上来,道:“你老一个人。”   须知这李闻天乃是久年在江湖上闯荡的人物,怀安镖局,能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自非泛泛之辈,督府总捕,快马传书,而且火漆封口,极尽小心,事情自然是不简单,李闻天戴了一顶黑毡帽,低压眉际,掩去了半个脸,要不是黑毡帽盖了半个脸,北京城里大饭庄,谁不认识李闻天李大爷。李闻天一侧头,低声说道:“督府张爷的酒宴,设在何处?”   店伙计似是早已得了吩咐,也压低声音,道:“你老是贵客,小的给你带路。”转过身子,穿堂过院,直行入一座自成格局的跨院中。   李闻天目光微转,已然瞧出这座跨院四周,布了不少暗桩子,想来都是督府中的捕快,心中奇道:“似这等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哪里算是请客呢?”心中念转,人却举步行入了厅中。   李闻天取下掩面毡帽,目光转动,只见厅中已坐有三人。   但身为主人的督府总捕,八臂神猿张岚,却未在场中。   李闻天看清了厅中三人之后,更觉着今日情形非比寻常。   原来,厅中三人,都是京畿附近大有名望的人物,坐在首位的是北极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燕山一雕蓝侗。   紧傍蓝侗身侧而坐的,是北京城里包赌分赃,第一号大土混头儿(流氓头子)。但此人并非浪得虚名的人物,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其党徒众多,遍布京畿,提督府中的捕快,遇上了棘手的案子,大都借助他的力量,其人姓赵双名一绝,外称一手遮天,人如其名,娶了三房妻妾,却是一无所出。另一位独霸一方,单个人坐了一面席位,独目秃头,身着白绸子团花裤褂,一张青渗渗的马脸,怎么看也和他那一身雪白的衣服不协调,原是位独来独往的江洋大盗,姓刁名佩,人称独眼金刚。十年前不知何故,金盆洗手,退出江猢,倒是一心悔过,闭门清修,不再和武林中人来往,隐居德胜门外自置的一座大宅院中,经年是足不出户,那座大宅,题名“忘庐”,以示尽忘昔年之事,但刁大爷的名气太大,他虽然尽力逃避,仍偏偏有江湖同道,路过北京时,总要去探望一番,但都吃了闭门羹,十年以来,往访者逐渐减少,一年中难得有一两个冒冒失失的江湖人氏上门。李闻天看过三位客人,心中暗道:八臂神猿张岚,一席酒,请尽了京畿重地的四大金刚,不知用心何在,心里打着算盘,双手抱拳一揖,道:“三位早到了,兄弟这里给三位见礼。”   这四人出身虽然不同,但就江湖而言,都是各有成就的人物,平时互不往来,但彼此却相识。   三个人对李闻天,倒也不敢失礼,齐齐起身还了一礼。   李闻天缓步行到席前坐了下来,道:“张总捕头把咱自四人请齐,这席酒,只怕是不大好吃。”   蓝侗冷笑一声,道:“我蓝某人是安分守己的良民,督府衙门大,总捕头权位重,但也不能拿我们完粮纳税的老百姓开心,见着张岚时,我倒问他个明白。”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我赵某人虽和几个兄弟们开几家赌场,但我们可也不偷不抢,人说赌场中杀人不见血,不过那是愿者上钩,兄弟不故说督府中百位捕快,全是吃我赵某人的,但少说点,一年兄弟也要送上个十万八万银子,人说我赵一绝一手遮天,说穿了还是银子打通的关节。”   蓝侗接道:“赵兄,老夫可没存心刺你,你别硬往怀里揽。”   赵一绝笑道:“蓝爷你老言重了,你是老前辈,就算是教训了我赵某人几句,我还不是听着。”   李闻天缓缓说道:“如果没有发生特殊重大的事情,张岚也不会把咱们四个人全都请来,赵兄耳听八方消息,必然会知晓一些内情。”   赵一绝道:“李兄夸奖了,不过,兄弟倒是听到过一点风声。”   一直未讲话的独目金刚突然向前一探脑袋,独目神光一闪,接道:“什么风声?”   赵一绝道:“刁兄闭门拒客,怎的会也关心江湖中事了?”   刁佩冷冷说道:“兄弟闭户十年,足未出大门一步,但仍被提督府给找了来,当真是一朝入泥淖,终身洗不清了。”   李闻天心中暗笑道:“你独来独往,劫杀商旅,干了几十年,怎用一朝二字?”但他生恐激怒刁佩,未说出口。   蓝侗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请说下去,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赵一绝道:“十几年来,北京城有什么凤吹草动,兄弟是无所不知,这一次情形有些不同,兄弟所知,也是有限的很,听说是丢了一个人。”   蓝侗道:“北京城方圆百里,人逾百万,失踪了一两个人,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赵一绝道:“这一次事情,口风奇紧,兄弟只听说丢了人啦。”   李闻天道:“失踪的是什么人呢?”   赵一绝摇摇头,道:“如果兄弟知道,张总捕头也不会把诸位都请来了。”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起自门口,道:“四位既想知道,兄弟自是不敢相瞒,失踪的是翰林院一位编修。”   四人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缎子劲装,足登薄底快靴,身佩单刀,年约四十,颚留短须,一脸精干之气的青瘦之人,缓步行了进来。   尽管四人心中有些不满,但仍然都站起了身子,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齐声说道:   “张总捕头。”   来人正是名震京畿,黑道上人人敬畏的督府总捕头,八臂神猿张岚。   张岚抱拳一个罗圈揖,道:“四位赏光,我这做主人的因事耽误,晚来了一步,这里向诸位谢罪了。”大步行到主位上坐下来,向门外一挥手,道:“叫他们快些送酒上菜。”   门外边,守候着的青衣捕快,应了一声,快步退下。   提督府总捕头请客,万春楼哪敢怠慢,厨房里早已准备妥当,一声催促,立时送上席去。   张岚虽然想放开一些,但却无法掩去那眉头间的重重隐忧。他勉强忍下心中烦恼,举杯敬酒。   倒是燕山一雕蓝侗忍不住,当先说道:“兄弟不懂官场中事,翰林院中大约是有很多位编修,这官位也大不到哪里去,也许他弃职潜逃,这是官场中事,和江湖上无关,你张总捕头,似乎用不着这般忧苦,把我们都召了来。”   张岚道:“我是下帖子请诸位来,向诸位请教,这召来之说,兄弟可是相当不起。”话声一顿,接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编修,正在替当今皇上翻译一篇奇文,文篇未终,人却突然失踪不见。”   赵一绝道:“北京城几条花胡同,有不少好班子,很有几位迷人的姑娘,张爷你找过没有?”   张岚道:“当初之时,在下也这么想,其人既无珍宝奇物,决不致被谋害,不是弃职逃走,就是迷恋于花丛之中,哪知兄弟一查,才觉情形不对。”   赵一绝道:“怎么个不对法?”   张岚道:“其人姓刘,来自三湘,是一位有名的才子,而且兼通天竺奇文,孤身在京,一向守身如玉,从不涉足花丛。”   赵一绝笑道:“愈是不玩的人,一旦涉足其中,那就如鱼得水,不能自拔。”   张岚摇摇头,接道:“那位刘才子,晚饭时还在舍中进餐,举灯夜读,第二天却突然失踪不见。”   蓝侗道:“谋财、劫色,诚有其事,那位刘编修一个大男人,谁会把他偷去呢?”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这倒是一桩怪事,那位刘才子失踪几天了?”   张岚道:“半月之久了。”   赵一绝道:“总捕头都查过些什么地方?”   张岚道:“妓馆酒楼,客栈赌场,百位捕快,全部出动,寻遍了北京方圆数十里,十余日中,不眠不休,但那位刘才子,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一绝道:“我说呢,这十几天中,兄弟常见督府中人,身着便装,混入赌场,东追西问,就是为了找那位刘才子。”   张岚神色凝重他说道:“不错,敝上前日上朝,皇上查问此事,敝上无法交旨,龙颜大怒,把敝上革职留任,限期一月,破去此案,旨下刑部,一月期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不能破去此案,敝上和兄弟,都要拿问刑部治罪。”   这番话,使得李闻天等四人,个个听得面色肃然,觉出了事态严重,非同小可。   张岚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人一眼,接道:“兄弟无能,死不足惜,连累敝上,衷心难安。因此,才约请四位,替兄弟出个中意,助我一臂之力,京畿附近,黑、白两道,除了四位之外,再无别人可找了。”   话说的很客气,但却是外和内刚,肉里带刺,言下之意,无疑把事情套到了四人头上。   独目金刚刁佩闭门自修,已不问江湖中事,感觉中还不怎么严重,但赵一绝和李闻天,却听出张岚话里骨头,其中以赵一绝更为焦急,说道:“总捕头的意思是,要我们如何帮忙?”   八臂神猿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些年来,你赵兄在京城的几处赌场,越开越大,你是财源广进,不少人却为赌倾家荡产,兄弟我不敢对你怎么包庇,但只要不出大事情,提督府对你赵兄,一直是一眼睁来一眼闭,如若提督大人为此罢官,兄弟我为此治罪,再换一位提督、总捕,只怕你赵兄那几家大赌场,难有那么安稳了。”   赵一绝道:“这个兄弟明白,只要你张大人吩咐,兄弟是无不全力以赴。”   张岚道:“很好,我要你赵兄,动员手下所有的人,替我查查看,这半月来都是哪一路的黑道人物进了北京,你给我详细的列个名单。”   赵一绝道:“成!我这就叫他们去查,三天内准给你张大人一个回音。”   张岚冷然一笑,道:“这要你赵兄多多费心了,如若事情办不出结果,赵兄那几家大赌场,只怕也很难再开下去了。”   赵一绝干笑了两声,道:“兄弟全力以赴,张大人只管放心。”   张岚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上,道:“李兄,开镖局是正正当当的生意,这些年来,兄弟可从来没有找你李兄的一点碴儿。”   李闻天道:“张大人很照顾,李某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张岚笑道:“李兄能体谅兄弟的苦衷,那就好了。”脸色突然转严肃,接道:“贵局中镖师众多,交游广阔,耳目遍及北六省,希望能给兄弟帮个忙。”   李闻天道:“张大人一句话,李某人愿出动怀安镖局里所有的高手听命。”   张岚道:“兄弟感激不尽。”目光转到刁佩身上,道:“刁兄,你在北京住了很多年,提督府可从来没有传你问过话,而且兄弟也没有把你昔年的事,禀告过提督大人。”   刁佩一抱拳,道:“张大人,这些年,你照顾兄弟,我很明白,我刁佩没有话推辞,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做,不过,兄弟先声明一件事,这件案子一了,兄弟就不想再在北京停留,我要找一个深山大泽,人迹罕至的地方,以度余年。”   张岚道:“好!如若因刁兄之助破了此案,兄弟给刁兄饯行。”   刁佩道:“咱们一言为定,此案不破,兄弟不离京畿。”   张岚目光转到燕山一雕蓝侗的脸上,道:“蓝老爷子,劳驾你老人家,张某是甚感不安,但情势迫人……”   蓝侗一挥手,打断了张岚之言,道:“这个,我明白,提督府是大衙门,掌理京畿安宁,你不用解说了,要我蓝某人做什么,你吩咐就是。”   张岚淡淡一笑,道:“蓝老爷子,北派太极门,在江湖上是一个极受人敬仰的门派,兄弟虽然委身公门,但也是出身武林,对我武林中同道,一向敬重,非不得已,决不敢惊到你蓝掌门人。这番劳驾你蓝爷,实是因为事情闹的太大,就兄弟所知,刑部尚书,已下令兵马司,飞诏山海关,调回马步精锐,锦衣卫、御林军,都奉到随时出动之命,刘编修无缘无故的失踪,自非普通人物所为,这案子如是不能早破,皇上震怒,天下武林人,都可能身遭池鱼之殃。”   蓝侗道:“我不信,皇上能下降圣谕,杀光天下会武功的人。”   张岚道:“有道是龙威布测,这话很难说,万一下了这道诏旨,贵门距离京师最近,自然是首当锐锋的了。”   蓝侗怔了一怔,道:“张大人说的也许有理。”   赵一绝道:“蓝掌门人,你老德高望重,极受武林同道敬仰,但也是安分守己的清白良民,别说事犯龙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是提督府这个衙门,张总捕的权柄,就可使之生,使之死了。”言下之意,无疑是劝蓝侗,民不和官斗,北派太极门势力再大,也不能和提督府斗。   蓝侗是一派掌门之才,如何会听不懂赵一绝言外之意,捻髯一笑,道:“对!北派太极门虽然不是吃的公粮,但也不能让匪徒们在卧榻之侧猖狂,老夫愿尽出本门高手,助你张总捕一臂之力。”   张岚哈哈一笑,道:“四位都愿挺身相助,张某人是感激不尽,其实,我可以随便抓一个武林人物,屈打成扰招,施点手脚,以了此案,但我张某,还不是这等人。”   这当儿,突闻一个急促的步履之声,奔了进来,直闯厅堂。   张岚回头看去,只见来人身穿青绸子劲装,足登抓地快靴,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自己第一号得力助手,督府副总捕快,飞刀手于得旺。不禁一皱眉头,道:“得旺,我要你守在提督府,你到此作甚?”   于得旺欠身一礼,道:“属下是奉了提督面愉而来。”   滴溜溜眼核一转,瞧了蓝侗等一眼,住口不言。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得旺,你说下去,这四位都是够义气的好朋友,一言九鼎,都已经答允出手助咱们追查凶手。”   于得旺在腿上半步,右腿半躬,抱拳一个罗圈揖,道:“四位大爷,得旺这里代总捕谢过诸位。”   这一来,蓝侗和李闻天等四人,不得不起身还了一礼。   张岚道:“得旺,什么事,快说下去。”   于得旺道:“这一科殿试第一名,钦点状元,昨夜回到行馆之后……”   张岚呆了一呆,接道:“昨夜中事,为什么今天才来禀报。”   于得旺道:“回总捕的话,提督府也是适才接得吏部通知,新科状元失踪,要咱们严密查访,如果找到人时,不必张扬,把他送回行馆,自有吏部派人照顾。”   张岚突然出一头大汗,黄豆似是一颗接一颗,由脸上滚落下来,口中却很沉着他说道:   “那是说,这消息还未泄漏?”   于得旺道:“丢了新科状元,吏部和咱们提督一样担待不起,他们想找着人就算了,不过,这件事不能拖延,后天就是新科状元挂红游街之日,咱们时间很急促,只有明天一日时间,加上两个夜晚,至迟要后天天未亮交出人去。”   张岚似是逐渐的静了下来,头上的汗水减少,取出手帕,拭了下,道:“大人怎么说?”   于得旺道:“大人没有讲话,只苦笑一下,要属下以最快的方法禀报总捕。”   张岚道:“这几天,他连受御史弹奏,皇上责骂,实也够烦的了,唉!只怪我张某无能……”   于得旺接道:“禀总捕,提督交下了御赐金牌,五城兵马司,十哨人马,悉凭总捕调度。”一面从怀中摸了一面刻有印字的金牌,递了过去。   张岚苦笑一下,道:“提督大人一直对我恩宠有加,破不了这个案子,张某人只有以死谢罪了。”接过金牌,收入怀中,接道:“得旺,这不是你我的事。”目光一掠蓝侗、李闻天等四人,道:“四位有何高见?”   独目金刚刁佩道:“那新科状元的行馆,现在何处?”   于得旺道:“距此不远的吏部宾园。”   刁佩道:“那宾园中是否有防守之人?”   于得旺道:“吏部宾园,从来没有出过事情,而且都是用作招待殿试三鼎甲行馆,里面仆从、下人,倒有十几位长住听差。”   刁佩道:“这消息下人等可曾知晓?”   于得旺道:“听吏部中来人的口气,似乎是知晓的人不多,最多是三五个伺候状元的仆从、女婢知晓。”   刁佩目光转到张岚身上,道:“张兄,那刘编修失踪已久,卧室现场,可能早遭破坏,这位状元郎,失踪不久,现场中可能留有蛛丝马迹,咱们去瞧瞧再说。”   张岚道:“不错,兄弟是乱了章法。”回目一顾,道:“得旺,你带几个人先去,宾园行馆中所有仆从人等,一律留下听候回话。”   于得旺应了一声,欠身而去。   张岚强举起酒杯,道:“诸位隆情高谊,张某人是感激十分,咱们进点酒食再去。”   蓝侗当先举杯,一饮而尽,道:“事不宜迟,咱们得早些到行馆瞧瞧。”   赵一绝道:“蓝老掌门人说的不错,咱们早一些赶到宾园,就多一分机会,破了此案之后,赵某作东,请诸位痛痛快快的喝一次。”   张岚道:“诸位酒食未进,兄弟如何安心。”   李闻天站起身子,道:“张爷,咱们走了。”当先向外行去。   张岚只好抢先带路,群豪鱼贯随行。   吏部宾园,是一座很广大的宅院,亭台搂阁,花木繁茂,中分三进,那失踪的新科状元,就住在景物最美的桂香轩中。   轩中桂树数十,秋菊百盆,每年此时,桂花飘香,百菊含蕊,置身其间,杂念顿消,想来,吏部这宾园行馆,设计上也下过一番工夫。   于得旺早已带着十二位捕快赶到,封锁了桂香轩四面通路。   大厅中燃烧着四支儿臂粗细的红烛,一片通明,烛光下,只见厅中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张岚行人厅中,于得旺立时迎了上来,道:“这桂香轩有五个听差,都在厅中候询。”   刁佩道:“他们动过床铺、现场没有?”   但见一个中年妇人应道:“老身整过了状元郎的被褥。”   刁佩道:“别的地方呢?”   中年妇人应道:“未曾动过。”   刁佩向后退了两步,不再多问,独目中神光闪闪,在大厅四周打量。   赵一绝低声说道:“张大人仔细的问问他们,再查看他们的房间。”   张岚点点头,望着第一个人问道:“你在这桂香轩中,是何身份?”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生像十分老实,欠身应道:“小的是位厨子。”   张岚道:“你管新科状元的膳食,对那新科状元的生活,定然知晓了。”   那中年厨子应道:“这位新科状元不吃酒,小的给他做的都是饭和菜,昨晚上小的做的是软炸里脊、红烧鸡块……”   张岚一皱眉头,接道:“谁问你菜名了,我问你新科状元的生活情形。”   中年厨子道:“小的只管做菜,昨夜晚饭新科状元还在轩中食用,今晨小的做好了早餐,却不见福儿来取。”   张岚接道:“谁叫福儿?”   一个青衣童子,欠身应道:“我叫福儿,是新科状元的书童。”   张岚道:“你追随新状元多久了?”   青衣童子道:“小的是吏部派来宾园的书童。”   张岚啊了一声,道:“你几时发觉状元失踪了?”   青衣童子道:“今天早晨日上三竿,还不见新状元起身,小的敲门又不闻回应,因此,小的斗胆推门而入……”   张岚接道:“门没有上拴吗?”   青衣堂子道:“没有上拴,小的看室中被褥零乱,似乎是新状元起身的十分急促,小的还道新状元赏花去了,寻遍了整座宾园,不见踪影,小的才觉着情形有些不对,就报了宾园总管,总管就报了吏部。”   张岚道:“那位总管在吗?”   只见一个健壮大汉道:“总管不在,小的是昨夜巡值,这宾园之中,表面上看起来无什么防守,实则巡更值夜,防守甚严,小的昨夜当值,一夜之中,未闻警兆。”   张岚道:“你认识新状元吗?”   那大汉应道:“小的我责有专司,暗中保护三鼎甲,新状元不认识我们,我们都认识新状元。”   张岚道:“你们有好多人?”   那中年大汉应道:“我们有十二个人,分为日夜两班。”   张岚道:“都会武功吗?”   中年大汉应道:“讲不上武功,但都是身体很健壮的中年汉子,小的已把昨夜中当值的六人集中,听候问话。”   张岚一挥手,道:“你先退下。”   那大汉一欠身,道:“小的们都是吏部中记名巡夜,人人都当了十年以上的差了,小的在守夜室中候命,大人随传随到。”转身而出。   张岚目光转到一个绿衣少女身上,道:“你是干什么的?”   绿衣少女应道:“小婢是侍候新状元的丫头。”   张岚一皱眉头,道:“有厨子、书童、老妈子,还要你这个丫头作甚?”   绿衣少女长的窈窕身材,粉面朱唇,是个十分俊俏的人,听得张岚问话,不禁粉脸一红,垂下头去,半晌答不上话。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侍候何事?”   绿衣少女道:“小婢侍候状元读书、品茶、上香。”   那中年妇人突然接道:“大人,这是吏部对新科状元的一番美意,凡是无眷在京的新科状元,都由吏部请一位美貌女婢侍候。”   妙在那句无眷在京,张岚是何等人物,早已心中了然,微一颔首,道:“我明白了。”   张岚锐利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掠了一阵,挥手说道:“你们都给我坐到壁角去,没有得我允许,不能离开。”   厨师、书童、丫头、老妈子,心中甚感不愿,互相望了一眼,由那书童说道:“大人是……”   张岚接道:“我是京畿提督辖下的总捕,哪里不对了?”   福儿应道:“原来是总捕大人,不过,小的们也是吏部记名的人,大家都是当差的……”   张岚冷笑一声,接道:“你既是当差的,可知丢了新科状元是什么罪名?”   福儿道:“这个么,小的倒是不知。”   张岚道:“那是灭门的大罪,别说你是吏部的记名当差,就是国家正品官员,案子未清之前,也一样待罪。”回目一顾于得旺,道:“得旺,哪一个不听话,敢于妄动一步,先给我掌他二十个嘴巴!”   于得旺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福儿骇的噤若寒蝉,退了两步,躲在那厨师身后。   李闻天低声说道:“张爷,咱们到新状元的卧室中看看,如若这书童和老妈子,都未说假话,新状元是昨天夜里失踪。”   刁佩接道:“最好先问问昨夜中那一个最后离开新状元?”   那绿衣少女一欠身,道:“是小婢。”   赵一绝道:“张爷,要问个清楚。”   张岚微一颔首,道:“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少女道:“小婢叫桂香。”   张岚道:“桂香,你昨夜伺陪新状元,几时离开?”   桂香道:“不到二更。”   赵一绝接道:“在书房分手?”   桂香道:“小婢送新状元进入卧房。”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你没有进去?”   桂香道:“小婢送到门口,就被状元遣了回来。”   赵一绝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那新科状元倒也是一位洁身自爱的人了。”   桂香羞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后,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前胸,用极低的声音答道:“小婢不知,一切唯新状元之命是从。”   张岚道:“你跟我们来,”转身行入卧室。   这是一间布置很高雅的卧房,紫缓慢壁,索缎垂帘,紫色宫灯,紫缎被面,房里是一色紫。一个捕快,高举着手中的灯笼,站在卧室门口。   张岚道:“点起那盏宫灯,再拿两支粗烛来,愈亮愈好。”   站在门口的捕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间,捧着两支高燃的巨烛而入,卧房中,陡然光耀如昼。   蓝侗、李闻天、刁佩三个人,五只眼睛,不阵在卧室中搜寻。   赵一绝却一直望着那女婢桂香,似是想从她身上瞧出些什么。   张岚眉头深锁,望着那紫色的宫灯出神,显然,这一连两件大案子,已把这位咸震京畿的名捕给闹的六神无主。   突闻独目金刚刁佩嗯了一声,举步行近窗下,伏下身去,捡起一片泥上。   群豪转目望去,只见刁佩小心算翼的掏出了一方白绢,把一片泥上包入帕中。   张岚低声说道:“刁兄,发现了什么?”   刁佩还未及答话,赵一绝已挥手对桂香说道:“你出去吧!有事情,张大人自会派人找你。”   张岚随手掩上了房门,沉声道:“刁兄,那一片……”   刁佩打开绢帕,道:“这卧房之中,打扫的纤尘不染,但却在窗下很显眼的地方,留下了这一片泥土。”   群豪仔细瞧去,只见那片泥土,只不过绿豆大小,亏他一只眼睛,竟然看得如此清楚。   蓝侗双目眨动了一下,伸手取过那一片泥土,托在掌心,很仔细的瞧了一阵,又放回原位。   张岚低声问道:“蓝老哥,瞧出了什么?”   蓝侗道:“老朽久居乡野,对泥上还可辩识一二,这块泥土,是黑砂土,而且很坚硬。”   赵一绝伸手一拍脑袋,道:“黑砂上,又十分坚硬,那是说这块泥土,在那人的靴子上沾了很久。”   蓝侗道:“不错,这块黑砂土,沾在靴上很牢,碰上了很硬的东西,跌落了下来。”   张岚道:“那是说有人在半夜之中,进入卧室,掳走了新科状元,留下了这块黑砂土。”   刁佩道:“如果张大人的料断不错,来人的武功十分高明,手脚干净利落,而且十分沉着,毁去了留下的痕迹,才从容而去。”   蓝恫道:“在燕山一处山谷中,有这种黑砂土,黑砂中带有黏汁,所以沾在靴子上,十分坚牢,但那地方距京城,不下百里,那人走了百里以上的路,土还在靴子上,在室中留下这块泥上,似乎是有些不太可能,除非他是坐车而来,或是京城之中,亦有此等砂土混成带有黏性的黑土。”   独眼金刚刁佩道:“十年前,在下常做没有本钱的买卖,依以往“经验,就这桂香轩中形势查看,来人定是由窗口进来。”   张岚伸手一推,但觉窗口紧闭,一皱眉头,道:“刁兄,来人带走了新科状元之后,难道还会重回室中,扣上窗拴,再行出去不成?”   刁佩道:“这一点,兄弟也曾想过,这窗子可能是那老妈子,收拾房间时顺手上了木拴。”   张岚道:“这个不难查出,我去问过。”   刁佩一伸手,拦住张岚,道:“此时此情,最好不要讲出去。”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的时间不多,如若能找出一点路道,最好是愈快愈好。”   刁佩道:“咱们还有一日夜的时间,是吗?”   张岚道:“不错,要后天五更之前把他我回来,才不至误了大事。”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闻天,突然开口说道:“新状元似乎是和恩怨名利无关,照兄弟的看法,其中必有特殊原因。”   张岚道:“什么原因?”   李闻天道:“那位刘编修失踪之后,张大人是否找出了特殊之处?”   张岚道:“他正在翻译一部经文。”   李闻天道:“张大人可知晓那是什么文字?”   张岚道:“天竺文。”   李闻天道:“这位新科状元呢,是否也通晓天竺文?”   张岚道:“这个兄弟倒不知晓。”   李闻天道:“吏部人应该知晓。”   张岚道:“兄弟这就派人去问一下。”   李闻天道:“不用急在一时,只要张大人记在心中,明日求证不迟,如果这位新科状元也是精通天竺文字的人,那就和刘编修失踪一事,有着连锁关系。”   张岚道:“李兄高见……”   赵一绝接道:“李总镖头确是大有见地的高论,眼下咱们最要紧的一件事是找人。”   张岚道:“赵兄说的也是!”   刁佩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急急说道:“张大人,那位刘编修夫踪之后,大人可有些什么特别的措施?”   张岚道:“兄弟手下百名快捕,全部出动,明查暗访。”   刁佩道:“出入九门的车轿呢?”   张岚道:“一律搜查。”   刁佩道:“夜晚之间的巡查如何?”   张岚道:“提督手谕五城兵马司,三哨人马,日夜防守,四城市岗,就兄弟所知,防守十分谨严。”   刁佩道:“如是张大人所言不虚,这位新状元,还可能留在京城之中,那位新状元不会武功,全城森严戒备之下,想把他弄出城去,也不是易事。”   张岚轻轻叹息一声,道:“刁兄说的虽是,但总得有点眉目才能下手,京畿皇城,重臣巨卿众多,总不能挨户搜查吧?”   刁佩独目微闭,沉吟不语。   赵一绝突然一巴掌拍在顶门上,道:“黑砂黏土,京城里倒是有这么一条胡同。”   张岚道:“什么胡同?”   赵一绝摇头,自语道:“不对不对,那地方,不可能啊!”   刁佩道:“赵兄说说也不妨事啊!”   赵一绝尴尬一笑,道:“燕子胡同,是二流娼妓的住区,土墙草屋,兄弟在那里开了一个小分号,有一天到那里看看生意,回头时,碰上了一场小雨,沾了我两靴子黑砂土,火得我再也没到那里去过。”   张岚心神似是已逐渐定了下来,道:“兄弟也听过这个地方,可是从没有去过。”   蓝侗道:“如若那地方真是黑砂黏土胡同,倒是该去看看。”   张岚道:“我要得旺带几个精明的捕快走一趟,搜查一下。”   刁佩冷冷喝道:“慢着,不是兄弟小看你张大人手下的捕快,要他去抓儿个小毛贼,也许还可以派派用场,但对付掳走新状元这等武林高手,那是打草惊蛇,擂鼓捉贼。”   张岚道:“刁兄之意呢?”   刁佩道:“我刁某大半生和公门中人斗智较力,想不到归隐了十年之后,再度出山,竟然帮助你们六扇门中人,和江湖人物为敌。”   这番话不轻不重,听得八臂神猿张岚,只有苦笑的份儿。   倒是那赵一绝,赶着打圆场,哈哈一笑,道:“刁兄,这叫十年风水轮渔转啊!”   张岚虽是四品官衔的京捕头儿,但此刻处境不同,要借刁佩和赵一绝一身武功,不得不忍着点说道:“刁兄,你说了半天,还未说清楚,咱们该怎么办?”   刁佩目光转动,扫掠了蓝侗和李闻天一眼,道:“蓝掌门和李总镖头都是有身份的人,刁某之意,劳赵兄和在下同走一趟。”   张岚点点头,道:“好!两位几时动身?”   刁佩道:“事不宜迟,说走就走。”   赵一绝道:“按说这刻时间不对,燕子胡同几家班子,都已经关了门。”   刁佩道:“咱们去瞧瞧风头,顺便抢一点黑砂土回来,给蓝掌门监别一下。”   赵一绝摸摸瘦削的左颊,道:“好吧!赵某人舍命陪刁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敞厅,人影在夜暗中一闪不见。   张岚目睹两人快速的身法,吁一口气,忖道:“刁佩乃江湖上有名大盗,自有过人之外,赵一绝也有这等身手,倒叫人有着意外之感。”   李闻天背着手,行出厅外,仰望满天繁星,不自觉轻轻叹一口气,想到自己一生保镖为业,走南闯北,实也经过了不少风浪,未死于保镖的生涯中,但丢了个新科状元,竟把自己无缘无故的拖下混水,如若那八臂神猿张岚,真的情急诬攀,只怕还要落个抄家灭门的大祸,心里这一急,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自禁一踩脚,自言自语他说道:“早该去问问他啊!”   张岚正急得绕着大厅步动,听得李闻天自言自语,一提气飞身而出,道:“李兄,你说的什么?”   李闻天道:“兄弟想起了一个人,或能指给大人一条明路。”   张岚道:“什么人?”   李问天叹一口气,道:“我瞧还是不说算了。”   张岚急道:“李兄,此事关系重大,兄弟方寸已乱,你还卖的什么关子?”   李闻天:“这个人么,籍藉无名,说出来,只怕你张大人也不肯相信。”   张岚道:“这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一条路,上山下海,兄弟是无不从,快说,是哪位高人?”   李闻天道:“关帝庙前摆相摊的高半仙。”   张岚怔了一怔,道:“兄弟干了几十年京畿总捕,可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李闻天道:“在下如非经历过一件事,别人说给我听,在下也是难以相信。”   张岚啊了一声,道:“那是件什么事情?”   李闻天道:“这话一年多了,我们怀安镖局子接了一趟镖,兄弟适巧去关外未回,犬子不知天高地厚,接下了一件红货珠宝……”   张岚道:“那和高半仙有何关系?”   李闻天道:“红货珠室还未出京城,就被人在镖行里暗中窃走,第三天兄弟赶到家里,镖局子里正闹的天翻地覆……”顿了顿,接道:“怀安镖局做保镖主意,不能不认这笔帐,但一算下来,兄弟就是全部家当卖光,还不够赔人家,那时兄弟急的快要发疯,行经关帝庙,刚好走过那高半仙的卦摊子,当下兄弟也正是六神无主,就随便要高半仙算了一卦……”   张岚截口道:“那一卦很灵吗?”   李闻天道:“灵,简直是灵的有点邪气,他告诉我失物可以找回,而且就在我们镖局子后园一个枯井中,兄弟回家一看,果然在后园枯井中,找回了全部失物。”   张岚道:“有这等事,怎么连一句传言也未听过。”   李闻天道:“兄弟觉着这件事并不光彩,一直未说出去,再说,这等事说出别人也很难相信。”   张岚道:“照李兄的说法,咱们也该去卜他一卜了?”   李闻天道:“在下亲身经历,只是迹近神奇。”   张岚沉吟道:“既有这么一处所在,咱们不妨去见识一下。”   李闻天道:“事近玄虚,张大人最好是别说出去,刚才兄弟在苦思良策,猛然间想起了这档子事,等刁佩和赵一绝回来之后,如是还没有眉目,兄弟倒劝你张大人,不妨去碰碰运气。”   张岚苦笑一笑,道:“好吧,等他们两位回来再说。”   天到五更左右,赵一绝和刁佩转回宾园。   张岚急急迎了上去,道:“两位辛苦了半夜,可曾查出一点眉目?”   赵一绝摇摇头,道:“我和刁兄,走遍了燕子胡同十几家班子,但却未查出一点线索。”   张岚道:“赵兄手下,万把兄弟,京里头有人的地方,大约都有你赵兄的手下……”   赵一绝接道:“这个不劳你张大人吩咐,我已经和刁兄走了几处暗号,要他们连夜出动,全城访查,只要那位新科状元还留在京里,兄弟相信定可找出一点线索来。”   张岚道:“咱们的时间不多。”   赵一绝道:“张大人不用点我,赵某人心里头有数,你既然找上了我赵某人,这件事办不出一点头绪,我赵某人也无法在京里再混下去,我已经招呼他们,明日午时之前,把消息送到宾园中来。”   张岚回头瞧了于得旺一眼,道:“得旺,你回督府一趟,把一些精干的捕快,全给我集中到宾园中来,咱们暂时以这地方作为本营,也便于和吏部中人接头,顺便再禀报提督一声,就说我已约好几位高人帮助,在全力追查之中。”   于得旺一抱拳,道:“属下领命。”转身自去。   第 二 回 风尘奇人     几人一夜未眠,天亮后,吃了一点东西,就在宾园中坐息一下,于得旺办事得力,卯时光景,已带了三十二位精干捕快集于宾园中待命。   天到正午,赵一绝的属下,十路回报,屯分别报到宾园,但那位新科状元有如入海泥牛,竟是查不出一点消息。   八臂神猿张岚,眼看半日一夜过去,事情全无眉目,限期只余下半日一夜,心中更是焦急,病急乱投医,忍不住说道:“李兄,咱们去卜一卦吧!”   赵一绝奇道:“去卜卦?”   张岚道:“不错,听说关帝庙外,有一位摆摊的高半仙,卜卦很准,咱们去瞧瞧如何?”   赵一绝道:“兄弟倒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卦卜的不错。”   张岚站起身子,道:“李总镖头,咱们走一趟吧!”   赵一绝道:“在下也去瞧瞧,对这些行道中人,在下略有了解,那高半仙是否有一套兄弟自信听他说几句话,就可以料他个八九不离十了。”   张岚道:“好,那就有劳赵兄同行一趟了。”   独目金刚刁深插口接道:“兄弟也去一趟,见识一下那位高半仙。”   张岚笑一笑,道:“咱们去吧,天黑之前,如是还找不出一点眉目,兄弟要先行禀告敝上,历代以来,从没有过的新科状元失踪怪事,必将传扬开去。”口中说话,人却大步向外行去。   几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已到了关帝庙前。   这是个杂耍汇集的处所,说书的,唱大鼓的,百艺杂陈。   李闻天轻车熟路,带几个人直到关帝庙旁。   果见一面两尺长短的白布上,写着“高半仙”三个字。   张岚打量了招牌一眼,目光转注到高半仙的身上,只见他年约五旬,两道花白眉毛,留一络稀稀疏疏胡子,身上穿一件破旧蓝长衫,坐在一张矮腿木椅上,大约是看相的生意不好,饿的他一脸莱色,全身上下,除了骨头架子,只怕找不出五斤净肉。   身前一块白油布,说它是白的,其实已变成淡灰色,四角破烂处,各压着半块红砖,上面书的八卦图案,已然颜色脱落的瞧不清楚,油布上摆着一个摇卦用的龟壳,和六枚铜钱,一个裂痕斑斑的竹筒里,放着几十根竹签,一只破砚台,一支用秃的毛笔,旁边一个小葫芦,此外再无陈设,估计那一摊东西,拨拨算盘珠儿,卖不了两钱银子。   张岚似是微感失望,来此时那股碰碰运气的念头,消退了大半,回头望了李闻天一眼,道:“李兄,就是这一位高半仙吗?”   李闻天一声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兄弟确受过这半仙先生的指点,才免倾家荡产之祸。”   张岚无可奈何地道:“咱们既然来了,卜它一卜也好。”   那位高半仙一直在团目养神,似乎根本未听到几人谈话。   李闻天对那位衣着褴楼,面有菜色的高半仙,极是敬重,弯下身子,沉声说道:“高先生,在下打扰一下。”   高半仙开睁眼睛,瞧了一眼,道:“你要卜卦?”   李闻天道:“在下怀安镖局李闻天,年前,承蒙先生一卦,解了我一家荡产之厄,在下感激不尽。”   高半仙摇摇头,道:“我生意虽然不大好,但一年来也卜有百来卦,哪里会记得许多,你不用给我套交情,找我高半仙卜卦,别想少给一分钱,我高半仙的卦摊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兄,吃开口饭的在江湖上属于下九流,卖的是一张嘴和眼色二字,你不能说几句好听话吗?”   高半仙道:“好听,琵琶丝弦好听,没有人给你弹,卜卦就是卜卦,大丈夫问祸不问福,要好听别对面茶馆去,听那王二妞唱段大鼓,不用找我高半仙卜卦了。”   赵一绝一怔,道:“啊,高半仙,你吃了耗子药啦,说话这等冲法。”   高半仙道:“你们找我卜卦的,还是找我抬杠的,我高半仙可没有这份工夫,给你闲磕牙。”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你就算不认识我赵一绝赵老大,总也该听人说过吧!”   高半仙摇摇头,道:“赵一绝,没有听人说过。”   赵一绝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却被李闻天从中劝开,道:“也许这卦摊生意不好,咱们来卜卦,用不着节外生枝。”   高半仙拿起龟壳,放入铜钱,左手中摇了一阵,道:“一卦十文,先付后卜。”   李闻天取出十文钱,放在油布上。   高半仙一松手,六枚铜钱,落在油布上的八卦图案中,凝视了半响,道:“问什么?”   李闻天正待开口,却被张岚抢先说道:“你瞧瞧卦里说我们来此地要问什么?”这是诚心找麻烦的语气,再灵的卦,也无法算出来客人要问什么?   赵一绝心中暗笑,忖道:“这张总捕正憋着一肚子气,这小子一句答错,就有得一顿排头好吃。”   李闻天却听得心里发急,心中暗道:这高半仙解了我倾家荡产之祸,总不能给他找顿苦头来吃,张总捕这等口气,实有些找麻烦的味道,正待开口劝解,却被张岚摇头阻止。   只见高半仙双目凝注在六枚铜钱上,口中念念有词,良久之后,才抬头说道:“卦里疑云重重,有若雾中之花,你们要问的应该是找人,如是我高半仙卦没有卜错,你们十文钱花的不冤,如是卜的不对,我是分文不取。”一面说话,一面动手收起了油布上的铜钱,心中似是顶有把握,赚定了这十文钱一般。   这时,高半仙如若抬头望一眼,定可瞧到张岚的脸上一片惊讶之色,事实上,不只是张岚,赵一绝和刁佩都不禁悚然动容,倒是李闻天脸上平静中微现兴奋之色,似乎是早在他预料之中。   霎时间,张岚对这位衣衫破烂,面带莱色的高半仙,态度大变。   须知这些人,都是善观气色,见风转舵,有着丰富江湖经历的人物,那高半仙一语道破几人来意,顿使几人心头震骇,这位高半仙如不是一位息隐风尘的高人,也是一位精研星卜,胸罗玄机的奇士。   张岚一抱拳,笑道:“神卦,神卦,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对高兄多多失敬。”   高半仙冷冷接道:“我高半仙给人卜卦从来不套交情,想要我少收卦钱,咱们免谈。”   张岚笑道:“卦钱应该付,而且还应重厚酬,你老开价过来,兄弟是无不从命。”   高半仙道:“一卦十文,多一个也不要,少一个也不行,我高半仙卜卦一向是老不欺,少不哄,王公贩夫一样看待。”   张岚道:“是,是,是,高先生是胸怀奇术的高人,自有风骨,兄弟一切遵照规矩,在下等确是要找一个人,还望你老先生指示一条明路。”   高半仙:“卜一卦,只能问一件事,你们刚才已经问过一件事了,现在问什么,还得再卜一卦。”   张岚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道:“高先生,这块碎银子,大约够了吧?”   高半仙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一下,道:“太多了。”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数一数放在油布上,道:“这个找给你的。”   张岚不敢不收,捡起油布上制钱。   高半仙又摇了一卦道:“这次你又问什么?”   张岚道:“兄弟要找一个人,希望能在明天五更之前找到他,不知是否能够如愿?”   高半仙摇摇头,道:“卦象里凶中藏吉,吉中含煞,明天找不到。”   张岚心中一凉,急急说道:“那是找不到了?”   高半仙道:“如是找不到,凶中那会藏吉,人是可以找到,只不过要多几天时间罢了。”   张岚道:“高先生能不能给在下一个日子?”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外象里变化多端,如若是具有非常才慧的人肯帮忙,二十五天后,我要讨你一杯酒喝,如是没有非常才慧的人从中相助,时间还得长些。”   张岚啊了一声,道:“多承指点。”   高半仙嗯了一声,接道:“不过吉中含煞,那是说你们纵然能找到人,也难免要大费一番手脚,这中间带有血光,只怕要有人伤亡。”   张岚道:“先生神卦,实叫人佩服的很,伤亡流血,那是意料中事了。”   赵一绝轻声接道:“高先生,在下想请教一句,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一条明路,方向?”   高半仙道:“那还得再卜一卦。”   张岚急急数了十枚制钱放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高半仙又摇了一卦,抬头四顾了一眼,道:“往西北方位找,线索不出十里,说不定就在京城。”   赵一绝道:“高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明教?”   高半仙道:“你是卜封啊!再算下去,还不如我高半仙去给你找人了。”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如是先生真肯帮忙,我是感激不尽。”   高半仙冷冷说道:“我老人家年纪老迈,还想多吃两年安稳饭,这卦里带有血光,我老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帮你们岂不是白送老命。”   赵一绝道:“那么我们再卜一卦如何?”   高半仙道:“卦不过三,再卜下去就不灵了。”   抬头望望赵一绝,接道:“不过我老人家可以送你一相。”   赵一绝道:“在下洗耳恭听。”   高半仙干咳了两声,道:“你的相形肖猴,猴有一副好身手,可惜你相里无子女,这一门至你而绝。”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灵极,灵极,我赵一绝娶了三房妻妾,就是一无所出。”   高半仙冷漠一笑道:“你生就一对好眼睛,能分辨天下人等形色,可惜缺少好心肝,只会看不会想。”   赵一绝愣了一愣,道:“这一点,兄弟还想不明白。”   高半仙道:“多用一点心,或可补拙。”收起卦摊,道:“上午生意不错,连卜了三卦,我老人家该去打酒喝了。”收了招牌,不再理会几人,径自转身而去。   四个人七只眼睛,瞧着那高半仙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赵一绝一手拍在顶门上,道:“好一笔‘画龙点睛’,我老赵啊,当真该多用点心思才成。走!咱们快回宾园,臭丫头,差一点把我瞒过。”一面说话,一面转身疾走。   这番话没头没脑,举动又突如其来,张岚、刁佩、李闻天三个人,都被他闹得莫明所以,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张岚紧行两步,追上赵一绝,道:“赵兄,你说哪个臭丫头?”   赵一绝道:“除了那侍候新状元的桂香,还有那个,哼!这丫头,我第一次瞧到她时,就觉着有些不对,正想不出她怎会混入吏部,派在宾园。”   张岚道:“赵兄认识那位桂香吗?”   赵一绝道:“她根本不叫桂香,是燕子胡同素喜班的小素兰,怪不得我一见她,就觉着有些面善。”   张岚道:“燕子胡同,素喜班中的小素兰,正好和蓝掌门认出的那块黑沙黏土连在一起。”   赵一绝道:“哼!小丫头大约认为我已经忘了她,我见她一次还是三年前,那时候臭丫头还未开怀,刚出道的小清倌,那高先生说的可是真对,我赵某人生成一对好眼睛,瞧它一次,十年难忘,可就是没有一付好脑子,很多人似乎面善,就是记不起在那里见过面。”   李闻天道:“燕子胡同,可不在京城西北方位,那位高半仙,应该改称活神仙,才算名符其实。”   刁佩道:“卜卦卜的准到那等程度,确是近仙道之学,我刁某人走了半辈子江湖,可没有遇上过这等灵的卦卜先生,照兄弟的看法,那位高半仙,决非平庸之人。”   李闻天道:“刁兄,看他一身皮包骨,一张菜色脸,就算是高人,也不过是一位对星卜之学上有着大成的人,大概和武功无关。”   刁佩道:“难说啊!难说。有道是真人不露相。”   赵一绝一心念着桂香,脚步愈行愈快,不大工夫,己到宾园,张岚抢先而行,带头直入桂香轩,只见两个身着五色劲装的精干捕快,来回在厅中走动。   那厨师、老妈子、福儿等,仍然集坐在大厅一角,他们从昨夜被集中在这大厅之上,一直到午时过后未离开过,看守大厅的捕快,执令甚严,送入的茶饭,也限令几人在厅中进食。   行入桂香轩,赵一绝就大声嚷道:“小素兰,你给我滚出来,臭丫头胆敢作怪,往我赵老大眼睛里揉砂子。”一面喝叫,两只眼睛却已开始在厅里四下搜望。   两个当似的捕快,听得直发愣,不知赵一绝叫的什么。   张岚目光一转,已瞧出厨师,书童,老妈子都在,单单不见了丫头桂香,心里已经有些发毛,沉声对两个捕快说:“那个丫头呢?”   两个捕快齐声应道:“在啊!刚刚还见她吃饭。”转目望去,只见那厨师、老妈子和书童福儿,蛰伏厅角,单单不见丫头桂香的影儿。   两个捕快,这一惊非同小可,同时开始行动,直奔入状元卧室。   这些都是久办刑案的干练京捕,一发觉桂香失踪,立时想到,这厅中虽有一个后门,但已经封闭,而且还在两人目光所及之处,唯一能够避开两人目光的逃走之路,就是悄悄溜入状元卧室,越窗而去,两人的判断不错,只是晚了一步,但见卧室中窗门半开,丫头桂香显然已越窗而去。   一个捕快,一跃跳上窗前木案,向窗外扑去,却被随后而入的张岚一把抓了下来,道:   “人已经逃走很久了,现在追,还有个屁用。”   两个捕快垂首抱拳,道:“属下无能,愿领责罚。”   张岚冷冷说道:“你们仔细的问问那老妈子、厨师、和书童福儿,然后,把他们送入督府捕房,听我发落。”   两个捕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这时,赵一绝、刁佩、李闻天鱼贯行了进来,赵一绝望望那半启的窗门,道:“那丫头跑了?”   张岚道:“跑了。”   赵一绝道:“不要紧,咱们到燕子胡同素喜班去找她。”   刁佩冷冷说道:“赵兄请稍安勿躁,有几件事,咱们要先弄明白。”   赵一绝道:“什么事?”   刁佩道:“赵兄可是已确定那桂香是素喜班的小素兰吗?”   赵一绝道:“绝错不了,兄弟自信没看错她,第一眼我就觉得似曾相识,所以兄弟看了她很久。”   刁佩道:“如若她是小素兰,怎会学得了一身武功?”   赵一绝道:“这个,兄弟就想不明白,但兄弟见她之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子。”   刁风道:“那时间,她是否已会武功呢?”   赵一绝道:“十三四岁的毛丫头,兄弟只觉着她长的倒还清秀,未留心她是否学过武功,不过,这不难查出来”   刁佩道:“就目下情形看来,那小素兰不但会武功,而且一身武功还不算太坏,在几位精悍的捕快监视之下,仍然能轻易逃走。”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就兄弟所知,素喜班是燕子胡同的老班子,大概有几十年了,班子姑娘,从无一人会武功,这丫头的武功,是从哪里学得呢?”   李闻天道:“也许那小素兰早已离开了素喜班。”   赵一绝道:“不错,小素兰可能已经离开了素喜班,但就在下所知,这是唯一找寻小素兰的地方,无论如何咱们应该去一趟,也许能在班子里问出一点名堂。”   张岚道:“好!咱们走!兄弟也去一趟。”   赵一绝摇摇头,道:“你张大人这身衣着,就算是普通的人,也能一眼瞧出你是吃公事饭的人物,何况那些王八鸨儿大茶壶,一对眼珠儿,见识过三六九等的人物,他们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如问小素兰,保险他们是三缄其口。”   张岚道:“这么说来,兄弟是不能去了?”   赵一绝道:“李总镖头说的不错,小素兰九成九是已经离开了素喜班,咱们走一趟,是希望能问出小素兰的去处,她在素喜班里蹲了好几年,总有几个好姊妹,咱们是话里套话,暗探口风,你张大人如是要去,先得换套衣服,像素喜班子里那等地方,大概是没人不认识我赵一绝,只要不被他们认出你是提督府的总捕快,跟我一起去,就不会使他们动疑。”   张岚道:“好吧!兄弟去换件衣服。”   独目金刚刁佩冷冷说:“赵兄,我刁某人能不能去?”   赵一绝道:“刁兄这份形貌,和兄弟同往,正是牡丹绿叶,相得益彰,不过,要委屈你……”   刁佩接道:“委屈我什么?”   赵一绝笑道:“北京城里,无人不知我赵一绝交游广阔,三山五岳的好汉,五湖四海的朋友,兄如愿暂时捧捧兄弟的场,一切听从兄弟之命行事就行。”   刁佩冷笑一声,接道:“什么,我听你之命行事,那岂不是作你的保镖吗?”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兄弟正是这番用心,只是未出口而已。”   这时,张岚已换了一件五长衫,头戴蓝缎帽子,手中握着一把檀香木描金摺扇,缓步行了出来。   赵一绝打量了张岚一眼,道:“妙啊!张大人这一装扮,全无公门人的味道,倒像一位大银号中的二掌柜了。”   张岚神情肃然他说道:“咱们的时间不多,如是要去,兄弟觉着应该早些去。”   赵一绝道:“刁兄怎么说?”   刁佩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刁某人这次认啦。”   赵一绝望望天色,道:“咱们慢慢的走,到了燕子胡同,刚好班子开门,太早了亦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我看兄弟不用去了,我回镖局子一趟,二更时分,我再到宾园来候命。”   赵一绝道:“李总镖头,查不出新科状元的下落,事情可不是我赵某一个人担,贵局如是生意大好,最好先退掉几笔,再说你李总镖头,交游广阔,我不信你没有去过班子里,打过茶围,咱们目前是福祸与共,谁也别想闲着。”   李闻天无可奈何的笑一笑,道:“既然赵兄觉着兄弟能派用场,兄弟自是不便推辞。”   张岚眼看赵一绝替自己拖住了刁佩和李闻天不放,落得个闭口不言,几人悄然行出宾园,直奔燕子胡同。   燕子胡同虽不是高等墼子,但素喜班却是这地方最大的一家班子,高大黑漆门外,挑着两盏大纱灯,朱砂写着“素喜班”三个大红字。   这时,天色尚早,两个大纱灯还未点燃,素喜班也刚刚开门,还未上客,院内一片寂静。   大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童,见客人上门,哈腰说道:“四位大爷早啊!”   青衣小龟奴,大约是初来不久,竟然是不认识赵一绝。   赵一绝挥挥手,道:“去给我通报阎二娘一声,就说赵一绝赵大爷,今晚上请两个朋友,给我准备个大房间,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   青衣小童口中啊啊连声,人却站着未动,抬头直打量赵一绝。   刁佩冷哼一声,喝道:“你小子瞧什么,不认识赵大爷,难道没有听你们老板说过,快去给我通报,再愣在这里我挖下你两个眼珠子。”   刁佩长像本已够凶恶,独目神光闪闪,更是威凌逼人,那青衣小童被他一唬,吓得两条腿一软,转身就跑。   赵一绝轻声赞道:“刁兄,这一手很绝。”   刁佩想到以自己昔年在江湖上的盛名,竟然作了赵一绝的保镖,虽然是别有所图,假做假唱,但想一想,心中就觉着窝囊,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赵一绝不再多言,举步向门内行去,一脚跨入门内,只见一个身着翠绿罗裙,翠绿衫,头插珠花的半老徐娘,急急迎了出来,一面喘着气,一面叫道:“哎哟,我的赵大爷,哪一阵香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赵一绝眯眯眼,笑道:“咱们几年不见,素喜班是越来越发达,盖了不少新房子,你阎二娘可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阎二娘摸摸鬓上的珠花,道:“赵大爷,你还记得我这老婆子,真是难得的很,快请到屋里坐。”   赵一绝一面跟在阎二娘身后走,一面说道:“今儿个,我要在这里请两个朋友,听说你们素喜班里来了几个标致的姑娘。”   阎二娘道:“倒有几个姑娘,长的还算不错,不过你赵大爷眼光太高,只怕你老瞧不上。”口中说话,脚未停步,带几人行入一个宽敞的房间里接道:“这是班子里最好的一个房间,赵大爷将就一下罢。”   赵一绝目光转动,只见房里布置的还算雅致,白绫幔壁,四角吊着四盏走马灯,房中摆了一张红漆的八仙桌,四张红漆木椅上,还放着红色绒垫子,一个青衣小婢,捧茶而入。   阎二娘陪着笑,扫掠了张岚和李闻天一眼,道:“赵大爷的朋友,自然是大有名望的人,我已叫人催姑娘上妆,诸位先请喝杯茶,我再去催她们快一些。”   赵一绝道:“不用慌,我们来的太早一些,叫姑娘慢慢上妆,我们等一会也不要紧,咱们先谈谈。”   阎二娘本待要转身而去,听到赵一绝这样说,又停下来,笑道:“赵大爷既是不急,我就先陪诸位聊聊。”语声一顿,接道:“今儿个你赵大爷来的正好,你不来,明儿个我也要登门拜访。”   赵一绝端起桌上的瓷茶碗,品了一口茶,道:“什么事?”   阎二娘道:“这两天班子里来了两位客人,银子不肯花,脾气却大的很,三句话说不对,出口就骂,动手就打,一连两晚,被他们打伤了四个人。”   张岚嗯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赵一绝重重咳了一声,按道:“是地面上的人呢,还是外路来客?”   张岚心中警觉,立时住口。   阎二娘道:“听口音好像地面上的人,不过,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赵一绝摇头晃脑的嗯了一声,道:“他们现在何处?”   阎二娘道:“两个人干打茶围,掌灯时分来,二更左右走,每次要吃要喝,却不肯多付一文钱,班子生意还好,不给赏钱,也还罢了,出手就打人,实在叫人受不了。”   赵一绝道:“他们打伤的什么人?”   阎二娘道:“两个男伙计,两位姑娘。”   赵一绝道:“今儿个叫我赶上了,算两个小子倒媚。二娘你只管放心,今天晚上他们再来,走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阎二娘道:“赵大爷肯做主,北京城里大概再无人敢来素喜班里闹事。”   谈话之间,布帘启动,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行了进来。   阎二娘叫道:“你们快过来,见见赵大爷,赵大爷是京城里,第一号大人物,只要关照一声,你们两个人就受用不尽了。”   张岚目光转动,只见两个少女,都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长的倒秀丽,只是脸上的脂粉厚了一些。   赵一绘望了二女一眼,笑道:“二娘,这两个叫什么名字?”   阎二娘道:“头上插红花的叫小玉兰,鬓带白花的叫作小香兰。”   赵一绝咪着眼,颔首说道:“小玉兰、小香兰,名字不错。”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语音一顿,接道:“二娘,我想起一个人来,不知可否找来坐坐?”   阎二娘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自然也是素喜班中的人了。”   阎二娘道:“赵大爷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赵一绝道:“还记得,她似乎是叫小素兰。”   阎二娘道:“小素兰?”   赵一绝道:“不错,不错,你这小玉兰、小香兰的一叫,也使我想起小素兰来,记得几年前,她还是一位清倌,时隔很久,只怕已破了身子。”他装作刚刚想起,随口探问,暗里却是极留心那阎二娘的神情。   只听阎二娘轻轻叹息一声,道:“赵大爷还记得小素兰,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赵一绝笑容一敛,道:“怎么来晚了一步?”   阎二娘道:“三个月前,小素兰被人赎身而去,离开了这里。”   赵一绝急急说道:“三个月前?”   阎二娘笑道:“看来赵大爷很惦记她,唉!你怎么会几年不来呢?”   赵一绝镇静一下心神,缓缓说道:“我不过想起来随口问问罢了。”   阎二娘道:“赵大爷四五年不见小素兰了吧?唉!丫头倒是愈来愈标致了,已算是我们素喜班中头号红牌姑娘了。”   赵一绝道:“那么,二娘怎么甘心让人为她赎身而去,那不是让人拔走了一棵摇钱树吗?”   阎二娘道:“人说婧子无情,这话还真说的不错,小素兰是我阎二娘一手把她养大捧红,但小丫头一红,立刻变了样,脾气大的骇人,钱没有替我赚回几个,客人倒替我开罪了不少。”   赵一绝道:“班子里有规矩,不听话的姑娘,总难免皮鞭加身之苦,难道那小素兰就不怕打吗?”   阎二娘道:“哎哟!我的赵大爷,姑娘红了,别说打了,骂上两句,她就要寻死赖活,闹的家神难安。”   赵一绝笑一笑,道:“这么说起来,那位小素兰是红的发紫了。”   阎二娘登时眉开眼笑地道:“说起来小素兰,这两年实是红透了半边天,就是脾气太坏了,花钱的大爷,到班子里找乐子,如碰上丫头不高兴,说不定当面就给人一顿排头,说起来,这也是一桩怪事,不少贵公子和大商巨贾,被她骂一个狗血喷头,竟还是笑嘻嘻的不发一句脾气。”   张岚听她尽扯些不相关的事,忍不住说道:“二娘,那位小素兰被什么人量珠聘走?”   阎二娘道:“一位很少来的贵公子,三个多月前吧!他来到素喜班,和小素兰一见钟情,在这里一住七天,以黄金三百两,替小素兰赎身。”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三百两黄金,这人的手笔不小啊!二娘不是又大大的捞了一票。”   阎二娘道:“如是小素兰脾气好一点,三百两黄金用不着她半年赚。”   张岚道:“那位贵公子在这素喜班住了七八天,二娘一定和他很熟识了。”   阎二娘道:“熟识倒是谈不到,因为,那位公子很怪,日夜都守在小素兰的房子里很少出来,偶尔出来,也很少和人说话,有一天遇到老身,竟也视若路人,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赵一绝道:“有这等事,二娘怎会让他娶走小素兰呢?”   阎二娘道:“如是不让她走,她今天要上吊,明天要吞金,想一想她如是真的死了,我到哪里去找回这三百两黄金?”语声一顿,接道:“赵大爷,你陪几位朋友坐坐,我去招呼一下,姑娘都该上妆接客了。”   张岚突然起身,横跨一步,拦住了阎二娘的守路,笑道:“二娘,在下还有事请教。”   阎二娘对那赵一绝十分畏惧,赵大爷的朋友,自然也不敢开罪,停下脚步笑道:“你大爷贵姓啊?”   张岚淡淡一笑,道:“鄙姓张。”   阎二娘道:“张爷有什么吩咐?”   张岚道:“据在下所知,小素兰还在京里,二娘可知她住在何处?”   阎二娘一理鬓边的散发,道:“哟!我说张大爷,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小素兰未从良,他是素喜班子里的姑娘,你大爷喜欢她,那是她的造化,如今他跟人从良,不论是做大作小,都已是良家妇女,就算她还在京里,我也没有法子找她陪你张大爷玩,张大爷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张岚心中暗道:“这老鸨母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只怕她还要放刁。”心中念转,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二娘只要能说出她住的地方,能不能玩到手,那是张大爷的手段,不用你二娘费心。”   阎二娘怔了一怔,笑道:“张大爷,这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霸占良家妇女,那是砍头的大罪。”   张岚冷笑一声,道:“那是张大爷的事,再说,赵大爷的朋友,纵然闹出事,也有赵大爷替我揽着。”   阎二娘道:“张大爷,你是说玩笑吗?”   张岚道:“大爷我很认真。”   阎二娘回头瞧瞧赵一绝,道:“赵大爷,你这位朋友是……”   赵一绝摸摸鼻梁骨,接道:“我这位朋友,就是脾气犟,二娘如若知晓那小素兰的住处,那就告诉他,出了事,自有我赵某人扛。”   阎二娘摇摇头,道:“说真的,赵大爷,我不知道。”   赵一绝于笑两声,道:“二娘,我不想在素喜班里闹事,但我赵某人请客,不能叫朋友们玩不开心,小素兰在你班子里做了几年,京里有什么亲戚好友,我不信你全不知道。”语声一顿,道:“再说,那小素兰总有一两个手帕至交,也许她们知道。”   阎二娘无可奈何他说道:“好吧!张大爷,我去给你问问。但张大爷怎知她还在京里?”   张岚道:“错不了,昨天还有人看到她,只要你二娘肯帮忙,定可问出下落。”一闪身,让开了去路。   阎二娘举步往前走,耳际中,却听到赵一绝哈哈大笑之声,道:“二娘,咱们是黑夜点灯,打铃听声,你要早去早来啊!”   只听阎二娘应道:“我阎二娘有几个胆子,敢打你赵大爷的马虎,问着问不着,就有回音。”   李闻天端起酒杯,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张岚大步行回坐位,端起酒杯,目光却转到赵一绝的身上,道:“赵兄,天已入夜,咱们时间越来越短了,希望你赵兄帮忙,成不成要早些弄个水落石出。”   赵一绝笑道:“张兄放心,兄弟是一定尽力。”   两个陪坐的姑娘,也知道赵大爷手眼通天,人多势大,很想找个机会巴结一下,但两人却一直听不懂人家谈的什么,呆呆的坐着按不上口。   张岚心头沉重形诸于色,干了一杯酒就坐下不再说话。   李闻天虽然很想把场面调理的轻松一下,但一时间,竟也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幸好是不多久阎二娘就去而复来,身边还带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的一身红,粉红罗裙,粉红衫,足下穿着一双粉红色缎面绣鞋,柳眉淡扫,薄施脂粉,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玉鼻樱唇,怎么看,也是个美人胎子,比起素喜班别的姑娘,似是鹤立鸡群。   赵一绝、李闻天,连同那心事重重的张岚,都不觉眼中一亮,六道眼光,一齐投注到那红蝴蝶似的少女身上。   阎二娘陪着笑说道:“赵大爷,这是第三代小素喜,也是我们素喜班子里的招牌,小素兰丫头去了之后,素喜班就靠这一块牌子顶着。这模样,小素兰可还得让她三分,不是我阎二娘夸口,北京城里,再想找一个小素喜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找,也得找上老斗天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她来了多久!怎么这样的美人儿,我都未听人说过。”   阎二娘道:“赵大爷你是事多人忙,我就是想找你,可也难得见了,不过,话可说话了回了头,小素喜到这里还不过两个月。”   张岚心中一动,道:“两个月?”   阎二娘道:“是的,两个月,你张大爷见过小素兰,比比看,小素兰能否及得?”   赵一绝举手一招,道:“姑娘,你过来,坐在张大爷身边聊聊。”   小素喜启唇一笑,露出一口又白又小的玉牙,姗姗走了过来,傍着张岚身侧坐下。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又转向阎二娘,道:“二娘,桥归桥,路归路,托你打听小素兰住处怎么样了?”   阎二娘笑道:“赵大爷吩咐,我怎敢不办,我已派了两个人,去查那丫头的地方。”   赵一绝道:“这等事,不敢有劳你二娘,只要你说出地名,我自会派人去找。”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张大爷,你真是情有独钟,不知小素兰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见一面竟使张大爷你如痴如狂,别忘了我还在你身边坐着,快坐下陪我喝杯酒,找到了小素兰,我再让位不迟。”   面对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张岚心里再急也发不出脾气,只好忍住心中的焦虑,说道:   “对!在下应该陪姑娘喝一杯。”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小素兰似是有着很好的酒量。自斟了一杯酒;说道:“张爷抬爱,小女子也该奉陪一杯。”轻启樱唇一饮而尽。   赵一绝挥挥手,道:“二娘,班子里正忙的时候,你不用招呼我们了,不过,一有小素兰的下落,二娘要尽快来告诉我们。”   阎二娘:“这个老身知道。”   这位久历风尘的半老徐娘,凭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已经瞧出来情形的不对,这些人不像是来此找乐子的嫖客,口里应着话,人却转身而去。   小素喜扬一扬柳眉儿,笑道:“二娘爱财,为了钱,不知坑害了多少小姑娘,她也许有罪,但她却是个很可怜的人。”   赵一绝笑道:“可怜?她吃的是鸡鸭鱼肉,穿的是绫罗绸缎,那一点可怜了?”   小素喜道:“嗯!赵大爷遇的她很可怜。”   赵一绝道:“姑娘言重了,这是从何说起呢?”   小素喜嫣然一笑,道:“我们的二娘,似是对你赵大爷十分敬畏,当着你面时,打起了精神,还有说有笑,背着你却吓的直打哆嗦,若不是你赵大爷逼的她无路可走,她怎会含着眼泪跪在地上求我。”   赵一绝怔一怔,道:“求你?”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不错,你赵大爷可是觉着有些惊讶?”   赵一绝道:“京城里大大小小数十个班子,赵大爷全去过,却从未听过老鸨跪着求姑娘的事,你小素喜大慨是红的还胜小素兰一筹了。”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你赵大爷在地面上脸大手大,门下人多,武功了得,跺跺脚城门摇晃,一个班子里的老板娘,哪里能禁得住你赵大爷吓唬。”   赵一绝未料到一个小姑娘,竟有着这等见识,听得怔一怔,笑道:“好一个利口姑娘,你对赵大爷的事,似乎是很清楚。”   素喜道:“赵大爷的名头大,北京城里有谁不知道你赵大爷。”   这姑娘利口如刀,不但听得赵一绝直瞪眼睛,连张岚和李闻天也听得怦然心动,不自觉又仔细的打量她几眼,只见她秀眉星目,脸蛋儿白里透红,美而不妖,有一股灵秀之气,怎么看也不像路柳踏花的接客姑娘。   三个人,都是博闻识人,历练有素的人物,眼睛里揉不进一颗砂子,打量罢小素喜,心里头,都有着一种感觉,小素喜不是风尘中人。   六道眼光盯着她,直看的小素喜竟有点面泛羞意,垂下粉颈儿,娇声贺道:“瞧什么?   人家脸上又没有花。”   赵一绝对张岚打了一个眼色,道:“姑娘,你把我赵大爷臭了半天,正经话还未谈一句。”   小素喜道:“赵大爷你说说,什么算正经话?”   赵一绝道:“你姑娘出身来历。”   小素喜捏捏辫梢儿,笑道:“赵大爷,沦落风尘断肠花,还有什么身世好谈,我说了你也不信,咱们还是谈些风月好。”   赵一绝笑道:“赵大爷谈风月可是谈不出好听的话,赵大爷说错了,你可是不能生气。”   小素喜道:“生气!就赁我一个小窑姐儿,敢生你赵大爷的气?”   赵一绝道:“那敢情好,我是粗人说粗活,赵大爷我想住你一宿,不知要多少银子?”   小素喜听得一呆,瞬动了两下眼睛,立时又恢复了镇静之色,笑道:“赵大爷,你说笑了,我是张大爷叫的姑娘,再说,我在喜素班和别的姐妹们有些不同。”   赵一绝道:“敢情你和赵大爷初见小素兰时一般模样,还是一位清倌不成?”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如说我小素喜清清白白,诸位也许不相信,不过,我进入素喜班,做的自愿生意,高兴了我可以来捧茶送酒,如是我不高兴,也可以歇工几天不来,如若我是阎二娘买来的姑娘,她也用不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上这来。”   赵一绝笑一笑,道:“难得啊!你小小年纪,能够向善其事,可真是有些不容易。”   小素喜笑道:“我说归说,信不信要看你赵大爷,反正这地方讲究的是花言巧语,杀人偿命,骗死人却不犯罪。”她能说会道,措词犀利,赵一绝被她几段话,说的想不出回答之言。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好厉害的口齿,不过,姑娘这一次只怕是瞧惜了人,惹的赵大爷火起来,给你个霸王硬上弓,不知你姑娘要如何应付?”   小素喜笑道:“赵大爷是地面上的头号人物,总不会和一个小窑姐闹的面红耳赤,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诸位都是体面人。”   张岚一听便觉情形不对,一个班子里的姑娘,竟把京城里头号土混儿不放在眼中,细看她神态镇静,行若无事,单单这份胆气,就不是常人所有。心里念转,口里却忍不住说道:   “姑娘这一回大概是看走了眼,咱们如是讲体面,也不会跑来逛窖子了。”   赵一绝挥挥手,要身边两个姑娘退出去,整个房间,只留下了小素喜一个人,才重重咳了两声,笑道:“我做过不少犯法的事,添一件,也不算多。”   小素喜伸出纤纤玉手,端起酒杯儿,笑道:“赵大爷,酒壮色胆,来,我敬办一杯。”   赵一绝拿起面前的酒杯,道:“姑娘貌倾众生,如想洁身自爱,就不该到这等地方来。”突然一翻五指,弹回手中酒杯,五指反扣,一把抓住了小素喜的右手腕脉。   小素喜一颦柳眉儿,娇声说道:“赵大爷,轻一点,再用力就要捏碎我的腕骨了。”   赵一绝双目神光炯炯,凝注在小素喜脸上查看,同时蓄劲五指,只要一发觉对方有反击之力,就扣紧她的脉穴,但觉对方腕上肌肤,娇嫩滑腻,柔若无骨,却是全无内力反击,当下冷笑一声,道:“姑娘,你是真人不露相啊!但赵大爷不容人在我眼里揉砂子。”暗中加了一成劲力。   小素喜粉脸通红,泛现出痛苦之色,柔声说道:“赵大爷,快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小素喜已经是沦落在风尘中人,就算我心比天高,但却命比纸薄,赵大爷你如一定要贱妾荐身枕席,也该好好商量啊!”   她唱做俱佳,举动言词,无不配合的天衣无缝,任是赵一绝见多识广,心里也拿不稳是怎么回事,缓缓放开了手,道:“小姑娘,我赵某阅人多矣,怎么看,你也不但是风尘中人,咱们打开天府说亮话,你混迹于此,必有作用,小素兰现在何处,希望实话实说,我赵某先说实话,这位张爷是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快,今夜里到此外,为办一件大案子,光棍不挡财路,你姑娘如是肯帮忙,尽管开价过来,咱们也用不着再作伪演戏了。”   小素喜似乎是余痛犹存,摇摇右手腕,长长吁口气,道:“赵大爷想和我谈生意?”   李闻天接道:“不错,和气生财,好聚好散,你姑娘开个价吧!”   小素喜脸上笑容哭敛,粉脸上如罩上一层寒霜,沉吟了一阵,道:“我想先问诸位一句话。”   张岚道:“好!姑娘请说,咱们是知无不言。”   小素喜道:“什么人指点诸位到此,不是贱妾口气托大,凭三位的才智,决想不到找上素喜班来。”   赵一绝道:“关帝庙边的高半仙,一卦把我们卜到了素喜班。”   小素喜道:“哼!狗不改吃屎,果然又是他从中捣乱。”   三个人听得全都一怔,互相望了一眼,赵一绝才开口说道:“姑娘认识高半仙?”   小素喜道:“北京城藏龙卧虎,高半仙也算不得什么,咱们不用谈他了。”   张岚道:“姑娘似乎是早已知晓我等来意了。”   小素喜道:“那只为你们遇着阎二娘,指名要找小素兰,我就是再笨一些也该知道你们是何许人物。”   张岚道:“在下的时间不多,请姑娘早指点我们一条明路,”   小素喜又恢复轻松神态,笑一笑,道:“张大爷,咱们是在谈生意,谈的好,银货两清;谈不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欢迎诸位再到素喜班来打茶围。”   三个人都听得啼笑皆非,八臂神猿张岚,更是心头火发,但想一想兹事体大,强忍心中怒火,未发作出来。   赵一绝摇摇手,笑道:“这位是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我们三个的身份,都抖了出来,你姑娘能不能报个真实姓名?”   小素喜道:“自然是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还是先谈生意要紧。”   赵一绝道:“姑娘做的独门生意,我们没办法掂斤计两,你只管开口,要多少银子成交。”   小素喜摇摇头,道:“做成了这票生意,大概我已无法在京畿停留,就算你们给我一座金山,我也没法背着它赶路。”   张岚道:“那你姑娘要什么?”   小素喜目光盯注在赵一绝的脸上,笑道:“这要赵大爷割爱才成。”   赵一绝愣一愣,道:“什么?”   小素喜道:“赵大爷收藏有一块墨玉。”   赵一绝如被人突然在前胸打了一拳般,心头一跳,道:“不错,有那么一块玉,姑娘想要?”   小素喜道:“不够,不够。”   赵一绝道:“那你还要什么?”   小素喜道:“赵大爷还收藏了一面古铜镜子,镜子后面,雕刻一龙一凤,栩栩如生。”   赵一绝暗里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这丫头怎知我收存有这两样物件,右手直抓头皮,道:“姑娘对我赵某人的家当很清楚。”   小素喜笑一笑,道:“不知道贱妾说对了没有?”   赵一绝道:“也不错,赵某确然收藏有那么一面铜镜。”   小素喜道:“行啦!赵大爷如若肯交出墨玉、铜镜,咱们的生意就算做成了。”   张岚急急说道:“赵兄,找人要紧,赵兄的墨玉、铜镜,日后小弟都负责赔偿。”   赵一绝苦笑一下,道:“我明白,不过,得先说清楚。”   目光转到小素喜的脸上,接道:“赵某人交出了墨玉、铜镜,但不知你姑娘换给我们什么?”   小素喜笑一笑,道:“新科状元的下落。”   张岚道:“那新科状元现在何处?”   小素喜笑道:“我不能说,一说了,赵大爷怎愿交出墨玉、铜镜?”   赵一绝道:“姑娘,咱们的交易不公平。”   小素喜道:“哪里不对了?”   赵一绝道:“赵某人告诉你,我确然藏了一块墨王、一面铜镜,那铜镜之后,确然雕刻了一龙一凤,我赵某人收存这墨玉、铜镜,已有了不少年代,不知道你姑娘怎会知晓?”他似是自知话离了题,急急接道:“不管你怎么知道这桩隐秘,也不管这两种东西如何珍贵,我既然答应了,一定会给你,赵某在江湖上混,讲究的是义气,为了朋左,倾家荡产,在所不借,不过,要把东西交出来,你只告诉我们新科状元的下落何在,我们难免太吃亏了。”   小素喜道:“你的意思呢?”   赵一绝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你交出新科状元,我交出墨玉、铜镜,那才是公平交易。”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赵大爷似乎是有了误会,觉着那新科状元失踪一事和我有关。”   赵一绝道:“不论那新科状元是否和你有关,但咱们做主意必求公允,在下提出的不算过份吧!”   小素喜笑一笑,道:“赵大爷,办不到,我只能告诉你那新科状元现在何处,能不能救出来,那要靠你们的本领。”   八手神猿张岚一听说有了新科状元,恨不能立时间知晓他在何处,急急接道:“姑娘,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需在五更前救出人来。”   小素喜道:“我知道,张大爷,明天就是钦赐御宴的日子,新科状元要挂红游衔,不过,这件事和我无关,我已经开出了价,生意成不成要看你们了。”   张岚道:“在下愿意作保,找到了新科状元,赵兄定会把墨玉、铜镜交给你姑娘。”   小素喜道:“可惜我不能相信你。”   张岚道:“张某人向来言出必行。”   小素喜摇摇头,接道:“江湖上素多诡诈,公门中人,更是不能相信,贱妾是不见兔子不撤鹰,张大人,你不用多费唇舌。”   张岚脸色一变,道:“姑娘,得撤手时且撒手,不要逼人过甚。”   小素喜伸出玉手,挽起酒壶,笑道:“张大爷,贱妾是班子里的小窑姐,生意论不成,咱们且谈风月,我敬你大人一杯。”玉腕舒展,轻轻在张皮面前酒杯中斟满了酒。   张岚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向小素喜玉腕之上抓去,这一次小素喜似乎有了准备,玉腕一转,迎向张岚五指,张岚去势劲急,收手不住,但闻波的一声,一把锡壶,被张岚五指抓中,壶扁酒溢洒了一桌。   小素喜松开锡壶,玉腕疾缩,笑一笑,道:“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找不到新科状元,大人要如何向贵上交代?”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姑娘终于漏了底啦。”口中说话,人却一按桌面,疾如鹰隼的翻过桌面,拦在门口。   张岚也霍然起身,弃去手中锡壶,缓步向小素喜逼了过去。   李闻天双手用力一托,生生把一张木桌和满桌酒肴托了起来,放在身后壁角处。   刹那间、形势大变,三个人分占了三个方位,把小素喜围在中间。   小素喜仍然端坐在木椅上,好整以暇的,从衣襟处拉出来一条粉红绢帕,笑道:“那高半仙要你们到这里来,难道没有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吗?”   张岚人已逼近到小素喜身前两尺所在,停下脚步,道:“姑娘,赵兄答应了墨玉、铜镜、张某人担保他不会赖帐,姑娘先请带我们找到了新科状元,不管事情是否牵扯到你姑娘,张某人保你平安离京,如是姑娘不帮忙,说不得咱们只好勉强了。”   小素喜举手理一理鬓边散发,笑道:“张大人,不要唬我,恕我说一句放肆的话,如是我小素喜没有一点道行,也不敢匹马单枪来这里见你张大人。”   赵一绝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有备而来了?”   小素喜笑一笑,道:“咽!就算我是有备而来吧!但这些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事,要紧的是那位新科状元,如若你能在天亮之前,救他出来,对三位有百利无一害,我如是你赵一绝……”   赵一绝接道:“怎么样?”   小索喜道:“早些派人取来了墨玉、铜镜,咱们的交易已经谈成,用不着这诈多费唇舌了。”   张岚逼近了一步,伸手之间,可及小素喜全身大穴要害,但他目睹小素喜那等神色自若的沉着,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一个十几岁的窑子姑娘,面对着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和京里的土混头儿,竟是若无其事一般,如非身怀绝技的人物,焉能如此。”心中念头一转,忍下怒火,冷冷说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知何以竟甘混迹于风尘之中。”   小素喜嫣然一笑,道:“咱们无暇谈论别的事,还是交易要紧。”   这时,李闻天、赵一绝都觉看情形有些不对,小素喜如此镇静,似乎是早已胸有成竹。   赵一绝干咳了两声,道:“阎二娘这老鸨母胆子不小,竟敢把我赵某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你姑娘离此之后,我会找他慢慢的算帐。”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阎二娘是一位很可怜的女人,开这家素喜班,逢人先带三分笑,赚银子赚的够辛苦,素喜班这点生意比不上你赵大爷一号小赌场,说害人,阎二娘比起你赵大爷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阎二娘如论罪该死,你赵一绝该当何罪?”   赵一绝不怒反笑,仰脸打个哈哈,道:“骂的好哇!赵某人有生之年未听人这么痛快的骂过我。”目光一掠张岚和李闻天,接道:“两位跟小素喜姑娘谈谈,兄弟回去取墨玉、铜镜。”也不待两人答话,一跃出室而去。   赵一绝的举动,大出了两人意料之外,想不到那赵一绝,竟甘忍下这小素喜一顿大骂,张岚皱皱眉头,未多说话,缓步行到门口,若有意若无意的拦住了小素喜的去路。   李闻天却一拱手,道:“赵兄已去取墨玉、铜镜,李某人想借此机会,请教姑娘几件事。”   小素喜道:“你可尽量的问,但我未必会回答你。”   李闻天笑一笑,道:“姑娘已经露了底,大约已不会再在京城里混下去,不知可否把真实姓名身份见告?”   小素喜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恕难应命,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用不着我自己说了。”   李闻天碰了一个软钉子,淡然一笑,道:“姑娘混入素喜班中,就是为了赵一绝收藏的墨玉、铜镜吗?”这句话问中要害,张岚亦暗中凝神倾听,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连头也未转一下。   小素喜嗯了一声,道:“我到京城里来,确是为赵一绝收存的墨玉、铜镜,但混入素喜班,却和赵一绝的铜镜、墨玉无关,李总镖头如是觉着是我布下了引你们到此的陷阱,那就错了。”   李闻天道:“照姑娘的说法,咱们的会面,是一桩巧合了。”   小素喜道:“自然不算巧合,诸位如不是找高半仙卜了一卦,谅你们也找不到这地方来。”   李闻天道:“这地方,我们昨夜里已经来过,只不过没有见到你姑娘罢了。”语声顿住,良久之后,仍不闻那小素喜回答之言,才轻轻咳了一声,又道:“如是在下没有猜错,姑娘混入这素喜班的用心,是在监视那位小素兰了。”   小素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望望李闻天,道:“怀安镖局的总镖头,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闻天心中早有打算,尽量的引诱那小素喜开口,她多说一句话,就可能多泄漏出一点隐秘,当下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姑娘对京里的人物、形势,似是已经摸的很清楚了。”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李大爷,够了,赵一绝轻功不弱,很快就要回来,李大爷最好趁这点时间,养养精神,说不定,等一会,你们还要有一场厮杀。”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李闻天。   李闻天暗自忖道:“这丫头好紧的口风。”一面用心思索,北六省绿林道上,有什么年轻的少女高人。   室中突然间静了下来,片刻之后,赵一绝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红漆木盒,行入室中,放于木桌之上,道:“姑娘要的东西,赵某人取来了。”   小素喜缓缓站起身子,行近木桌,伸手去揭盒盖,却被赵一绝一手按住,道:“姑娘带我们去找那新科状元。”   这时,八臂神猿张岚,也行近木桌,和李闻天分站两个方位,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不论怎么移动,都对那小素喜形成包围之势。   小素喜盈盈一笑,道:“赵大爷,我要先看看盒中的东西。”   赵一绝道:“那容易。”左手拿起木盒,退了两步,右手打开盒盖,接道:“姑娘过目。”   张岚、李闻天、小素喜,六道目光,全都投入木盒之中,只见盒中放着一块墨黑的方石和一面铜镜,铜镜上锈痕斑斑,显然年代已久,以张岚和李闻天的阅历,竟然瞧不出那墨玉和铜镜有什么特异之处,回目望去,只见小素喜两道目光,一直投注在那铜镜、墨玉之上,良久之后,才颔首说道:“不错,赵大爷未耍花招。”   赵一绝合上盒盖,道:“姑娘看够了吗?”   小素喜略一怔神,又恢复原先的镇静,笑道:“把墨玉、铜镜交给我,我带你们去找人。”   赵一绝嗯了一声,笑道:“东西在这里,不过,找不到新科状元之前,赵某人不会交给你。”   小素喜略一沉吟,道:“好!咱们走吧!”走字出口,人已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李闻天、张岚等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紧追在小素喜身后而行。   小素喜对素喜班十分熟悉、穿堂过院,由后门行去,后门外是一条巷子,矮屋茅舍,都是贩夫走卒的住处。   李闻天突然想起了独目金刚刁佩还留在肃喜班中,急急说道:“姑娘止步。”   小素喜回过身子,道:“李总镖头,可是想起了刁佩?”   张岚微微一怔,道:“姑娘知道的可真不少!”   小素喜答非所问他说道:“不用找他了,他已经离开了素喜班。”   李闻天道:“姑娘一直和我们守在一起,又怎知那刁佩离开了这地方?”   小素喜冷冷说道:“他如未离开素喜班,早就会找你们去了。”   张岚等三人觉着她说的话十分有理,但却想不明白原因何在。   赵一绝道:“他可是受了暗算?”   小素喜道:“他作恶多端,杀人越货,就算是死了也是该受的报应。”   赵一绝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们这座勾栏院,倒真的成了藏龙卧虎的地方。”   李闻天接道:“刁兄虽然闭门不和武林同道来往,但就兄弟所见,他一身武功并未放下,就算是武林一流高手,对付他也要费番手脚,咱们怎的竟未听闻一点响声?”   小素喜一颦柳眉儿道:“人家不会把他引诱出素喜班吗?”   张岚嗯了一声,突然一探右手,五指箕张,扣向小素喜的右腕脉门。   他素八臂神猿之称,擒拿手乃是他得意之学,这一招突然发难,更是快如闪电,极难防备。   哪知小素喜右腕一挫,腿未屈膝,脚未抬步,陡的向后退开了三尺,淡淡一笑,说道:   “张大人,我劝你留些劲头,等会儿再用吧!”   张岚一把未抓住对方,心头惊然一惊,想那小素喜,必然要回手反击,立时全神戒备哪知小素喜竟然是一笑置之。   小素喜这一闪之势,李闻天、赵一绝,都已瞧出苗头,这位混迹风尘的少女确是一位身负绝技的人物,适才张岚那出手一抓,在相同的情形下,两人就电知无能避开,但那小素喜却能在间不容发中从容避过。   赵一绝生恐张岚恼羞成怒,用事情闹僵,急急接道:“张兄,夜长梦多,咱们先找新科状元要紧。”   张岚尴尬一笑,道:“姑娘好快速的身法。”   小素喜道:“不敢当你张大人的夸奖。”举步向前行去。   此刻,张岚等三人,都已了然情势非比寻常,暗中提气戒备紧追身后。 第 三 回 夜探王府     藉夜色的掩护,四人的行速甚快,小素喜似是早有成竹,走的尽都是僻街静巷,行约有一顿饭工夫左右,在一处高大的围墙外面停下。   小素喜伸手指指那高大的围墙,低声道:“到了,那新科状元,就在这座宅院中藏匿。”   张岚抬头打量那高大的围墙一眼,不禁心头一震,这虽是后园的围墙,但张岚也瞧出了这是平辽王的宅院,呆了半响,道:“姑娘你可是在说笑话吗?”   小素喜道:“我说的千真万确,谁和你说笑话了。”   张岚脸色一沉,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素喜道:“平辽王府的后花园。”   张岚怔了一怔,道:“平辽王难道会和新科状元的失踪案有关?”   小素喜道:“那不关我的事了,我不愿多管,但那失踪的新科状元在里面,不会有错。”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邪气,邪气,平辽王把新科状元弄到王府里,用心何在呢?”   小素喜一伸手,道:“赵大爷,本来吧!我要走了。”   赵一绝双手抱着木盒,道:“姑娘不用慌,在下既然拿来了,自有割爱之心,不过,咱们说好的是,找到了新科状元……”   小素喜接道:“你可是不信我的话?”   赵一绝道:“赵某人不是不信,而是无法相信。”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敢进去,是吗?”   赵一绝道:“故不敢进去,那要看张大人。不过,在未见到新科状元之前,赵某人不能交出东西。”   小素喜淡淡一笑,道:“咱们谈好的是,我告诉你们新科状元的下落,你交出墨玉、铜镜,对是不对?”   赵一绝道:“赵某人答应姑娘是见人交物,人货两讫。”   小素喜脸色一变,道:“你可是存心想赖?”   赵一绝道:“赵某人混了半辈子江湖一向是言出必践,若是存心想赖,我也不会抱着东西来了。”   李闻天拱拱手,道:“姑娘没有错。”   小素喜接道:“那是赵一绝错了,就该交东西给我。”   李闻天笑道:“赵兄也没有错。”   小素喜道:“你这两句话,不是白说了吗?”   李闻天道:“错的是事前没有讲明白,平辽王府中窝藏了失踪的新科状元,不但张大人和赵兄没有想到,就是区区在下,也觉着事情难信,但在下也相信姑娘决不会无的放矢。”   小素喜道:“李总镖头的意思呢?”   李闻天道:“咱们也不敢劳驾你姑娘帮忙,但总要见过新科状元之面才成。”   小素喜沉吟了一阵,道:“你们不敢进去,如何能瞧到他?”   赵一绝道:“姑娘敢进去吗?”   小素喜听赵一绝说她不敢进平辽大府,不由笑道:“你也不用激我,进去就进去,我有什么不敢。”一提气,身子突然飞起,停身在高逾丈二的围墙之上,她终是年纪幼小,口中说着不受人激,但人却有了行动。   赵一绝低声说道:“张兄,咱们进去瞧瞧吧!”   张岚摇头,道:“平辽王府,岂能随便进出,一旦出了事,不但兄弟我这总捕快担待不起,就是敝上提督大人,也一样担待不下来。   赵一绝道:“如是那位新科状元,确实隐身在王府中呢?”   张岚道:“唉!就算要进去,兄弟也得先向敝上说明一下,请其定夺。”   小素喜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由围墙上飘落实地,道:“诸位既是不敢进去,我也不能多等,咱们两便罢!”   赵一绝道:“这么办罢!在下先把墨玉交给姑娘……”   小素道:“铜镜呢?”   赵一绝道,“等我们见到那新科状元之后,再给姑娘铜镜。”   小素喜道:“你们怕平辽王的官大,不敢进入王府找人,错不在我。”   赵一绝接道:“我们并无责怪姑娘之意,只是事情变化的太离谱了,张大人一时无法拿定主意。”   小素喜道:“这与我无关,我只要东西。”   赵一步道:“形势如此,姑娘也只好多等一下了。”   小素喜脸上的笑容,突然敛失,冷冷他说道:“如若是我不肯等下去呢?”   赵一绝道:“这个嘛,倒叫我老赵为难了。”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虽导女流之辈,但我很讲理,如是你赵大爷不愿讲理,那是逼我动手了。”   赵一绝道:“动手打架,唬不了人,不过,我不愿节外生枝,姑娘你带我们只到平辽王王府外面,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见过那新科状元,怎知他一定在此?”   小素喜道:“我说他人在王府,你们不敢去看,那要我如何证明?”   李闻天道:“如是我敢进去呢?”   小素喜道:“我带你们去找。”   李闻天道:“就此一言为定,我们一看见新科状元,就给姑娘墨玉、铜镜,能不能救出来,那是我们的事了,和你姑娘无关。”   小素喜话出口,人就有些后悔,但已被李闻天用话套住,只好说道:“好吧!我带你去找。”   李闻天回过身低声对张岚说道:“张兄,目下似乎乎只有这一个办法,平辽王虽是官高爵大,但那状元御笔亲点,怎么说,平辽王也不该把他藏入府中。咱们如是真的找到了新科状元,张兄似乎也不必畏惧平辽王的势焰。”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如是找不到那新科状元呢?”   李闻天道:“找不到咱们悄然退出王府。”   张岚道:“王府中甚多护院巡更,只怕会发觉我们行踪。”   李闻天道:“咱们蒙面而入,小心一些,不要伤人就是。”   张岚长长吁一口气,道:“素喜姑娘,如是此去找不到新科状元,咱们私人王府,其罪可不轻啊,姑娘准备如何?”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找不到新科状元,我就不要那墨玉、铜镜。”   张岚道:“太便宜了。”   小素喜道:“那你要准备如何?”   张岚道:“找不到新科状元,姑娘你就别再想离开这里,私入王府的罪名,姑娘也要担当一份。”   小素喜淡然一笑,道:“好吧!到时间再说。”   张岚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包在脸上,赵一绝、李闻天,同时也取出绢帕,包在脸上。   张岚回顾了小素喜一眼,道:“姑娘最好也设法掩去庐山真面目。”   小素喜拉下胸前一条粉红色的汗巾,包在脸上,道:“你们最好别让王府中的护院抓住了。”   赵一绝收好了墨玉、铜镜,道:“姑娘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小素喜不再答话,飞身跃上围墙,她一身粉红色的衣着,虽然在夜暗之中,看上去也特别刺眼。   李闻天、赵一绝各自一提真气飞,上围墙,张岚犹豫了一阵,才飞身而上,凝目望去,只见那围墙下面,是一座广大的花园,夜色里,隐隐可见假山荷池。   小素喜一抬腿飘落实地,赵一绝,李闻天,紧随着跃下围墙,夜风中飘过来一阵浓郁的花香。   赵一绝回头望去,只见张岚站在墙头上出神,心中暗自好笑,忖道: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快,平日里是何等的威风煞气,想不到一进平辽王府,竟但是进了猫窝的小耗子,所有的威风煞气,全然消耗尽了。   张岚站在围墙上犹豫了良久,才飘身落着实地。   小素喜冷呼一声,道:“你这样磨时间,可是要违约?”   赵一绝笑道:“好姑娘,忍耐一些,墨玉、铜镜还在赵某人的手中。”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在你的手中又怎么样?我可以动手抢。”   赵一绝心想她年纪不大,心机再深,在涵养上总归要差些,加新科状元还未找到,我们先在平辽王府中打了起来,那可是一桩大遗憾事,心念一转,低声说道:“墨玉、铜镜,已是姑娘之物,只要一找到新科状元,在下就交出东西。”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我不过是要守情约罢了,并非是无法抢得你手中之物。”   赵一绝听得心头动火,暗道:好狂的丫头,你这点年纪,就算你一出娘胎就练武功,又能练得多大火候。他为人阴沉,虽在气怒之中,但仍然忍下了心中的怒火,沙沙一笑,道:   “见了人在下就交东西,姑娘用不着费事去抢啊!”   小素喜被拿话一套,只好说道:“你们跟着我来。”举步存越花丛而过。   赵一绝看她的行动,似是对这里的形势十分熟悉一般,不禁心头一动,暗道:平辽王府,门禁森严,小素喜这丫头行来却似轻车熟路,决不是第一次来。这么看来,平辽王府中果然有点奇怪了。   突然,小素喜娇躯一探,隐入花丛之中,右手一挥,示意赵一绝等也隐藏起来,这三人都是久历江湖的人物,进得王府,个个都运气戒备,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小素喜忽然伏下身子,三人已自警觉,不待小素喜的手势,也已隐入花丛,三人也不过刚刚藏好,耳际间已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   赵一绝抬头望去,只见四人隐身处八尺以外,是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   两个身着蓝衣,怀抱雁翎刀的大汉,一前一后的行了过来。   这是王府的巡逻。   直待两人的步履之声消失不闻,小素喜才站起身子,穿过花园,飞身跃上一座屋面。身法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声息。   张岚三人同时提气长身,飞上屋面,只见小素喜正伏在屋脊上,向下瞧着。   这时,已经是二更过后的时分,偌大王府宅院,都己没熄灯就寝,只有五丈外,一个跨院里诱出灯光。   小素喜看了一阵道:“就在那里了,咱们过去瞧瞧吧!”   赵一绝道:“在哪里?”   小素喜指着那灯光诱出之外,道:“那一座跨院,是这座王府主人的书院,现在是新科状元藏身之外。”   赵一绝道:“姑娘对这平辽王府很熟悉呀!”   小素喜道:“不敢当,略知一二罢了。”   赵一绝道:“希望姑娘猜的不错,咱们能够及时找到那新科状元,在下亦可把铜镜、墨玉,交给姑娘。”   小素喜道:“但愿你是真心之言。”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老实说,铜镜、墨玉,在下虽然保存了很久,但确不知它有何大用,姑娘这般重视这两件东西,在下相信,这两件东西都是非常之物。”   小素喜沉吟了片刻,道:“咱们不谈那铜镜、墨玉的事,找人要紧。”   赵一绝暗暗付道:这丫头好紧的口风。   只听小素喜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救走那新科状元,因为平辽王的官太大了,你们招惹不起,说完,身形飞跃而起,落在另一座屋面上。   张岚估计她这一跃之势,足足有两丈多远,而且身法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声息,心中暗暗惊道:这丫头的轻功,如此高明,决非江湖上的无名之辈,竟混在风尘之中,不知是什么来路,但见小素喜举手招动,赵一绝、李闻天双双飞跃而过,张岚暗中观察,发觉这轻身工夫,李闻天似乎是比那赵一绝略逊一筹,但两人比起那小素喜来,又似是有了一段距离,心中暗中掂算三人的斤两,人却也随着飞落在丈余之外的屋面上。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低声说道:“张爷,事情有些奇怪。”   张岚道:“奇怪什么?”   赵一绝道:“平辽王府中,似乎是戒备的太松懈了……”   小素喜突然一指按在唇上,示意禁声,赵一绝及时而住,凝目望去,只见那书院中一扇房门,突然大开,一个手执灯笼的青衣人,走在前面,身后紧随着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步履缓慢,但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灯光下张岚看出那紫袍人正是平辽王,不禁心头大震。   赵一绝低声问道:“姑娘认识那穿紫袍的老者吗?”   小素喜道:“他就是平辽玉,你赵大爷在京城里混了几十年,怎么连平辽王也不认识?”   赵一绝笑道:“人家是王爷身份,我赵一绝不过是在江湖上混混的人,彼此身份悬殊,自然是不认识了,姑娘能一眼认出了平辽王,这使得在下十分讶异。”   小素喜道:“有什么好讶异的,我见过他,再见他时自然就记得了。”   赵一绝道:“那是说,姑娘在今夜之前,已经到过平辽王府?”   小素喜道:“你赵大爷问的很奇怪,我如若没有来过平辽玉府,怎能信口开河的带你们来这里找那新科状元。”两人接耳低谈,声晋极微,假那手提灯笼的青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四顾。   赵一绝等几人:都是老江湖,青衣人停下脚步,已自警觉,急急伏在屋面上,闭住了呼吸,那青衣人四下瞧了一阵,又向前行去,穿过了一个圆门不见。   小素喜一挺身,花蝴蝶似的由屋面上飘落到跨院里。   赵一绝一提气,轻飘飘的落在小素喜的身倒,道:“姑娘,那个打灯笼的青衣人,似乎是个会家子。”   小素喜冷冷说道:“是不是会家子,你自己不会看吗?怎么事事都要问我一个女孩子。”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姑娘似乎是火气很大。”   小素喜却似是未曾听闻一样,抬头瞧了天色,突然飞身而起,姓身法奇块,起落之间,已经到了正房的门外。   这座书院,是三合头的房子,两面厢房,环成一座天井,院中红砖铺地,摆满了盆花,夜色中花气阵阵,幽香袭人,两厢中未燃灯火,门窗紧闭,只有正房中选出了灯光,虚掩房门。   小素喜不但身法快速灵巧,而且看上去,似是颇有江湖经验,在手抓住了门环,右手轻轻推开房门探首向里面瞧了一眼,举手对赵一绝一招。   赵一绝轻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什么事?”   小素喜低声说道:“新科状元就坐在那里,可以把铜镜、墨玉给我了。”   赵一绝探首向房里望了一眼,果然瞧到一个二十三四的青衣人端坐在木案前面,案上烧火融融,正在阅读一本羊皮封套的旧书。   这时,张岚和李闻天都缓缓步行了过来,探首向房里窥看。   那青衣人似是看的十分入神,丝毫不知晓室外有人张望。   赵一绝道:“张兄,你认识新科状元吗?”   张岚摇摇头,道:“没有见过,但这人看起来,颇有状元气度,年纪也正相当。”   李闻天道:“张兄该进去问问他。”   赵一绝伸手从怀中取出墨玉、铜镜,道:“张大人问过之后,在下就立刻交出铜镜、墨玉。”   小素喜颦颦柳眉儿,脸上泛现出不悦之色,但她却强自忍下去,未发作出来。   张岚沉吟了一阵,闪身而入,他步履轻巧,直走到那青衣人的身后,那青衣人仍未警觉。   张岚绕过木案,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可是这一科的新科状元?”   那青衣人脸上闪掠一抹惊讶之色,但不过一瞬之间,重又恢复了镇静,目光转到张岚的身上,缓缓说道:“阁下是何许人?”   张岚目光何等敏锐,眼珠儿转一转,已瞧出那羊皮封套的旧书上果然是一种很怪的文字,只觉那文字曲曲转转,长短不齐,像是图画一般,心中暗道: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天竺文了,口里却应道:“在下乃京畿总捕张岚,奉命寻找这一科新状元的,行落。”   青衣人摇摇头,接道:“你找错人了,在下不是。”   张岚笑接道:“大人,在下自信还有一点眼力,怎么看,你都很像走失的新科状元,你如是不愿做官,那就别来京应试,俗语说官身不由已,既然你考上了状元,题名金榜,那就由不得你。天亮后,就是皇赐御宴,挂红游街的大日子,你老兄躲在这里逍遥自在,却不知急煞了吏部的官吏,和提督府的捕快,在下身为京畿的总捕快,找你老兄的重责大任,自然落在我的肩上,现在,天色不过三更,一切都还来得及,咱们该走了。”他口气之中,软里带硬,而且很详细的亮出了身份。   青衣人道:“平辽王的官威,比你京畿提督府如何?”   张岚淡淡一笑,道:“平辽王位极人臣,但他也不能犯法,我张某人只要有真凭实据,就算龙子龙孙,我也一样办他。你老兄是御茶半点的状元,钦赐圣宴,披红插花,这是国家的典制,平辽王的官位、实在很大,但他也大不过国家的王法。事情如能顺利办成,在下也不能冒犯到平辽王,你兄跟着我回到吏部宾园,这件事就算了结,平辽王还是平辽王,你老兄还是是新科状元,在下还是提督府的总捕快。这是一好三好的办法,状元爷还请三思。”   青衣人脸上泛现出一片异样的神色,沉吟了一阵,道:“张总捕头似乎是已经认定我是这一科的新状元。”   张岚稍一犹豫,道:“有这么点意思,阁下如是硬不认帐,随在下到吏部宾园一行,自然可以找个证明出来。”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不论我是何身份,但我身在平辽王的府中,谅你们也不敢对我无礼。”   张岚队色一沉,道:“你既名上金榜,那就不能为所欲为,你如是硬不买我张某人的面子,说不得即好动强了。”   青衣人道:“你的胆子很大。”   张岚道:“不错,我要先办你一个弃职潜逃的罪名。”一伸手,抓住了那青衣人的右腕脉穴,顺手把那本羊皮封而的;日书,也藏人了怀中。   那青衣人完完全全的不会武功,张岚一伸手,轻而易举就扣住了那青衣人的脉门。   青衣人疼的脸色一变,滚下来两颗冷汗珠子。   张岚微微放松五指,道:“大人,你最好别叫,光棍不吃眼前亏,事情闹砸了,说不定我会一掌劈了你。”   青衣人疼苦稍减,转头望向赵一绝、小素喜,说道:“你们来人不少啊!”   张岚道:“状元爷,你最好别说话,闭上眼睛,在下背你出去。”   青衣人向前行了两步,突然停下道:“不对,不对……”   张岚冷冷接道:“你发的什么疯?哪里不对了?”   青衣人道:“京畿提督府中,哪来的女捕快,你们定非提督府中人。”   张岚道:“在下如非提督府中人,即就用不着深更半夜的来这里找你了。”   赵一绝接道:“你如认为我们不是提督府中人,阁下就更该听活一些,免得多吃苦头。”   青衣人怔一怔,道:“你们如非提督府中人,杀了我,我也不去。”   察颜观色,张岚已经认定了他是这一科的新状元,心中只有一个愿望,早些带他回到吏部宾园,了却这一段公案,青衣人一上火,张岚真还是有些为难,想到他是新科的状元,而且明朝就要面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真的大吃苦头。   赵一绝却憋得怒火大起,冷笑一声,道:“你如是硬要和我们泡上,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突然一长腰,出手点去。   他举动突然,来势迅快,张岚想阻止已自不及,急叫道:“赵兄,不能伤他。”   赵一绝一指点中了青衣人的肩窝,笑道:“不管他是不是这科的新状元,或是平辽王府中人,在下也不敢伤他,我只是点了他一处穴道,好方便带他离开。”   张岚扛起了青衣人,道:“好,咱们可以走了。”   小素喜冷笑一声,拦住去路,道:“大爷,你们已经找别人了,墨玉、铜镜,可以交给我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出了王府,再交给如何?”   小素喜道:“不行,我已经让步很多,你们要得寸进尺,那就是存心耍赖。”   李闻天低声说道:“赵兄,给她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一绝奉上木盒,道:“姑娘,你好人做到底,陪我们到宾园一行如何?”   小素喜接过放置墨玉、铜镜的木盒,道:“你们的条件太多了,恕我不再奉陪。”转身一跃,飞上屋面,喜一次飞跃而起,人已消失不见。   赵一绝,李闻天未料到她说去就去,一眨眼间,人已走的踪影不见。   张岚目睹小素喜的快速身法,心中暗自吃惊,低声说道:“咱们也得快些走!”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语声甫落,立时听得一声冷哼,传了过来,道:“只怕诸位走不成了。”   随着语声,书院门外,缓步行人了一个身着长衫,年约四旬,长髯垂胸,手中提着一柄长剑的中年人,凝目望去,只见来人面目冷峻,隐隐间进出一股肃杀之气。   三人为着行动方便,都未带常用的兵刃,张岚和李闻天,各带着一把匕首,赵一绝是两把手叉子。   但张岚背着人,而且他心中对平辽王府中人,一直有着很深的畏具,陡杰见人出现,心中一惊,停下了脚步。   李闻天和赵一绝,原本站在张岚两侧,有张岚停下脚步,立时各自踏前了一步,挡在张岚身前。   赵一绝保手从靴子筒里拔出两把手叉子,道:“阁下来的很巧啊!”   长衫人冷笑一声,答非所问地道:“三位的胆子不小,竟敢来平辽王府中掳人。”   赵一绝道:“阁下在王府中是什么身份。”   长衫人冷肃他说道:“你们很胆大,竟敢反客为主,问起我的身份来了。”   赵一绝道:“在下很怀疑,你朋友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在那位姑娘去了之后,你就及时而至,不是有意的放水,就是早有勾结。”   张岚经过一阵沉思之后,觉出事到临头,怕亦无用,平辽王府中窝藏了失踪的新科状元,挑明了,平辽王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如是彼此大杀一阵,闹出人命,反而把事情闹的更麻烦。心中念转,人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在下京畿提督府中总捕快张岚。”   长衫提剑人,耸了耸眉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张总捕头。”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接道:“张捕头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张岚道:“平辽王府。”   长衫人接道:“对!平辽王府,这地方岂是你作捕头的人来的所在?”   张岚淡淡一笑,道:“平辽王官大势大,但他不应该犯法,窝藏新科状元,那是扰乱国家的典制。”抬头看看天色,接道:“我们此刻赶回宾园,新状元还可赶上披红插花,提督府无意和王爷斗气,新状元找了回来,我们也算有了交代,离此之后,我们绝口不提平辽王府一个字,王爷如能高抬贵手,这件事算一笔勾消,”   青衫人为然一笑,道:“好一篇动人的说词,可惜在下不吃这个。”   张岚道:“那你准备如何?”   青衫人面上杀气陡增、冷冷说道:“一条路,死;一条路,束手就缚。”   张岚神情肃然,道:“阁下是诚心把事情扩大,闹的不堪收拾。”   青衫人长剑在空中划起了一圈银光,道:“你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动手试试。”   张岚只觉那划出的光圈,透出一股森寒之气,直通了过来,不禁想起一个人来,顿然心头一寒,右手一松,背在身上的新科状元,也突然跌了下来,摔的砰然一响。   赵一绝两手叉交胸前,横移一步,道:“李兄,你护着张总捕闯出去,兄弟挡他一阵。”   这位土混头儿,倒不是绣花枕头,遇上硬挂子,一样是豪气横生。   青衫长刽缓缓指向了赵一绝,道:“你是什么人?”   赵一绝道:“赵一绝,你老兄如果住过北京,大概听过老赵的名字。”   青衫人道:“土混头儿。”   赵一绝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下也瞧出了,你朋友是一位已窥上乘剑法的高手,你不信赵某人的话,那就不妨试两招看看,不过……”   青衫人接道:“不过什么?”   赵一绝道:“你朋友在动手之前,应该想想后果,如果咱们动上手,闹出事情,在下也许有一个夜犯王府擅闯私宅的罪名,但平辽王府中,窝藏了钦点状元,平辽王一样是担待不起,你朋友一定要把事情闹大,真不知是给那平辽王增添麻烦,还是给他帮忙?”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这个不劳你姓赵的费心。”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边道:“你也报个名字过来。”   李闻天是何等的老练人物,看那青衫人一个个问名追姓,心中忽的一动,暗暗付道:这人问名追姓,显然是心有顾虑,但看上去,他又不像顾虑官府中势力,不知他忌惮的什么?   心中琢磨,口中说道:“朋友能认出赵兄,想必也认识在下了。”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听口气,阁下也是京畿地方上的混混儿了。”   李闻天冷然一笑,不再答话。   青衫人人一沉吟,道:“三位都已摆明了身份,在下实在瞧不出诸位有什么来头靠山,你们亮兵刃吧,我要三十招内,取三位性命。”   八臂神猿张岚暗中提一口真气,道:“朋友很大的口气,够豪壮也够狂,既敢动手拒捕,想来不是无名之辈。”   赵一绝接道:“张大人说的不错,发疯不当死,你朋友横的可以,但也该亮亮招子,是骡于是马牵出来溜溜,是小子是女娃抱出来瞧瞧,姓赵的眼晴里不揉砂子,你朋友招牌亮,咱们自会认裁。”   青衫人冷肃的队上,涌现出一片杀气,冷冷说道:“你们想认识区区不难,先瞧瞧我手中之剑,”突然踏前一步,长剑颤动,闪起了一片耀眼的剑花,但剑势并未刺出。   这一招炫耀,使得赵一绝心头为之一震,他虽然无法认出这一招是何名堂,但却感觉那招中,暗藏着强烈的力量,如是青衫人这一剑对自己刺出,必有着惊人的气势。   张岚目睹那青衫人震起的刽花,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失声叫道:“万花剑。”   青衫人冷肃的脸上,泛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意道:“想不到啊!京畿地面上,公门中人,还能认出万花剑法。”   张岚脸色大变,缓缓说道:“万花剑法,一向出没在江南地面,想不到,竟会突然到了京里,而且作平辽王府中的护院。”   青衫人笑一笑,道:“你们已知晓遇上了什么人,如再不束手就缚,后果如何,不用区区多说了。”   赵一绝盘踞京畿,对江湖中事,知晓不多,从未听人说过万花剑之名,当下冷哼一声,道:“万花剑法又怎么样?还不是用手拿剑杀人,我不信学会了万花剑后,手中的宝剑会飞,我赵某人就不信这股邪气。”   青衫人长剑陡然指向赵一绝,冷冷他说道:“你可是想试试看?”   赵一绝冷冷说道:“头割下不过碗大的疤,万花剑再厉害,也不过是把人杀死,姓赵的不相信学会了万花剑能够多死几次,你尽管出手,在下认了命,也要接你几剑试试。”   张岚和李闻天都听得力之一怔,暗道:想不到这个上混头儿,一旦遇上了事情,竟然是豪气万丈,视死如归,下九流中,有这等铁铮铮的汉子,实不简单,赵一绝能够出人头地,成了京城里土混总头儿,亦非偶然。   两人心里这么一惭愧,登时胆气一壮,张岚重重咳了两声,道:“万花剑在江南道上诚然有名,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你朋友学的万花剑,未必就能把这套剑法练到登峰造极。   再说万花剑法,江湖上也只是传名而已,能不能真的杀死人,还得试试才行。”   赵一绝道:“好!两位给我掠阵,赵某人笨鸟先飞,我要打不过,两位再接我不迟。”   口说话,人却一错步,脚下不丁不八,两柄手叉,左前右后的平在前胸。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小心了。”长剑微微一颤,刺向赵一绝的前胸。   明明是一剑刺来,但剑近前胸时,却幻起了一片耀眼的剑花。   赵一绝道:“果然是花俏剑法。”   前面手叉子向上一挑,在前胸要起了一片银光,后面手叉子,却备而不用,护住前心,但听当的一声,青衣人手中长剑,和赵一绝的手叉子接触在一起。   青衫人剑上的力道甚强,挑开了赵一绝手叉子之后,剑尖寒芒,突然直逞赵一绝的咽喉。   赵一绝护在前心的手叉子,突然振起,一扬之下,及时而至,封开了青衫人的长剑。   这一招,不但看的张岚和李闻天暗中佩服,就是那青衫人,也看的为之一怔,挫腕收剑,退后两步,道:“住手!”   赵一绝虽然把一剑封开,心头却也咚咚乱跳,付道:这小子,剑法果然有点邪门。一剑刺出了无数剑花,瞧的人眼冒金星,抽冷子由那闪起剑花中分出一招实攻,来的又诡奇,又迅速,当真叫人难以防守。   张岚抢着说道:“李兄,一块儿上,咱们联手收拾他,这不是武林中比武定名的事,而是捉拿要犯。”   青衫人冷冷道:“诸位尽管联手而上,不过,我有几句话,问过这位姓赵的,咱们再动手不迟。”   赵一绝道:“要问我的话,只怕要你老兄失望,赵某人是粗人粗话,一向难听。”   青衫人冷哼一声,道:“你刚才那一手叉子挑开了我的长剑,那一招叫什么?”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那一招么,名字叫‘抛石打狗’。”   青衫人怒道:“如此不雅之言,你竟能说出口来。”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赵某人早说过,我是粗人粗话,要想雅,就别问我老赵。”   青衫人无可奈何他说道:“那一招是‘点铁成金’,乃高三先生的手法,你从哪里学得?”   赵一绝道:“我老赵这身武功,学的十行博杂、南短北长,刀剑拳掌。各门各派的武功,老赵都会一点……”   青衫人冷笑一声,接道:“看来你和那高三先中并无源渊。”长剑一振,又向那赵一绝刺出一剑。   万花剑法的奥妙奇幻之处,就在它每攻出一剑时,闪起了很多剑花。   李闻天阅历丰富,在两人动手几招中,己瞧出赵一绝接那青衫人的剑招,十分吃力,随时有伤在那人剑下的可能,身子一侧,欺身而上,口中说道:“我们都是作为护身之用的短兵刀,家伙不顺手,以二攻一,并不为过。”   青衫人长剑一展,冷冷说道:“诸位想联而攻,尽管出手就是,甲不着往脸上擦粉,找个借口交代。”口中答话,手中长剑,闪起了朵朵的剑花,把李闻大也圈入了剑光之中。   赵一绝两把手叉子,李闻天一把匕首,再加上两个丰富的阅历、经验,竭力合作施展,但却无法取得半点红势。   那青衫人的剑势,却是愈来愈见凌厉,剑花重重翻起,把两人圈入了一片耀眼的剑花之中。   李闻天和赵一绝,在青衣人剑花重重迫压之下,都已感觉到今日凶多吉少,难再支持下去,李闻天一面挥动匕首封挡剑势,一面高声说道:“张兄,不用管我和赵兄了,你快些带着人走。”   张岚也觉出形势不利,想不到平辽王府中,竟然会有着这等武林高手,照目下情势看去,自己上去,以三对一,也未必能够占得上风,但要舍弃两人不管,自己带人而去道义上又觉着说不过去,虽听得李闻天呼叫之言,仍然是有些犹豫难决。   赵一绝两把手叉子急如轮转,封闭那飘花落英般的剑势,在险象环主中回目一顾,张岚仍然站着未动,不禁心头火起,大声叫道:“张总捕头,你还不走,站在这里等什么?”   张岚左手抱起被点穴道的新科状元,右手横着匕首,说道:“两位兄尽放心,兄弟一离开这里就会带人赶来。”话说完,一提真气,向屋上飞去。   八臂神猿张岚轻功造诣,虽然不错,但他背了一个人,重量不轻,飞身一跃,竟未能落上屋面,但他是经验十分丰富的人,临危不乱,右手一振,投出匕首,五指一探,抓住了屋椽,但闻一阵波轻响、一片椽瓦,应手而碎。   可是张岚却借势换一口气,五指加力,一个翻身,登上了屋面。   但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道:“你这样笨手笨脚的还想逃命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两手分执一对日月双轮的大汉,站在屋脊之上。   张岚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我说呢,这里闹的天翻地覆,怎么只有那一个青衫人出现,原来,他们早已有了很严密的布置。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地喝道:“在下京畿提督府总捕快张岚……”   黑衣人冷冷接道:“所以,不能放你离开此地。”   张岚道:“诸位都面生得很,似是很少在京畿地面出现,”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你龟儿子死定了,格老子少和我套交情。”   张岚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了。”   黑衣人接道:“你明白什么?”   张岚道:“你朋友的身份。”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在下从未到过燕赵一带来,你张总捕快十几年来,足未离过京畿地面,如是在下的记忆不错,咱们似乎是没有见过。”   张岚道:“但你朋友的口音,和你手中那一对外门兵刀青铜日月轮,告诉了在下,如是在下猜的不错,阁下是川东双杰的老二,天罡手罗平。”   黑衣人脸上突现缓和之色,微微一笑,道:“正是区区,想不到京畿地面上还有知晓在下的人。”语声一顿,突转冷庸,接道:“但咱们兄弟叫川东双煞,你朋友这双杰二字,用的太捧我们兄弟了。”   张岚道:“张某有些不解,诸位和平辽王府的有何渊源?”   天罡手罗平冷然一笑,道:“你身为京畿总捕头,竟然不知很多武林高手,进入了京畿,说出来,实叫人齿冷的很。”   张岚道:“诸位潜伏京畿,隐身于平辽王的府中,在下耳目虽灵,也查不到王府中来,也想不到堂堂正正的皇亲王爷,竟然是劫夺新科状元,破坏国家典制的幕后主犯。”   罗平哼了一声道:“你说话最好是干净一些。”   张岚淡淡一笑,道:“看情形,诸位是已经有了赶尽杀绝的布置,除了你朋友之外,我想别的方位上,也早已没有埋伏,大概不准留下活口。”   罗平肃然的站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张岚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在下想见见王爷。”   罗平道:“你不配。”   张岚怔了怔,道:“既是如此,在下也把话说在前面,我张某人在提督府干了十几年的总捕头,如没有两把刷子,也不能撑到现在,你们有千条什,我有老主意,如是五更之前,我们不能生离王府,提督府有一百多名捕快,都将云集到王府中,你朋友拦住路,却迟迟不敢动手,大约是也有这一点顾虑,在下话已说明,你朋友可以出手了。”   罗平并未立刻出手,却冷冷他说道:“提督府中捕快,都不过是些酒囊饭袋,我不信他们敢到平辽王府来。”这几句话,说强中含软,显是他们迟迟不肯下手的原因,确然是有此顾虑。   张岚是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这点苗头,胆气一壮,道:“在下说的句句真实,你朋友如是做不了主,不妨请示一下王爷。”   罗平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要见王爷,可是相信王爷会被你唬住吗?”   张岚道:“官场中事,和江湖上有些不同,个中利害,平辽王应该比诸位了解。”   罗平略一沉吟,道:“你想见王爷不难,不过,得答应一个条件。”   张岚道:“什么条件?”   罗平道:“放下人,自缚双手。”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太苛了一点吧!就是朝圣面君,也用不着自缚双手。”   罗平道:“这是条件,如是不愿自己动手,在下只好代劳了。”右手青铜轮一抬,点了过来。   张岚匕首疾划而出,想逼开轮势,行那青铜乃是专门锁拿刀剑之类的外二兵刃,张岚手中匕首又短,反被罗平轮势,迫的向后退了一步。   罗平左手青铜轮紧随递了上来,道:“朋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川东双煞手下,从无全身而退的人。”   张岚手中匕首急舞、紧挥,挡开了罗平的两招攻势人已迫的退到了屋檐所在。   罗平冷然一笑,道:“张大人,我瞧你认命吧!何苦要闹得血淋淋时,才肯罢手。”口中说话,左右双轮,却一齐压了过来。   张岚手中匕首,长不过尺,罗平双轮又是专门克制刀剑的外门飞乓刃,再加上他背着一个人,一脚未踏稳,直向下面摔去。   匆急之间,张岚伸手一抓,抓住屋椽,人虽稳住,但背上的新科状元,却掉下跌摔下去。   张岚心中大急,一松手飘落实地。   但见人影一闪,屋椽下幽暗处跃出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人,蜻蜒点水一般,一个飞跃,接住了由上摔下来的青衫人,又跃入了书房之内。   张岚脚落实地,那人已带着新科状元,隐入书房不见。   目睹此情,张岚才觉出情势不对,敢情这书院暗处、屋上,都已经有了很严密的布置,只不过这些人都未见身置了。   这时,罗平已然由屋面上飞跃而下,双轮一展,道:“张大人是明理识时的人,如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逼在下施展毒手了,你张大人想不到平辽王府中,可以窝藏新科状元,别人也同样的想不到王府中之会杀人。”   张岚道:“在下来此之时,提督府中已有人知晓,区区如若是真的埋骨王府,只怕王爷也不会太平下去。”   罗平怒道:“你儿子不肯听好言相劝,格老子就拿点颜色给你瞧瞧。”双轮齐出,分由左右两上方位攻了过来。   张岚匕首挥动,和罗平斗在一起。   罗平双轮招术奇幻,不过四五招,已迫的张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第 四 回 神乎其技     再说李闻天和赵一绝,斗万花剑,支撑了十余合,亦闹的险象环生。   只见那青衫人手中长剑,泛起重重剑花,攻势愈来愈是强猛,两个人两把手叉子,一把匕首,被那重起的剑气,圈入中间。   突闻那青衫人喝道:“着。”一剑刺中了李闻天的右臂,衣袖破裂,肌肤开绽,鲜血淋漓而下。   李闻天五指一松,匕首跌落实地。   赵一绝两把手叉子,同时递出,分左右刺了过去。   青衫人冷笑一声,长剑疾起,一声金铁交鸣,封开手叉子,剑等一侧,直点咽喉。   青衫人冷笑一声,陡然欺身而进,长剑左右摇颤,幻出两朵剑花,封开了赵一绝的手叉子,长剑一探,森森寒芒,抵在赵一绝的咽的喉之上。道:“放下兵刃。”   赵一绝一闭眼,道:“老子认输了,你有种就给我一个痛快。”   青衫人剑芒微颤,在赵一绝的咽喉上,划了一道血口子,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不管你怕不怕死,死了就难再复生。”   但闻当的一声,张岚手中的匕首,也被罗平右手轮逼落在地上,左手轮迫进,逼在张岚的前胸上,道:“阁下可是想尝试一下日月双轮下的死亡滋味。”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喝道:“不要伤害他们。”   罗平和青衫人,同时应了一声,伸手点了赵一绝和张岚的穴道而退。   赵一绝睁眼看去,只见两个纱灯高举,一个身后紫袍,胸垂长髯,气度威重的人,站在五六尺外,心中暗道:这人气度不凡,一派官威,大约是平辽王了。心念转动之间,耳际间已响起了张岚的声音,道:“小人京畿提督府总捕快张岚,见过王爷。”   紫袍人拂髯一笑,道:“常听你们提督大人夸奖你,说你是很能干的人。”   张岚道:“小人惭愧的很。”   紫袍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张岚,这两位,可也是提督府中的捕快吗?”   张岚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应我之邀,为我助拳,任何事都和他们无关,王爷如能放了他……”   紫袍人摆摆手,道:“咱们谈好了,连你也要释放。”一面举步向室中行去。   青衫人用长剑逼住李闻天,左手伸出,也点了李闻天的两处穴道,才跟着紫袍人,行了房中,两个执灯仆从,抢先推开了厅门,引导那紫袍人,在书案后面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左面一张木椅上,坐着那位料科状元,右首坐首一位头戴黑色方巾,身着黑色长衫留着长探的中年人。   骤然看去,那中年人的黑色长衫,很像一件道袍,因为,除了夜行衣着之外,很少人穿着黑色的长衫,那长衫中年,不但衣帽全黑,而且连靴子也是黑的。他穿着一身黑衣,却偏生着一身细皮白肉,灯光下看去,白的有些出奇,一张脸雪也似的白,一双手像晶莹的白玉,白不泛红,给人一种清冷的感受,除了露在外面的头脸和双手之外,全身都隐藏在一片黑色之中,他的衣着是那样简单,但因显明黑白的对映,自成一种奇诡的气势形态,也使人一见之下,鲜明难忘。   黑衣人举起白玉般的右手,微微一挥,道:“解开他们三人的穴道。”   擅用万花剑法的青衫人,和名震绿林的罗平,对那黑衣人似是十分敬畏,恭恭敬敬的一欠身,解开了张岚等三人穴道。   高居首位的平辽王,轻轻咳了一声,道:“看座。”   两个仆从应声搬过三张木椅,放在张岚身后。   赵一绝伸手抹抹劲间的鲜血,笑道:“坐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先坐下。   李闻天随着坐下,张岚却一抱拳,道:“王爷有何吩咐?”   平辽王未立时回答张岚的问话,却回目望望那黑衣人。   黑衣人挥挥手,笑道:“你们都退出去。”   罗平和青衫人,当先退出书房,两个仆从也跟着退去,书房中只余下了平辽玉、黑衣人和那位新科状元。   只听平辽王道:“张岚,你心中定然有很多疑问,不过,目下时间宝贵,寸阴如金,咱们先谈谈重要的事。”   张岚心中已有点明白,口中说道:“王爷请说。”   紫袍人淡然一笑,道:“第一件事是你现在是否能够确定我是平辽王。”   这问题,问的是大意外,张岚怔了一怔,道:“在下见过王爷,不过王爷不识得卑职罢了。”   紫袍人笑一笑,道:“那很好,你既能确定我是平辽王,当知本座在朝中的权势如何了。”   张岚道:“王爷位极人臣,平辽功高,极为当今宠爱。”   紫袍人笑道:“看起来,你对这些了解的很清楚,你如想求前程,跟着本座,比一个小小的京畿提督,总该有出息一些,是吗?”   张岚道:“这个,这个……”   紫袍人接道:“你如愿意追随本座,后天早,我就保你一本,升你个都统干干,独当一面,统率千骑,比你这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快,应该是神气多了。”   张岚道:“王爷的意思是……”   紫袍人接道:“跟着我做事,你在京里混了这么久,总该听懂本座言中之意了。”   张岚道:“王爷可是要小人放弃追查新科状元的事?”   紫袍人道:“不但要你放弃追查新科状元的事,而且还要你投入本座麾下。”   坐在右侧的黑衣人,轻粒地咳了一声,道:“你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死,一条是降……”   黑衣人冷然一笑,道:“降服王爷,必出至诚,不能有一点怀疑之心。”   赵一绝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说了就算,如是我等真的降了阁下,自然不会再有二心,但问题在我们愿不愿降。”   黑衣人道:“如是你不愿降,在下决不相劝,其实,像三位这等身手,降与不降,都属无关紧要,如不是王爷心存好生之德,区区根本就不会和三位浪费唇舌。”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我们还未答应降服,朋友先谈降服之后的事,未免操之过急了。”   黑衣人望望那紫袍人,一欠身,道:“这三人桀骛不驯,王爷不用为他们多劳心神,交给庇下处置就是。”   紫袍人点头一笑道:“好!除非他们冥顽不化,最好替他们留条生路。”   黑衣人道:“这个在下明白。”   紫袍人站起身子,举步向外行去。”   张岚暗暗付道:如若平辽王离开此地,我们又将减少几分生存的机会。   那黑衣人似是已从浮动不定的神色上,瞧出了张岚的用心,冷笑一声,道:“张总捕,接区区一掌试试如何?”   张岚一抬头,突觉一股暗劲,直通过来,不禁心头大震,还未来得及运气拒挡,那力道已冲上前胸。   但闻砰的一声,张岚连人带椅子,被那股暗劲撞得翻倒地上。   李闻天、赵一绝霍然站起身子,右手一探,疾向那紫袍人抓去。   但见人影一闪,劲风拂面,那黑衣人疾跃而到,两只白玉般的手掌,左右分出,快速绝论的扣住了赵一绝和李闻天的右腕。   黑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流星,李闻天和赵一绝还未看清楚那黑衣人的来势,两人的腕穴已被扣住。   紫袍人回首一笑,摇摇头,道:“诸位这等浮躁,如何能当得大任。”举步行出书房。   张岚由地下挺身而起,那紫袍人已出室而去。   黑衣人放开了李闻天和赵一绝的腕脉,冷冷说道:“诸位如若再向前行进一步,就不要怪在下心狠手辣。”   其实,张岚、李闻天等,都已心中明白,这黑衣人的武功,高过三人甚多,他如是认真的出手,很轻易的可取三人之命。   张岚弹弹身上的灰尘,道:“以朋友的武功,杀我们并非难事,迟迟不肯下手,想来是心中有所顾虑了。”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张总捕,你不用巧言施诈,对阁下这几日的行动,我们一直是十分清楚,你到平辽王府中来,不但贵上不知,就是你那位助手于得旺,也不知你到了平辽王的府中。”   张岚怔了一证,道:“这么说来,诸位是有意的绣我等进入平辽王府了。”   赵一绝道:“素喜班的小婊子,替诸位牵马拉线,把我们送入了虎口,老子能活着出去,非烧了素喜班不可。”   黑衣人嗯了一声,道:“赵一绝,你不用发狠,能不能生离平辽王府,还要看诸位决定。”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上,接道:“李总镖头,你开设镖局子,更是不能和江湖中人结怨,不是区区夸口,阁下那家镖局子,如是还想开下去,最好和在下订交。”   李闻天道:“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笑一笑,接道:“在下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三位都是老江湖了,在下的话,应该不难懂。”   张岚皱皱眉头,道:“事情已经摆明了,阁下也不用躲躲藏藏,有什么话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黑衣人点点头,道:“那很好,咱们坦坦白白的说个明白,也是办法。”   张岚道:“我们洗耳恭听。”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倒出来三粒白色的丹丸,道:“这是三粒毒药,眼下去立可致命。”   赵一绝望着那三粒白色的丹丸,道:“三粒致命的丹药,可是想逼我们服毒而死?”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不论三位是何等模样的英雄人物,也不管三位有些什么打算,但目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降,一条是死。”   两道冷森的目光,由三人脸上掠过,接道:“区区不愿下手,杀死诸位,诸位如是决定要死,自己服下药丸,即可如愿以偿。区区告退,诸位也好商量一下。”望了对面坐的新科状元一眼,又道:“咱们走吧!”   青衣人站起身子,当先向外行去,黑衣人亦随身而起,断后保护。   张岚等三人,都知晓这黑衣人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就算三人一齐出手,亦是全无胜算,三人想法如一,所以都坐着未动,目睹那黑衣人行出书房。   黑衣人行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诸位如是决心寻死,就自己服药,如是不想死,那就请在房中等候一阵,一顿饭工夫之后,区区再来听候回音。”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不过,诸位千万不要存逃走之心,那将使体尝到生不生、死不死的痛苦滋味了。”也不待三人答话,转身自去。   张岚叹了口气,道:“两位受此无妄之灾,兄弟极感惭愧。”   李闻天道:“事已至此,张兄也不用作这等无谓的客套了,目下要紧的是咱们要设法逃离此地。”   赵一绝道:“逃得走吗?”   李闻天道:“机会虽然不大,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赵一绝道:“自然是不能袖手等他们来杀,也不能服下药丸自绝,要死咱们就死它一个轰轰烈烈。”   张岚道:“赵兄豪壮得很,说说看咱们要如何一个死法?”   赵一绝道:“我这是上匪法子,要是平常日子,你张兄听到了,只怕要请兄弟到提督府中走走。”   张岚苦笑一下道:“赵兄,此时何时,你还有心情说笑,什么法子,快说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赵一绝笑道:“咱们先放把火,烧了他这座书房,然后,合力向外冲,战死此地,也比吞服这这些……”   张岚皱皱盾头,道:“这个,这个……”   赵一绝哈哈一笑,接道:“我知道,老赵的法子你张兄绝对不会赞成。”   张岚道:“不是兄弟不赞成……”   赵一绝快步行近木案,接道:“张兄既然赞成,咱们就立刻动手。”伸手抓住台上的火烛。   张岚急急叫道:“慢来,慢来。”   赵一绝放下手中的火烛,笑道,“又怎么啦?”   张岚低声说道:“兄弟在公门中干了几十年,就经验而论,平辽王似是犯不着赌这一宝,所以到此刻为止,兄弟还是觉着他们不敢杀咱们。”   赵一绝道:“我老赵的看法,和你有些不同,就算平辽王没有杀咱们的用心,但情势已逼得他非杀咱们不可,唉!咱们武功不如人,就算被人杀了,那也不算什么。老赵最不服气的,就是小素喜那个丫头,咱们三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竟然上了那个十几岁黄毛丫头的当。”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闻天,突然开口说道:“其实那丫头一直带咱们找到平辽王府中来,显然有些可疑,只可惜咱们没有留心罢了。”   赵一如道:“进入平辽王府中,一点阻碍没有,也是一件很可疑的事,老赵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想不到这件事,一直被她送到牢笼中来。”   张岚低声说道:“怎么,赵兄又改变了主意?”   “事已至此,咱们如若能生离此地,再找那丫头算帐不迟。”   赵一绝道:“臭丫头不但把咱们送入牢笼之中,而且还骗去了我的墨玉、铜镜。”   突然转头望着李闻天,一拍桌子,接道:“李兄!”   李闻天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赵一绝道:“这个当咱们从高半仙那里算起,要不是到他那里卜一卦,咱们也不会到素喜班去,这一路下来,咱们都在人家的圈套之中。”   张岚道:“不错,那高半仙也确然有些问想。”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赵兄,目下只要咱们能够想个法子,把消息传出去,平辽王就不敢对咱们施下毒手。”   李闻天摇摇头,道:“两位不用多费心机,平辽王府防守十分森严,咱们生离此地的机会不大。”   赵一绝道:“既然死定了,烧了他这书房,也可稍出一口鸟气。”   李闻天道:“这座书房,全用青砖砌成,你纵然要烧,也引不起大火,就算他们任咱们放火去烧,也不过烧去一些室中的存书。”   赵一绝四下打量了一眼,道:“李兄话是说的不错,但不知李兄有何高见?”   李闻天播摇头,道:“脱身之策么,兄弟还未想到,而且,照兄弟的看法,对方决不会轻易的放走咱们,如是咱们不降服,自然是死定了。”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李兄可是很怕死?”   李闻天摇摇头,道:“不是兄弟怕死,而是我感觉到今夜中所见的事有些奇怪。”   张岚和赵一绝,似乎是都被他用的奇怪二字吸引,同时转过脸去,望着李闻天,问:   “奇怪什么?”   李闻天低声说道:“平辽王不但权重位高,极得当今宠爱,而且和当今皇上,还是叔侄至亲,除非他想造反,怎会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张岚点点头,道:“李兄这么一提,兄弟也想起来一件事了,不久之前,敝上和在下谈过平辽王,还说他是国之栋梁,当年率军北征,十二年未返京畿,一口气削平北辽诸夷,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但咱们又明明在平辽王的府中,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   李闻天道:“两位之中,那一位见过平辽王?”   赵一绝道:“老赵虽然在京里混了几十年,但我见过的官员,算是以张兄最大。”   张岚苦笑一下,道:“兄弟见过,但只是远远目睹,未能仔细瞧过。”   李闻天道:“那么,张兄是否能确定咱们见到的那位紫袍人是真正的平辽王呢?”   张岚道:“就兄弟一眼之下的记忆,那人十分神似。”   李闻天道:“如是找一个长得很像平辽王的人,冒充平辽王,只怕张兄是无法辨认。”   张岚道:“如是有人冒充,又长的极似平辽王,兄弟就无法认出来了。”   李闻天道:“事情怪的就在此处,平辽王位极大臣,功在国家,算他年岁,已近花甲,似乎是没有造反的理由,怎会甘冒大不违,掳来新科状元,这中间只怕是别有原因。”语声一顿,接道:“赵兄虽然在京畿地面上徒众极多,但对武林中事却是知晓不多。”   赵一绝道:“这话不错,除了北京城这方圆数十里外,兄弟未在江湖上走动过。”   李闻天道:“绿林道上的人物,也许张兄比兄弟知道的还多一些。”   张岚道:“提督府中,搜集了很多绿林巨盗的资料,使用的兵刃,暗器,甚至形貌、特征,都有着图形记载,所以兄弟一见之下,就能叫出他们姓名来历,但如讲江湖上的行走经验,兄弟就不如李兄了。”   李闻天笑一笑,道:“张兄客气了。”   张岚道:“兄弟言出衷诚。”   李闻天道:“今夜中咱们所遇的人,包括那位混迹风尘的小素喜在内,都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兄弟常年在江湖上走镖,但也不常见到这等高手,所以,赵兄也不用心里难过,咱们败得应该。”   赵一绝接道:“照李兄的说法,咱们是虽败犹荣了。”   李闻天道:“至少不算太丢人的事。”   赵一绝嗯了声,不再多言。   李闻天接道:“京畿地面上,在张兄十余年的苦心治理之下,算得是十分安静,江湖上的恩怨、纠纷,很少在京里发生,这一次,不但齐集了不少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在京里做案,而且还牵扯到平辽王府。”   赵一绝道:“李兄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目的。”   李闻天道:“兄弟的意思是,咱们既然无法冲出去,那就不如守在这里,坐以待变。”   赵一绝道:“老赵一向最不喜欢听人摆布,坐以待变,比败在那小子的凌厉剑招之下,还要难过。”   李闻天道:“所以,在下劝赵兄忍耐一下,那位高半仙卜的卦象不错,咱们都见了。”   赵一绝接道:“嗨!李兄还在相信那位高半仙……”   李闻天道:“兄弟亲身经验,那高半仙的卦……”   张岚接着:“灵得很,是吗?”   赵一绝道:“他们是一丘之貉,事先早已预谋,那还会不灵吗?”   李闻天摇摇头,道:“刚才兄弟也有这等想法……”   赵一绝接道:“现在怎么变了?”   李闻天道:“兄弟冷静的想了一阵之后,觉着此事和那高半仙并无关系。”沉吟了一阵,接道:“如是赵兄忘性不大,应该还记得那小素喜说过了一句话。”   赵一绝道:“说的什么?”   李闻天道:“咱们提到那高半仙时,那小素喜曾经说过,原来是那老怪物在作祟……”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不错,有这么一句话。”   李闻天道:“小素喜那句话,可证明一件事。”   张岚道:“什么事?”   李闻天道:“证明高半仙不是他们的同路人,至于那小素喜,在下不敢妄作断语,但就在下的看法,这件事也似是一个巧合。”   赵一绝道:“巧合?这个老赵不敢苟同。”   李闻天道:“兄弟只是就经过之情而言,但如那小素喜善做,作,不但骗过了兄弟,而且也把赵兄和张兄蒙在鼓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岚皱皱眉,道:“李兄之言,倒也有理,细想咱们在素喜班中经过,小素喜倒是有些不依和这些人早有勾结。”   赵一绝道:“看他们摆下的阵势,分明是咱们一进入平辽王府,就被他们发觉,早已蓄势相待,何以偏偏放走了那位小素喜,才出手拦住了咱们,难道这也是巧合?”   李闻天道:“这自然不是巧合,他们是有意的故走小素喜。”   赵一绝道:“为什么?”   李闻天道:“很难说,也许是那小素有的武功太高强,也许是那小素喜有着很大的背景力量,使得他们不敢动她。”   赵一绝道:“嗨嗨,听起来倒似乎有一点道理。”   李闻天道:“所以,咱们要多多忍耐一些。”   赵一绝道:“李兄,我老赵又要给你拾杠子了。”   李闻天道:“抬什么?”   赵一绝道:“你要咱们忍耐什么?”   李闻天道:“目下情况还未明朗,咱们能忍多久,就忍它多久。”   赵一绝道:“最多是半个时辰,如是他们要杀咱们,难道咱们还忍着被杀不成?”   李闻天道:“他们如是真有杀咱们的用心,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似是用不着这样多费周折了。”目光转到张岚的脸上,接道:“如若是他们有所作为,张兄这京畿总捕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赵一绝道:“这话倒是不错,京畿总捕头,官位虽不大,但却权势不小。”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李兄,老赵听你的了,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闻天道:“兄弟只有一个字,忍,忍到无法再忍时,再作道理。”   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那黑衣人缓步而入。   张岚回顾了那黑衣人一眼,指指木案上放的三粒丹丸,道:“咱们不想死,所以,没有眼下毒药。”   黑衣人道:“那很好,诸位如是不愿死,那是愿意降服了。”   张岚道:“降服的事,咱们还得想想。”   黑衣人道:“没有人会想到诸位在平辽王府中,拖延时间对诸位也未必有利。”   赵一绝道:“至少有一个人知道。”   黑衣人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素喜班的小素喜,提督府的捕快,早知道张大人查案子到了素喜班,赵某人手下一般兄弟,也早知道我赵某人的去处,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他们找不到小素喜会找到素喜班,早晚会找到平辽王的府中来。”   黑衣人冷冷说道:“鸭子死了嘴巴硬,诸位如真是铁铮铮的汉子,早就该吃下了毒药自绝。”   张岚突然厉声喝道:“住口,咱们不服服毒,但也不服听凭宰割。”   黑衣人道:“这么说来,诸位是还想动手一战了。”   张岚一提气,道:“阁下尽管出手,咱们死于阁下之手,强过服毒自绝。”   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道:“好!三位倒也算得是三条汉子,但咱们动手相搏,也该有点彩头,区区再给三位一个机会如何?”   赵一绝道:“说说看,什么机会?”   黑衣人道:“三位联手攻我,以保人二十招为限,二三得六,三位会攻我六十招,在下足不移步,封挡诸位的攻势,如是诸位能把区区逼的移动一下脚步,区区就当场认输。”   赵一绝道:“阁下输了,怎么样?”   黑衣人道:“在下担起担子,拚受王爷一顿责骂,放三位离此,而且让你们带走这一科的新状元。”   李闻天道:“如阁下练有金钟罩等武功,不畏拳脚……”   黑衣人笑一笑,道:“诸位如能击中区区一拳,在下也愿认输。”   张岚道:“丈夫一言。”   黑衣人道:“快马一鞭。不过,诸位如是六十招中未能打中在下,亦未能逼在下移动一下脚步,又将如何?”   赵一绝道:“果真如此,我们认栽就是。”   黑衣人道:“认栽之后呢?”   赵一绝道:“我赵某人任凭处置。”   黑衣人道,“张大人和李总镖头准备如何?”   张岚道:“阁下想要我张某人如何?”   黑衣人道:“要阁下降服王爷。”   张岚淡淡一笑,道:“兹事体大,在下无法立刻答复。”   黑衣人道:“如是三位联手向我攻袭,合攻六十招,既不能逼我移动一下脚步,又不能击中在下一拳一脚,那还有何颜立足江湖,降服更不足以言耻了。”   张岚脸现难色,沉吟不语。   黑衣人目光转到了赵一绝的身上,道:“你先决定,怎么样?”   赵一绝道:“在下说过,任凭处置。”   黑衣人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脸上,道:“李总镖头的意思呢?”   李闻天道:“阁下武功之高,实为在下生平仅见,但如说我们三人联手合攻,阁下又不许还手,六十招不能把你逼的移动一下脚步,那未免有些神乎其说了。”   黑衣人道:“你常年在江湖上走动,见识广博,所言自然有理,既然如此,不知阁下何以不肯赌它一下?”   李闻天道:“在下自然要赌。”   黑衣人道:“彼此的条件,你都听到了?”   李闻天道:“听到了,我们如是真的败了,李某个人愿赁吩咐。”   黑衣人道:“张总捕头,你这两位同伴,都已答应,该当如何,要阁下一言决定了。”   张岚左右回顾,望望李闻天,又瞧瞧赵一绝,道:“两位都答应了?”   赵一绝道:“咱们三人合攻,人家又不还手,六十招不能逼人家移动一步,咱们活在世上,实也无颜见人,明知是刀山油锅,也该跳下去了,不过,话虽如此,我老赵心里可是不信这点邪气。”   张岚道:“好吧!两位都有必胜之心,咱们就赌一下吧!”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三位请出手吧!”   说话之间,赵一绝已和张岚、李闻天等布成了合击之势,大喝一声,一招“直捣黄龙”,攻了过去。   黑衣人右手疾点而出,指向了赵一绝的腕脉要穴。他取位奇准,手指不用点出,赵一绝如是拳势硬向前冲,自己一处穴道要先碰在那黑衣人的手指之上。   李闻天、张岚在赵一绝拳势攻出之后,也随着发动,分由两个方位,攻了过去。   但见那黑衣人双手连探,掌势绝伦的耐住了两人攻势。三人分由三个方位,展开了一轮快攻。一时间掌影纵横,分别向那黑衣人各大要穴攻去。   那黑衣人果有着非常的本领,双手不停的挥转,忽而点穴斩脉,忽然抢制先机,三人一轮猛功,不觉之间,已然各自攻出了十五招。   赵一绝大声喝道:“住手。”当先而退。   张岚、李闻天虽然听得了赵一绝喝叫之言,但因攻势太快,收招不住,各自多攻了一掌,才退了回去。   赵一绝收住了掌势,缓缓说道:“朋友,咱们攻了几招?”   黑衣人道:“阁下攻了十五招,他们二位每人多攻一招,合共四十七招,三位还可以攻一十三招。”   赵一绝点点头,道:“不错,朋友很诚实。”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咱们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讲究是言出如山,不得反悔。”   赵一绝道:“阁下不用再拿话点我们,我们心中明白。”   黑衣人道:“明白人好商量,识时务为俊杰,三人请继续出手吧!”   赵一绝淡淡一笑,道:“别说还有十三招,就算我们每人再攻一百招,也是难操胜算。”   黑衣人微微一皱眉头,道:“三位不准备再打下去了?”   赵一绝道:“自然要打,不过我们要商量一个打法。”   黑衣人道:“好!三位尽管商量,但时间不能太长,要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   李闻天突然接口说道:“朋友,在下会过的高人不多,但却听人谈过很多,阁下的身手,在江湖之上极为罕见,不知可否把姓名见告?”   黑衣人笑一笑,道:“等三位归降了王爷,咱们就算自己人了,那时,在下不但要奉告自己的姓名,而且还要替三位引见一批朋友。”语声一顿,接道:“三位可以研究一个合攻之法,一盏热茶工夫之后,在下再来。”说完,转身而去。   张岚目送那人去后,转眼望着赵一绝,道:“目下情势,已很明显,咱们三人合手,恐怕也难是此人之敌。”   赵一绝道:“如是要打完六十招,咱们败的应该是心服口服,那只有降服人家一条路了,如是要扯皮,就不能打完这一仗。”   张岚道:“如何一个扯皮之法?”   赵一绝道:“老赵觉着咱们只有两条路走。”   张岚道:“哪两条路?”   赵一绝道:“一条是依约行事,打完六十招,就规规矩矩的投降,一条是吞下毒药,早些死去,免得言而无信,受人讥讽,还要吃足苦头。”   张岚摇摇手,打断了赵一绝的话,接道:“提督大人待我情意很重,我不能背叛他,遇到这等节骨眼上,在下只有一死以报知遇了。至于两位,应该走哪条路,在下倒是不便强行做主,这是生死大事,你们一不吃公粮,二不拿公悼,是非之分,要二位拿主意了。”   张岚伸手取了一粒,托在掌心之上,行近李闻天和赵一绝,道:“我这十余年来,办了不少棘手的案子,想不到却要死到办案之中,这当真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俗语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两位本和此事无关,却被在下牵了进来,我现在想通了,咱们无法胜过人家,余下的十三招,也不用再打了。在下就此眼药自绝,他们主要是对付我,我死去之后,两位不妨和他们谈谈,只要他们确信两位不会泄露,说不定会放了两位。”   赵一绝道:“放了我们?张兄的算盘,打的太如意了。”   张岚道:“如是他非杀两位不可,那两位就投降吧!”   赵一绝苦笑一下,道:“这是我们的事了,张兄已经决定死了,用不着再为我等操心。”   张岚苦笑一下,道:“好!两位多多保重,在下先去了。”右手拇、食二指,捏着药丸,向口中投去。   李闻天突然说道:“住手!”   张岚收了药丸道:“什么事?”   李闻天笑道:“张兄不能死。”   张岚道:“情势逼人,在下不死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李闻天道:“如是兄弟料断的不错,咱们三人之中,张兄是主角,也是最重要的人,张兄死了之后,我们只怕也没有留下的价值了。”   张岚通:“这话怎么说?”   李闻天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张兄死去之后,只怕平辽王府中高手,犯不会留下我们的活口。”   张岚道:“这个,不会吧。”   赵一绝道:“李兄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再三逼我们投降,就是想借重你张兄这个京畿总捕的职位,如是你先自绝而死,我和李兄就是愿降,人家也未必会要。”   张岚一皱盾头,道:“这么吧!等他进来时,我先和他谈谈。”   赵一绝双手乱摇,道:“不行。”   张岚道:“为什么?”   赵一绝道:“你这么一说,人家定误会我们是贪生怕死之徒了。”   张岚道:“这个,兄弟就作难了。”   赵一绝道:“你不用作难,只管放心去死,我们如是被杀了,会在黄泉路上赶上你,大家结个伴,如是我们不会死,决不会忘记给你烧点纸钱。”   这当儿,那黑衣人突然急步行了进来,道:“三位商最好了没有?”   张岚道:“商量好了。”   黑衣人道:“那很好,希望三位这一番磋商,能够创出一点奇招,击中兄弟一拳半掌的。”   张岚道:“我们改变了主意。”   黑衣人笑道:“那也好,三位准备如何改变?”   张岚道:“在下眼毒自绝。”   黑衣人哦了一声,道:“另外两位呢?”   张岚道:“他们么,希望你放他们离开此地。”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李总镖头和赵兄,太不够义气了,三位同时来此,两位却甘愿拿朋友的死亡以苟全性命,日后,传言于江湖之上,定然不齿两位的为人。”   赵一绝哦了一声,道:“那么,照阁下的意思呢?”   黑衣人,道:“三位一番计议之后,大约是觉着无能取胜,才改变了主意,是吗?”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在下常年守在京畿,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京城附近的几个人物之外,相识的武林人物不多,但我听李总镖头讲,阁下算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黑衣人道:“少来迷汤,兄弟不吃这个,咱们还是讲正经事要紧。”   赵一绝道:“不用谈了,张大人是堂堂的京官,他不愿有负上级的爱护、提携,所以,才宁愿早些自绝而死,也算对上级有了一个交代,这一股忠义之气,足可媲美武林中的豪壮牺牲。”   黑衣人正待答话,突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着天蓝劲装的少年,轻步而入,欠身说道:“弟子有要事禀报。”   黑衣人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劲装少年迟疑了半天,道:“弟子,弟子……”   黑衣人道:“什么话,讲出来就是,为什么要吞吞吐吐?”   劲装少年受了叱责,欠身应道:“王府外面,发现了夜行人。”   黑衣人神色一变,道:“哪条道上的人?”   劲装少年道:“弟子没有和他们接触。”   黑衣人接道:“现在何处?”   劲装少年道:“徘徊在王府之外,似乎是不敢擅入。”   黑衣人冷冷说道:“也许是过路的人,你先退下。”   劲装少年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张岚突然把捏在手中的药丸,放入袋中,道:“朋友,情势已有了变化,张某人相信他们不是过路人。”   赵一绝道:“如若是过路的人,他们怎会在王府外徘徊不去?”   张岚道:“还是那句老话,在下不愿与王爷作对,你朋友这份身手,武林中极为罕见,必是大有来历的人物,把新状元交在下带回去,设法销案,这件事就此一笔勾销不提。”   李闻天想:“平辽王功在国家,官爵极大,京胜提督,也不愿和他作对,你朋友如肯去和王爷商量一下,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黑衣人冷冷说道:“不用商量了,区区就可以做得主意。”   赵一绝道:“那更好不过,交出新科状元,我们立刻退出王府。”   黑衣人突然向前行上一步,右手一翻,快速绝伦的抓住了赵一绝的右腕脉穴。   赵一绝眼看那黑衣人伸手抓来,就是闪避不及,被他一把抓住了右腕脉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忖道:“我赵一绝坐井观天,实不知江湖中竟有着如此的高手。”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举起左掌,冷冷说道:“就算提督府中的一捕快确知你们在平辽王的府中,迟他们也不敢搜索王府。”   张岚冷冷喝道:“住手。”踏前一步,蓄势戒备,接道:“你们如是全然不顾及平辽王的地位,那就只管出手。”   黑衣人道:“你们官府中有一句俗话说,死无对证,区区如是杀了你们三位,毁去尸体,提督府找不出任何证据,又能对王爷如何?”   张岚暗集全身功力,冷冷说道:“京畿总捕在此,岂容尔等行凶。”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好!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   左掌正待劈下,突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掌下留人。”   人影一闪,一个全身劲装的少女,飞跃而入。   张岚等转目望去,只看来人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小素喜,不禁为之一呆。   黑衣人皱皱眉头,道:“是你!”   小素喜笑一笑,道:“不错,是我。”   黑衣人怒道:“我们已放你离此,为你留下了颜面,去而复返,是何用心?”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我上了当,不得不去而复返。”   黑衣人道:“什么当?”   小素喜道:“赵一绝这人真的很绝,他竟敢骗了我。”   赵一绝怒道:“臭丫头,我哪里骗了你?”   小素喜道:“你给我的那铜镜是假的。”   赵一绝道:“我只有那一面铜镜,如是假的,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小素喜道:“你瞧瞧,他嘴巴硬的很,不给他一点苦头吃,量他是不肯说实话了。”   黑衣人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已决定取三人之命,人死了之后,铜镜仍在,姑娘尽管到赵府去找。”   小素喜摇摇头,接道:“不行。我后天就要离开这里,赵府中深宅大院,一面小小的铜镜,谁知道他藏在何处。”   黑衣人道:“姑娘之意呢?”   小素喜淡谈一笑,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怕你不肯答允。”   黑衣人道:“说来听听!”   小素喜道:“你要的是命,暂把他交给我,找到铜镜之后,我替你把他宰了就是。”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姑娘说的很轻松啊!”   小素喜道:“本来就是如此,你说说哪里不对了?”   黑衣人脸上一变,道:“姑娘不可得寸进尺,区区的忍耐,也有一定的限度。”   小素喜冷然一笑,道:“哎哟,你火什么?须知提督府的捕快,和赵一绝的几个得力手下,都已经到了王府外面。他们并非是无的放矢,迟迟不敢进入王府的原因,是被平辽王的官威所阻。但如他们一旦确定了总捕快和赵一绝,确在此地,必会一拥而入。”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姑娘在威胁在下吗?”   小素喜道:“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威胁你?我告诉你这些事,只不过不愿把事情闹的太恶化,免得咱们都无法在家里呆下去。”语声一顿,又道:“还有一件事,只怕你阁下还不知道,北派太极门也牵入了这场游涡之中,而且,太极门下的人,也已经到了王府外面,只要稍微透出去一点消息,立刻间,就有人进入王府。”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姑娘不像是来找东西,倒像是来作说客了。”   小素喜道:“不论你怎么想都成,事情我要说个明白,也算报答你们给我留面子的情意,为了重入王府,害得我换了一身夜行劲服。”   两人交谈之言,张岚、赵一绝等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未插口多言。   张岚暗自盘算道,小素喜地这黑衣人交谈之口气,分明是早已相识,至少双方都了然对方的来历,而且彼此之间,还有些互相畏俱。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区区把赵一绝交给你,希望姑娘能守信约,寻得铜镜之后,把他杀死,至于这位张岚和李闻天,区区要留在这里了。”右手用力,向前一带,赵一绝打了一个踉跄,身不由主的向小素喜撞了过去。   小素喜左手玉腕轻翻,推出一股暗劲,稳住了赵一绝的身子。   就这一瞬之间,黑衣人已双掌并出,分向张岚和李闻天攻了过去。   两人奋起全力,接了一掌,各自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胸口血气翻涌。   黑衣人欺身而上,双手一齐拍出,分击两人大穴要害,显然,准备在一击之下,致两人于死地。   小素喜急急叫道:“杀不得!”右手一起,拍向那黑衣人的背心。她势在意先,掌势先到,话才出口,迫的那黑衣人不得不回手自保,硬把攻出的双掌收了回来。错步转身,迎向小素喜的掌势。   眼看双掌就要接触,小素喜却突然收掌而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阁下是聪明人,用不着我说得太明白了。”   黑衣人脸上一片怒容,但却强自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冷冷说道:“姑娘那一掌,如若是击中在下,也许在下早已死去多时了。”   小素喜笑一笑,道:“这是围魏救赵之计,我那一掌,如不攻向你要害大穴,张岚和李闻天已死于你的掌下,杀人容易,再想要他们复生,那可是困难无比了。”   黑衣人冷冷说道:“姑娘的意思呢?”   小素喜道:“我先和张岚谈谈,再作道理。”举步行近张岚,接道:“阁下是想死,还是想活?”   张岚被那黑衣人一掌震的血气翻动,刚刚喘过一口气,小素喜已逼到了面前,定定神,道:“怎么死,怎么活?”   小素喜道:“想活看,我就替你求个情,带你们离开王府,如是想死,我只带着赵一绝走,你们挡不了人家三招,就可如愿以偿的翘辫子了。”   张岚道:“在下相信,我们如是想活下去,定然还有别的条件。”   小素喜道:“不错,离此之后,忘去了这里事情,不许在人前提起。”   张岚道:“在下也有条件。”   小素喜道,“好吧!你说说看!”   张岚道:“我要带走新科状元。”   小素喜回目望了黑衣人,道:“你都听到了,能不能答应?”   黑衣人道:“在下可以答应,但要你姑娘从中作保。”   小素喜道:“这麻烦早在我意料之中,不过,应该有一个时间,我不能老呆在京城里替你作保人。”   黑衣人道:“七天,七天之内,平辽王府不许有任何风吹草动的事,也不许把今宵发生的事泄漏出去。”   小素喜道:“七天之后呢?”   黑衣人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和你姑娘无关了。”   小素喜道:“责任很重大,但时间不长,我愿意冒一次险。”   目光转到张岚身上,道:“你怎么说?”   张岚道:“如若能交出新科状元,在下愿守约定。”   小素喜道:“江湖上虽然险诈重重,但和你官场中有一点不同之处,那就是一诺千金,你如是背弃了承诺,我亦失信于人,那是逼我走极端了。”   张岚道:“这个姑娘可以放心,张某不答应也就算了,答应了,那就是一言为定,决不会失信于姑娘。”   小素喜道:“人家只限七天,实在是宽大得很,你们如是再不能守信约,那就不是人了。”   张岚道:“只要能交出新科状元,让我带走,七天之内,我决不泄漏一字,而且,在下还可以保证七天内,无人打扰王府。”   小素喜微微一笑,道:“那很好。”目光转到那黑衣人身上,道:“怎么样?这位张大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应当如何,还要阁下早作决定。”   黑衣人道:“冲着你姑娘的面子,就这么办。”   张岚道:“新科状元呢?”   黑衣人道:“交给你一起带走。”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吗?”   黑衣人道:“不错,立刻交你带走。”   张岚似是大感意外,呆了一呆,欲言又止。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有一件事,区区必得先说清楚,放三位离开,又让你们带走了新科状元,并非区区怕你们提督府的势力,完全是冲着这位姑娘的情面。”   张岚道:“这个,我们很明白。”   黑衣人道:“你明白就好,诸位可以动身了。”   张岚道:“人呢?”   黑衣人道:“诸位到后园门口处,我们交人给你们带走。”   张岚道:“在下就此别过。”随即大步向前行去。   赵一绝、李闻天,紧随在张岚身后而行,小素喜走在最后。   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给足了你的面子。”   小素喜道:“小妹心中很感激。”   黑衣人道:“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管闲事。”   小素喜道:“好!以后,我尽量不插手你们的事。”   黑衣人道:“希望是姑娘由衷之言。”   小素喜道:“不用逼我作承诺,我自己也不愿找这些麻烦。”边说边加快脚步,追在李闻天身后而去。   张岚等行到后园门口,只见那万花剑挽着那位新科状元,及时而至。   万花剑把人交给了张岚,冷冷说道:“诸位如是运气好,希望以后别碰上在下。”   张岚接着新科状元,道:“至少咱们在七日内不会再见。”   万花剑一闪身,让开了去路,却望着小素喜,道:“姑娘一夜之中,两进两出平辽王府,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好神气啊!好威风啊!”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心中好像有些不服气,是吗?”   万花剑道:“不错。在下心中确然有些不服,希望姑娘能给我一个机会,让在下领教一下姑娘高招。”   小素喜道:“可惜的是你做不了主。”   万花剑道:“错开了今夜,咱们哪里见面哪里算。”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你如是真的希望和我动手打一架,那就要屈驾等到七天之后。”   说时,张岚等已经走出了后园。小素喜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那知万花剑却当了真,冷冷说道:“小丫头,七天后,我在哪里找你?”   小素喜陡然停下身子,回过头来,冷冷说道:“好!七天之后,我在素喜班中候驾,阁下只要写四指宽一个条子,说明会见之地,我自会依约赶到。”   万花剑道:“咱们是死约会……”   小素喜接道:“我知道,不见不散。”转过身子,快步追上了张岚。   赵一绝轻轻叹息一声,道:“今晚上多亏你姑娘相救,要不然,非得送掉我们三条老命不可。”   小素喜笑一笑,道:“赵大爷,拿你的铜镜,墨玉,一点也不冤枉吧。”   赵一绝道:“姑娘这么一提,在下倒想起一件事来,那铜镜只有一面。”   小素喜道:“我知道,你那面铜镜,本来也不是假的嘛!”   赵一绝道:“那么姑娘是……”   小素喜接道:“我是找借口,如是找不到借口,如何能再进入平辽王府。”   张岚道:“这么说来,姑娘二入平辽王府,是专门为了救我们。”   小素喜道:“正是如此。”   张岚拍拍脑袋,道:“姑娘如是想要什么条件,还望你早开出来。”   小素喜道:“你能给我什么条件?”   张岚道:“姑娘只管说,只要张某人能够做到,决不推辞。”   赵一绝道:“张大人这是由衷之言,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小素喜笑道:“谢谢好意,条件么,赵大爷已经付过了。”语声一顿,接道:“诸位事情很多,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一跃,人已消失于暗夜之中。   赵一绝急急叫道:“姑娘……姑娘……”   浓云掩月,夜色凄迷,四野寂寂,哪里还有小素喜的影子。   远处,传来了四声更鼓。   张岚望望天色,道:“不早了,咱们得尽快赶回吏部宾园。”一手抱起新科状元,大步向前奔去。   赵一绝、李闻天紧随身后,一口气赶回吏部,只见于得旺正率着几十个捕快,全身佩挂,等得心焦。一见张岚快步迎了上去。   张岚不待于得旺开口,急急挥手,说道:“快!通知吏部的人,就说找到了新科状元。”   子得旺看三人都挂了彩,赵一绝更是半身是血,心想,他们虽然我回了新科状元,必然经过一番血战,心中甚想知晓经过,但因张岚一叠声的催促,只好专找吏部中人。   赵一绝低声说道:“张兄,那小素喜不是说于大人带着人在王府外……”   张岚道:“那是诈术,逼那黑衣人就范而已。”说完,迈开大步行入厅中。   赵一绝、李闻天行入厨下,用水洗去脸上血迹,敷上药,包好伤处。   张岚却无暇自理,把怀抱的新科状元,放入椅子上,扶他坐好。   这当儿,于得旺已带着一个睡眼惶松,身着蓝袍的吏部官儿,急步行了过来。   那位蓝袍的吏部官儿,跑得直喘气,一脚踏进厅中,目光已落在那新科状元的身上,道:“不错,就是他,就是他。”   张岚心中突然一动,想到自接过这位新科状元,一直未听他说过一句话,急急说道:   “老兄,你十年寒窗就是图明日一番荣耀,金榜题名,人生大喜,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啊!?”目光转到那青衣人的脸上,只见他脸色苍白,紧闭嘴巴,不禁心中大惊,一伸手,扶住他双肩,道:“状元兄,你可受了内伤?”   青衣人一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道:“我……”只有得一个字,人已经倒在椅子上。   张岚伸手一摸,竟己气绝而逝。   蓝袍官儿急急说道:“张大人,怎么样了?”   张岚黯然应道:“死了。”   蓝袍人呆了一呆,道:“死了。”整整头上的方巾,道:“你们带回来一个死人,要我如何向上面交代?”   张岚冷冷说道:“死人,死人还是拿性命拼来的。再说,我们救他回来时他还是好好的活着,谁知道他会突然死去。”   蓝袍人凝目在新科状元脸上瞧了一阵,道:“唉!死了就死了吧,总是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好一些。”   张岚冷冷说道:“人是找回来了,如何回话,是你老兄的事了。”   蓝袍人哈哈一笑,道:“打架拼命的事,在下不行,动动笔杆儿,报他个急症暴毙,是兄弟的拿手好戏,不过要劳动你老兄,想个法子,把尸体移入卧室,以后的文章由兄弟作了!”   张岚招呼两个捕快,把尸体送入卧室,回头对那蓝袍人打个招呼,召来于得旺道:“得旺,你带几个人守这里,看看吏部怎么吩咐,其他的人,叫他们散去回家好好休息两天,过几天,咱们还有大事要办。”   于得旺一欠身,道:“属下领命。”轻轻咳了一声,道:“大人,这几天,你日夜奔走,未稍停息,人也够苦了,身子要紧,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张岚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太极门蓝老爷子,还在吗?”   于得旺道:“蓝老爷子似是和人动上了气,进门就蒙头大睡,一直未出来过。”   张岚道:“他是一派掌门人,我们这样对他,实也委曲了他。你到四海客找去要一座幽静的跨院,把他安排好,如是有太极门子弟来,都要他们下榻四海客栈,交代掌柜的,这是我们提督府的贵宾,要他好好招呼,吃、住的帐,都由咱们结算。”   于得旺一欠身,道:“属下都记下了。”   张岚道:“天黑之前,我都在逍遥池,没有急要的事不要找我。”说完,带着李闻天,赵一绝,离开吏部宾园。   第二天,北京城人声沸腾,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新科状元暴毙的事。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事,皇上手偷,三部会查新状元的死因,三府忤作,会同验尸,但官官相护,吏部中人仍然有办法,报一个急症而亡,内外无伤。   新状元的大丧,更是办的热闹,吏部宾园,暂作丧宅,吏部尚书领衔,带着新科举子陪祭、守灵,文武百官吊丧,事情办的很风光,但街头巷尾的谣言,却是愈传愈烈,说是新状元被人谋杀而死,传说纷坛,满城风雨。   吏部宾园,整整的热闹了三天,才算办完了新科状元的丧事。人虽下了葬,但满城的风言风语,却仍未平息,这是一桩从未有过怪事。新科状元金榜题名之后,还未来得及披红游街,就得了急病暴卒京中。   再说张岚带着赵一绝、李闻天,直奔逍摇池,跑浑堂的伙计一看来了京畿提督总捕头,和混混头儿赵大爷,急忙哈着腰迎上来,又打躬又作揖,道:“三位爷大驾光临……”   张岚挥挥手,打断了伙计的话,道:“替我们找一个宽敞的房间,左右前后四邻房,都给我空起来。”   浑堂伙计一叠声应着是,带三人到一座宽敞的房间里,四面邻房,全都拉下了帘子,算是卖了座。   伙计送上三壶茶,张岚才笑一笑,道:“两位受我张某人拖累,这一天过得实在辛苦,咱们先洗个澡,好好的养养神,再仔细研商一番,两位都不是吃粮拿俸的人,兄弟也不愿多拖累两位。”   三人洗了个热水澡,擦背、搓脚,来了个全套。   张岚闭目养神,但怎么也睡不着,回头看赵一绝和李闻天早已鼾声大作。   两人一觉醒来,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刻。   赵一绝重重咳了两声,喝一碗浓茶才说道:“张兄,目下是线路已明,余下的该是咱们怎么下手。好汉一言,快马一鞭,这七日之约,咱一定得守,好在七日时间很快过去,咱们也有准备的工夫,问题是七天之后,你要怎么办,敢不敢明报贵上,调动五城兵马,来一个兵围平辽主府,这虽是乾坤一掷的干法,但咱们只有一条路,如让咱们几个人跟人家暗里比划,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赵一绝的话,接道:“这法子不行。”   赵一绝道:“李兄有何高见?”   李闻天道:“平辽王官太大,别说京畿提督惹他不起,就算是提着脑袋干,调动大军围困王府,但七日时间,也足够大家消灭证据,如是咱们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别说提督吃不完兜着走,就是你老赵也别想脱去干系。再说,平辽王府中几个武林人物,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军兵众多,未必有用,兄弟的看法,这要张兄用点手段,逼北派太极门蓝老掌门出手。”   赵一绝道:“提督府办案子是公事,如是北派太极门出手,照江湖上规短说,就不能再惊动官府。”   李闻天道:“比官势,京畿提督决无法和平辽王比;说武功,如若没有江湖上门派高手参与,但凭张兄手下的捕快,算上你赵兄和兄弟,我们也无法办这件案子。”   张岚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兄弟已反复想过,先得请示提督大人,再作主意,兄弟不回提督府,是为了尊重江湖道义,咱们答应了那位小素喜姑娘七天内不泄漏这件事,兄弟一定得遵守承诺。”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说起了小素喜,兄弟一直想不出她是个什么样的来路,就兄弟几十年江湖阅历观察,王府中那位黑衣人,实是一位武林中罕闻罕见的高手,如是单以武功而论,小素喜决非那黑衣人的敌手,但那黑衣人似乎是对那位小素喜处处让步。”   赵一绝道:“是呀!小娘子似乎是大有来头,此后见到她,还真得小心伺候。”皱皱眉头,接道:“还有一点,老赵百思不解,要请教李兄了。”   李闻天道:“什么事?”   赵一绝道:“小素喜要的墨玉、铜镜,已经到了手中,为什么她竟去而复返,又救咱们出来呢?”   李闻天道:“这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兄弟也想不明白。唯一的可能,是她取了你的墨玉、铜镜,又把我们推入了绝境,心中大为不安,所以,又而来救咱们。”   张岚摇摇头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兄弟觉得,她去了又来,另有内情。”   赵一绝道:“什么内情?”   张岚道:“兄弟推想,他来救咱们,可能是奉命而来!”   赵一绝道:“奉命,奉谁的命?”   张岚道:“这个,兄弟也不明白了。”   赵一绝道:“咱们再到双喜班去打打茶围,顺便看看小素喜。”   张岚道:“好!咱们该去向那小素喜姑娘道声谢。”   赵一绝匆匆穿上了衣服准备动身时,突然又停了下来,道:“李兄,你说那位小素喜姑娘,是否还会在素喜班中?”   李闻天道:”这个么,兄弟也无法料断。”   张岚道:“在不在,咱们都该去碰碰运气,还要问问她刁佩的下落。”   赵一绝道:“走!试试看。”三人穿好衣服,离开了逍遥他,直奔素喜班。   阎二娘带着一张笑脸迎出来,道:“什么风吹来了三位大爷?”   赵一绝一抱拳,道:“我们来谢谢二娘。”   阎二娘道:“不敢当,赵大爷今个太捧我了。”   赵一绝笑道:“我们来谢谢二娘,替我们找的好姑娘。”   阎二娘笑道:“诸位今宵来,可是想找小素吗?”   赵一绝道:“不错,二娘一猜就中。”   阎二娘道:“小素喜已料到了三位会来,所以,特别留封信给我,要我交给三位。”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交给了赵一绝。”   赵一绝展开看去,只见上面写道:“诸位欲会贱妾,请教二娘。”几个字写的很客气,但却是捧足了阎二娘的场。   赵一绝看完信,急急一拱手,道:“二娘帮忙!”   阎二娘笑一笑,道:“帮什么忙?”   赵一绝道:“小素喜信上说的明白,我们想见她就请教二娘。”   阎二娘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可是要我带你去她住的地方?”   赵一绝道:“大概是吧!”   阅二娘道:“这丫头真是有心人,今天下午来给我留个信,带我去她住的地方瞧瞧,想不到今晚上就派上了用场。”   赵一绝道:“那就有劳二娘了。”   阎二娘道:“好吧!我去交代一声,就带你们去。”转身进屋,换了一身青布衣服,缓步而出,笑道:“暗们走吧!人家住的是清白宅院,我要换换衣服才成。”   赵一绝道:“二娘要不要坐个车子?”   阎二娘笑道:“赵大爷,你太客气,老身我担待不起。”   赵一绝道:“在下是由衷之言。”   阎二娘道:“不用了,咱们走吧!”举步带路。   三人随在阎二娘身后,穿过了两条街,转入了一个小巷之中,走到尽头,指着一个红漆大门,道:“小素喜就住在这里。”   赵一绝一欠身,道:“劳二娘叩门。”   二娘行近大门,举手叩动门环,片刻之后,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青衣,头梳双辫的小丫头,当门而立,欠身一笑道:“二娘。”   阎二娘笑一笑,谊:“我说小娟啊,这三位爷拜访姑娘,劳你驾通报一声。”   小娟打量了张岚等三人一眼,笑道:“二娘也进去坐吧!”   阎二娘道:“不成,班子里刚开始上客,我还得回去照顾生意,不进去了。”也不等小娟答话,回头就走。   小娟退了两步,说道:“三位请通个姓名,我去替三位通报。”   赵一绝道:“在下赵一绝,这两位是张岚、李闻天,专程拜候姑娘。”   小娟道:“三位请稍候片刻。”虚掩双门,转身而去。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低声说道:“想得到吗,班子里一个姑娘,架子大得要京畿总捕头在门口等候。”   张岚笑一笑,道:“京畿地面上江湖行,提起你赵兄,应该比兄弟的名气大得多了。”   谈话之间,木门又开,小娟一欠身,道:“姑娘在客房候驾。”   赵一绝抢先一步,道:“老赵带路。”放步直入。   这是一座小巧的宅院,院子不大,但却种植着不少花草。行过一段小庭院,就是客厅,小素喜早已坐在厅中等候。   这时,她换了一身绿,绿色罗衫,绿色裙,一对莲足,穿着一双绿面白花的绣鞋儿,粉面朱唇,弯弯两道柳眉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雅中自带有一种秀媚劲儿。   赵一绝抱抱拳,道:“打扰姑娘。”   小素喜站起身道:“三位请坐。”   小娟献上香茗,欠身退了出去。   赵一绝轻轻咳一声,道:“姑娘,咱们无事不敢惊扰,张总捕头,想请教姑娘几件事。”   小素喜道:“我先问,新科状元被他们暗施毒手,死在宾园,诸位准备怎么办?”   张岚道:“不管事情如何变化,我们都要守七日之约,所以,在下连提督也未晋见,先来拜会姑娘。”   小素喜道,“那很好,我一直担心你们轻举妄动。”语言一顿,接道:“还有那位独眼金钢刁佩,受了点伤,已经回到他的隐庐。”   赵一绝道:“咱们这番拜访姑娘,一来是问问那位刁佩兄的下落,二是想请教姑娘,对平辽王府中事,我们应该如何?”   小素喜淡淡一笑,道:“应该如何?似乎是不用问我。我小素喜只不过是素喜班中一个小窑姐罢啦!”   赵一绝道:“姑娘是真人不露相,在下有眼不识荆山玉,过去有甚么开罪姑娘之处,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这一顶高帽子,送的是恰到好处,小素喜娇媚的脸蛋上,泛起了一片笑意。理理鬓边散发,道:“赵兄太客气啦,咱们会面的场合不同,也难怪你把我视作路柳墙花的小窑姐。”   目光转到张岚的身上,道:“大约你张大人心中很为难,七天之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时机稍纵即逝,何况七日之约,你身负京畿治安大任,深感难以向贵上交代,是吗?”   张岚道:“姑娘说的不错,但我们承姑娘相救,又订下七日不生是非之约,姑娘是保人,咱们绝不能叫你姑娘作难,拼着丢了这京畿总捕的前程,也不能毁去承诺。”   小素喜接道:“难得!做官的人,能守这样的信约倒是很少见到。”   张岚道:“但在下作难的是七天之后怎么办?”   小素喜道:“过了七天,我就卸去了担保的责任,你心想怎么做,就怎么下手,用不着顾虑我。”   张岚道:“在下之意是请姑娘指点指点。”   小素喜嗯了一声,道:“张大人,我不是京保提督,问我如何办,我很难答复。”   赵一绝道:“我等是一片诚心,还望姑娘指点一条明路。”   小素喜沉吟了一阵,道:“情面拘人,赵兄这样客气,倒叫我很难自处了。”   李闻天一抱拳,道:“姑娘兰心慧质,如能不吝赐教,可救不少人的性命。”   小素喜沉默良久,道:“张大人,小女子虽没有完善之策,但却奉劝大人几句话。”   张岚道:“姑娘之言,字字金玉,在下洗耳恭听。”   小素喜道:“新科状元虽然死去,但吏部中有不少刀笔凌厉的师爷,官官相护,他们自会设法掩遮,事情不至于牵连到你。”   张岚点点头,道:“姑娘身在江湖,但对官场中事,却是了解很多。”   小素喜道:“再说平辽王府那几个人,不是我小看三位,就算集中你们提督府所有的捕快高手,再加上怀安镖局的镖师,也无法是人家的敌手,若是勉强出手,必然闹一个灰头土脸。”   张岚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装聋作哑,不问此事?”   小素喜道:“官场中有一句名言说,明哲保身,张大人若是不想找麻烦,最好是一眼开一眼闭,不要理会此事。”   张岚道:“姑娘知道,在下是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头,身负京畿治安的重任,如若是他们在京畿闹事,在下纵然不想管,只怕也无法不管。”   小素喜沉吟了片刻,道:“照我的看法,他们不会再闹事情。”   张岚道:“那么他们用心何在呢?”   小素喜道:“天下读书有成的才子,集于京畿,他们来这里,只不过是想找几个有才气的读书人罢了。”   张岚道:“作用何在呢?”   小素喜道:“张大人涉险王府,几乎丢了性命,难道就瞧不出一点苗头吗?”   张岚道:“瞧倒是瞧出了一点,但不知是否全对。”   小素喜道:“说说看!”   张岚道:“他们似乎在找一种人才,能够了解那种古怪的文字。”   小素喜道:“对,那是天竺文,这等人才,世间不多,只好求才京畿了。”   张岚道:“那文字中有什么隐秘呢?”   小素喜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张岚道:“最使在下不解的,这件事怎会牵扯上平辽王?”   小素喜缓缓站起身子,来回走动,久久不答。   赵一绝道:“姑娘可是有难言之隐?”   小素喜回目望了赵一绝一眼,道:“我是在想,应不应该告诉你们内情。”   张岚听得怔了一怔,付道:这丫头似乎是知道很多事情,实叫人摸不清楚她是何来路。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事情经过是我们亲身经历,人是我们亲自所见,老赵想不出,还有什么内情,我们不知道。”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知道?”   赵一绝道:“张大人是京畿捕头,不能随便说话,其实他心里早已雪亮,问你姑娘,只不过是想求证一下罢了。”   小素喜道:“我说你不知道。”   赵一绝哈哈一笑,豪情横飞地道:“武功方面在下自知不如姑娘,但如说察颜观色,在下相信不会在姑娘之下。”   小素喜道:“那你就说说看?”   赵一绝晃晃脑袋,道:“舌头是软的,头是扁的,在下若说对了,姑娘硬是说不对,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小素喜被赵丫绝一番说词,激起了好胜之心,道:“好,我先写在手上,你猜过之后,我伸手给你们看看,对不对,一目了然,就无法做假了。”   赵一绝道:“姑娘写吧!”   小素喜伸手取笔,在手上很快的写了几个字。   赵一绝看她举笔一挥而就,似乎是写的很快,想来,字数定然不多。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写了很少几十字。”   小素喜道:“字虽不多,但意义明显,决不能作两面解说。”   赵一绝道:“平辽王想造反,所以,他府中养了很多的武林高手……”   小素喜忍不住格格大笑,笑声打断了赵一绝未完之言。   赵一绝顿一顿,道:“你笑什么?”   小素喜停下笑声,道:“我笑你猜错了。”   赵一绝一愣,道:“猜错了?”   小素喜道:“错的很远,很远。“   赵一绝伸手拍拍脑袋,道:“姑娘可否伸手给在下瞧瞧?”   小素喜道:“你们是浮光掠影的看法。唉!其实也难怪你们,看到了那等情景,除了大智大慧的人,能够洞察细微之外,又有几人能不作如是之观?”   赵一绝道:“想不通,还会有什么别的内情?”   小素喜缓缓伸出左手,张开五指。   张岚、赵一绝等凝目望去,只见小素喜雪白的掌心上,写着:“平辽王含冤难言。”   这七个字不但瞧的赵一绝、李闻天直皱眉头,连张岚也瞧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素喜笑一笑,招招手,女婢小娟应手而至,送上了一条湿毛巾,小素喜接过毛巾,抹去掌中字迹,笑道:“怎么样,诸位都瞧清楚了吧?”   张岚道:“瞧是瞧清楚了,但内中含意,在下却不太了解。”   小素喜摇摇头,道:“唉!你们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为什么连这点头脑也没有呢?”   张岚道:“还得请姑娘指点一下。”   小素喜道:“哼!你们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   张岚道:“自然是真的不知,岂有明知故问之理?”   小素喜道:“唉!你们这样不是逼着要我全部说出来吗?”   张岚道:“姑娘既然帮了我们的忙,为什么不全部说出来呢?”   赵一绝道:“姑娘,有一句俗话说,杀人杀死,救人救活,你姑娘既然帮了我们的忙,为什么又不肯帮到底呢?”   张岚道:“姑娘对我们这番情意,在下等是感激不尽。”   小素喜嗤的一笑,道:“你们不用感激我,我帮你们的忙,是收了别人的代价。”   赵一绝道:“什么代价?”   小素喜道:“一是你的铜镜、墨玉,二是两招武功。”   李闻天道:“两招武功?”   小素喜道:“是的。两招武功,对我而言,这代价很高了。”   语声一顿,摇摇头,道:“不行,再要说下去,连底子也要抖搂了。”   张岚道:“姑娘的私事,咱们不敢多问,但平辽王的事,希望姑娘能说出一点眉目。”   小素喜道:“我那七个字,已经写的很明白,你们为什么不用心想想呢?”   张岚道:“如是只瞧了面上,姑娘之意,是说那平辽王含冤不明。”   小素喜道:“不错啊!我不是写的很明白吗?”   赵一绝一掌拍在大腿上,道:“我明白了,他们压迫着平辽王,听他们之命。”   小素喜笑一笑,道:“嗯!终于猜对了。”   赵一绝道:“不过,有一点在下想不通,平辽王权高位重,怎么会受制于人?”   小素喜道:“因为他只有一条命,如是他不想死,只好听命于人了。”   张岚脸上神色连变,似乎是陷入了一种甚深的痛苦之中。   小素喜回目一顾,道:“张大人,你在想什么?”   张岚道:“我在想那平辽王如是受了压迫,不得不听强徒的吩咐,这又将是一桩大大的麻烦事了。”   小素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你担心些什么?”   张岚道:“唉!他们如是伤了平辽王府中人,那将又是一个震动京师的大案子了。”   小素喜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据我所知,他们并无伤害平辽王府中人的企图,只要你们不操之过急,遵守七天之约,他们就不至于伤害到平辽王府中人。”语声一顿,接道:   “至于平辽王,我想他不敢再自找麻烦,一则这件事说出去,十分丢人,再则他还怕遭到报复。”   张岚道:“但愿姑娘的推断不错,在下也可以减少一些麻烦了”   小素喜道:“你们要问的事,大概已经问完了,我家没有男人招呼诸位,坐久了不大不便。”   赵一绝一抱拳,道:“在下心中还有两件事,要请教姑娘。”   小素喜道:“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答复你。”   赵一绝道:“第一件事,姑娘曾经说过,受人之托来帮助我们,不知道这人是谁?”   小素喜道:“恕不奉告。”   赵一绝呵了一声,道:“他又为什么救我们呢?”   小素喜道:“大约是他在放帐。”   赵一绝道:“放帐,放什么帐?”   小素喜道:“就我所知,他放的是高利贷,不到一年,就要滚一个对本对利。”   李闻天接道:“好高的利息,他救了我们三条命,我们要如何还债?”   小素喜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从来不做吃亏的生意。”   张岚道:“在下想不出天下还有什么比人命值钱,至多将来还他一命就是。”   小素喜道:“一条命只怕不成。”   张岚道:“可惜的是一个人只有一条命。”   赵一绝道:“姑娘,收银子放钱,可收高利,放命么,他就亏定了。”   小素喜道:“这话怎么说?”   赵一绝道:“银子钱是越多越好,但命却是越老越贱,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再有数十年,他连本也要亏光,人活七十古来稀,就算他今晚上来收帐,我们也多活了两天。”   小素喜道:“他怎么收回本利,和我无关,但我知他向不做赔钱生意。这次,用两招武功,要我救了你们,对我而言,这票生意赚定了。”   赵一绝道:“姑娘,别忘了,七天之后,你和那万花剑还有一场生死约会,是赔是赚,目下还未见分晓。”   小素喜笑道:“这个,不用你赵大爷费心,我既然敢赌,就有几分必胜的把握。”   张岚道:“在下想再请教姑娘一事。”   小素喜道:“希望你们问的是最后一次。”   张岚道:“姑娘和那黑衣人似是早已相识?”   小素喜道:“我们也是初见,只不过我们彼此之间都知晓来历罢了。”   张岚道:“能使那万花剑听命行事,那人自非平常人物,定然是大有名望的人。”   小素喜道:“不错,他算得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   张岚道:“他是谁?”   小素喜摇摇头,道:“这些事,不用问我,你们自己想法子打听罢!”站起身子,接道:“三位来的很久了,我还有事,恕我要下逐客令了。”   张岚等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多谢姑娘指教。”   小素喜笑道:“三位是否很失望?”   张岚道:“姑娘已然指点我们很多了。”   小素喜举步而行,到门口之处,道:“三位请记着一件事。”   赵一绝道:“什么事?”   小素喜道:“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诸位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赵一绝道:“很难说啊!山不转路转,也许咱们还有碰面的机会。”   小素喜道:“至少不是在这里。”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姑娘留步,咱们告别了。”当先抱拳一礼。张岚、李闻天齐齐抱拳,告别而去。小素喜送到大门口处,随手掩上了大门。张岚加快脚步,一口气看走出一里多路,才停下脚步,道:“看来,这位姑娘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   赵一绝道:“话是不错,但她小小年纪,胆敢在班子里混,恐亦非名门正派中人。”   李闻天道:“赵兄所言甚是,不过,她小小年纪,能使那黑衣人那般敬重,应该是很有名气的人,咱们怎么也想不起来。”   赵一绝道:“唉!兄弟一直在京里混,认人不多,李兄走镖江湖,天南地北,无处不去,动动脑筋想想看,也许能想起来。”   要闻天摇摇头,道:“兄弟想不出一点眉目。”   赵绝一似是突然间想起来一件大事,一拍大腿,道:“问他去。”   张岚道:“问谁?”   赵一绝道:“刁佩。江湖上邪门歪道上的人物,大概他都知道。”   张岚道:“对!咱们到隐庐去,顺便探望下下他的伤势。”   赵一绝抢先带路,直奔刁佩居处的隐庐。 第 五 回 隐世仙侠     独眼金刚闭门思过,不和江湖人物来往,偌大一座宅院,只有一个小厮照顾他的生活。   主仆二人,生活得十分平静,在后院种了一片菜圃,自种自食,虽然未戒肉食,却不杀生,深居简出,一个月也难得出门一次,大门上积尘常满,外面看去,似乎是一座久无人居的宅院。   赵一绝举手扣动门环,足足打了一杯茶工夫,那厚重的大门,上,才突然开启了一个小洞,露出来一对眼珠子,道:“你们找谁?”   赵一绝道:“刁佩。”   那人砰的一声,合上小洞,高声应道:“敝主人不见客。”   赵一绝暗用内力,砰的一声,击在那小洞口处,冷冷说道:“仔细听着,去告诉你们主人,说是张大人和赵一绝、李闻天,非要见他不可,你小子吃了熊心豹胆,也不看看来的是些什么人?”   一番话连唬带骂,果然把那小子吓住,小洞门重又打开,道:“我去给你们通报,但敝主人见不见,我却不能做主。”   赵一绝道:“告诉他非见不可,就说我们已经知道他回到隐庐,而且还受了伤。”   那守门小厮不再答话,转身而去。   不大工夫,木门大开,一个身着青衣,二十一二的少年,迎了出来,道:“敝主人请诸位宅内叙话。”   赵一绝打量了那青衣人一眼,道:“小伙计,替刁佩守门,应该把招子放亮一点。”   青衣人欠身道:“小的不知诸位身份。”   张岚一挥手,道:“不知者不罪,快给我们带路。”   青衣人关好大门,带几人穿过一重庭院,到了内厅。   这时,已是掌灯的时分,内厅中高烧着一支火烛,刁佩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坐候厅中,张岚等人一进门,目光全投注在刁佩的身上,只见他神色憔悴,一脸疲累神情。   刁佩扶椅而起,还未来得及开口,张岚已连连挥手,道:“刁兄,请坐着,不用起来了。”   青衣人端上三杯香茗后,欠身而退。   刁佩抬拾屁股,又坐了下去,道:“张大人如此吩咐,我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诅一绝瞧了刁佩两眼,道:“刁兄伤得很重?”   刁佩苦笑一下,道:“被人一掌击中后背,伤及内腑,吐了两口鲜血。”   赵一绝道:“什么人打伤了你?”   刁佩道:“说来惭愧得很,兄弟被人打伤,竟然连敌人也未瞧见。”   张岚道:“这么说来,那人是一位高手了。”   刁佩道:“他练过‘铁砂掌’一类的工夫,这一掌没有震断我的心脉,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张岚道:“刁兄在何处受伤?”   刁佩道:“素喜班外面,我穿过一道巷口,他躲在暗影处,陡然施袭,一击之下,我就重伤倒地。”语声一顿,接道:“三位怎知在下受伤归来?”   赵一绝道:“咱们听小素喜说的。”   刁佩接道:“那小素喜是素喜班子里的姑娘?”   赵一绝道:“不错。”想到他未在现场,解说起来,定然要大费唇舌,就未再接下去。   张岚道:“刁兄自己摸索回来的吗?”   刁佩道:“被人送回来的。我清醒过来时,人已坐在隐庐门口处。”   张岚道:“这么说来,什么人送刁兄回来,刁兄亦未见到了。”   刁佩道:“不错,兄弟未看清楚。”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兄弟很惭愧,刁兄本已是退休的人,却为了帮张某的忙,重行出山,致落得身受重伤。”   刁佩道:“事情已成过去,张兄也不用引咎,兄弟作恶多端,就算是这一掌把兄弟打死,那也是报应循环。只是兄弟这次出山,未能帮上你张兄一点忙,兄弟倒是极感不安。”   张岚道:“刁兄,言重了。”语声稍顿,接道:“刁兄的伤势如何,是否要找个大夫瞧瞧?”   刁佩道:“不用了,兄弟身边,还存有一点伤药,眼用之后,甚为见效。”   张岚点点头,道:“兄弟来此的用心,只是想探望一下刁兄的伤势,刁兄但请安心养息,从此之后,兄弟不再打扰刁兄了。”   刁佩独目闪光,望了张岚一眼,沉声说道:“张兄,这件案子,不是普通江湖人物所为,能够无声无息的一掌把兄弟打晕过去,当今江湖之上,实也不多,能放手处且放手,免得逼虎跳墙,造成不可收拾之局。”   张岚道:“多谢关注,兄弟心中已有分寸,只要他们能给我留一步退路就成了。”   赵一绝道:“老刁,看你伤势情形,倒是因祸得福,你死不了,也不会再帮忙,好好休养着,咱们告辞了。”   刁佩道:“恕兄弟重伤在身,不能送客。”   赵一绝道:“你歇着吧!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   刁佩道:“不敢再劳请位大驾。”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如是我们不来,侧要劳动你刁兄,给咱们办后事了。”   刁佩轻轻叹息一声,道:“三位小心一些。”   赵一绝道:“是福不是锅,是祸躲不过。”举步向外行去。   刁佩追到厅口处,低声说道:“张兄,去求教高半仙。”   张岚停下脚步,回头说道:“高半仙?”   刁佩一抱拳,接道:“是的,兄弟不是凭空臆测,但也不是言有所本,我是凭借数十年江湖阅历的推断,觉着那位高半仙是一位非常人物。在下言尽于此,去不去,三位再作商量。”转过身子,缓步退回厅内。   张岚等三人行出隐庐,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怎么样,咱们要不要去看看高半仙?”   张岚道:“刁佩之言,亦似是有感而发,他年轻时在江湖上到处走动,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自是见闻丰富,对他之言,不能不信。咱们去瞧瞧有益无害。”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上,接道:“李兄,知晓那高半仙住在何处吗?”   李闻天道:“这个兄弟不知。”   赵一绝道:“这事容易,兄弟要他们查一查。”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就地招来了两个混混儿,吩咐他们几句。   两人躬身应命,急急转身而去,三个人转入一家茶馆里坐候。   赵一绝在京畿地面上确具神通,不大工夫,两个混混儿,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行到赵一绝面前,低言数语,躬身而退。   站起身子,道:“走!咱们找高半仙去。”   这时已经是夜幕低垂,万家灯火的时候,三人直奔关帝庙。   庙后面,是一片低屋矮房,麟次栉比,杂乱无章,住的人尽都是贩夫走卒,跑马戏、卖膏药的江湖艺人。   赵一绝当先带路,行到了一座低矮的瓦屋前,叩动门环,道:“半仙在吗?”   木门呀然而开,高半仙当门而立,道:“干什么?”   赵一绝道:“我们想算一卦。”   高半仙砰的关上木门,道:“老夫收了摊,明日再去卦摊上算。”   赵一绝道:“卦金加倍。”   高半仙道:“加十倍也不行,不算就是不算。”   赵一绝道:“好!十倍就十倍,你只要开得出口,咱们无不如数奉上。”   两扇关闭和木门,重又大开,高半仙探出一个脑袋,道:“你刚才说什么?”   赵一绝笑道:“在下说,你老人家只要能开得出口,凡是咱们能够办得到的,无不答应。”   高半仙道:“老夫爱财,取之有道,这可是你愿意的。”   赵一绝道:“不错,是咱们愿意奉致老前辈略表敬意。”   张岚从怀中取出了两片金叶子,道:“这个大约有老前辈相金的十倍以上,敬请笑纳。”   高半仙冷然一笑,道:“这两片金叶子,岂能让老夫破例?”   张岚怔了怔,道:“那么老前辈开个价目出来。”   高半仙不理会张岚,目光却转到赵一绝的身上,道:“你刚才讲了一句什么话?”   赵一绝道:“在下说,只要你老前辈开得出口,在下无不如数奉上。”   高半仙道:“你说说看,你能给老夫些什么?”   赵一绝道:“百两黄金怎么样?”   高半仙道:“老夫卜卦,从来不多收费,这例子不能开,但老夫收了封摊之后,也从来不再为人卜卦。”   赵一绝道:“老前辈不是答应了我们,破例为我们卜一卦吗?”   高半仙道:“不错,老夫是答应了,但那要看你们付的价钱,能不能使老夫破例了。”   赵一绝道:“这么吧!兄弟家里存有几颗明珠,大如猫眼,光泽夺目,兄弟拿出两颗明珠奉上如何?”   高半仙摇摇头,道:“不够,不够。”   赵一绝叹道:“你干脆开个价目出来吧!”   高半仙摇摇头,道:“诚则灵,你们几人心意不够诚,我瞧这个如不用卜了。”   赵一绝道:“老前辈,我们是诚心诚意而来,只是老前辈的心事,我们无法猜中而已。”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老夫生平最不喜愚笨的人,你们三个够愚笨,但念你们还有一片诚心,老夫指点你们一下,不过老夫要先把事情说明白,我只说一次,如是你们还无法了解,那就早些走,别再耽误老夫的睡觉时间。”   赵一绝道:“慢一点,老前辈可否先给我们一个轮廓?”   高半仙道:“看起来还是你最难缠。”语声一顿,道:“好吧!老夫多指教你们一点,我说的自然是指代价而言。”   赵一绝点点头,道:“请说吧!是钱还是名”   高半仙道:“金钱虚名,均难动老夫之心。”   张岚皱皱眉头,道:“老前辈不要名利,难道是要人吗?”   高半仙道:“瞧啊!看起来你这作官的,比起那些混混儿聪明多了。”   张岚茫然说道:“老前辈要什么人?”   高半仙神情肃然的说道:“一个囚犯。”   张岚啊了一声,道:“老前辈,晚辈如能办到,必将全力以赴。”   高半仙点点头,道:“那很好,咱们可以谈谈交易。”   高半仙似是早知道三人来访一般,小木屋中,不多不少的摆了四张竹椅子。三人各自落座。   张岚沉声说道:“老前辈要的囚犯,可是在提督府的监牢之中?”   高半仙摇摇头,道:“不是,他关在天牢之中。”   张岚道:“天牢之中,关的都是钦拿的要犯,在下如何能救人?”   赵一绝急急接道:“慢慢商榷,老前辈可否把要救的人,告诉我们?”   高半仙道:“老夫未说出来之前,你们还可以不作交易,离开此地,如是要老夫说出口来,你们就非答应不可了。”   赵一绝笑道:“在下相信,只要张大人能够办到,他一定不会推辞。但如是根本无法办到的事,就算是我们答应了,也是一样无法办到。”   高半仙沉吟了一阵,道:“老夫心中如是没有把握,岂肯和你们浪费口舌。但此事亦不容易,你非得全力以赴才有机会,表面上听来,虽是应老夫之请救人,其实,你们是给自己帮忙。”   赵一绝道:“可是老前辈派遣小素喜姑娘,救了我等之命……”   高半仙道:“小丫头那点本领,对你们帮不上忙,至多收一点吓阻作用,如是人家不买帐,小丫头就毫无办法。”话说的很明显,无疑承认了派遣小素喜救助几人。   赵一绝道:“咱们还未谢过老前辈救命之恩。”   张岚却别有所思,接口说道:“老前辈,你说那天牢中之人……”   高半仙接道:“小丫头唬不住了,再说,她就要离开这里,那些人不会就此罢休。等他们准备妥当,在京畿做几件大案子,你们固然是吃不完兜着走,何况那小子,根本就没有容忍的度量,不宰了你们三个,只怕不会罢手。”他旁敲侧击,方法高明,每一句都收到了很大的效用。   张岚道:“老前辈可是说那位皮肤白净,穿着黑衣的人?”   高半仙道:“他生的很怪,看上去细皮白肉,你们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张岚道:“晚辈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却知晓甚多江湖人物……”   高半仙道:“但你却不认识他。”   张岚道:“不错,晚辈不认识。”   高半仙道:“不认识更好一些,如是知道认识了,你们会更加多一些恐惧。”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夫已经说的太多了,咱们还是谈谈正事。”   张岚道:“只要晚辈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高半仙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对天牢中的形势,是否熟悉?”   张岚摇摇头,道:“不很熟悉,但提督府和管理天牢的执事官员互有往来,只要老前辈能够说出一点眉目,在下相信就可以找到。”   高半仙道:“他们住在三号死牢中,一男一女。”凝目思索了一阵,道:“唉!那女的今年四十多岁,男的也该有十九二十岁了。”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两人的年龄何以相差如此之大?”   高半仙道:“他们是母子,自然是相差很大。”   张岚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高半仙道:“那孩子很可怜,三岁那一年,就被关入了天牢,时光匆匆,算起来已过了十七年啦!”   张岚道:“如若是他们母子,真是关了十几年的人犯,而还未处决,兄弟或有办法把他们救出天牢,但不知老前辈是否有一个时限?”   高半仙道:“时间要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五六天内完成。”   张岚道:“五六天的时间,有些太过急促了。”   高半仙道:“这是为你着想,你们七日之约,还余下六天时间,如是逾越此限,对你们大是不利。”   张岚拍拍脑袋,道:“好!在下就去设法,我先去瞧瞧他们。”   高半仙道:“那位妇人,是一位贞德兼具的人物,当今之世,能够比得上她的人,老夫还没有见过,她不愿轻易受人之恩,你见她时候,说话要小心一些。”   张岚道:“好!在下就说受老前辈之命行事。”   高半仙摇摇头,接道:“不成,不能提我的名字。”   张岚道:“这个,要在下对他如何启齿呢?”   高半仙道:“最好的办法是,你能在刑部弄到一张释放他们母子的公文。”   张岚道:“这个实在很难。”   高半仙道:“如是很容易的事,老夫也不用找你们办了。”语声一顿,接道:“不过,老夫说的是最好的办法,除此之外,别的办法也成。老夫只能告诉你们这些原则,如何能够成事,要你们自己想法子,随机应变了。”   张岚道:“如是在下救出人来,如何能够和老前辈会面?”   高半仙道:“三天之后,老夫在玉泉山下天虚宫中候驾。”   张岚道:“好,不论在下能否办到,都会有消息送给你老人家。”   高半仙道:“记着,老夫只能在那里等你们三天,过了时限,别怪老夫失约。”   张岚心中暗道:你求我们办事,还是这般声色俱厉,当真是情理欠通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连声应是,站起身子,道:“在下等告辞了。”抱拳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张岚、李闻天、赵一绝缓步出门,并肩而去,高半仙砰的一声,关上木门,随手熄去了屋内的灯火。   赵一绝一面加快脚步,一面低声说道:“事情已经很明显,咱们如是救不出三号死牢囚犯,却将掀起一天惊风骇浪。”   张岚轻轻叹息,道:“我正在想法子。”   赵一绝道:“不是想法子,而是一定要办到,老赵的看法,那穿黑衣服的白脸奸臣,阴险的很,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如是小素喜那丫头一走,高半仙放手不管,这一场风波,只怕要闹一个山崩海啸。”   张岚道:“事情的确很麻烦,不过,在下有点想不明白,高半仙似乎是别有苦衷,也不肯把事情说清楚,这好像作文章,他只肯出一个题目,作好作坏,全要看咱们的了。”   赵一绝道:“这比喻虽然很恰当,但老赵却觉着还不够严重。我觉这是在看病,一眼药下不好,咱们都是在劫难逃的病人,所以,人非得救出来不可。”   张岗点点头,道:“兄弟一定尽力,今夜里我就去晋谒提督,禀告内情。”   赵一绝接道:“什么,你要见提督禀明内情,这可是千万做不得的事情。要知道,这是西洋镜,拆穿了,非砸不可。”   张岚皱皱眉头,道:“如是不禀明提督,兄弟这总捕头的身份,只怕无法进得大牢。”   赵一绝道:“有一句俗话说,银子化成水,流到北京城,不信打不赢官司。”   张岚道:“用钱。”   赵一绝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   张岚回顾了赵一绝一眼,沉吟不语。   赵一绝道:“你不用发愁,主意既是我老赵出的,银子归我出。赵某人混了几十年,别的没有混到,就是混到了几个钱。”   张岗道:“好吧!兄弟先到刑部去打听一下,看看如何能进入天牢。”   赵一绝道:“好!先用你的办法,不成了再用我老赵的主意。咱们今晚回家,好好的睡它一觉。明天中午时分,咱们在第六顺饭庄碰头,兄弟请两位吃个便饭。”   张岚道:“好!就依赵兄之见。”   赵一绝道:“不过,你明天要起个早去办事,中午咱们碰面的时候,希望你能够有点眉目。”   张岚道:“兄弟也急的很,知会全力以赴,但赵兄也要用点心机才成。”   三人分手,各自归家,当夜中各自都有一番安排。   第 六 回 计救死囚     第二天中午时分,张岚和李闯天,都如约赶到了六顺饭庄。   赵一绝却已先两人而到,堂倌早已得了吩咐,引两人直入梅花厅。   厅中装设很讲究,一片白,白绫幔壁白缎子桌子,白缎子椅垫。   赵一绝换了一身长袍,长揖迎客。   张岚、李闻天步入厅中,桌子早已摆好了四个冷盘。   赵一绝让客入座,挥手催堂倌上菜,一面低声说道:“张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张岚道:“兄弟今天一早到了刑部,找一位朋友帮忙,这案子年代太久,似乎是已经被人遗忘,朋友答应了给我查查看,明天一早给我回信。”   赵一绝笑一笑,道:“天牢大案,刑部人怕也作不了主意,高半仙分明是武林高人,听他口气,小素喜和那位黑衣人,似乎是都不在他的眼下,他如若邀几个第一等高手劫牢救人,大概不算是一件难事,也该是最简单的办法,但他舍简就难,偏要咱们去想法子救人,这中间只怕是别有内情,这内情才是关键,十七年的时间够长,一个人经过了十七年后,还忘不了这场旧事,这件事留在他心中定极深刻。兄弟觉着,最重要的一件事,先和他们母子见见面,了解内情,才能下手。”   张岚道:“后是不错,但要进入天牢,探见死牢中的囚犯,事情不简单。”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这一点兄弟已经有了安排,今天下午,咱们就可以进入天牢见人。”   张岚怔了怔,道:“这话当真吗?”   赵一绝道:“千真万确,申时之前,他们派人来这里接我。”   张岚道:“赵兄,看起来,兄弟这京畿总捕是白干了,不如你赵兄多矣!”   赵一绝干笑两声,道:“这叫做一路神仙一路法,讨厌的是你这位总捕头,主管京畿治安,官虽不太大,权却够重,天牢狱卒,只怕也对你有几分畏俱,你不认识人,人家却认识你,见了你的面,事情非砸不可。”   张岚啊了一声,道:“赵兄的意思呢?”   赵一绝道:“老赵在京里混了几十年,办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这件事实在够大,赵某人实在想伸手试试,就算不能真的遮天,也要盖住它几颗星星,总不能白让朋友们送给我这个绰号。”   张岚道:“这么说来,兄弟我得要躲一躲,不能去了。”   赵一绝道:“去是能去,不过要委屈你张大人一下。”   张岚道:“愿闻其详。”   赵一绝道:“说穿了,是江湖上下三流的把戏,要你戴一张人皮面具,换上青衣小帽,做兄弟我的跟班,你如是不愿委屈,那只有暂时回府,晚上咱们再见面。”   张岚面现难色,沉吟了良久,道:“好吧!你赵兄为朋友两肋插刀,张某人易容改装又算得什么。”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张兄肯委屈求全,事情就好办多了。”回目一顾李闻天,接道:“李兄也算京里面有脸的人。”   李闻天向赵一绝微笑道:“兄弟是听凭吩咐,要我扮成什么身份,说一句就成。”   赵一绝道:“你是武戏文唱,扮成兄弟的帐房先生,兄弟带来了一点金叶子,等一会由你交给来人,先交一半,我们回来时,再交一半,不过,不能让人瞧出你是李总镖头,委屈你老兄,也要套一个皮面具。”   李闻天道:“这点事,兄弟自信能够办到,不过,面具、衣服,兄弟却是全无准备。”   赵一绝道:“这些事,自然不用两位费心,在下早已准备妥当了。”   两手互击两下,一个青衣小帽的大汉,闪身而入,奉上一个小包袱,又退了出去。   赵一绝接过小包袱,道:‘俩张人皮面具,和两位穿的衣服,都在里面,小心无大差,请两位早一点易容换衫,”   张岚道:“这地方方便吗?”   赵一绝道:“方便的很,六顺饭庄,从掌柜到跑堂的伙计大都是跟兄弟的人,他们决不会泄漏机密,两位只管放心。”   张岚、李闻天打开包袱,里面果然包着两套衣服,和两张人皮面具。   两人各按身份,换过衣服,戴上人皮面具,在赵一绝指点之下,修正好缺点、细节,又商量了应对之法,才开始进用酒饭,酒足饭饱,赵一绝又互击了两掌,招来了一个青衣大汉,送上一个布包的木箱子,悄然而退。   李闻天探首向外面瞧了两眼,笑道:“赵兄,屋中狭小,无处藏人,你带的人手,安排在何处?”   赵一绝道:“兄弟在隔壁多订了两个房间。”   李闻天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语声一顿,接道:“赵兄为什么要订两个房间,难道你带来的人手很多?”   赵一绝道:“就是李兄不问,兄弟也要说明。官场中人,也不全是好东西,兄弟不得不防他们一着,因此,我选了九个精悍的朋友,伪装酒客,如是他们拿了钱撤手走路就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李兄假冒管钱帐,留这里指挥大局,等我和张兄回来,再让他们离开这里。”   又等候约半个时辰左右,果然有两个身穿长衫的汉子,直闯进来。   赵一绝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哪一位是梁兄?”   走在前面一个大汉突然向侧旁一让,第二个却抢前一步,一拱手,道:“兄弟姓梁。”   赵一绝道:“在下赵一绝。”   张岚扮作赵一绝的跟班,肃立在赵一绝的身后,目光微转,打量了两人一眼,只见那闪在旁侧的大汉,粗盾大眼,体态雄伟,似是个练家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高卷着袖管子,那位姓梁的,生的一幅白净面皮,穿一件藏青色长衫,神态倒很文雅。   只见那姓梁的目光左右转动,瞧过房里的形势,才答道:“久闻赵兄的大名,今天有幸一会。”   赵一绝道:“好说,好说,梁兄给兄弟办的事情如何?”   青衫人笑一笑,道:“天牢之中关的都是钦拿要犯,自是和一般的监牢不同。”   赵一绝道:“所以,才劳你梁兄帮忙。”   青衫人嗯了一声,道:“赵兄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赵一绝回目一顾李闻天道:“打开箱子。”   李闻天应声揭开箱盖。   顿时金光耀目,一箱黄澄澄的金叶子。   赵一绝笑道:“十足成色,十足分量,两千两,一个码子不少。”   青衫人道:“你赵兄的信用,咱们是久已闻名。”回目望望那蓝衣大汉,道:“先把箱子送回去。”   赵一绝一伸手,道:“慢着。”   青衫人一笑,道:“怎么,赵兄可是有些舍不得?”   赵一绝道:“梁兄想必早已心中有数,未见人之前,兄弟只能先付一半。”   青衫人道:“另一半呢?”   赵一绝道:“放在六顺饭庄,这留下帐房先生守着,兄弟从天牢回来,立时奉上下一半。”   青衫人道:“赵兄很谨慎啊!”   赵一绝道:“咱们初次交易,不得不小心一些,以后混熟了,一句话就成。”   青衫人低声对那蓝衫人道:“先拿一千两回去,交给黄爷。”   李闻天铺了一块蓝布,取出了一百片金叶子包好。   蓝衫大汉一语不发,提起包裹,大步向外行去。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梁兄,咱们几时动身?”   青衫人哈哈一笑,道:“赵兄对兄弟不大放心,兄弟也不能不谨慎一些。”   赵一绝皱皱眉头,道:“怎么样?”   青衫人道:“兄弟已经打听过了,那三号死牢中,关的是母子两人。”   赵一绝接道:“不错,正是母子两人。”   青衫人道:“他是御史的遗孀,那位御史大人关入天牢之后,三个月就气病而亡。他们是江南杭州府人氏,在家里很少亲眷,所以,探望他们母子的人并不很多。”   赵一绝道:“这似乎无关紧要,反正老赵是化了两千两黄金买来的。探一次监送了两千两黄金,这价钱大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南京到北京,也只有我赵某人会认这个价码。”   青衫人笑一笑,道:“问题也在这里了,赵兄和那位御史夫人,似乎是全然拉不上一点关系,不知何以要去探望那位御史夫人呢?”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梁兄,兄弟化了两千银子,似乎不是来听你梁兄的教训吧!”   青衫入道:“赵兄一定不愿说明详细内情,兄弟也不便多问。”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但不知赵兄要去几个人?”   赵一绝道:“两个。”   青衫人道:“哪两个人,不知可否先让兄弟见见?”   赵一绝拍拍胸膛,道:“就是兄弟在下。”   青衫人道:“还有哪一位?”   绝一绝回目一顾张岚,道:“还有兄弟这位跟班。”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怎么,赵兄是受人之托?”   赵一绝道:“自然是了。”   青衫人道:“赵兄既是受人之托,何以那人不来?”   赵一绝道:“天牢难进,自是人愈少愈好,钱是经兄弟字付,兄弟代表,梁兄自然是可以放心了。”   青衫人淡然一笑,道:“那位托你的人,定然是大有来头,两千两黄金,不是小数字,那人竟一口气答应,自然赵兄也会在中间赚几个了。”   赵一绝道:“梁兄,这不是讲斤两的时候,两千两黄金,你们已经拿走了一千两,既是无法退回,就算你吃亏,也得答应。”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两千两黄金数字不少,可是兄弟我……”   赵一绝接道:“梁兄,怎不早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兄弟今日能顺利进入天牢,另送你梁兄一百两黄金。”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这个么,兄弟多谢了。”谈话之间蓝衫大汉,大步行了回来,手中仍然提着一个包袱。   赵一绝望望天色,道:“梁兄,该动身了吧?”   青衫人道:“不错,该走了。”目光转到蓝衣大汉的身上,道:“打开包袱。”   蓝衣人就在地上解开包袱,只见里面包着三套红缎子滚边的蓝色衣服。   青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两位要去,先得换过衣服。”   赵一绝道:“这是什么衣服?”   青衫人道:“天牢中狱卒的制服。”   赵一绝道:“这种制服,连我老赵都没有见过,穿了在街上走,必将引得万人注目。”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这一点,赵兄可以放心,饭庄外,有一辆篷车等候,一直拉二位在天牢下车,巷口处,那里自会有人迎接二位。”   赵一绝望望张岚,道:“换衣服吧!”   两人各自取了一套制服迅快的换过,那姓梁的青衫人却捡起另一套狱卒衣服,也以极快的速度换好。   赵一绝抖一抖上下大一寸的衣服,回顾李闻天一眼,道:“你守在这里,等我回来,再付下面的钱。”   李闻天一欠身,道:“东家安心,小的记下了。”   那蓝衣大汉重重咳了一声,道:“在下也要守在这里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对!你们两个互相的盯着吧!”   甩甩大袖子,接道:“梁兄,咱们走吧!”   三人行出门外,果然早有一辆篷车在门外等候,三人登上车,篷车立时向前行去。   车行极快,但仍然走了半时辰才停了下来,姓粱的当先下车,四顾了一眼,才招招手道:“赵兄快下来。”   赵一绝在京里住了几十年,也没有到过这等地方,下了车,只见两边都是青砖砌成的高墙,两道墙壁之间,夹着一条小巷子。   姓梁的站在巷口直招手,使得赵一绝没有工夫打量一下四面的景物。两人进入巷子,篷车立时向前驰去。   姓梁的低声说道:“赵兄,跟着兄弟走,别东张西望,别多说话。”   赵一绝道:“未得你梁兄招呼,咱们装哑巴就是。”   姓梁的微微一笑,放步向前行去,行约丈余,到了一座侧门前面。梁姓汉子,举手在门上轻叩五响,木门呀然而开。三人鱼贯而入,姓梁的带路,直向前面行去。   赵一绝目光转动,偷瞧了两眼,只见两面都是连接房舍,房子很高大,厚门铁窗,建筑的十分坚牢,走廊下,都是身着蓝衣滚边的天牢狱卒,佩着雁翎刀,来回走动。   四面一片静,静的可听到三人走路的脚步声。赵一绝心中暗道:大牢气派,究竟不同,使人有着刁斗森严的感受。   梁姓汉子带两人转了两个弯,到了一座青石砌成的房子前面,道:“两位站在这里稍候片刻。”   赵一绝点点头,道:“梁兄快一些。”   姓梁的笑一笑,举步登上两层石级,低声和一个佩刀的狱卒交谈数言。   那狱卒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把十五斤左右的大铁锁,推开了厚重的木开。姓梁的一招手,赵一绝和张岚快步向前行去。   暗中打量四周形势,这死牢和适才所见又不相同,只见一幢幢青石砌成的房屋,互不相连,每一幢石屋前,站着一个佩刀狱卒。   姓梁的守在门口,低声说道:“这就是三号死牢,我们替两位安排半个时辰的谈话时间,诸位有什么话,要在时限之内谈完。”   赵一绝道:“半个时辰应该够了。”   姓梁的道:“只有半个时辰,不够也得离开,两位请进吧!”   赵一绝、张岚缓步行入室内,但闻砰的一声,厚重的木门,突然关上。   只见整个石室,有两个房子大小,分隔成内外两间。   屋顶上,一块小小天窗,使得室中景物清晰可见。外间石室中,一条灰色毛毯上,盘膝坐着一个剑眉朗目的少年。   十几年的天牢生活,并未使他有着狼狈之状,长发整的很齐,盘在头上,一袭灰衣,虽然破了几处,但却不见皱纹。   张岚和赵一绝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少年身上,两人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可谓阅人多年,只觉那盘膝而坐的少年,神韵清朗,但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神情。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朋友。”   灰衣少年拾头望了赵一绝一眼,缓缓说道:“狱官大人,有什么吩咐?”   赵一绝低声说道:“兄弟不是狱官。”   灰衣少年怔了一怔,道:“不是狱官,你是什么人?”   赵一绝道:“咱们是受了朋友之托,费了极大的气力,混进了天牢中来。”   灰衣少年沉吟了良久,道:“十余年来,从来没有人进来探望过我们母子,我们也没有朋友。”   赵一绝道:“朋友自然是有,不过,你的年纪太轻,记不得罢了”   灰衣少年道:“那么,两位是受了何人所托?”   赵一绝道:“这个么,咳咳,其实说了你也不认识。”   灰衣少年道:“那么两位来此的用心何在?”   赵一绝道:“不知在下等可否和令堂谈谈?”   灰衣少年摇摇头,道:“我母亲不喜和生人见面。”   赵一绝一抱拳,道:“劳驾你朋友,替我们通报一声如何?”   灰衣少年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两位请稍候一下。”站起身子,缓缓向内室行去。   片刻之间,那灰衣少年扶着中年妇人,缓步行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蓝色灰衣土布衣裙,鬓间微现斑白,虽是死牢中的囚犯,但神态之间,仍有着一种高贵气度。   赵一绝一抱拳,道:“夫人。”   中年妇人停下脚步,目光在赵一绝和张岚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两位不是天牢中的狱官?”   赵一绝道:“我们是专程混入天牢,探望夫人和公子而来。”   中年妇人嗯了一声,道:“天牢中戒备森严,怎容得两位混入?”   赵一绝笑一笑,道:“钱可神通,我们花银子,买通了狱卒,混至此地。”   中年妇人道:“如是老身的记忆不错,我和两位从未见过。”   赵一绝道:“咱们确是第一次拜见夫人。”   中年妇人道:“既是从未晤面,两位为什么要见我们母子?”   赵一绝道:“咱们虽然没有见过夫人,但对夫人的为人却是仰慕的很。”   中年妇人脸色一寒,冷冷说道:“老身虽是犯罪官员之妇,除了当今王法可惩罪老身,其他之人,不能对老身有丝毫轻薄。”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夫人,在下哪里说错了?”   中年妇人道:“咱们素昧生平,你怎么出言无状,对老身道出仰慕二字。”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在下是粗人,咬文嚼字的话说不来,如有词难达意之处,还望夫人、公子勿怪。”   中年妇人脸色稍见缓和,但语气仍甚冷漠他说道:“好!咱们不谈此事,你们是何身份,找我们母子作甚?”   赵一绝说道:“在下做了几笔大生意,此番前来,乃是想设法救夫人和令郎离开天牢。”   中年妇人道:“先夫在世之日,为官清正,虽然身受株连拿问天牢,但老身相信沉冤总有昭雪之日。”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可是尊夫……”   中年妇人接道:“我那丈夫虽然含恨气死在天牢之中,但他的沉冤,仍有清雪之日,还他清白官声。”   赵一绝道:“夫人说的也是。不过,你们母子囚居天牢,在下或可效劳。”   但闻呀然一声,厚重的木门大开,那姓梁的闪身而入。   中年妇人望了那姓梁的一眼,道:“那要如何接我们母子出去?”   赵一绝道:“只要夫人愿离天牢,在下总会想出办法。”回顾了那姓梁的一眼,道:   “梁兄,你来的正好,咱们再谈一笔交易。”   姓梁的呆了一呆,道:“赵兄准备和兄弟再谈些什么交易?”   赵一绝道:“兄弟想把王夫人母子救出天牢,不知梁兄是否有办法?”   姓梁的沉吟了一阵,道:“天牢中人,都是钦命囚禁的犯人,这个只怕是有些因难……”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过,俗语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是赵兄肯用银子铺条路,也许能够走得通。”   赵一绝道:“只要有法子可想,兄弟不怕用银子,梁兄可否开个价码过来?”   姓梁的笑道:“这件事,照兄弟的看法,只有一条妙计,移花接木。王夫人母子,住在天牢十六年,在下记得那时王公子只不过两三岁,如今已是弱冠之年,王夫人也已经两鬓斑白,大约除了天牢中的狱官之外,满朝文武都不会记得王夫人了,这就容易了。”   王夫人接道:“两位不用多费心机了。”   赵一绝愣了一愣,道:“为什么?”   王夫人神情肃然他说道:“我们母子愿离天牢,但我们要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什么移花接木的妙计,恕老身不能领情。”   姓梁的怔了一怔,道:“你们母子要堂堂正正的离开这里?”   王夫人道:“不错,我们要堂堂正正离开这里。”   那姓梁的似是生患要断财路,急急接道:“那要皇上手渝,刑部的堂令才成。”   王夫人道:“正是如此,要我们母子离开天牢,就要皇谕,部令,正正大大的放我们离开此地。”   姓梁的摇摇头,道:“这太难了。”   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王夫人,就在下所知,夫人和令郎都是死罪,因为王大人气死天牢,他的生前同寅,对夫人母子,十分同情,多方掩遮,才拖了十七年。大概是当今皇上,已把此事忘去,就在下任职天牢二十余年所闻所见,从没有判决的死囚一拖十七年的事情。”   王夫人冷冷说道:“如是要杀老身,老身倒极愿追随先夫于九泉之下。”   赵一绝道:“夫人不怕死,但令郎却是无辜之人,再说王家只有这一脉香火,如是含冤而死,那未免太可怜了。”这几句话,大约是击中王夫人心坎,脸上顿然泛现出痛苦之色,缓缓流下来两行老泪,道:“孩子,你想怎么办?”   灰衣少年淡淡他说道:“孩儿悉凭母亲之命。”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神色如常,似乎是生死大事,全不放在心上。   王夫人黯然叹息一声,道:“你爹爹如是还活着,这等事,就用不着为娘费心了。”   那姓梁的打蛇顺棍上,接口说道:“水流千江总归海,你们母子既是决死之犯,自然会有大决之日,好的不能再好,也是个老死天牢的下场。”   王夫人缓缓说道:“两位为什么一定要救我们母子?”   姓梁的道:“救你们两母子的是这位赵兄,在下么,只不过是聋子的耳朵,一个配搭罢了。”   王夫人目光转到赵一绝的脸上,缓缓说道:“不论你是何人,但你救我们母子之心,老身十分感激,不过,先夫虽然是蒙受冤枉死去,但他的清白却不容受人茫污,不论你花去了多少银子,我们母子也无法接受你这番好意。”   赵一绝道:“这么吧!夫人免去皇上圣偷,在下到刑部弄个公文,接夫人离此如何?”   王夫人道:“我要刑部堂堂正正的文书,你如是想伪造一份公文,骗我们母子,那就打错了主意。”   赵一绝道:“保证是刑部公文,上面有刑部的堂印,三两天内,在下带人来接夫人,我先告退了。”   抱拳一礼,转身欲去。   王夫人高声说道:“慢着。”   赵一绝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道:“你贵姓啊,为什么一定要救我们母子。”   赵一绝道:“在下姓赵,双名一绝,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王夫人道:“什么人托你救我们,可否相告?”   赵一绝道:“这个夫人不用追问,到时候他会和夫人见面。”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你在哪个衙门办事?”   赵一绝道:“在下和公门无关,我是个做生意的人。”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你做的什么生意?”   赵一绝怔了怔,忖道:这位王夫人,看起来是一个十分正派,端庄的人,如是据实告诉她,我在开赌场,事情非砸不可,不得不说几句谎言骗骗她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   “兄弟开了几家银号,这几年营业委大,赚了不少钱,所以用钱的事,夫人不用担心。”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老身还得想想看,才能决定。”   赵一绝道:“好吧,夫人慢慢地想,不过,在下希望夫人该为令郎想一想,他年轻轻的,又是一脉单传,不能老死天牢。”   王夫人冷冷他说道:“我知道,我会仔细地想,三位请恕老身不送了。”言下之意,无疑是在下逐客令。   赵一绝道:“夫人保重,在下去了。”   那姓梁的举手在门上敲了几下,木门忽然大开,原来,这死牢木门,除了明锁之多,还有暗锁,里面的人,无法打开。   姓梁的抢先带路,一面低声说道:“赵兄,到兄弟的公事房里坐坐。”   赵一绝道:“好!在下也正要和梁兄谈谈。”语声一顿,接道:“兄弟只知道你姓梁,还不知道台甫怎么称呼?”   姓梁的微微一笑,道:“兄弟叫梁大谋,大小的大,谋略的谋。”   赵一绝道:“梁兄这名字,起的不错啊,狮子大开口的大,谋财害命的谋。”   梁大谋哈哈笑道:“赵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兄弟只要是答应了一定办到,我梁大谋的金字招牌,赵兄不妨去打听打听,不过,兄弟是大谋大略的人,不办小事。”   赵一绝笑道:“我还道只有提督府衙门的狱官,收受贿赂,想不到天牢中的狱官胃口更大。”一面说话,一面回顾张岚微笑。   梁大谋道:“这叫做天下乌鸦一般黑。”   谈话之间,人已到了一座青砖砌成的房子前面。梁大谋推门而入,欠身肃客,一面说道:“赵兄请进。”   赵一绝目光转动,只见房中都是木柜,一张红漆的长桌上,放了不少案卷,心中暗值:   “这小子似乎是天牢中的师爷,看来倒似是很有点权势的人物。”心中念转,口里却道:   “梁兄在天牢中担任什么职务?”   一个青衣童子,捧着木盘奉上了三杯香茗后,又悄然退了出去,而且又顺手带上了房门。   梁大谋笑道:“不瞒你赵兄说,兄弟在天牢中掌理文案、已经十有余年,历经了五任天牢主事,兄弟一直是办理文案事务,老实告诉赵兄,如是兄弟办不通的事,大约别人也很难办通了。”   赵一绝道:“天牢中事,你梁兄大概确有此能,但刑部中事,只怕你老兄无能为力了吧?”   梁大谋道:“兄弟和刑部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和刑部文案主事,十分熟悉。”目注张岚,突然住口不言。   赵一绝笑道:“这一位是兄弟的心腹,兄弟的事,他无所不知,梁兄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梁大谋点点头,道:“赵兄可真的准备要到刑部替他们办个公文吗?”   赵一绝道:“不错。兄弟说出口的话,一定要设法办到。”   梁大谋道:“赵兄准备如何下手?”   赵一绝道:“这一点,兄弟还没有想到,不过,千句归一句,兄弟花钱办事。”   梁大谋笑一笑,道:“花钱也得有路子,要不要兄弟给你谈谈?”   赵一绝道:“梁兄知道,我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梁兄盘算一下,自己能否办到?”   梁大谋道:“今晚上兄弟就给赵兄去问,不过,赵兄准备用多少银子,先给兄弟一个谱儿才成。”   赵一绝望着梁大谋,笑一笑,道:“这方面,兄弟是外行,应该用好多银子,梁兄心里想必早有一把算盘了。”   梁大谋打个哈哈,道:“赵兄,兄弟只能办到买命顶替,走了王夫人母子,还要有另一个王夫人母子进入天牢,一条命多少钱,世无定价,花多花少完全没有准儿。再说上至天牢主事,下到守门的狱卒,上上下下,全都得银子打点,你说,这要花多少钱。另外,还得加一张刑部的公文,这个帐,赵兄也不难算得出来。”   赵一绝沉吟了片刻,道:“梁兄,这种没有谱儿的事,很难算出阶码,干脆你梁兄包了干,刑部公文、两个顶名的男女,都归你梁兄找,不过,这些事,不能让王夫人母子知道。”   梁大谋道:“这方面你放心,只要咱们谈对了价钱,这些事办的完美无缺,只要银子能花到家,连皇上的圣愉也可以买到,赵兄大概心中明白,这种钱没有人能够独个儿吞下。”   赵一绝道:“这个兄弟知道,梁兄开价钱吧!”   梁大谋道:“赵兄进天牢看看王夫人,化了两千两黄金,这档子事,比进天牢难得多,至少得五千两黄金才成。”   赵一绝虽然有钱,也听得为之一怔,沉吟了片刻,道:“五千两是不是高了一点?”   梁大谋道:“兄弟的算法,已经是很克已了。”   赵一绝咬咬牙,道:“好吧!五千两就五千两,兄弟回去筹措,明天晚上送到六顺大饭庄,梁兄能不能明天放人?”   梁大谋道:“太快了,兄弟算一算,至少得三天时间。”   赵一绝道:“两天怎么样?”   梁大谋道:“兄弟赶着办,至迟三天就是。”   赵一绝略一沉吟,道:“就此一言为定,在下告辞了。”   梁大谋道:“本来兄弟还该和赵兄到六顺饭庄去一趟……”   赵一绝接道:“不用了,兄弟回到饭庄去,立刻交另外一千两黄金。”   梁大谋道:“好!那兄弟就不去了。”   赵一绝带着张岚,行出天牢,门口早有一辆篷车等候。   两人登上车,直入六顺饭庄。   李闻天和那蓝衣大汉,面对面坐在房间里。   赵一绝望望李闻天道:“把黄金交给这位朋友。”   蓝衣大汉伸手提了起来,转身就向外走,一个谢也未说。   赵一绝目睹那蓝衣大汉背影消失,呵呵一笑,道:“官场里要钱的气势,看起来比我们开赌场的还要厉害,我们也要钱,但还得赔上笑脸,让客人输了钱心里舒服,官场里要钱,要的气势雄壮,一脸冷若冰霜的味道。”   张岚伸手取下人皮面具,笑道:“够了,赵兄,兄弟已经听了大半天,你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官场中有贪官污吏,但也有青天大人。”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兄弟硬被他们敲出了七千两黄金,心不痛却也有些肉痛,一下子骂顺了口,忘记你张兄是提督府中的总捕头了。”   张岚道:“赵兄的帮忙,兄弟是感激不尽。”   赵一绝拦住了张岚和话,接道:“不用感激我,好听一点说,那位王大人是个清官,王夫人母子含冤,在天牢住了一十七年,我赵一绝做的坏事太多,实也应该做好事,真实点说,我是拿钱买命,如是万花剑那班人发了狠,要了我的老命,十万八万两黄金,也没有办法买回。”   张岚道:“赵兄倒是一位想得很开的人。”   赵一绝笑道:“财去人安,花银子不是大事,问题是咱们是否能够救出王夫人母子?”   张岚道:“这一点,兄弟也没有把握,不过,我觉着赵兄花银子的法子,应该是最快的办法,可惜的是兄弟不能出面。”   赵一绝道:“这个我知道,你一出面,非招事情给砸了,不过,兄弟担心的是那位梁大谋,是否言过其实,咱们只有几天的时间,如是被他糟塌了,岂不耽误了咱们的大事。”   张岚道:“赵兄请照原计进行,兄弟明天也到刑部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   赵一绝道:“咱们分头办事,明天中午后,在这里碰头,不见不散。”   张岚换过衣服,道:“好!兄弟先走一步了。”   赵一绝道:“慢着,还有一事,请教张兄。”   张岚道:“赵兄吩咐。”   赵一绝道:“张兄是否仔细的瞧过了那位王公子?”   张岚道:“怎么样?”   赵一绝道:“那位王公子有些不对,神清气爽,似乎是一个内功很深厚的人物。”   张岚道:“兄弟亦有此感。”   赵一绝道:“奇怪的是什么人教了他的武功,他三岁进入天牢,一住十七年,那位王夫人,又分明是位不会武功的人,这就叫老赵想不明白了。”   张岚苦笑一下,道:“兄弟也有同感,事情似乎是越来越邪门了,兄弟明天到刑部,一面探问救他们母子离开天牢的事,一面还要有一下十七年前,王御史这件案子的详细内情。”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对!这件事的内情,咱们非得先行问个明白。”   张岚道:“兄弟这里先行告别,明天中午时分,咱们在这里碰面。”   赵一绝道:“张兄千万不要泄漏兄弟托那梁大谋的事情。”   张岚道:“这个我明白。”转身大步而去。   一夜匆勿。第二天一早,赵一绝便赶到了六顺饭庄。李闻天已经在那里等候。两人聊了几句,李闻天刚刚换上了帐房先生的衣服,戴上人皮面具,梁大谋已然急急的赶到。   赵一绝迎上去,抱拳笑道:“梁兄,怎么样?”   梁大谋道:“事情十分顺利,你赵兄的运气好,兄弟也跟着沾了光。”   赵一绝笑道:“梁兄老谋深算,才有此成绩。”   梁大谋道:“不知赵兄筹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一绝道:“什么事?”   梁大谋道:“筹备的黄金。今夜如若能先送上半数,明天咱们就可以领人出来。”   赵一绝:“送上半数,不成问题,兄弟已经叫他们连夜准备。老实说昨夜一宵,购空了两家银号的存金,虽然还数有不足,但已相差无多了。”   梁大谋道:“那好极了。快些叫他们先拿一半来,兄弟带他们先送过去。”   赵一绝笑一笑,道:“梁兄说的好轻松明!如若我交了一半黄金,救不出王家母子,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等事老赵不干。”   梁大谋皱皱眉头,道:“赵兄的意思呢?”   赵一绝道:“咱们老法子,兄弟一下子筹齐黄金,梁兄带着刑部公文来这里,带着兄弟去见人,去之前,咱们先交一半黄金,带人离开天牢,再交另一半。”   梁大谋道:“赵兄,这两件事有些不同,天牢的事,兄弟能做一半主,这件事牵涉到刑部,老实说,兄弟有些做不了主,那面是不见兔子不撤鹰,赵兄如是不同意先送一半过去,只怕这件事有些为难了。”   赵一绝笑一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梁兄如是无法帮忙,兄弟也不能说你梁兄的二话。”   梁大谋怔一怔,道:“这么办吧!先送一千两黄金过去如何?”   赵一绝道:“好吧!看梁兄的面子。”回顾了李闻天一眼,道:“你要他们带一千两金子,跟着这位梁兄走。”   李闻天应了一声,转入内室,片刻之后,拿一个大包袱出来。   赵一绝道:“包袱内六十二斤半十足成色的黄金,希望梁兄讲话算数。”   梁大谋拍拍前胸,道:“包在兄弟身上,明天下午,你在这里等,兄弟来这里带你去接人出来。”   赵一绝送到门外,抱拳而别。回到房间,张岚早口在坐,赵一绝道:“张兄来了很久?”   张岚道:“赵兄在谈生意,兄弟不便惊扰,只好先躲了起来。”   赵一绝道:“张兄去过了刑部没有?”   张岚道:“去过了。而且还探听出十七年前王御史一段旧案。”   赵一绝道:“那好极了,张兄快些请说。”话还未完,却突然住口不言。   张岚和李闻天都是警觉性很高的人,赵一绝一住口,立时转向外望去,果见一个身着蓝衫执摺扇的秀美少年,缓步向前行来,而且来势正对着几人停身的房间。   赵一绝冷哼一声,道:“小子们一个个都是饭桶,怎么会放一个人进来?”   说话之间,那蓝衫人已步入房中,而且竟然举步向几人的停身之处行来。   赵一绝怒声喝道:“站住,你小于是不是瞎了眼睛,瞧不到房间里面有人?”   蓝衫少年轻松一笑,道:“瞧到了又怎么样?”   赵一绝道:“喝!你小子是诚心找麻烦了。”   呼的一拳,迎胸劈了过去。   那蓝衫人一闪避开,回手拍出一掌,直击赵一绝右腕。这一掌迅如电闪,再加上赵一绝心存轻敌,料不到看上去文文秀秀的蓝衣少年,竟是位身负绝技的高手。心中警觉,已自无及,眼看手掌就要击中那赵一绝的右腕,却不料那人突然易拍为抓,一把扣住了赵一绝的腕穴。   张岚、李闻天也是大出意料,同时大喝一声,出手攻向那蓝衫少年。   蓝衫人一带赵一绝,身躯半转,挡开了两人的掌势,微微一笑,道:“慢着。”   张岚,李闻天都已听出是女子口音,同时停手。   赵一绝腕穴被握,全身力道顿失,无力还击,但他口还能言,喝道:“原来是个臭丫头。”   蓝衫人取下头上的相公帽,笑道:“不错,是个臭丫头。”她一取相公帽,张岚已经看清楚来的是素喜班的小素喜,不禁一怔,道:“小素喜姑娘。”   蓝衫人微微一笑,道:“是我。”   一面松开了赵一绝腕穴。   赵一绝甩甩手,道:“姑娘,你突然驾临六顺饭庄,定非无因。”   小素喜道:“向三位打听一个人。”   赵一绝道:“姑娘要打听什么,但得知晓,无不奉告。”   小素喜道:“高半仙的下落。”   赵一绝道:“高半仙还在摆卦摊啊!”   小素喜道:“不摆了。而且他住的地方,也走的不见人影,因此才来请教三位。”一张岚接道:“高半仙遁世高人,他的形踪,怎会告诉我等?”   小素喜笑一笑,道:“这几日你们鬼鬼祟祟的躲在六顺饭庄,只怕是另有内情吧?”   张岚道:“我们在研究一下,对付平辽王府中几位绿林高手的办法。”   小素喜道:“你们可是准备请大内高手参与此事。”   张岚道:“没有。”   小素喜道:“我瞧到你们混入紫禁城,那又是为了何事?”   赵一绝吃了一惊,心中暗道:原来这丫头早已在暗中监视我们的行动。心中念转,口中却笑道:“我们是到天牢中探望一位朋友。”   小素喜道:“那张岚为什么也跟了去,而且还改容易装,扮作你的跟班。”   张岚和赵一绝都听得心头乱跳,觉得这位混迹风尘的美丽少女,并非是无意中赶上了这档子事,而是有所为的来到北京,而且心思缜密,经验老到,不但能混迹风尘中装的维妙维肖,而且还能易容改装,暗中监视两人的举动。这些作为、举动,和她的年龄实有些大不相衬,一念及此,顿觉着这位姑娘也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赵一绝尴尬一笑,道:“张兄是公门中人,不便出入天牢,所以只好从容应变了。”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们要探望的什么人?”   赵一绝道:“在下一位故友。”   小素喜冷笑一声,道:“赵兄有故友囚禁天牢,那定然是大官了,不知可否把姓名见告?”   赵一绝道:“这个,不大方便。”   小素喜道:“好啊!我帮了你们的忙,你们竟然给我掉起了花枪来,其实,我不用问你们,今天晚上我进入天牢,一查,就不难查个明白出来。再说那位高半仙,你们也不用故作神秘,我只要费些工夫,也不难查出他的下落。哼!他过河拆桥,利用了我之后,就把我丢开不管。”   赵一绝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何妨讲出来,我们或许能够效劳。”   小素喜冷冷地望了三人一眼,道:“我瞧咱们不用再谈了。”转身而去。   赵一绝望着小素喜的背影,高声叫道:“姑娘请留步,在下还有话说。”   但那小素喜却连头也未回过一次,直出六顺明饭庄而去。   张岚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丫头含愤而去,只怕对咱们有害无益。”   赵一绝举手一拍,两侧室里,奔出来八个蓝布裤褂的汉子,垂手而立。赵一绝冷冷地扫掠了儿人一眼,道:“你们去加强前后门防守,再要被人大摇大摆的混进来,当心脑袋。”   八个大汉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张兄,目下咱们的处境,似乎八面受风,决无法做到十全十美的境界,我瞧咱们不用想的太多了,分头办事就是。”回顾了李闻天一眼,又道:   “我已经托李兄代约几位打手,如若咱们各方都碰了壁,那就只好和他们拼一场了。”   张岚道:“似乎也只有如此了。”轻轻咳了一声,道:“至于王御史的囚入天牢一事,兄弟已托人查看过案由,他是被牵入了一场叛逆案子中。”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叛逆大案。”   张岚道:“他只是被卷入了漩涡,并非主谋人物,而且,主要牵入案中的是一位武林高人,为王御史的好友。”   赵一绝接道:“那人呢?”   张岚道:“死于大内侍卫乱刀之下,照王御史的供词,那人是救驾,但却不为刑部三司相信,所以,打入天牢,成了待决之囚。”   赵一绝怔道:“究竟是不是造反呢?”   张岚道:“在下只看到案由,无法看到详细的案卷,但在下觉着,看到这些已经够了。”   赵一绝道:“梁大谋拿走了千两黄金,临去之际,夸下海口,要咱们明天去带人,不管真假,目下这条路最近,明天再看,如是走不通,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但咱们也不能全无准备,万一梁大谋那小子,真的要来刑部公文,接出他们母子,也让高半仙瞧瞧咱们的苗头,在下要证明一件事,身怀绝世武功,才高八斗的人,不一定是无往不利,件件事情都办得通。”   张岚道:“唉!这件事实在是多亏了赵兄,明天,如是咱们真的能接人出来,兄弟准备通知蓝兄一声,要他带人回去。”   张岚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赵兄如不提起,兄弟也不好问,这一下子,要花出去上万的黄金,赵兄能够拿得出吗?”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拿是拿得出来,实在说有些心痛。何如说穿了,还是你张兄帮忙。”   张岚道:“我帮忙?”   赵一绝道:“张兄,这几年网开一面,兄弟几家赌场,才得生意兴隆。”   张岚道:“兄弟告辞了。”   赵一绝道:“好!今晚上咱们不碰面了,明天你要早些来,等那梁大谋的安排,成不成,明天当会有一个决定。”   张岚道:“兄弟改天一早报到。”   赵一绝抱拳说道:“张大人,太客气了。”   张岚挥手还了一礼,转身而去。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李兄,你也回去休息一夜,咱们明天一早在这里见面。”   李闻天道:“咱们约请的助拳之人,还在等候回音。”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这么办吧!明天日落之前,咱们再给他作个决定如何?”   李闻天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赵一绝道:“那么李兄多多包涵了。”   李闻天道:“反正咱们三个人,已成了生死同命之局,事情办砸了,三个人谁也逃不过去。兄弟尽力而为。”   第 七 回 万全一诺     第二天天一亮,赵一绝就赶到了六顺饭庄。   李闻天和张岚都还未到。   赵一绝吩咐几个守在六顺饭庄的属下,道:“你们各守其位,今天的事,不用你们多管,如是听不到我的招呼,不许多管闲事。”   原来,赵一绝除了在六顺饭庄外面,埋有暗桩之外,大部分混入六顺饭庄中人,都扮作了跑堂和厨中下手。   赵一绝刚刚吩咐完事,小素喜一身黑布裤褂,头戴白毡帽,直闯而入。   小素喜虽然改扮成一个小厮模样,赵一绝却一眼瞧了出来,道:“姑娘常常易容改装,必是有所用心了。”   小素喜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赵一绝道:“找我帮忙,那好极了,姑娘吩咐就是。”   小素喜笑一笑,道:“小妹想跟随你进入天牢中一趟。”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你要进入天牢?”   小素喜道:“不错,我跟你进入天牢,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一绝道:“利在何处?”   小素喜道:“我武功很高,万一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赵一绝道:“话是不错,但姑娘去了,只怕是有些不方便。”   小素喜道:“张岚可以扮作你的仆从,为什么我不能扮作你的随身小厮。”   赵一绝抓抓头皮,道:“这个,这个……”   小素喜道:“你不用这个那个,我是装龙像龙,扮凤像风,我扮你随身小厮,一切听你吩咐,你叫我打人我就出手,决不使你为难。”   赵一绝道:“问题是天牢中规戒森严,进入天牢,人数有限,只怕不准我带你同往。”   小素喜道:“等他们来了之后,你给他关照一声,成了最好,不成我也不会怪你。”   赵一绝道:“好啊!进入天牢瞧瞧,也可增长一些见识。”   谈话之间,张岚、李闻天先后而至。   赵一绝急急指着小素喜,道:“这位小素喜姑娘,一定要和咱们一起进入天牢,张兄意下如何?”   张岚还未及开口,小素喜已抢行接道:“不论你们是否答应,我是去定了。”   李闻天道:“那地方有什么好玩?在下就不想去,姑娘如想参与此事,何不留在六顺饭庄中,一切交易,都在此地谈。”   小素喜冷然一笑,道:“李总镖头可以改行帮赵一绝管帐,姑娘我可没有这个能耐。”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刻薄,听得李闻天肚里暗骂好一个利口的丫头,脸上发热,默然不语。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年轻轻的说话留点口德,等那位……”   瞥见梁大谋带着一个黑衣汉子,快步直行过来。梁大谋来得这样早,有些出了赵一绝的意料之外,呆了一呆,大步迎了上去,道:“梁兄早啊!”   梁大谋道:“赵兄也来了。好极,好极,兄弟正担心找你不到。”   赵一绝低声道:“刑部公文……”   梁大谋接道:“到手了,如是不到手,兄弟怎会一早来此,咱们屋里谈。”   赵一绝一抱拳肃客,把梁大谋让入室中。   张岚和李闻天早已换过了衣服,连忙退后,肃然而立。   梁大谋目光转动,对着张岚和李闻天微微一颔首,道:“两位早!”目光转到小素喜的脸上,接道:“这位是……”   赵一绝接道:“兄弟的一个书童。”   梁大谋目光转到小素喜的脸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素喜道:“赵爷叫我小喜儿。”   她粗着声音说话,倒也有几分像男童口音。   梁大谋道:“小喜儿,这名字不错啊!”   赵一绝道:“梁兄,别尽都扯这些不相干的事,咱们几时进入天牢?”   梁大谋道:“现在,兄弟已替诸位准备好了衣服,即刻动身,天不过午时,大概就可以把他们母子接出来了!”   小素喜道:“梁大爷,赵大爷想要我跟着去,不知道梁大爷肯不肯?”   梁大谋笑道:“这个么,这个……”   赵一绝接道:“梁兄,如果是不方便,那就不用他去了。”   梁大谋道:“如是赵兄一定要带他去,兄弟自是可以想想办法。”   赵一绝苦笑一下,道:“如是能不碍事,还望梁兄多多帮忙。”   梁大谋道:“好!兄弟给赵兄想想办法。”   小素喜心里高兴,亲自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赵一绝,道:“大爷你口干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梁大谋双目盯注在小素喜的手上,道:“好一双细嫩的手!”   赵一绝生恐梁大谋多言招祸,小素喜动了怒火,梁大谋固然是有顿苦头好吃,事情也必然闹一个稀里哗啦,接过茶杯,道:“梁兄,我这书童害羞的很。”   小素喜接道:“大爷,不要紧,梁大爷肯答应帮忙,带我进入天牢开开眼界,小的高兴的很,说几句玩笑不要紧。”   赵一绝道:“梁兄的刑部公文,可否先叫兄弟过目一下?”   梁大谋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羊皮封套,道:“真真正正的刑部公文,真正的刑部堂印。”双手把羊皮封套交了过去。   赵一绝接过羊皮封套,笑一笑,道:“梁兄,钱能通神,这话果然是不错。”   梁大谋尴尬一笑,道:“赵兄,你先瞧瞧。”   赵一绝接过羊皮封套,拆开看去。只见一张白笺之上,大字案由写道:“奉圣偷,特赦囚犯王张氏母子两人。”下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大半张纸。   赵一绝道:“这些官样文章,兄弟也看不明白,但看样子,大概是不会错了。”   梁大谋道:“公文方面,你赵兄尽管放心,决不会出错的。不过,有一件事,兄弟却要先说明白。”   赵一绝道:“什么事?”   梁大谋道:“王夫人母子出了天牢,再出什么事兄弟可不负责。”   赵一绝怔了怔,道:“会出什么事呢?”   梁大谋道:“这个,兄弟说不出来,但兄弟看过王御史进入天牢的案卷,当年王御史初入天牢之夜,曾有几位蒙面人夜入天牢,准备劫狱,那时,王家一家人,还在大内侍卫的监管之下,立时引起了一声激烈绝伦的恶战,来人个个凶猛,大内侍卫虽有增援,但均被制服。”   张岚突然插口说道:“他们志在劫狱,既然得胜,何以又不救走王御史?”   梁大谋道:“这个么,我就不知道了。大内侍卫虽被击败,但对方并未带走王家的人。”   小素喜突然插口说道:“那一定是王大人不同意了。”   梁大谋点点头,伸手捏捏小素喜的脸蛋儿,道:“读过书的人,究竟是有些不同。”   赵一绝吃了一惊,暗道:这小子是惹火上身,只怕有顿苦头好吃。   哪知小素喜淡然一笑,抛给了梁大谋一个媚眼,道:“梁大爷夸奖了。”   梁大谋被笑的骨头一轻,道:“赵兄,你这位书童英俊的连大姑娘也比他不上。”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谈正经的。以后那位御史,在天牢中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梁大谋道:“以后,王御史气病而亡,天牢却未发生事故,但大内中的侍卫老爷,却十分关照玉家遗眷,他们母子,不受处决的原因,一是王御史旧日的故友,从中缓延,二是大内侍卫们暗中照顾。”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个,我就有点明白了。”   张岚望望天色,道:“赵爷,天色不早啦,咱们可以动身了。”   赵一绝耸耸肩,干咳了两声,望着张岚笑一笑,道:“不错。梁兄,咱们该走了。”   梁大谋道:“门外面篷车早已备好,衣服在车上放着,诸位登上车,在车内更衣不迟。”   赵一绝道:“我们能去几个人?”   梁大谋道:“兄弟原准备赵兄去两个,如今加上赵兄的书童,去三个,再也不能多了。”   赵一绝道:“兄弟是否也要安排一下?”   梁大谋道:“不错,你要安排一下,兄弟只能送入禁城。”   赵一绝点点头,道:“那就够了,咱们走吧。”   梁大谋道:“那金子?”   赵一绝道:“早已备好。”   梁大谋道:“现在何处?”   赵一绝道:“粱兄帮兄弟想得很周到,兄弟是投桃报李,黄金已运到了六顺客栈,人出禁城,立时可以付清。”   梁大谋道:“应该要先付才成,但赵兄的信用好,兄弟信得过,咱们走吧!”回顾身后大汉一眼,接道:“你在这里候着,外面留有一辆带篷的马车,赵大爷的人一出天牢,自会派人来通知你点收黄金。”   那黑衣大汉,伸出一大一小两个指头。梁大谋点点头,举步向外行去。   赵一绝回顾了李闻天一眼,道:“来人说不出我们约定的暗号,丢了命你也不能交出黄金。”   李闻天欠欠身,道:“赵爷放心。”   赵一绝带着张岚、小素喜,紧迫梁大谋身后而行。   梁大谋回首一笑,道:“赵兄很谨慎!”   赵一绝笑道:“彼此,彼此。”行出店门,果见两辆篷车等候店外。   梁大谋带三人直登第一辆车,车中放着两套黄缎子滚边的衣服。   赵一绝笑道:“这衣服好像不是天牢中狱卒穿着的?”   梁大谋道:“锦衣卫的衣服,只有锦衣卫才能从天牢中提人。”   赵一绝笑道:“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梁大谋道:“自然不止,兄弟另外为三位约来了六个真正的锦衣卫中人,兄弟替赵兄准备了两套衣服,如今多了一个人,只好要他们少一个人了。”   赵一绝目光一掠小素喜,道:“梁兄,衣服就在车中换吗?”   梁大谋道:“不错,两个人先穿起来,另外一套,要他们临时脱下来了。”   小素喜抢过一套衣服,道:“反正我的个子小,用不着脱衣服了,把它套在外面就是。”一面说话,一面拿过一套衣服就穿。   赵一绝见小素喜态度异常沉着,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丫头在班子里混过,老练得很,要她露出马脚,似乎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中念转,人却低声对梁大谋道:“梁兄,我们和真的锦衣卫混在一起,那不是留下一条线索吗,日后,翻了案,岂不是多几个指证之人?”   梁大谋笑一笑,道:“这一点,赵兄只管放心,他们到这里来,每人先拿了两百两银子,日后翻了案,他们也不敢指认。”   赵一绝一竖大拇指,道:“看来梁兄的神通,当真是广大的很。”   梁大谋笑一笑,道:“赵兄,牵涉上刑部的大案子,你尽管找兄弟,兄弟我如是办不通,大约再无人能办通了。”谈话之间,篷车已近天牢。   梁大谋当先下车,带三人直入右侧一间瓦舍之中,一切都早经细密的安排,瓦舍中早已坐着六个锦衣卫。   梁大谋低声说道:“诸位还要减少一个人,再脱下一套衣服,”   六个锦衣卫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梁大谋微微一笑,道:“诸位不用担忧,不论去不去,都是一样,虽只去五个人,还是照拿六份钱。”   六个锦衣卫,同时站了起来,道:“在下不去。”   梁大谋微微一笑,指着右首一人道:“你不用去。”   那人应了一声,脱下身上的衣服。   梁大谋回顾了张岚一眼,道:“你穿上吧!”   原来赵一绝和小素喜都穿好了锦衣卫的衣服。   张岚欠身一礼,匆匆换上衣服,装出一付卑躬屈膝的样子。   梁大谋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你这位保镖的气度不错,要他充作领班,赵兄要委屈一下了。”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兄弟自知貌不惊人,我走在最后面就是。”   梁大谋道:“这只是摄遮天牢禁卒的耳目,见着王夫人时,还要赵兄出面。”   赵一绝道:“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梁大谋道:“兄弟给诸位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张岚带着五个锦衣卫和赵一绝,小素喜,一行八人,直向前行去。   两旁禁卒,对锦衣卫似是极为恭顺,个个欠身作礼。   张岚带着几人昂首挺胸,大步直行到王夫人母子居留的死牢回房。   一切都有很精密的安排,禁卒早已打开了死牢牢门。   张岚回首望了五个锦衣卫一眼,道:“你们守在门口。”带着赵一绝、小素喜,直入囚房。   王夫人似是早已得到了消息,手扶在儿子的肩头上,姑在外室观望。   赵一绝抢前了一步,抱拳说道:“夫人,在下幸未辱命,如约而来。”   王夫人神情严肃地接道:“你们冒充锦衣卫,在青天白日之下劫牢。”   赵一绝急急说道:“不,不,除了在下和两个从人之外,都是真的锦衣卫,而且,在下还带了刑部的公文而来。”   王夫人道:“老身很奇怪,你们怎么能取得刑部的公文?”   赵一绝道:“夫人,钱能通神,在下花银子买来了刑部公文,也买了锦衣卫到天牢来,迎释夫人。”   王夫人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先夫如若知晓此事,定然会上本弹劾。唉!可惜他死了。”   赵一绝微微一笑,接道:“夫人,在下是粗人,有一句说一句,不会说谎,不管刑部公文的来路如何,但却是货真价实,我们的时间不多,夫人可以动身了。”   王夫人沉思了一阵,道:“老身有两个条件,如是诸位答应了,老身可以离此地,如是诸位不肯答应,我们母子只有老死天牢,听凭王法制裁,亦不愿离开此地。”   赵一绝心中暗道:我们花了上万两的黄金,买到刑部公文,救他们母子离此,她倒还有条件,这倒是从未听过的事。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夫人请说,在下等洗耳恭听。”   王夫人道:“第一件是,你救我们离此之后,不许挟恩图报,要我们母子代你效劳。”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夫人放心,在下说过是受人之托,决不会挟恩图报。还有什么条件?”   王夫人道:“第二件是,我母子离开天牢之后,不接受你们任何安排,从此之后,咱们也不用见面了。”   赵一绝道:“好!我们把夫人接出天牢,送往一处清静所在,此后,就不再去打扰夫人。”   那位王公子,一直静静的站着,神情也一直是那样平静,未发一言,似乎是这件事和他完全无关一般。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不用你们代为安排住所,老身自有去处,只要接我们母子离开天牢,余下的事,就不用诸位过问了。”   赵一绝拍拍脑袋,道:“夫人,我们已为你安排了一座清静的住处,您去是不去……”   王夫人接道:“不去,不论那是什么地方,我们母子要自食其力,不用别人帮助。”   赵一绝想到和高半仙之约,接道:“我们已经找好了地方,夫人先住几天,再走也成。”   王夫人道:“你如不能答允老身之请,我们母子只有心领好意了。”言罢,缓缓转身向内室行去。   赵一绝急急接道:“夫人,留一天成吗?”   工夫人头未回顾,口气冷淡如接道:“不行,一天也不能留。”   赵一绝心中大急,道:“夫人,不留就不留,我们一切遵办,成吗?”   王夫人缓缓回过身子,道:“好,老身不能让孤子再蹈亡夫的覆辙,这一点,要诸位多多原谅。”   一直未开口的小素喜,突然开口说道:“夫人,王大人生前作了什么事?”   王夫人打量了小素喜一眼,大约是看他盾清目秀,俊得可人,淡淡一笑,道:“先夫一生耿介,满朝文武,无不敬佩,但他却和江湖人物,有了往来,招来这拿问天牢之祸。”   赵一绝和张岚同时长长啊了一声,似乎王夫人这句话,才流露出她心中的隐秘。   王夫人神情严肃他说道:“先夫同榜旧友,都是读书的人,他们如是要保救我们母子,只有上本求得圣恩赦放一途,其他方法,必是先夫旧识的朋友,因良心难安,才谋打救我们母子之法,老身对他心怀大恨,所以,必得先问明白不可。”   在锦衣卫的护拥之下,王夫人母子,离开了留居一十七年的天牢。   张岚一直暗中注意那王公子的举动,只见他微启双目,脸上是一片冷漠的神色,扶着母亲,缓步而行,对于两侧的禁卒,望也未望过一下,似乎是天地之间,只有他们母子两人一般,行到大门口处,赵一绝奉上了刑部公文。   那狱官也早经买通,瞧了一眼,立刻放行。五个真正的锦衣卫,直送几人出了巷口,看几人登上了马车,才转身而回。   赵一绝低声道:“夫人要到哪里?”   王夫人道:“老身到宣武门外。”   赵一绝吩咐车子直放宣武门,一面说道:“在下送夫人一程。”   王夫人道:“我看不用再劳神诸位了。”   小素喜突然接道:“大爷,你忙得很,北京城我很熟,我送夫人到宣武门外就是,再说,车内狭小,挤不下许多人,咱们又都还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势又不能在街上行走。”   赵一绝先是一愣,继而淡淡一笑,道:“小喜儿,你的年纪太轻,这等事叫我如何能够放心,所以,还是你回去算了,这件事,我要亲自走一遭。”   小素喜道:“我年轻幼小,又学过煮饭、洗衣的杂务,如是跟着王夫人去,可以帮助他们做不少事。”   王夫人冷冷说道:“我看不用了,小兄弟你这一片好意,我们心领。”   几人谈着话,篷车却是不停的向前行驶,赵一绝探首向外瞧瞧,只见行人摩肩接踵,正是近午的吃饭时分。   王夫人似是瞧出了赵一绝的用心,缓缓说道:“赵大爷不用急,出了宣武门,我们母子下车。三位坐车回去就是。”   小素喜迅快地脱了身上的衣服,道:“夫人,我陪你们。”他年纪幼小,身着男装,看起来只不过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当着王夫人之面,解衣宽带。   那王夫人心中虽有不悦,却未出言制止。但听完话,却冷冷他说道:“我们母子,生活还无法安排,用不起人。”   小素喜道:“夫人放心,我是志愿为夫人公子效力,不要工钱,而且小的还有一点积蓄。”   王夫人接道:“情意大重了,我们母子担受不起,小哥子,但你这片心意,我们仍然十分感激。”   小素喜心中大急,道:“赵大爷,你帮帮忙嘛。”   赵一绝对小素喜早已感到头疼,想不出这丫头硬要插一脚的用心何在,心头有气,冷冷说道:“我怎么帮你忙,王夫人口气坚决,我瞧是没有希望了。”   小素喜冷冷地望了赵一绝一眼,未再多言。车中,突然间沉默下来。   但觉奔行的篷车,突然间停了下来,车帘外,响起了赶车人的声音,道:“车已到宣武门外。”   王夫人一拉王公子,道:“孩子,扶为娘下车。”   王公子应了一声,掀起车帘,跳下了篷车。   王夫人回顾了赵一绝一服,道:“赵大爷不坚持我们母子的去处,足见心胸坦荡,我们母子自会记着你赵大爷这份恩德。”   她跳下马车,在王公子扶持下缓步而去。   小素喜目睹两人远去,冷笑一声,道:“赵一绝,要你帮个忙,你倒端的架子十足,现在可真弄得成了断线风筝,我瞧你到哪里去找他们母子,一万多两黄金,我瞧你是丢在水里了。”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姑娘说过,装龙像龙,扮凤像凤,你是我的下人书童,我如件件依从了你,岂不要引人疑心。”   小素喜冷冷说道:“很好,但话好听,不一定能说服人家不杀你,钱再多,没有法子买命,今日种因,日后得杀,咱们往后走着瞧。”   赵一绝笑一笑,道:“我又没惹你,王夫人不要你去,我有什么法子?”   小素喜道:“你不帮我忙。”   赵一绝道:“我花了上万两的黄金,买来了不少硬钉子碰,姑娘!想起来,我赵某比你还要窝囊。”   小素喜一跃下车,道:“赵大爷,咱们这曲戏唱完了,我用不着再跟着你跑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啦!”   赵一绝吩咐赶车的,转回六顺饭汪,放下车帘,叹口气道:“张兄,这叫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妇人,却把咱们兄弟给闹的手足无措,全盘皆输。”   张岚道:“唉!兄弟只想到她不可能接受,既然接受了,至少会答应先到咱们准备好的地方住几天,想不到,她竟然坚持要独行其事。”   赵一绝道:“咱们如何向那高半仙交代呢?”   张岚道:“咱们救出人,至少算完成了大部分的任务,高半仙如是不赖帐的人,他该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赵一绝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黄金交给李闻天,请几个高手助拳,至少,咱们可以看上一场大热闹。”   张岚低声说道:“小素喜这丫头行踪诡异,实叫人有些揣测不透……”   谈话之间,篷车已到了六顺饭庄。   两人下了篷车,直入内院,梁大谋早已在等候,迎了上来,道:“赵兄,你这位帐房先生不肯付钱。”   赵一绝挥探手,接道:“不要急,现在付,也还不迟。”大步行入房中,接道:“把金子付给他们。”   李闻天应了一声,打开内室木门,道:“金子都已装好了箱子,梁大人怎么搬?”   梁大谋道:“兄弟外面有马车。”   赵一绝招呼左右,帮助梁大谋搬黄金出去,一面说道:“梁兄,这次生意,做得大家都很有信用,不过你开价高了一些。”   梁大谋哈哈一笑,道:“下一次,赵兄如若再和兄弟谈生意,至少给你打个八折。”笑声中转身而去。   赵一绝目睹梁大谋背影消失,才和张岚换去锦衣卫的衣服,道:“张兄,咱们该去通知高半仙一声才是。”   张岚道:“不错,应该先去见见高半仙。”语声一顿,接道:“兄弟想安排一下,先对小素喜姑娘下手,不知赵兄意下如何?”   赵一绝道:“小素喜武功高强,张兄早已知晓,进入天牢这档干事,又可证明小素喜是一位机智绝伦的人物,她虽小,但机智武功,样样过人,张兄要如何对地下手?”   张岚道:“公门中自有我们很特殊的法子,赵兄不用担心。”   赵一绝道:“张兄,咱们都已是骑上虎背的人,张兄也用不着把我们闷在葫芦里了。”   张岚微微一笑,道:“这方法见不得天日,兄弟很难启齿。”   李闻天道:“张兄可是要用蒙汗药之类的手法。”   张岚道:“正是如此。”   赵一绝拍拍脑袋,道:“张兄,咱们不要说擒她时的麻烦了,就说咱们很顺利的把她擒住了,张兄又准备如何处置呢?杀了她,还是放了她?”   张岚道:“至少可以迫她说出来历,出身,然后,咱们再想处置她的法子。”   赵一绝摇摇头,道:“这件事不用慌,咱们得从长计议。”   张岚接道:“目下的情势,咱们囫囵吞枣,吃不出一点味道。小素喜、高半仙,胸中都藏着很多很多的隐秘,只是他们不肯说明白,咱们目下是瞎子摸象,摸不出什么东西,迫出小素喜的口供,至少可找出些蛛丝马迹。”   赵一绝道:“咱们先去见过高半仙……”   李闻天重重咳了一声,道:“不用去了,高老前辈神机妙算,早已得到消息来了。”   赵一绝听得一愣,道:“来了?”   抬头看去,只见高半仙身穿蓝布衫,头戴瓜皮帽,正对着几人停身的房间行来。赵一绝心中付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人却大步迎了上去。   只见高半仙大迈一步,陡然间冲到了室门口处,挥挥手,道:“咱们房里谈!”   赵一绝吃了一惊,忖道:好快速的身法。双手一抱拳,道:“高老前辈的事,咱们只做好一半,把王夫人母子迎出了天牢……”   高半仙接道:“他们目下现在何处?”   赵一绝道:“在下等送他们母子到宣武门外。”   高半仙点点头,道:“不容易,你把他们母子接出天牢,已经费了不少心机,不知你赵兄化花了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万两十足成色的黄金。”   高半仙道:“这个,老夫应该补偿。”   赵一绝道:“高老前辈可是要还钱?”   高半仙道:“还钱也可以,不过,老夫觉着,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是救命要紧。”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可是说在下的性命,正受着很大的威胁。”   高半仙笑一笑,道:“不止你一个,还有这位张总捕头和李总镖头,三位目下已经是生死同命之局,也都是人家搏杀的目标。”   赵一绝道:“他们和小素喜姑娘约好了七日比剑,现在时限还未到,他们就算要杀我们,似乎也得要过了这个时限才会动手。”   高半仙道:“可惜阴阳剑那班人不这么想,他们准备先对三位下手,杀了你们三个之后,是否还和那小丫头比剑,似乎是已经不关重要了。”   张岚道:“阴阳剑似乎在江湖上很有一些名气。”   高半仙道:“不用似乎,根本就是位很有名气的熬星,以阴阳剑法,驰名江湖,正邪两道中人,提起他都有些头疼,目下平辽王府中一班人,就是以他为首。”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那位阴阳剑长得什么样子?”   高半仙道:“他长得很奇怪,皮肤白的像雪,却喜爱穿着黑衣。”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我们见过。”   高半仙道:“你们应该见过,平辽王府中事件,以他为首。”   张岚一抱拳,道:“老前辈,在下想请教一件事。”   高半仙道:“不用客气,你要问什么,尽管请说。”   张岚道:“老前辈似乎对内情十分清楚,晚辈想请教一下,平辽王是否是这件事的幕后主持人物?”   高半仙道:“平辽王很冤枉,他两位爱姬和子女全部受制,不得不听人家的摆布。”   张岚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事情只要不牵扯上平辽王,办起来就简单得多。”   高半仙道:“阴阳剑这次带来的人,都是江湖上第一等高手,凭几十提督府的捕快,想动他们,那是以卵击石。”语声一顿,接道:“何况,人家还准备先行下手。”   张岚道:“晚辈们自知难为此人之敌手,因此,只好请几个助拳的人。”   高半仙道:“和阴阳剑这等高手动手,北京城只有两方面人手好请。”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脸上接道:“你干镖行,大约知道,北京城中,有一批专门接受麻烦的人,他们自恃有几下子,只要钱够多,什么都敢接,他们似是自知做的事见不得人,所以办事时,都戴着面具,还有一方面,就是大内侍卫营中人了。”   张岚、李闻天都听得为之一怔,两人实在想不到,高半仙对北京城的行情,如此熟悉。   李闻天轻轻咳了一声,道:“不错。北京城确有这么一批人。”   高半仙道:“你可知道,他们来自何处?”   李闻天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高半仙回顾张岚,道:“你是京畿地区的总捕头,北京城有这么一伙人,你应该明白了。”   张岚道:“晚辈惭愧得很。”   高半仙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你们要找的,是一路人马。”   张岚吃了一惊道:“也是大内侍卫营中人?”   高半仙道:“除了大内高手之外,北京有这么一大势力,他们如何掩遮得住。”   张岚道:“老前辈说的是,晚辈应该早些想到才是。”   高半仙笑道:“不错,稍微用点心,都会早想到了。”   赵一绝长长吁一口气,道:“高老前辈,你听到了他们准备动手的消息吗?”   高半仙道:“听到了,而且是千真万确。”   赵一绝道:“不知他们准备几时下手?”   高半仙道:“今晚上动手。”   赵一绝道:“这么快?”   高半仙道:“巧的是,你们今天也救出了王氏母子。”   赵一绝道:“老前辈要……”   高半仙接道:“老夫要保护你们,你不用心疼你花的钱多,花钱消灾。”   赵一绝道:“我们三个人,老前辈只是单枪匹马。”   高半仙接道:“所以,你们要答应老夫一件事。”   赵一绝道:“什么事?”   高半仙道:“今晚上开始,你们三位要集中一处。”   李闻天道:“我们家属都在北京。”   高半仙道:“我想那阴阳剑的为人,还不至于下流到伤害老弱妇孺,但为了防患未然,你们还有时间把家属送往别处。”   赵一绝道:“对!小心没有大错,在下立刻差人去办。”   张岚道:“老前辈要我们今晚上集中何处?”   高半仙道:“你们自己选一个地方,自己再约几个助拳的人,老夫不准备正式出面,我隐在暗中保护你们。”   赵一绝笑道:“如是我们挡不住呢?”   高半仙接道:“如若情势必要,老夫只好正面出手。”   赵一绝道:“在下有一座歇夏的庭院,离京城不远,地方幽静,也很广大,一旦动上手,也惊动不了别人。”   高半仙道:“在什么地方?”   赵一绝道:“西直门外,早秋大院。”   高半仙道:“我知道,那地方很理想。”   赵一绝笑道:“当年那地方也是座王侯宅院,不知受了什么株连,落得个副职罢官,气极病亡。子孙不肖,一场豪赌,输去了那座宅院。兄弟看那座宅院,占地甚大,花树繁茂,就把它辟作了歇夏的庄院,但我老赵是粗人,想不出雅名字,觉着到那宅院中很凉快,就取个‘早秋大院’的名字。”   高半仙道:“诸位也要有个安排,免得老夫还来不及出手,三位就被人家宰了。”   赵一绝道:“这个如何布置?”   高半仙道:“很简单,三位约几个京里有权势的亲戚,或是有武功的朋友,摆着酒在花园里吃,最好,那地方有紧邻的一些房子,老夫躲在暗中。”   赵一绝道:“那不难,那里有一座花厅,我们酒摆厅外,老前辈隐在厅中。”   高半仙摇摇头,道:“那不成,太明显了。你们酒摆在厅内,老夫隐在厅外,或是厅内暗影中。”   赵一绝道:“也行,我们一切听老前辈吩咐就是。”   高半仙道:“你们准备请些什么客人?”   张岚道:“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蓝侗,带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子。”   高半仙道:“还有吗?”   张岚道:“就是区区和李总镖头了。”   高半仙道:“刁佩呢?”   张岚道:“刁佩受了伤,在下不忍拉他出来。”   高半仙道:“其人见识广,拉他与会,用处很大。”   张岚道:“但他受伤很重。”   高半仙冷冷道:“不要紧,你写个条子,告诉他非去不可。其人昔年勇猛好胜,想不到五十岁后,竟然变得十分怕事。”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就这样决定了,诸位不用担心,大胆的摆下酒宴,开怀畅饮。”   加快脚步,疾行而去。   张岚望着高半仙消失的背影,道:“这人还满够意思。”   赵一绝笑道:“咱们也对他不错,他留在北京城里,大概就是为了王氏母子,这一番咱们替他完成了心愿,他即成自由之身,要去就去,想留就留。”   哈哈一笑,道:“走!到兄弟那早秋大院去坐坐,老赵今晚请你们吃一桌最丰盛的酒席。”   李闻天道:“常常叨扰赵兄,心中不安,今晚上,这桌酒席,归兄弟请客如何?”   赵一绝道:“不用争,今晚上如若咱们死不了,以后的日子正长,李兄也不用再开镖局子了,和兄弟结个伴,游游天下名山胜水,呆在北京城里几十年,想想看,死了实在很冤枉。”   突闻嗤的一笑道:“想不到啊!赵大爷还是个风雅人物。”   语声柔音细细,一听即知是女子口音。   赵一绝一皱眉头,道:“小素喜,你们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算把我老赵搞昏了头,究竟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但见人影一闪,那小素喜仍穿着男装,跃入室内。   赵一绝皱皱眉头,接道:“大白天,你躲到屋面上,不怕惊动市民。”   小素喜道:“那只怪你赵大爷,眼睛不灵,瞧不出屋面上藏的存人。”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说罢,你这次又要的什么花样?”   小素喜道:“我想问问看,那高半仙和你们谈些什么?”   赵一绝道:“你没有听到吗?”   小素喜究竟是一个小女孩子,有时间事出突然,会急的口不择言,当下说道:“听到了,为什么还要问你?”   赵一绝心里暗笑,道:好啊!嫩姜没有老姜辣,当下脸色一整,道:“这个,姑娘请去问高半仙吧,他交代过我们不能说出去。”   小素喜冷哼一声,道:“你当真不说吗?”   赵一绝摇摇头道:“不说,姑娘就是要动手,在下也不会说出来,不过……”   小索喜接道:“不过什么?”   赵一绝道:“姑娘如若能够见告真实姓名,师承、门派,在下也许会冒险告诉姑娘。”   小素喜道:“冒险告诉我,那是说这件事,十分重大了。”   赵一绝道:“那是自然。如若是普普通通的小事情,在下早就告诉姑娘了。”   小素喜沉吟一阵,道:“我姓黄,红黄蓝白的黄……”   赵一绝接道:“黄姑娘可否见告芳名?”   小素喜道:“我告诉你名字,你就告诉我,你们谈的内情。”   赵一绝道:“可是,姑娘还要说出你出身门派,在下觉着告诉你姑娘不妨事,那才能告诉你。”   小素喜道:“好!我说了你如不说,咱们可没有完的……”   语声一顿,道:“我叫黄小凤。”   赵一绝道:“姑娘的师承门派?”   黄小凤道:“桐柏三凤。够了吧。”   赵一绝自言自语,道:“桐柏三凤,桐柏三凤……”   李闻天却一抱拳,道:“久仰,久仰,桐柏三凤,名满中原,今日有幸一晤。”   黄小凤嫣然一笑,道:“算不得有名气,如是有名气,赵大爷怎会不知道?”   赵一绝道:“在下是土生土长,出了北京城四十里,我就认不出东西南北。”   黄小凤道:“我姓名也说啦,身份也说了,该说高半仙和你们谈些什么了吧?”   赵一绝似是还有些不太相信,回顾了李闻天一眼,道:“李兄,你知道桐柏三凤?”   李闻天道:“听说过,桐柏三凤,乃中原武林道上大有名望的人物。”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告诉姑娘了,高老前辈替我们安排个饭局。”   黄小凤怔了怔,道:“安排一个饭局,这算是什么机密?”   赵一绝道:“详细内情,在下无法说明,如是姑娘有兴致,到时间去瞧瞧如何?”   黄风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赵一绝道:“今夜初更时分。”   黄小凤道:“什么地方?”   赵一绝道:“早秋大院,地方不知道姑娘是否去过?”   黄小凤道:“我会打听出来。”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赵一绝,我说出了姓名,希望你暂时代我保守隐秘,如是泄漏出去,我会找你三个算帐。”   李闻天一抱拳,急急接道:“我们记下就是,会遵照姑娘所嘱,尽量为姑娘保守隐秘。”   黄小凤一转身,急步而去。   李闻天目睹黄小凤背影消失之后,才缓缓说道:“桐柏三凤,在中原武林道上崛起不久,但名气却大得很,听说是三个美丽的姑娘,每个武功高强,而且手段狠辣,犯在她们手里的人,不死也要落下个残废之身,能够不惹她们,那是最好不过。”   张岚道:“桐柏三风,属什么门派?”   李闻天道:“不知道。他三姐妹崛起桐柏山,自号三凤,出道不足一年,已然威名遍传中原武林道上。”   张岚道:“奇怪啊!中原距此,遥遥千里,黄小凤何以进入京中?”   李闻天道:“这个,只怕有些原因。听说三风姐妹,很少分开,黄小凤既然在此,只怕其他两凤,也在京里。”   赵一绝道:“那三凤的武功如何?”   李闻天道:“桐柏三凤之名,在下是闻之已久,她们的武功,咱们都已经见识过了。”   张岚道:“对!黄小风武功不弱。”   赵一绝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我总把小素喜和黄小凤当作两个人,对!小丫头武功不弱,那两凤想也不是好惹人物,今夜有得热闹看了。”   张岚突然一拱手,道:“我想起了一件要事,得先走一步。”   赵一绝一伸手,抓住了张岚,道:“慢着!我有儿句话,得先说明白。”   张岚道:“什么事?”   赵一绝道:“高半仙讲义气,咱们未做到人家要求的条件,但人家却找上门来帮忙,至于小素喜,也算亮了身份,李兄讲的很清楚,桐柏三凤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你就别再动歪心眼,准备施展公门中手法擒人。”   李闻天道:“赵兄说的不错,咱们惹不起阴阳剑和万花剑那班人,也一样的惹不起桐柏三凤。就兄弟所知,桐柏三凤虽然是较晚些崛起江湖,但她比起阴阳剑在江湖上的名气,只大不小。”   张岚微微一笑,道:“两位别误会,事情发展至此,兄弟怎还会做出这等不择手段的事,我要去找蓝侗,要他参加今晚的宴会。”   赵一绝道:“好!兄弟派人去战刁佩,咱们本来唱‘四进士’,现在座成‘三结义’,非要把他拖出来不可。”   张岚笑道:“不成,找刁佩也得兄弟出马,他既能装出那付重伤模样,赵兄派人去,未必能办得,兄弟出马,不怕他不来。”   赵一绝笑一笑,道:“不错,咱们虽然闹得焦头烂额,提督府仍然有提督府的权势。”   张岚笑一笑,道:“太阳下山后,咱们在早秋大院碰头。”   第 八 回 拔刀暗助     天到掌灯时分,早秋大院中一片灯火通明,赵一绝大摆派头,集合了北京城十三家大饭庄的名厨,在早秋大院欢宴宾客。每一个名厨两个拿手菜,单是大菜,就有廿六道,北京王孙公子们请客,也没有这个大派头。   席设花厅,花厅上是张灯结彩,从早秋大院门口处,每隔十步,挑起一对垂苏宫灯,直通花厅,每盏灯下,站着一个黄褂裤的汉子,四五十个打杂的伙计,来回奔走花厅外面,更是灯山灯海,树梢、花丛到处是灯,少说点,也有个两百来盏。灯火辉煌,耀如白昼,花厅外两丈内更是灯光集照之处,落一枚绣花针,大概也可以看清楚。   赵一绝这番布置,固然是在防敌施袭,但用处也在考验一下那高半仙的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整个花厅内外,排灯如山,照的是毫发可鉴,他要看高半仙如何能够在灯光明耀如昼,藏在厅中,而不让人发觉。   片刻之后,张岚和蓝侗联袂而来,紧接着,李闻天和刁佩也双双赶到。   赵一绝抱拳肃客,把几人迎入厅中,笑道:“诸位快请入座。”   蓝侗带来了四个身着劲装,身佩长剑的第子,却为赵府管家接侍厅外。   宽敞的大花厅中,只摆了一桌酒席。   刁佩身上仍然包着白布,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刁兄,伤势怎么样了?”   刁佩道:“托天之幸,好转了不少。”   蓝侗四顾了一眼,道:“赵兄,好大的气派。”   赵一绝笑一笑,道:“诸位都是难得请到的客人,肯赏给兄弟面子,兄弟敢不尽心。”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今晚上,兄弟请来了北京城十三家大饭庄的名厨,诸位品尝一下,兄弟不敢说太好,但吃完这一席酒,等于吃遍了京里大饭庄。”一面说话,一面让座。   单以武林中的身份而论,蓝侗掌理北派太极门,自属最高,被推举坐了首位,依序是张岚,刁佩、李闻天,赵一绝坐了主人的位置。   蓝侗四下瞧了一下,道:“怎么,还有客人?”   原来,赵一绝的安排,还空了两个位置。   赵一绝道:“有两个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来?”   蓝侗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不论什么人,蓝兄也该当首席。”一面说话,一面招呼上菜。   酒菜齐上,片刻间,摆了一桌子。   赵一绝举起酒杯,笑道:“来,兄弟先敬诸位一杯。”   酒过三巡,蓝侗才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今晚上这席酒,是兄弟一生中吃过的酒席中最好一席,想来,赵兄定然有什么喜事了?”   赵一绝笑道:“喜事,只要不办丧事,咱们的运气就不错了。”   蓝侗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个么,兄弟也早已想到了。”   赵一绝怪道:“怎么,张大人没先告诉蓝兄吗?”   蓝侗微微一笑,道:“张大人只告诉兄弟,赵兄今宵要宴请兄弟,要兄弟带几位敝门中武功最好的弟子同行,详细内情,张兄也未说清楚。”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今晚上,有几位江湖高人,要来这里找兄弟的晦气,希望能够凭藉你蓝兄北派太极门的掌门身份,替兄弟镇压、镇压。”   蓝侗道:“赵兄言重了,蓝某人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再说,咱们都是张大人辖下之民,开罪了张大入,兄弟这北派太极门,只怕也无法再开山立府,对于张大人什么吩咐,咱们这安善良民,只有句句听从的份了。”显然,他心中对张岚仍有不满和忌恨。   张岚笑一笑,道:“你是一派掌门,武学大家,如论江湖上的声望,武林中的身份,我张某人这点德行,如何能和你比,但兄弟我目下吃的是公事饭,官身不自由,如是有些地方开罪了你蓝兄,那也是情非得已,还望你老多多担待一下了。”   蓝侗拈须一笑,道:“不敢当,张大人言重了。”   张岚道:“说不定兄弟退休之后,还要投到蓝兄主持的北派太极门下,再练几年剑法。”   蓝侗似是被张岚这几句话恭维得有些晕淘淘的,颔首微笑,道:“张兄干了不少年提督府的总捕头,虽然十分的威风,只怕也开罪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人在台上好过关,一旦退休,只怕难免一些小麻烦,入我们太极门下,兄弟是不敢当,但张兄真的退休了,欢迎你到兄弟蓝家堡住下,纵有江湖人想找点麻烦,也会给兄弟一点面子。”   赵一绝道:“蓝兄,赵某人能不能去住?”   蓝侗道:“诸位都是蓝某人的朋友,自然是欢迎的。”   这时,天已初更过后,菜还不断地在上。   蓝侗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酒足饭饱了。”   赵一绝道:“难有这番聚会,今晚上咱们喝个痛快,最快也要三更以后再散。”   赵一绝吩咐佳肴慢上,几个人边吃边谈起来。   二更时分,早秋大院仍然是一片辉煌灯火,但却仍未见一点动静。   赵一绝暗中留神四周,既未见高半仙出现,亦未见黄小凤前来,心中大感奇怪。忖道:   “这花厅内外,布置的灯火辉煌,如是高半仙,黄小凤混到此地,我早应该得到一点消息才对。这两位怎会突然失约不来呢?”对高半仙和黄小凤的失约,赵一绝心头十分震惊,虽然他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神色间,仍然流露出极为不安之情。   蓝侗是何等老练的人物,一眼之间,已瞧出了赵一绝的不安,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有什么不对吗?”   赵一绝干咳了两声,道:“几个约好的朋友,应该来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李闻天道:“赵兄,他们会不会改变了主意?”   赵一绝道:“阴阳剑那班人可能改变主意,但高……”   突闻几声闷哼、呼喝,传了过来,打断了赵一绝未完之言。   刁佩道:“他们硬闯进来了。”   但见花厅外面,人影闪动,十数条人影,直向外面奔去。原来,赵一绝早在花厅外面,埋伏了十几个人,一闻动静,立时迎上去。   北派太极门中,四个弟子和赵一绝的手下,有着显然不同的修养,四人一齐起身,一排而立,挡在花厅门口。   强烈的灯光下,忽然间寒光打闪,四个守在花厅门口处的太极门中弟子,一齐拔出了长剑。   赵一绝凝目望示,敢情来人已经到了花厅门外。当先一人,身着黑色长衫,面垂黑纱,一双白玉似的双手,各握着一架带鞘宝剑,左手中的宽剑,长短和一般兵刃相同,右手之剑却短了一半,只有一尺四五寸长。黑衫人的右面,站着一个身着青衣,背插长剑,白净面皮的人。   赵一绝低声说道:“那一身黑衣面垂黑纱的人,是阴阳剑,右面穿青衫的人,是万花剑。”   蓝侗低声道:“只有两个人吗?”   赵一绝道:“他们一起不上两个,但今晚上来几个,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赵一绝埋伏的人手,全部围拢上来,不下数十个之多。   蓝侗低声说道:“赵兄,招呼你的属下退开,就凭人家这股来势的迅快,上去百二八十个精壮汉子,也是白白送命。”   赵一绝脸一红,高声说道:“你们围上来这多人,是瞧热闹啊,还是来送命,快给我退下去。”   围在花厅外面的数十个人,闻声而退,片刻间散的一个不剩。   蓝侗重重咳了一声,道:“你们四个也闪开。”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闻声而退,让避两侧。   蓝侗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兄弟北派太极门蓝侗,斗胆作主,两位请入厅中吃杯水酒如何?”   黑衣人缓步行入厅中,道:“原来是太极门的蓝掌门,在下打扰了。”行到席前丈余左右处,停下脚步。   蓝侗笑一笑,道:“朋友既然赶上了,何不入席吃一杯?”   黑衫人道:“不用了,雅意心领就是。”   蓝侗道:“朋友双手执剑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黑衫人道:“赵一绝的神通很大,竟然把蓝掌门推到此地。”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北派太极门,在武林中很受同道敬重,想来,定然不会和公门中人往来了。”   蓝侗回目望望张岚,笑道:“北派太极门,都是安善良民,对官府中人,自然要尊重一些。”   黑衫人道:“蓝掌门弦外之音,可是说在下等不是安善良民了?”   蓝侗道:“阁下不用误会,蓝某并无此意。”   这时,万花剑仍然站在花厅外面,脸上是一片冷然肃煞之气。   黑衫人冷然一笑,道:“在下不愿和蓝掌门冲突,希望贵派中人,能够置身事外。就算在下等不是安善良民,现有提督府的总捕头在坐,似乎也用不着北派太极门中的高人插手此事。再说,这地方并不是贵派的地盘,在下等河水未犯井水,就江湖戒规而言,在下等并未有开罪贵门之处,蓝掌门如肯赏脸,还望能退出这场是非。”   蓝侗淡淡一笑,道:“朋友的话,骤听起来,似乎是很有道理,但如是仔细的想一想,就大大的不通了。”   黑衫人冷冷说道:“蓝掌门有何高见?”   蓝侗道:“阁下今宵向赵一绝寻仇,事先可曾通知过我们北派太极门。”   黑衫人道:“在下觉着无此必要。”   蓝侗道:“这就是了,阁下如是要说到江湖规矩,似乎是有一个先来后到,在下先来了一步。”   黑衫人冷哼一声,打断了蓝侗之言,道:“蓝掌门用不着多逞口舌之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是贵门一定要多管闲事,那也算不得什么!”   蓝侗脸色一变,道:“朋友!你好大口气。”   黑衫人道:“在下已经把话说明,贵门中不肯退出这场是非,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蓝侗道:“朋友黑纱蒙面,手中却又提了标帜江湖的阴阳双剑,这岂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黑衫人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用不着掩饰身份,但兄弟觉着对付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即使蒙着眼睛,已然绰有余裕了。”这几句话,狂傲至极,只听得蓝侗怒火上冲,霍然站起身子,道:“朋友太狂了。”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都存心要激出蓝侗的怒火,是以,虽然受那黑衫人甚多的羞辱,但一个个均隐忍不发。   阴阳剑缓缓向右移了两步,道:“赵一绝,阁下可以出来受死了。”   这等指名叫阵,赵一绝如是不敢挺身而出,自是一桩大感羞辱的事,明知非敌,赵一绝也只好站起身子,道:“朋友把我赵某人当作了正点子,赵某是何幸有之。”举步离席,向前行去。   蓝侗左手一掌拍在桌面之上,身子就借那一掌之力,飞了起来,拦在赵一绝的身前,道:“赵兄请归席位,这档事,我们太极门揽下来了。”   赵一绝道:“蓝兄是客人,怎好麻烦。”   蓝侗哈哈一笑,道:“赵兄和人家结的什么梁子,蓝某人可以不管,但北派太极门如此受人藐视,还是未曾有过的事,兄弟吞为拳门人,不能坏了太极门的名声,蓝某先和这位朋友理论一番,赵兄再了断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迟。”   黑衫人冷笑一声,道:“蓝掌门用不着找什么籍口,兄弟这里候教。”   蓝侗点点头,道:“朋友倒是豪气干云。”缓步向黑衫人逼了过去。   守候在厅门两侧的太极门中弟子,突然齐声说道:“掌门人千金之躯,岂可轻易出手,弟子等愿代效劳。”   蓝侗带来的四个弟子,都是门下高手,剑上造诣甚深,当下微一颔首,道:“好!你们小心些。”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齐齐转过身子,散布开去。   但却只有最左面的一人,直逼近黑衫人的身前,长剑一举,道:“在下太极门中文青,领教朋友的高招。”   阴阳剑冷冷说道:“你一个人不行,要他们合手上吧!”   文青微微一怔,道:“朋友好大的口气。”   阴阳剑道:“在下话已说在前面,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了。”   文青右手长剑一颤,指向阴阳剑,口中冷冷说道:“阁下先胜了我手中的兵刃,再行夸口不迟。”突然间,剑势加快,刺向黑衫人的前胸要害。   黑衫人身手突然一个侧转,左手一扬,挡开了文青手中的长剑,右手一探,手中宽剑,突然飞出,但见寒光一闪,划落了文青头顶上一片黑发。   文青吃了一惊,急急收剑而退。   黑衫人冷笑一声,道:“在下已经剑下留情,如是你再不知趣,势非要闹个当场溅血不可了。”一招之间,挡开了文青的攻势,削落了文青头上一片黑发,不但使文青震骇不已,就是蓝侗亦觉着遇上了生平未遇过的劲敌,沉声喝道:“你们闪开。”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应了一声,向后退开。原来,四人都有自知之明,看那黑衫人出手一剑,已然自知非敌。   蓝侗缓缓抽出背上长剑,道:“阁下这两把剑,长短不同,果然是有着很怪异的招数,双剑未抽出鞘,已可见诡异变化。”   黑衫人道:“赵一绝不过是北京城地面上一个混混儿,在下想不出蓝掌门何以要替他揽下这场是非,不借和我等结仇。”   蓝侗道:“阁下口舌如刀,说话占尽了道理,你朋友私闯人宅,要执剑杀人,别说在下和赵兄还有一点交情,就是素不相识,但叫蓝侗遇上了,也不能不管。”   站在厅门外面,一直未开过口的万花剑,突然说道:“蓝老儿执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费口舌了。”   阴阳剑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区区要取赵一绝顶上的人头,如若是有人拦阻在下,那就别怪我潭某人手下无情了。”口中说话,人却举步向赵一绝行了过去。   蓝侗长剑一摆,划出了一道银芒剑气,道:“先过了蓝某人这一关。”他功力深厚,挥剑之间的剑气,带起了森森寒意。   阴阳剑被那逼过来的一股剑气,迫的向后退了一步,道:“蓝掌门一定要趟浑水吗?”   蓝侗淡然一笑,道:“今晚既然叫蓝某人赶上了这场是非,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阴阳剑突然向后一扬双手,双剑一齐出鞘,一齐向外面飞去。   万花剑一抬手接住了两把剑鞘,反手投向花厅屋面之上。敢情屋面上早也有了阴阳剑等同来之人。   阴阳剑双剑一长一短,交叉举起来平横胸前,道:“蓝掌门可知道在下为何被江湖上朋友们称作阴阳剑吗?”   蓝侗道:“这个,老夫不知。想必是阁下剑法之中,阴阳交错,变化诡异之故。”   阴阳剑道:“蓝掌门就可以明白了。”左手长剑一探,点向蓝侗的前胸。   蓝侗在剑术上,浸淫了数十年,一套太极剑法,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眼看阴阳剑左剑递出,立时辨出不过是一招诱敌的虚招而已,手中一招“寒花吐蕊”闪起三朵剑花,封住对方剑势,但剑并未道出,仍然保持着剑身灵动。   果然,阴阳剑左手之剑,只不过是诱人的招数,右手短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下而上,攻了过来。   蓝侗长啸一声,剑势迅如灵蛇,电射而出,当的一声,震开了阴阳剑的右手短剑,反击三招。   这三剑,都是太极剑法中很凌厉的招数,剑光如寒云盖顶一般,直罩下来。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刁佩,都瞧的暗暗喝彩,忖道:“北派太极门的剑法,果然是非同小可。”   但见阴阳剑双剑并举,左右挥动未闻兵刃相撞之声,竟然把蓝侗的剑招化去。   突然阴阳剑大喝一声,长短双剑,忽然间幻出一片重重的剑影,直攻了过来。   蓝侗长剑展布,洒出一片剑花,阻挡住阴阳剑的攻势。   一阵金铁交呜之后,搏斗中的两人突然分开。   阴阳剑双剑平举,缓缓说道:“蓝掌门,得罪了。”   蓝侗低头一香,只见前胸衣衫之上,被人划破了一道数寸长短的口子。   他乃武学大家身份,衣衫上留下剑痕,自感无颜再战,还剑入鞘,道:“阁下剑招高明,蓝某不敌。”说完话,垂手而立。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虽然个个流现出悲愤之色,但掌门已认败,只好也跟着还剑入鞘,肃然而立。   如若两人这一战,是生死之拼,蓝侗尽可挥剑再战,但如是两人这一战,只是比剑印证,蓝侗衣衫着剑,自是应当认输,但蓝侗竟还剑不愿再战。   这意外的变化,使得张岚、赵一绝等同时为之一怔。   阴阳剑目光凝注蓝侗前身上,道:“蓝掌门赏脸,谭某人十分感激,贵掌门请带门下的弟子离开吧!”   蓝侗回顾了张岗一眼,道:“张大人……”   张岚一抱拳,接道:“蓝兄已尽了心力,在下等感戴莫铭,这本是兄弟和赵兄的事,蓝兄请便吧!”   蓝侗黯然一叹,道:“兄弟惭愧。”举步向外行去。四个太极门中弟子,紧随在掌门人的身后。   赵一绝一撩长衫,取出一把一尺四五寸的短剑,笑道:“张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兄带家伙没有?”   张岚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架铁尺。刁佩、李闻天都撩起长衫,取出了兵刃。   阴阳剑冷然一笑,道:“四位都别想活到天亮。”   赵一绝笑一笑道:“咱们就算要死,也得阁下动动手才成。”   阴阳剑冷冷喝道:“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一绝一按剑柄弹簧,短剑出鞘。灯光下,只见赵一绝手中的短剑寒光夺目,剑身上泛起来七颗金星,就算是不懂宝剑的人,看到那夺眼的锋芒,也能认出这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   阴阳剑怔了一怔,突然仰天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七星宝剑,竟会落在你这个土混儿的手里。”语声一顿,接道:“赵一绝,你怎会持有七星宝剑?”   赵一绝笑道:“赵大爷不高兴告诉你。”   阴阳剑怒道:“这七星宝剑的主人何在?”   赵一绝摇摇头,道:“不知道。就算是在下知道吧,也不会告诉你。”   阴阳剑道:“那很好,我倒要数一数你这个土混头儿,能有得几根硬骨头?”   赵一绝笑一笑,道:“你可以要我老赵的命,但你却无法掏出赵某人的话。”   阴阳剑道:“三招内就要你死在区区的剑下。”举步向赵一绝行了过来。   赵一绝一挥七星宝剑,带动起一片寒芒,道:“慢着!”   阴阳剑道:“你如能告诉我这室剑的主人,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赵一绝道:“你如是三招取不了我赵某人的性命?”   阴阳剑淡淡一笑,道:“啊!你想取巧?”   赵一绝道:“三招能取我赵某人的性命,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阴阳剑道:“好!三招之内,我如不能取你性命,在下回头就走。”   赵一绝道:“丈夫一言。”   阴阳剑道:“快马一鞭。小心了!”左手长剑一探,点向赵一绝的前胸。   赵一绝七星宝剑一挥,斜里上撩,横向长剑斩去。   阴阳剑似是很怕赵一绝手中室剑,长剑急急向旁侧让去。突然问长剑一沉一翻,由外门转入内宫,剑势逼住了赵一绝手中宝剑,右手短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赵一绝前胸。这一招变化之奇,配合之快,不但赵一绝震骇不已,觉着已经完了,就是观战的张岚、李闻天、刁佩,亦觉着无法援救,就算三人不计生死直扑上去,也无法救得赵一绝的性命,不禁同声一喊,眼看阴阳剑右手的短剑,就要刺入赵一绝的前胸,阴阳剑右手却突然一顿,五指一松,手中之剑,突然跌落地上。   赵一绝收回七星宝剑,笑一笑,道:“阁下的剑法很高明,但老赵的命大,你两剑并出,不知应该算几招?”   阴阳剑似是受到的惊震极大,心中一直在苦苦思索手中之剑,何以会突然跌摔在地上。   这当儿,如是突然出手攻他一剑,必可把对方伤于剑下。   但闻站在厅外的万花剑高声说道:“潭兄,怎么回事?”   阴阳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右臂,活动了一下,道:“很奇怪。”   左手长剑一探,挑起了地上的短剑,重握手中,冷冷说道:“赵一绝,你用什么暗器?”   赵一绝先是一呆,继而哈哈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阴阳剑冷冷说道:“暗施诡计,岂可久恃。”   赵一绝道:“姓谭的,你如不信,那就再来试过。”   阴阳剑道:“区区正要再试一次。”   右手短剑一抬,指向赵一绝的咽喉。   赵一绝虽然想到了可能是高半仙在暗中相助,打出了一种古怪暗器,使得阴阳剑弃去兵刃,但暗中瞧看,又不见高半仙停身之处,高半仙是否在此,心中亦呆毫无把握。眼看对方右手剑势刺来,立时一挥七星宝剑迎了上去。但闻锵的一声,阴阳剑手中兵刃竟被赵一绝七星宝剑斩作两断。   万花剑大声喝道:“谭兄,七星宝剑锋利无匹,谭兄早已知晓,怎的竟不知小心。”   阴阳剑苦笑一下,弃去右手半截断剑,一抱拳,道:“赵兄高明,在下三招难胜,在下自行遵守诺言,今宵之事,就此完了。”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只知手中这把短剑十分锋利,但却不知他有削铁如泥之利,斩断了对方手中的百炼精钢,赵一绝才知手中持着宝刃。   甚多事端,迂旋脑际,使赵一绝根本未听到阴阳剑说些什么,直待人走到厅门口处,赵一绝才急急说道:“阁下慢走,赵某人不送了。”   万花剑似是想拦住阴阳剑,但闻阴阳剑低言数语,两人立时联袂而去。   刁佩目睹两人去远,才低声说道:“赵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绝道:“那个王人龟孙子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闻天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道:“老前辈!咱们多谢援手,强敌已去,还望老前辈现身一见。”   其实,张岚、刁佩心中也都明白,赵一绝手中虽执着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也绝非那阴阳剑的敌手,定然是有人在暗中帮忙,才使得阴阳剑心受惊骇而去。是以,李闻天这一说,两个人四道目光,随着四下转动,搜寻那暗中出手相助之人。   但见大厅中灯火如昼,除了四个站在厅角照顾客人的伙计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大厅附近,灯火辉煌,明的暗的,不下百只眼睛,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小麻雀飞过来,也是无法逃避开这些人的目光。”   李闻天道:“赵兄之意,可是说这大厅之中,不可能藏的有人了。”   赵一绝道:“李兄,不妨四面瞧瞧,如是厅中有人,他应该藏在何处?”   李闻天抬头四顾,发觉厅上的灯火,布置的十分奇异,不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被灯火照到,而且大厅上正厅的背面,也被交错的灯光照射的十分清楚。   那是说,在赵一绝严饬属下的布置中,整个的大厅中,都被灯火照的很清楚,没有一处暗影,可以供人藏身。   李间天皱皱眉头,道:“这厅中确然是无处藏身,但可能藏身在窗外了。”   赵一绝道:“不管他藏身何处,定然已听到了李兄之言。”   李闻天忽有所悟的,道:“如果他准备现身相见,也用不着咱们请他了。”   赵一绝把七星室剑还入鞘中,道:“来!咱们好好喝几杯,想不到今晚这一关如此容易。”   刁佩两道目光一直盯在赵一绝手中的七星宝剑之上,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这把剑很名贵啊!”   赵一绝笑道:“兄弟只知道这把剑很锋利,但却未料到它竟能削铁如泥。”   刁佩微微一笑,道:“赵兄,可否告诉兄弟这把剑由何处得来?”   赵一绝道:“是一个客人,赌输了钱,把这把剑押在赌场里。”   刁佩道:“不知押了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押了两百两。”   刁佩道:“赵兄,见过了那位押剑的人吗?”   赵一绝点头,道:“见过,是一位中年汉子,刚好兄弟也在场中,见到这把剑,觉着这把剑很锋利,就答应了这票买卖。”   刁佩叹息一声,道:“赵兄,可是觉着这票生意吃了亏吗?”   赵一绝道:“实在说,兄弟当时感觉上吃了点亏,但今夜中一下子削断了阴阳剑手中兵刃,兄弟又觉着沾了光。”   刁佩独目闪光,沉吟了一阵,道:“很多事,想来很神秘,但事实上,却又是简单的很,一个赌客,输了钱,把随身的家伙,押在赌场中,掉头而去……”   赵一绝接道:“那位老兄,似乎是又把押剑的两百两银子输光,才回身而去。”   刁佩道:“赵兄,那人临去之际,可曾说过什么?”   赵一绝摇摇头,道:“他输得一文不名,满头大汗,再无可押之物,才枪恰离去。”   刁佩似是愈听愈感兴趣,问道:“他临去之际,没有说几时来赎回这把剑吗?”   刁佩微微一笑,又接道:“赵兄,眼下觉着这把剑,能值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宝剑锋利到一挥手间能削断百炼精钢,这价码,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了。”   刁佩道:“赵兄心中总该有个数目罢?”   赵一绝笑一笑,道:“三五千两银子应该值了。”   刁佩道:“如是有人出这个数字,赵兄是否会卖?”   赵一绝道:“什么人肯出这么大的价钱?”   刁佩道:“兄弟我,如是赵兄真的原意割爱,兄弟照赵兄的心意,再加一倍,一万两银子,怎么样?”   赵一绝道:“这个么,价钱是够大了……”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接道:“我再加一倍,两万两银子如何?”   这声音一入耳中,张岚等都听得出是女子的口音,而且声音很熟,赵一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手捧木盘的上莱伙计,站在身侧,不禁一皱眉头,道:“是你小子接的口吗?”   上菜伙什笑一笑,道:“赵大爷,你卖东西,难道也要挑肥拣瘦的看人头吗?”   这一次,赵一绝已听出了来人的口音,急急说道:“你是黄姑娘?”   青衣人接道:“正是小妹。赵大爷的眼睛不灵,耳朵倒是满灵光啊!”   赵一绝笑一笑,道:“惭愧得很,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了交代一句话。”   黄小风道:“交代什么?”   赵一绝道:“只准大师傅来,不准他们带上菜的伙计。”   黄小凤缓缓把手中木盘,放在桌子上,道:“其实,还有很多的方法,赵兄不准各饭庄带上菜的伙计,一样的难不住人。”   这时,群豪都已知她身份,齐齐站起了身子。   黄小凤挥挥手,自己先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道:“大家坐吧!”   赵一绝道:“姑娘可以除去脸上的药物了。”   黄小凤道:“我看不用了,你们既然已知道了我是谁,似乎是用不着再见我本来的面目了。”   赵一绝已听李闻天谈过桐柏三凤的厉害,不敢勉强她,说道:“刚才,是姑娘暗中援手了?”   黄小凤道:“不敢居功,我混来此地,确有助你之心,但我还未及出手。”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那人是谁呢?”   黄小凤道:“高半仙。除了他能够不着痕迹的帮助你,惊退阴阳剑之外,江湖上还很难找出这样身手的人物。”   赵一绝、张岚都不觉的流目四顾,但见花厅中灯耀如昼,始终瞧不出那高半仙隐在何处。   黄小凤摇摇头,道:“你们不用四下瞧了,他既然来了,总不会片语不留的回头就走。”   这当儿,一个大汉突然急步行入厅中,道:“大哥,一封信。”   赵一绝认出那是自己手下一个得力的兄弟,守在大门口,一皱眉头,道:“谁的信?”   那大汉道:“给大哥的信。”   赵一绝接过信,一挥手,道:“你出去。”   那大汉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赵一绝捧着信,倒来转去,道:“什么人开我老赵的玩笑,明明知道我老赵斗大的字,认不了一担,偏偏写一封信给我。”   黄小凤探道一瞧,只见封套上写道:“函奉赵一绝收启”下面飞龙凤舞的一个高字,大约那高字写的太草,赵一绝瞧了半天,没有瞧出来是个什么字。   黄小凤道:“高半仙的信,要不要拆开瞧瞧。”   张岚、李闻天、刁佩都已瞧出信封上写着赵一绝的名字,是以,都未插口。   赵一绝把信交给黄小凤,道:“拆开大家瞧瞧吧!”   黄小凤似是比赵一绝更急于知晓这封信的内情,急急拆开,只见上面写道:“字奉张、赵、李三兄。”   黄小凤急急叫道:“张总捕、李镖头,两位有名号。”   张岚、李闻天同时伸头望去,只见信上写道:“老夫追索内情,始知阴阳剑等亦不过受命行动之人。是则,北京城中,尚有一位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幕后主持其事,其人为谁,老夫还未能察出一点蛛丝马迹,但汝等三人的处境,则更为险恶万分矣!”   看到此信,三个人都不觉为之一怔,相互望了一眼。   黄小凤接道:“三位,还有下文,你们看完了再谈不迟。”   张岚等凝目望去,只见下面写道:“尔等为老夫完成了救人心愿,老夫自有一报,俟查出主持其事的幕后人物,即刻赶来和汝等会晤,那小丫头已改扮作上菜伙计。”写到此处,突然中断,但就文字上看去,似是言未尽意。   黄小凤微微一笑,道:“原来,他已经瞧出了我的身份。”顺手把信还给赵一绝,道:   “这封信你收着吧!”   赵一绝看信上没有署名,忍不住说道:“这信后没有署名。”   黄小凤道:“你知道,这信是何人写的吗?”   赵一绝道:“高半仙。”   黄小凤道:“不错啊,你既然知道是什么人写来的,自然是用不着他再署名了。”   赵一绝收好书信,微微一笑,道:“姑娘,现在,我们应该怎样?”   黄小风道:“等高半仙的消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赵一绝笑一笑,想:“听说桐柏三凤很少分离,姑娘两位姐姐,是否也在京中?”   黄小凤道:“你很想知道这件事吗?”   赵一绝道:“如是不想知道,自然是不会问姑娘了。”   黄小风淡淡一笑,道:“桐柏三凤之密,不愿轻易泄漏于人,你如是很想知道,那就要付点代价了。”   赵一绝道:“要钱?”   黄小凤道:“桐柏三凤,还不至于这么市俗气。”   赵一绝道:“那么姑娘要什么?”   黄小凤笑一笑,道:“只怕你不肯割爱。”   赵一绝道:“说说看,说不定老赵一大方,糊糊涂涂的割了爱。”   黄小凤道:“你手中的七星宝剑。”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姑娘!你不觉着太贪心一些吗?我已经送给你墨玉、铜镜,这把七星剑姑娘竟还不放过。”   黄小风道:“墨玉、铜镜,放到了你那里,有如沙中藏珠,对你全无用处。”   赵一绝道:“但这把七星剑,老赵已知晓了他的用处,锋利无匹,切金断玉。”   寅小风道:“我们也不会白白的要你这把七星剑。”   赵一绝道:“姑娘还有交换之物?”   黄小凤道:“老实说,这把剑,我也要不到,我要拿去给我大姐。”   赵一绝道:“但在下和你大姐素昧平生,从未见过。”   黄小凤道:“也正因如此,才要把此剑送给她。我大姐受你之赠,必然会帮助你们,那时,桐柏三凤就可以正式出面,帮你们的忙了。”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让我老赵想一想如何?”   黄小凤道:“好!你慢慢的想吧!不过,我们可能会很快离开北京,你要尽早决定。”   赵一绝道:“明日午时之前,在下会给姑娘一个肯定的答复。”语声一顿,接道:“在下心中亦有两点不解之事,不知可否问问姑娘?”   黄小凤道:“你可以问,但别把我估计的太高了,有很多事,我也一样的回答不出。”   赵一绝道:“第一件事,那块墨玉和那面古铜镜,有什么奇异之处?”   黄小凤笑一笑,道:“那面铜镜,上面雕有很多花纹,名贵处在那雕刻的花纹上,至于那块墨玉,乃是世间极少的暖玉,我只知它有很多用处,详细情形么,那得要问我的大姐了。”   赵一绝道:“姑娘说了半天,咱们只能算明了十分之一二。”   黄小凤道:“再详细我就不知道了。”   赵一绝道:“好吧!在下问一桩姑娘知晓的事。”语声一顿,接道:“桐柏三凤,此番到北京城来,定非无因吧?”   黄小凤道:“找一个人。”   赵一绝道:“北京城有几十万人,姑娘找的什么人?”   黄小凤沉吟了一阵,道:“这个么,我不能告诉你。”   赵一绝奇道:“为什么?”   黄小凤道:“大姐交代过,不能轻易告诉人,不过,我想高半仙可能知道,见着高半仙时,不妨问问他,也许他可以告诉你们,反正别让我说出来,大姐就不会骂我了。”   赵一绝道:“看起来姑娘似乎很怕你那位大姐,是吗?”   黄小凤道:“他是姐姐,我是妹妹,自然怕她了。”   赵一绝道:“黄姑娘,什么事,你都不能做主,我看咱们是很难谈得拢了。”   黄小凤站起身子,道:“你如是决定了要把七星宝剑送给我们,我可以安排你和我大姐见见面,你有什么要求,对她提出来,如果是不太碍难,我想她一定会答应你。你慢慢想吧,我要先走一步了。”   赵一绝道:“姑娘要到哪里去?”   黄小凤道:“北京城里,这几天风云际会,我要找大姐报告消息。”微微一笑,接道:   “赵一绝,你人虽长的难看,一付皮包骨的阴险相,但你为人倒是满不错。”   赵一绝耸耸肩,道:“姑娘夸奖了,所谓人不可貌相,在下是外貌奸诈,内存忠厚。”   黄小风笑一笑,道:“赵大爷,你如能把七星宝剑送给我们,那就更能表现出你的忠厚了。”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在下已经约略地想过了这件事,这等神兵利器,我赵某人这点武功,不能用它,带着它足以害命。”   黄小凤道:“不错啊!怀壁其罪,赵兄倒是想得很通啊!”   赵一绝道:“所以,我已决定把七星室剑送人。”   黄小凤急急接道:“好啊!赵兄如若先把宝剑送给小妹带给我大姐,她定然十分欢喜,对你赵兄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一绝道:“急也不在一时,在下虽是决定了把宝剑送人,但还未决定送给什么人。”   黄小凤道:“你可是想送给高半仙?”   赵一绝道:“还难说啊!姑娘再稍候两天不迟,在下可以答应姑娘,我要把宝剑送人之时,定会先行告诉姑娘。”   黄小凤道:“你说过明天告诉我决定,是吗?”   赵一绝道:“明天再说吧!”   黄小凤道:“记着,阴阳剑和万花剑,都是用剑的能手,他们已经瞧到了七星宝剑,此剑如是落在他们手中,那就如虎添翼,从此刻起,你要多多小心,别要你还未决定把宝剑送给哪个,却已先为室剑丢了性命。”   赵一绝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可以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   黄小凤道:“你要躲好啊!”转身步出花厅而去。   赵一绝目睹黄小凤远去之后,才微微一笑,道:“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贪心得很。”   刁佩道:“赵兄,她说的不错,七星宝剑亮了相,当心你的命,会送在这把剑上。”   赵一绝道:“怪了,这把剑如此不详,你刁兄为什么还要花上万的银子买它。”   刁佩道:“兄弟买剑,是为了送礼,本人还想多活几年。”   赵一绝道:“送礼,送给什么人?”   刁佩道:“说穿了,还不是为咱们找个帮手。”   赵一绝道:“嗬!北京城藏龙卧虎,我赵一绝这些年简直是白混了,说说看他是谁,能当得你刁兄如此厚礼,而且还能帮得上咱们的忙。”   刁佩皱皱眉头,道:“他也是退出江湖的人了,兄弟不想说出来,怕为他添麻烦。”   赵一绝道:“刁兄找他帮我们的忙,难道不是找他麻烦吗?”   刁佩道:“原因在这把剑上了,这把剑太名贵,兄弟相信他可以出一次山,然后,携剑远走,再找一处隐居之地。”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刁兄,准备请他出山做些什么事?”   刁佩道:“要他一举间解决阴阳剑和万花剑。”   赵一绝道:“杀两个人?”   刁佩道:“兄弟相信这把七星宝剑,可以诱惑他答允出山。”   李闻天道:“刁兄,可曾想到了善后吗?”   刁佩道:“事情很明显,杀不杀那姓潭的和万花剑,咱们都别想平安的过下去,但如杀了两人,余下群龙无首,咱们至少有逃走的准备时间,尽快地离开北京城。不过,刚才看到高半仙的来信,兄弟是不得不改变心意。”   赵一绝道:“为什么?”   刁佩道:“阴阳剑和万花剑背后如是还有人主持其事,咱们就算杀了他两人,也是于事无补。”   赵一绝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眼下就有一个难题,兄弟就无法处理。”   李闻天道:“什么难题?”   赵一绝道:“咱们是分开呢,还是合在一起等那高半仙呢?”   张岚道:“兄弟要回提督府一趟,但几位最好不要分开。”   刁佩道:“尤其是赵兄,七星室剑露了面,更是危险得很,赵兄不知道如何胜了阴阳剑,但那阴阳剑恐怕会心里明白,如何败在赵兄手中,他心里败得不服气,是一件事,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七星剑定会念念不忘,说不定他今晚上就会来找赵兄。”   赵一绝道:“不错,这方面兄弟得准备一下。”   刁佩四顾了一眼,道:“今晚上如若留住在早秋大院,利弊各占一半。”   李闻天道:“弊在那阴阳剑知道地方。”   刁佩道:“利在高半仙和桐拍三凤都可能心念及此,他们夜间可能及时驰援。”   赵一绝笑一笑,道:“有一句俗语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敌暗我明,躲不胜躲,所以,兄弟想留在这里,我带七十多个兄弟,晚上多设几道埋伏就是。“张岚道:“兄弟手下捕快,有四十名,诸葛匣弩手,专门准备对付武林高手之用。匣弩特制,劲道奇大,一次可十支连发,每人可带两百支钢箭,兄弟回到提督府去,立刻拨十个人过来,守护赵兄。”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稀奇,稀奇!”   张岚愣了一愣,道:“怎么,兄弟说错了?”   赵一绝道:“在下是受宠若惊。千百年来,大约还没有提督府中捕快,派出精锐,保护开赌场的混混头儿吧?”   张岚脸上一热,道:“公事上说,你为官府中出力不少,我们应该保护,私谊上说,你给兄弟我帮忙很大,这些危险,也是为兄弟而起,兄弟怎能坐视不管。”   赵一绝点点头,道:“张兄这番情意,兄弟心领了,但兄弟自己的下手,也是擅用弓箭之人,再说,你们提督府中人,和兄弟这些手下,只伯是不太容易合得来。”   刁佩微微一笑,道:“有道是邪不胜正。张兄真要派上十个捕快来此,只怕反将扰乱了赵兄手下的军心。”   张岚站起身子,道:“兄弟明白了,我先告退一步。”   张岚一抱拳,转身而去。   赵一绝目睹张岚去远,才微微一笑,道:“两位是否要留在早秋大院?”   刁佩道:“兄弟留在这里,但不知李兄如何?”   李闻天道:“兄弟也留这里。”   刁佩道:“好!李兄决心留在这里,咱们得研商个防守办法,凭兄弟的江湖阅历,他们今晚上必有行动。”   赵一绝道:“早秋大院中有一座密室,壁紧室牢,咱们住在那里,重重设防……”   刁佩摇摇头,接道:“不行,这在江湖上有个名堂。”   赵一绝道:“什么名堂?”   刁佩道:“这叫乌龟缩颈,让人家瓮中捉鳖。”   赵一绝干咳两声,道:“刁兄的高见呢?”   刁佩道:“熄去灯火,暗设埋伏,找三个人代咱们住入密室,严加保护,至于咱们三个……”他声音愈说愈低,赵一绝和李闻天却频频点头。   一番计议停当,赵一绝立时传令让人熄去灯火。   灯山灯海的早秋大院,片刻间一片漆黑。   赵一绝、刁佩、李闻天换过衣服,暗藏了兵刃暗器,隐身于丛花之中。   一切都在夜暗中进行布置,不过顿饭工夫,早秋大院中变得一片沉寂。   在刁佩周密设计之下,赵一绝带来的人,都误认三人躲入了密室之中。   第 八 回 拔刀暗助     天到掌灯时分,早秋大院中一片灯火通明,赵一绝大摆派头,集合了北京城十三家大饭庄的名厨,在早秋大院欢宴宾客。每一个名厨两个拿手菜,单是大菜,就有廿六道,北京王孙公子们请客,也没有这个大派头。   席设花厅,花厅上是张灯结彩,从早秋大院门口处,每隔十步,挑起一对垂苏宫灯,直通花厅,每盏灯下,站着一个黄褂裤的汉子,四五十个打杂的伙计,来回奔走花厅外面,更是灯山灯海,树梢、花丛到处是灯,少说点,也有个两百来盏。灯火辉煌,耀如白昼,花厅外两丈内更是灯光集照之处,落一枚绣花针,大概也可以看清楚。   赵一绝这番布置,固然是在防敌施袭,但用处也在考验一下那高半仙的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整个花厅内外,排灯如山,照的是毫发可鉴,他要看高半仙如何能够在灯光明耀如昼,藏在厅中,而不让人发觉。   片刻之后,张岚和蓝侗联袂而来,紧接着,李闻天和刁佩也双双赶到。   赵一绝抱拳肃客,把几人迎入厅中,笑道:“诸位快请入座。”   蓝侗带来了四个身着劲装,身佩长剑的第子,却为赵府管家接侍厅外。   宽敞的大花厅中,只摆了一桌酒席。   刁佩身上仍然包着白布,赵一绝微微一笑,道:“刁兄,伤势怎么样了?”   刁佩道:“托天之幸,好转了不少。”   蓝侗四顾了一眼,道:“赵兄,好大的气派。”   赵一绝笑一笑,道:“诸位都是难得请到的客人,肯赏给兄弟面子,兄弟敢不尽心。”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今晚上,兄弟请来了北京城十三家大饭庄的名厨,诸位品尝一下,兄弟不敢说太好,但吃完这一席酒,等于吃遍了京里大饭庄。”一面说话,一面让座。   单以武林中的身份而论,蓝侗掌理北派太极门,自属最高,被推举坐了首位,依序是张岚,刁佩、李闻天,赵一绝坐了主人的位置。   蓝侗四下瞧了一下,道:“怎么,还有客人?”   原来,赵一绝的安排,还空了两个位置。   赵一绝道:“有两个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来?”   蓝侗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不论什么人,蓝兄也该当首席。”一面说话,一面招呼上菜。   酒菜齐上,片刻间,摆了一桌子。   赵一绝举起酒杯,笑道:“来,兄弟先敬诸位一杯。”   酒过三巡,蓝侗才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今晚上这席酒,是兄弟一生中吃过的酒席中最好一席,想来,赵兄定然有什么喜事了?”   赵一绝笑道:“喜事,只要不办丧事,咱们的运气就不错了。”   蓝侗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个么,兄弟也早已想到了。”   赵一绝怪道:“怎么,张大人没先告诉蓝兄吗?”   蓝侗微微一笑,道:“张大人只告诉兄弟,赵兄今宵要宴请兄弟,要兄弟带几位敝门中武功最好的弟子同行,详细内情,张兄也未说清楚。”   赵一绝微微一笑,道:“今晚上,有几位江湖高人,要来这里找兄弟的晦气,希望能够凭藉你蓝兄北派太极门的掌门身份,替兄弟镇压、镇压。”   蓝侗道:“赵兄言重了,蓝某人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再说,咱们都是张大人辖下之民,开罪了张大入,兄弟这北派太极门,只怕也无法再开山立府,对于张大人什么吩咐,咱们这安善良民,只有句句听从的份了。”显然,他心中对张岚仍有不满和忌恨。   张岚笑一笑,道:“你是一派掌门,武学大家,如论江湖上的声望,武林中的身份,我张某人这点德行,如何能和你比,但兄弟我目下吃的是公事饭,官身不自由,如是有些地方开罪了你蓝兄,那也是情非得已,还望你老多多担待一下了。”   蓝侗拈须一笑,道:“不敢当,张大人言重了。”   张岚道:“说不定兄弟退休之后,还要投到蓝兄主持的北派太极门下,再练几年剑法。”   蓝侗似是被张岚这几句话恭维得有些晕淘淘的,颔首微笑,道:“张兄干了不少年提督府的总捕头,虽然十分的威风,只怕也开罪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人在台上好过关,一旦退休,只怕难免一些小麻烦,入我们太极门下,兄弟是不敢当,但张兄真的退休了,欢迎你到兄弟蓝家堡住下,纵有江湖人想找点麻烦,也会给兄弟一点面子。”   赵一绝道:“蓝兄,赵某人能不能去住?”   蓝侗道:“诸位都是蓝某人的朋友,自然是欢迎的。”   这时,天已初更过后,菜还不断地在上。   蓝侗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酒足饭饱了。”   赵一绝道:“难有这番聚会,今晚上咱们喝个痛快,最快也要三更以后再散。”   赵一绝吩咐佳肴慢上,几个人边吃边谈起来。   二更时分,早秋大院仍然是一片辉煌灯火,但却仍未见一点动静。   赵一绝暗中留神四周,既未见高半仙出现,亦未见黄小凤前来,心中大感奇怪。忖道:   “这花厅内外,布置的灯火辉煌,如是高半仙,黄小凤混到此地,我早应该得到一点消息才对。这两位怎会突然失约不来呢?”对高半仙和黄小凤的失约,赵一绝心头十分震惊,虽然他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神色间,仍然流露出极为不安之情。   蓝侗是何等老练的人物,一眼之间,已瞧出了赵一绝的不安,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有什么不对吗?”   赵一绝干咳了两声,道:“几个约好的朋友,应该来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李闻天道:“赵兄,他们会不会改变了主意?”   赵一绝道:“阴阳剑那班人可能改变主意,但高……”   突闻几声闷哼、呼喝,传了过来,打断了赵一绝未完之言。   刁佩道:“他们硬闯进来了。”   但见花厅外面,人影闪动,十数条人影,直向外面奔去。原来,赵一绝早在花厅外面,埋伏了十几个人,一闻动静,立时迎上去。   北派太极门中,四个弟子和赵一绝的手下,有着显然不同的修养,四人一齐起身,一排而立,挡在花厅门口。   强烈的灯光下,忽然间寒光打闪,四个守在花厅门口处的太极门中弟子,一齐拔出了长剑。   赵一绝凝目望示,敢情来人已经到了花厅门外。当先一人,身着黑色长衫,面垂黑纱,一双白玉似的双手,各握着一架带鞘宝剑,左手中的宽剑,长短和一般兵刃相同,右手之剑却短了一半,只有一尺四五寸长。黑衫人的右面,站着一个身着青衣,背插长剑,白净面皮的人。   赵一绝低声说道:“那一身黑衣面垂黑纱的人,是阴阳剑,右面穿青衫的人,是万花剑。”   蓝侗低声道:“只有两个人吗?”   赵一绝道:“他们一起不上两个,但今晚上来几个,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赵一绝埋伏的人手,全部围拢上来,不下数十个之多。   蓝侗低声说道:“赵兄,招呼你的属下退开,就凭人家这股来势的迅快,上去百二八十个精壮汉子,也是白白送命。”   赵一绝脸一红,高声说道:“你们围上来这多人,是瞧热闹啊,还是来送命,快给我退下去。”   围在花厅外面的数十个人,闻声而退,片刻间散的一个不剩。   蓝侗重重咳了一声,道:“你们四个也闪开。”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闻声而退,让避两侧。   蓝侗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兄弟北派太极门蓝侗,斗胆作主,两位请入厅中吃杯水酒如何?”   黑衣人缓步行入厅中,道:“原来是太极门的蓝掌门,在下打扰了。”行到席前丈余左右处,停下脚步。   蓝侗笑一笑,道:“朋友既然赶上了,何不入席吃一杯?”   黑衫人道:“不用了,雅意心领就是。”   蓝侗道:“朋友双手执剑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黑衫人道:“赵一绝的神通很大,竟然把蓝掌门推到此地。”   目光一掠张岚,接道:“北派太极门,在武林中很受同道敬重,想来,定然不会和公门中人往来了。”   蓝侗回目望望张岚,笑道:“北派太极门,都是安善良民,对官府中人,自然要尊重一些。”   黑衫人道:“蓝掌门弦外之音,可是说在下等不是安善良民了?”   蓝侗道:“阁下不用误会,蓝某并无此意。”   这时,万花剑仍然站在花厅外面,脸上是一片冷然肃煞之气。   黑衫人冷然一笑,道:“在下不愿和蓝掌门冲突,希望贵派中人,能够置身事外。就算在下等不是安善良民,现有提督府的总捕头在坐,似乎也用不着北派太极门中的高人插手此事。再说,这地方并不是贵派的地盘,在下等河水未犯井水,就江湖戒规而言,在下等并未有开罪贵门之处,蓝掌门如肯赏脸,还望能退出这场是非。”   蓝侗淡淡一笑,道:“朋友的话,骤听起来,似乎是很有道理,但如是仔细的想一想,就大大的不通了。”   黑衫人冷冷说道:“蓝掌门有何高见?”   蓝侗道:“阁下今宵向赵一绝寻仇,事先可曾通知过我们北派太极门。”   黑衫人道:“在下觉着无此必要。”   蓝侗道:“这就是了,阁下如是要说到江湖规矩,似乎是有一个先来后到,在下先来了一步。”   黑衫人冷哼一声,打断了蓝侗之言,道:“蓝掌门用不着多逞口舌之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是贵门一定要多管闲事,那也算不得什么!”   蓝侗脸色一变,道:“朋友!你好大口气。”   黑衫人道:“在下已经把话说明,贵门中不肯退出这场是非,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蓝侗道:“朋友黑纱蒙面,手中却又提了标帜江湖的阴阳双剑,这岂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黑衫人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用不着掩饰身份,但兄弟觉着对付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即使蒙着眼睛,已然绰有余裕了。”这几句话,狂傲至极,只听得蓝侗怒火上冲,霍然站起身子,道:“朋友太狂了。”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都存心要激出蓝侗的怒火,是以,虽然受那黑衫人甚多的羞辱,但一个个均隐忍不发。   阴阳剑缓缓向右移了两步,道:“赵一绝,阁下可以出来受死了。”   这等指名叫阵,赵一绝如是不敢挺身而出,自是一桩大感羞辱的事,明知非敌,赵一绝也只好站起身子,道:“朋友把我赵某人当作了正点子,赵某是何幸有之。”举步离席,向前行去。   蓝侗左手一掌拍在桌面之上,身子就借那一掌之力,飞了起来,拦在赵一绝的身前,道:“赵兄请归席位,这档事,我们太极门揽下来了。”   赵一绝道:“蓝兄是客人,怎好麻烦。”   蓝侗哈哈一笑,道:“赵兄和人家结的什么梁子,蓝某人可以不管,但北派太极门如此受人藐视,还是未曾有过的事,兄弟吞为拳门人,不能坏了太极门的名声,蓝某先和这位朋友理论一番,赵兄再了断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迟。”   黑衫人冷笑一声,道:“蓝掌门用不着找什么籍口,兄弟这里候教。”   蓝侗点点头,道:“朋友倒是豪气干云。”缓步向黑衫人逼了过去。   守候在厅门两侧的太极门中弟子,突然齐声说道:“掌门人千金之躯,岂可轻易出手,弟子等愿代效劳。”   蓝侗带来的四个弟子,都是门下高手,剑上造诣甚深,当下微一颔首,道:“好!你们小心些。”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齐齐转过身子,散布开去。   但却只有最左面的一人,直逼近黑衫人的身前,长剑一举,道:“在下太极门中文青,领教朋友的高招。”   阴阳剑冷冷说道:“你一个人不行,要他们合手上吧!”   文青微微一怔,道:“朋友好大的口气。”   阴阳剑道:“在下话已说在前面,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了。”   文青右手长剑一颤,指向阴阳剑,口中冷冷说道:“阁下先胜了我手中的兵刃,再行夸口不迟。”突然间,剑势加快,刺向黑衫人的前胸要害。   黑衫人身手突然一个侧转,左手一扬,挡开了文青手中的长剑,右手一探,手中宽剑,突然飞出,但见寒光一闪,划落了文青头顶上一片黑发。   文青吃了一惊,急急收剑而退。   黑衫人冷笑一声,道:“在下已经剑下留情,如是你再不知趣,势非要闹个当场溅血不可了。”一招之间,挡开了文青的攻势,削落了文青头上一片黑发,不但使文青震骇不已,就是蓝侗亦觉着遇上了生平未遇过的劲敌,沉声喝道:“你们闪开。”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应了一声,向后退开。原来,四人都有自知之明,看那黑衫人出手一剑,已然自知非敌。   蓝侗缓缓抽出背上长剑,道:“阁下这两把剑,长短不同,果然是有着很怪异的招数,双剑未抽出鞘,已可见诡异变化。”   黑衫人道:“赵一绝不过是北京城地面上一个混混儿,在下想不出蓝掌门何以要替他揽下这场是非,不借和我等结仇。”   蓝侗道:“阁下口舌如刀,说话占尽了道理,你朋友私闯人宅,要执剑杀人,别说在下和赵兄还有一点交情,就是素不相识,但叫蓝侗遇上了,也不能不管。”   站在厅门外面,一直未开过口的万花剑,突然说道:“蓝老儿执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费口舌了。”   阴阳剑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区区要取赵一绝顶上的人头,如若是有人拦阻在下,那就别怪我潭某人手下无情了。”口中说话,人却举步向赵一绝行了过去。   蓝侗长剑一摆,划出了一道银芒剑气,道:“先过了蓝某人这一关。”他功力深厚,挥剑之间的剑气,带起了森森寒意。   阴阳剑被那逼过来的一股剑气,迫的向后退了一步,道:“蓝掌门一定要趟浑水吗?”   蓝侗淡然一笑,道:“今晚既然叫蓝某人赶上了这场是非,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阴阳剑突然向后一扬双手,双剑一齐出鞘,一齐向外面飞去。   万花剑一抬手接住了两把剑鞘,反手投向花厅屋面之上。敢情屋面上早也有了阴阳剑等同来之人。   阴阳剑双剑一长一短,交叉举起来平横胸前,道:“蓝掌门可知道在下为何被江湖上朋友们称作阴阳剑吗?”   蓝侗道:“这个,老夫不知。想必是阁下剑法之中,阴阳交错,变化诡异之故。”   阴阳剑道:“蓝掌门就可以明白了。”左手长剑一探,点向蓝侗的前胸。   蓝侗在剑术上,浸淫了数十年,一套太极剑法,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眼看阴阳剑左剑递出,立时辨出不过是一招诱敌的虚招而已,手中一招“寒花吐蕊”闪起三朵剑花,封住对方剑势,但剑并未道出,仍然保持着剑身灵动。   果然,阴阳剑左手之剑,只不过是诱人的招数,右手短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下而上,攻了过来。   蓝侗长啸一声,剑势迅如灵蛇,电射而出,当的一声,震开了阴阳剑的右手短剑,反击三招。   这三剑,都是太极剑法中很凌厉的招数,剑光如寒云盖顶一般,直罩下来。   赵一绝、张岚、李闻天、刁佩,都瞧的暗暗喝彩,忖道:“北派太极门的剑法,果然是非同小可。”   但见阴阳剑双剑并举,左右挥动未闻兵刃相撞之声,竟然把蓝侗的剑招化去。   突然阴阳剑大喝一声,长短双剑,忽然间幻出一片重重的剑影,直攻了过来。   蓝侗长剑展布,洒出一片剑花,阻挡住阴阳剑的攻势。   一阵金铁交呜之后,搏斗中的两人突然分开。   阴阳剑双剑平举,缓缓说道:“蓝掌门,得罪了。”   蓝侗低头一香,只见前胸衣衫之上,被人划破了一道数寸长短的口子。   他乃武学大家身份,衣衫上留下剑痕,自感无颜再战,还剑入鞘,道:“阁下剑招高明,蓝某不敌。”说完话,垂手而立。   四个太极门中弟子,虽然个个流现出悲愤之色,但掌门已认败,只好也跟着还剑入鞘,肃然而立。   如若两人这一战,是生死之拼,蓝侗尽可挥剑再战,但如是两人这一战,只是比剑印证,蓝侗衣衫着剑,自是应当认输,但蓝侗竟还剑不愿再战。   这意外的变化,使得张岚、赵一绝等同时为之一怔。   阴阳剑目光凝注蓝侗前身上,道:“蓝掌门赏脸,谭某人十分感激,贵掌门请带门下的弟子离开吧!”   蓝侗回顾了张岗一眼,道:“张大人……”   张岚一抱拳,接道:“蓝兄已尽了心力,在下等感戴莫铭,这本是兄弟和赵兄的事,蓝兄请便吧!”   蓝侗黯然一叹,道:“兄弟惭愧。”举步向外行去。四个太极门中弟子,紧随在掌门人的身后。   赵一绝一撩长衫,取出一把一尺四五寸的短剑,笑道:“张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兄带家伙没有?”   张岚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架铁尺。刁佩、李闻天都撩起长衫,取出了兵刃。   阴阳剑冷然一笑,道:“四位都别想活到天亮。”   赵一绝笑一笑道:“咱们就算要死,也得阁下动动手才成。”   阴阳剑冷冷喝道:“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一绝一按剑柄弹簧,短剑出鞘。灯光下,只见赵一绝手中的短剑寒光夺目,剑身上泛起来七颗金星,就算是不懂宝剑的人,看到那夺眼的锋芒,也能认出这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   阴阳剑怔了一怔,突然仰天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七星宝剑,竟会落在你这个土混儿的手里。”语声一顿,接道:“赵一绝,你怎会持有七星宝剑?”   赵一绝笑道:“赵大爷不高兴告诉你。”   阴阳剑怒道:“这七星宝剑的主人何在?”   赵一绝摇摇头,道:“不知道。就算是在下知道吧,也不会告诉你。”   阴阳剑道:“那很好,我倒要数一数你这个土混头儿,能有得几根硬骨头?”   赵一绝笑一笑,道:“你可以要我老赵的命,但你却无法掏出赵某人的话。”   阴阳剑道:“三招内就要你死在区区的剑下。”举步向赵一绝行了过来。   赵一绝一挥七星宝剑,带动起一片寒芒,道:“慢着!”   阴阳剑道:“你如能告诉我这室剑的主人,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赵一绝道:“你如是三招取不了我赵某人的性命?”   阴阳剑淡淡一笑,道:“啊!你想取巧?”   赵一绝道:“三招能取我赵某人的性命,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阴阳剑道:“好!三招之内,我如不能取你性命,在下回头就走。”   赵一绝道:“丈夫一言。”   阴阳剑道:“快马一鞭。小心了!”左手长剑一探,点向赵一绝的前胸。   赵一绝七星宝剑一挥,斜里上撩,横向长剑斩去。   阴阳剑似是很怕赵一绝手中室剑,长剑急急向旁侧让去。突然问长剑一沉一翻,由外门转入内宫,剑势逼住了赵一绝手中宝剑,右手短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赵一绝前胸。这一招变化之奇,配合之快,不但赵一绝震骇不已,觉着已经完了,就是观战的张岚、李闻天、刁佩,亦觉着无法援救,就算三人不计生死直扑上去,也无法救得赵一绝的性命,不禁同声一喊,眼看阴阳剑右手的短剑,就要刺入赵一绝的前胸,阴阳剑右手却突然一顿,五指一松,手中之剑,突然跌落地上。   赵一绝收回七星宝剑,笑一笑,道:“阁下的剑法很高明,但老赵的命大,你两剑并出,不知应该算几招?”   阴阳剑似是受到的惊震极大,心中一直在苦苦思索手中之剑,何以会突然跌摔在地上。   这当儿,如是突然出手攻他一剑,必可把对方伤于剑下。   但闻站在厅外的万花剑高声说道:“潭兄,怎么回事?”   阴阳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右臂,活动了一下,道:“很奇怪。”   左手长剑一探,挑起了地上的短剑,重握手中,冷冷说道:“赵一绝,你用什么暗器?”   赵一绝先是一呆,继而哈哈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阴阳剑冷冷说道:“暗施诡计,岂可久恃。”   赵一绝道:“姓谭的,你如不信,那就再来试过。”   阴阳剑道:“区区正要再试一次。”   右手短剑一抬,指向赵一绝的咽喉。   赵一绝虽然想到了可能是高半仙在暗中相助,打出了一种古怪暗器,使得阴阳剑弃去兵刃,但暗中瞧看,又不见高半仙停身之处,高半仙是否在此,心中亦呆毫无把握。眼看对方右手剑势刺来,立时一挥七星宝剑迎了上去。但闻锵的一声,阴阳剑手中兵刃竟被赵一绝七星宝剑斩作两断。   万花剑大声喝道:“谭兄,七星宝剑锋利无匹,谭兄早已知晓,怎的竟不知小心。”   阴阳剑苦笑一下,弃去右手半截断剑,一抱拳,道:“赵兄高明,在下三招难胜,在下自行遵守诺言,今宵之事,就此完了。”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只知手中这把短剑十分锋利,但却不知他有削铁如泥之利,斩断了对方手中的百炼精钢,赵一绝才知手中持着宝刃。   甚多事端,迂旋脑际,使赵一绝根本未听到阴阳剑说些什么,直待人走到厅门口处,赵一绝才急急说道:“阁下慢走,赵某人不送了。”   万花剑似是想拦住阴阳剑,但闻阴阳剑低言数语,两人立时联袂而去。   刁佩目睹两人去远,才低声说道:“赵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绝道:“那个王人龟孙子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闻天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道:“老前辈!咱们多谢援手,强敌已去,还望老前辈现身一见。”   其实,张岚、刁佩心中也都明白,赵一绝手中虽执着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也绝非那阴阳剑的敌手,定然是有人在暗中帮忙,才使得阴阳剑心受惊骇而去。是以,李闻天这一说,两个人四道目光,随着四下转动,搜寻那暗中出手相助之人。   但见大厅中灯火如昼,除了四个站在厅角照顾客人的伙计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大厅附近,灯火辉煌,明的暗的,不下百只眼睛,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小麻雀飞过来,也是无法逃避开这些人的目光。”   李闻天道:“赵兄之意,可是说这大厅之中,不可能藏的有人了。”   赵一绝道:“李兄,不妨四面瞧瞧,如是厅中有人,他应该藏在何处?”   李闻天抬头四顾,发觉厅上的灯火,布置的十分奇异,不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被灯火照到,而且大厅上正厅的背面,也被交错的灯光照射的十分清楚。   那是说,在赵一绝严饬属下的布置中,整个的大厅中,都被灯火照的很清楚,没有一处暗影,可以供人藏身。   李间天皱皱眉头,道:“这厅中确然是无处藏身,但可能藏身在窗外了。”   赵一绝道:“不管他藏身何处,定然已听到了李兄之言。”   李闻天忽有所悟的,道:“如果他准备现身相见,也用不着咱们请他了。”   赵一绝把七星室剑还入鞘中,道:“来!咱们好好喝几杯,想不到今晚这一关如此容易。”   刁佩两道目光一直盯在赵一绝手中的七星宝剑之上,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这把剑很名贵啊!”   赵一绝笑道:“兄弟只知道这把剑很锋利,但却未料到它竟能削铁如泥。”   刁佩微微一笑,道:“赵兄,可否告诉兄弟这把剑由何处得来?”   赵一绝道:“是一个客人,赌输了钱,把这把剑押在赌场里。”   刁佩道:“不知押了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押了两百两。”   刁佩道:“赵兄,见过了那位押剑的人吗?”   赵一绝点头,道:“见过,是一位中年汉子,刚好兄弟也在场中,见到这把剑,觉着这把剑很锋利,就答应了这票买卖。”   刁佩叹息一声,道:“赵兄,可是觉着这票生意吃了亏吗?”   赵一绝道:“实在说,兄弟当时感觉上吃了点亏,但今夜中一下子削断了阴阳剑手中兵刃,兄弟又觉着沾了光。”   刁佩独目闪光,沉吟了一阵,道:“很多事,想来很神秘,但事实上,却又是简单的很,一个赌客,输了钱,把随身的家伙,押在赌场中,掉头而去……”   赵一绝接道:“那位老兄,似乎是又把押剑的两百两银子输光,才回身而去。”   刁佩道:“赵兄,那人临去之际,可曾说过什么?”   赵一绝摇摇头,道:“他输得一文不名,满头大汗,再无可押之物,才枪恰离去。”   刁佩似是愈听愈感兴趣,问道:“他临去之际,没有说几时来赎回这把剑吗?”   刁佩微微一笑,又接道:“赵兄,眼下觉着这把剑,能值多少银子?”   赵一绝道:“宝剑锋利到一挥手间能削断百炼精钢,这价码,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了。”   刁佩道:“赵兄心中总该有个数目罢?”   赵一绝笑一笑,道:“三五千两银子应该值了。”   刁佩道:“如是有人出这个数字,赵兄是否会卖?”   赵一绝道:“什么人肯出这么大的价钱?”   刁佩道:“兄弟我,如是赵兄真的原意割爱,兄弟照赵兄的心意,再加一倍,一万两银子,怎么样?”   赵一绝道:“这个么,价钱是够大了……”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接道:“我再加一倍,两万两银子如何?”   这声音一入耳中,张岚等都听得出是女子的口音,而且声音很熟,赵一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手捧木盘的上莱伙计,站在身侧,不禁一皱眉头,道:“是你小子接的口吗?”   上菜伙什笑一笑,道:“赵大爷,你卖东西,难道也要挑肥拣瘦的看人头吗?”   这一次,赵一绝已听出了来人的口音,急急说道:“你是黄姑娘?”   青衣人接道:“正是小妹。赵大爷的眼睛不灵,耳朵倒是满灵光啊!”   赵一绝笑一笑,道:“惭愧得很,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了交代一句话。”   黄小风道:“交代什么?”   赵一绝道:“只准大师傅来,不准他们带上菜的伙计。”   黄小凤缓缓把手中木盘,放在桌子上,道:“其实,还有很多的方法,赵兄不准各饭庄带上菜的伙计,一样的难不住人。”   这时,群豪都已知她身份,齐齐站起了身子。   黄小凤挥挥手,自己先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道:“大家坐吧!”   赵一绝道:“姑娘可以除去脸上的药物了。”   黄小凤道:“我看不用了,你们既然已知道了我是谁,似乎是用不着再见我本来的面目了。”   赵一绝已听李闻天谈过桐柏三凤的厉害,不敢勉强她,说道:“刚才,是姑娘暗中援手了?”   黄小凤道:“不敢居功,我混来此地,确有助你之心,但我还未及出手。”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那人是谁呢?”   黄小凤道:“高半仙。除了他能够不着痕迹的帮助你,惊退阴阳剑之外,江湖上还很难找出这样身手的人物。”   赵一绝、张岚都不觉的流目四顾,但见花厅中灯耀如昼,始终瞧不出那高半仙隐在何处。   黄小凤摇摇头,道:“你们不用四下瞧了,他既然来了,总不会片语不留的回头就走。”   这当儿,一个大汉突然急步行入厅中,道:“大哥,一封信。”   赵一绝认出那是自己手下一个得力的兄弟,守在大门口,一皱眉头,道:“谁的信?”   那大汉道:“给大哥的信。”   赵一绝接过信,一挥手,道:“你出去。”   那大汉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赵一绝捧着信,倒来转去,道:“什么人开我老赵的玩笑,明明知道我老赵斗大的字,认不了一担,偏偏写一封信给我。”   黄小凤探道一瞧,只见封套上写道:“函奉赵一绝收启”下面飞龙凤舞的一个高字,大约那高字写的太草,赵一绝瞧了半天,没有瞧出来是个什么字。   黄小凤道:“高半仙的信,要不要拆开瞧瞧。”   张岚、李闻天、刁佩都已瞧出信封上写着赵一绝的名字,是以,都未插口。   赵一绝把信交给黄小凤,道:“拆开大家瞧瞧吧!”   黄小凤似是比赵一绝更急于知晓这封信的内情,急急拆开,只见上面写道:“字奉张、赵、李三兄。”   黄小凤急急叫道:“张总捕、李镖头,两位有名号。”   张岚、李闻天同时伸头望去,只见信上写道:“老夫追索内情,始知阴阳剑等亦不过受命行动之人。是则,北京城中,尚有一位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幕后主持其事,其人为谁,老夫还未能察出一点蛛丝马迹,但汝等三人的处境,则更为险恶万分矣!”   看到此信,三个人都不觉为之一怔,相互望了一眼。   黄小凤接道:“三位,还有下文,你们看完了再谈不迟。”   张岚等凝目望去,只见下面写道:“尔等为老夫完成了救人心愿,老夫自有一报,俟查出主持其事的幕后人物,即刻赶来和汝等会晤,那小丫头已改扮作上菜伙计。”写到此处,突然中断,但就文字上看去,似是言未尽意。   黄小凤微微一笑,道:“原来,他已经瞧出了我的身份。”顺手把信还给赵一绝,道:   “这封信你收着吧!”   赵一绝看信上没有署名,忍不住说道:“这信后没有署名。”   黄小凤道:“你知道,这信是何人写的吗?”   赵一绝道:“高半仙。”   黄小凤道:“不错啊,你既然知道是什么人写来的,自然是用不着他再署名了。”   赵一绝收好书信,微微一笑,道:“姑娘,现在,我们应该怎样?”   黄小风道:“等高半仙的消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赵一绝笑一笑,想:“听说桐柏三凤很少分离,姑娘两位姐姐,是否也在京中?”   黄小凤道:“你很想知道这件事吗?”   赵一绝道:“如是不想知道,自然是不会问姑娘了。”   黄小风淡淡一笑,道:“桐柏三凤之密,不愿轻易泄漏于人,你如是很想知道,那就要付点代价了。”   赵一绝道:“要钱?”   黄小凤道:“桐柏三凤,还不至于这么市俗气。”   赵一绝道:“那么姑娘要什么?”   黄小凤笑一笑,道:“只怕你不肯割爱。”   赵一绝道:“说说看,说不定老赵一大方,糊糊涂涂的割了爱。”   黄小凤道:“你手中的七星宝剑。”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姑娘!你不觉着太贪心一些吗?我已经送给你墨玉、铜镜,这把七星剑姑娘竟还不放过。”   黄小风道:“墨玉、铜镜,放到了你那里,有如沙中藏珠,对你全无用处。”   赵一绝道:“但这把七星剑,老赵已知晓了他的用处,锋利无匹,切金断玉。”   寅小风道:“我们也不会白白的要你这把七星剑。”   赵一绝道:“姑娘还有交换之物?”   黄小凤道:“老实说,这把剑,我也要不到,我要拿去给我大姐。”   赵一绝道:“但在下和你大姐素昧平生,从未见过。”   黄小凤道:“也正因如此,才要把此剑送给她。我大姐受你之赠,必然会帮助你们,那时,桐柏三凤就可以正式出面,帮你们的忙了。”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让我老赵想一想如何?”   黄小凤道:“好!你慢慢的想吧!不过,我们可能会很快离开北京,你要尽早决定。”   赵一绝道:“明日午时之前,在下会给姑娘一个肯定的答复。”语声一顿,接道:“在下心中亦有两点不解之事,不知可否问问姑娘?”   黄小凤道:“你可以问,但别把我估计的太高了,有很多事,我也一样的回答不出。”   赵一绝道:“第一件事,那块墨玉和那面古铜镜,有什么奇异之处?”   黄小凤笑一笑,道:“那面铜镜,上面雕有很多花纹,名贵处在那雕刻的花纹上,至于那块墨玉,乃是世间极少的暖玉,我只知它有很多用处,详细情形么,那得要问我的大姐了。”   赵一绝道:“姑娘说了半天,咱们只能算明了十分之一二。”   黄小凤道:“再详细我就不知道了。”   赵一绝道:“好吧!在下问一桩姑娘知晓的事。”语声一顿,接道:“桐柏三凤,此番到北京城来,定非无因吧?”   黄小凤道:“找一个人。”   赵一绝道:“北京城有几十万人,姑娘找的什么人?”   黄小凤沉吟了一阵,道:“这个么,我不能告诉你。”   赵一绝奇道:“为什么?”   黄小凤道:“大姐交代过,不能轻易告诉人,不过,我想高半仙可能知道,见着高半仙时,不妨问问他,也许他可以告诉你们,反正别让我说出来,大姐就不会骂我了。”   赵一绝道:“看起来姑娘似乎很怕你那位大姐,是吗?”   黄小凤道:“他是姐姐,我是妹妹,自然怕她了。”   赵一绝道:“黄姑娘,什么事,你都不能做主,我看咱们是很难谈得拢了。”   黄小凤站起身子,道:“你如是决定了要把七星宝剑送给我们,我可以安排你和我大姐见见面,你有什么要求,对她提出来,如果是不太碍难,我想她一定会答应你。你慢慢想吧,我要先走一步了。”   赵一绝道:“姑娘要到哪里去?”   黄小凤道:“北京城里,这几天风云际会,我要找大姐报告消息。”微微一笑,接道:   “赵一绝,你人虽长的难看,一付皮包骨的阴险相,但你为人倒是满不错。”   赵一绝耸耸肩,道:“姑娘夸奖了,所谓人不可貌相,在下是外貌奸诈,内存忠厚。”   黄小风笑一笑,道:“赵大爷,你如能把七星宝剑送给我们,那就更能表现出你的忠厚了。”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在下已经约略地想过了这件事,这等神兵利器,我赵某人这点武功,不能用它,带着它足以害命。”   黄小凤道:“不错啊!怀壁其罪,赵兄倒是想得很通啊!”   赵一绝道:“所以,我已决定把七星室剑送人。”   黄小凤急急接道:“好啊!赵兄如若先把宝剑送给小妹带给我大姐,她定然十分欢喜,对你赵兄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一绝道:“急也不在一时,在下虽是决定了把宝剑送人,但还未决定送给什么人。”   黄小凤道:“你可是想送给高半仙?”   赵一绝道:“还难说啊!姑娘再稍候两天不迟,在下可以答应姑娘,我要把宝剑送人之时,定会先行告诉姑娘。”   黄小凤道:“你说过明天告诉我决定,是吗?”   赵一绝道:“明天再说吧!”   黄小凤道:“记着,阴阳剑和万花剑,都是用剑的能手,他们已经瞧到了七星宝剑,此剑如是落在他们手中,那就如虎添翼,从此刻起,你要多多小心,别要你还未决定把宝剑送给哪个,却已先为室剑丢了性命。”   赵一绝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可以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   黄小凤道:“你要躲好啊!”转身步出花厅而去。   赵一绝目睹黄小凤远去之后,才微微一笑,道:“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贪心得很。”   刁佩道:“赵兄,她说的不错,七星宝剑亮了相,当心你的命,会送在这把剑上。”   赵一绝道:“怪了,这把剑如此不详,你刁兄为什么还要花上万的银子买它。”   刁佩道:“兄弟买剑,是为了送礼,本人还想多活几年。”   赵一绝道:“送礼,送给什么人?”   刁佩道:“说穿了,还不是为咱们找个帮手。”   赵一绝道:“嗬!北京城藏龙卧虎,我赵一绝这些年简直是白混了,说说看他是谁,能当得你刁兄如此厚礼,而且还能帮得上咱们的忙。”   刁佩皱皱眉头,道:“他也是退出江湖的人了,兄弟不想说出来,怕为他添麻烦。”   赵一绝道:“刁兄找他帮我们的忙,难道不是找他麻烦吗?”   刁佩道:“原因在这把剑上了,这把剑太名贵,兄弟相信他可以出一次山,然后,携剑远走,再找一处隐居之地。”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刁兄,准备请他出山做些什么事?”   刁佩道:“要他一举间解决阴阳剑和万花剑。”   赵一绝道:“杀两个人?”   刁佩道:“兄弟相信这把七星宝剑,可以诱惑他答允出山。”   李闻天道:“刁兄,可曾想到了善后吗?”   刁佩道:“事情很明显,杀不杀那姓潭的和万花剑,咱们都别想平安的过下去,但如杀了两人,余下群龙无首,咱们至少有逃走的准备时间,尽快地离开北京城。不过,刚才看到高半仙的来信,兄弟是不得不改变心意。”   赵一绝道:“为什么?”   刁佩道:“阴阳剑和万花剑背后如是还有人主持其事,咱们就算杀了他两人,也是于事无补。”   赵一绝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眼下就有一个难题,兄弟就无法处理。”   李闻天道:“什么难题?”   赵一绝道:“咱们是分开呢,还是合在一起等那高半仙呢?”   张岚道:“兄弟要回提督府一趟,但几位最好不要分开。”   刁佩道:“尤其是赵兄,七星室剑露了面,更是危险得很,赵兄不知道如何胜了阴阳剑,但那阴阳剑恐怕会心里明白,如何败在赵兄手中,他心里败得不服气,是一件事,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七星剑定会念念不忘,说不定他今晚上就会来找赵兄。”   赵一绝道:“不错,这方面兄弟得准备一下。”   刁佩四顾了一眼,道:“今晚上如若留住在早秋大院,利弊各占一半。”   李闻天道:“弊在那阴阳剑知道地方。”   刁佩道:“利在高半仙和桐拍三凤都可能心念及此,他们夜间可能及时驰援。”   赵一绝笑一笑,道:“有一句俗语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敌暗我明,躲不胜躲,所以,兄弟想留在这里,我带七十多个兄弟,晚上多设几道埋伏就是。“张岚道:“兄弟手下捕快,有四十名,诸葛匣弩手,专门准备对付武林高手之用。匣弩特制,劲道奇大,一次可十支连发,每人可带两百支钢箭,兄弟回到提督府去,立刻拨十个人过来,守护赵兄。”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稀奇,稀奇!”   张岚愣了一愣,道:“怎么,兄弟说错了?”   赵一绝道:“在下是受宠若惊。千百年来,大约还没有提督府中捕快,派出精锐,保护开赌场的混混头儿吧?”   张岚脸上一热,道:“公事上说,你为官府中出力不少,我们应该保护,私谊上说,你给兄弟我帮忙很大,这些危险,也是为兄弟而起,兄弟怎能坐视不管。”   赵一绝点点头,道:“张兄这番情意,兄弟心领了,但兄弟自己的下手,也是擅用弓箭之人,再说,你们提督府中人,和兄弟这些手下,只伯是不太容易合得来。”   刁佩微微一笑,道:“有道是邪不胜正。张兄真要派上十个捕快来此,只怕反将扰乱了赵兄手下的军心。”   张岚站起身子,道:“兄弟明白了,我先告退一步。”   张岚一抱拳,转身而去。   赵一绝目睹张岚去远,才微微一笑,道:“两位是否要留在早秋大院?”   刁佩道:“兄弟留在这里,但不知李兄如何?”   李闻天道:“兄弟也留这里。”   刁佩道:“好!李兄决心留在这里,咱们得研商个防守办法,凭兄弟的江湖阅历,他们今晚上必有行动。”   赵一绝道:“早秋大院中有一座密室,壁紧室牢,咱们住在那里,重重设防……”   刁佩摇摇头,接道:“不行,这在江湖上有个名堂。”   赵一绝道:“什么名堂?”   刁佩道:“这叫乌龟缩颈,让人家瓮中捉鳖。”   赵一绝干咳两声,道:“刁兄的高见呢?”   刁佩道:“熄去灯火,暗设埋伏,找三个人代咱们住入密室,严加保护,至于咱们三个……”他声音愈说愈低,赵一绝和李闻天却频频点头。   一番计议停当,赵一绝立时传令让人熄去灯火。   灯山灯海的早秋大院,片刻间一片漆黑。   赵一绝、刁佩、李闻天换过衣服,暗藏了兵刃暗器,隐身于丛花之中。   一切都在夜暗中进行布置,不过顿饭工夫,早秋大院中变得一片沉寂。   在刁佩周密设计之下,赵一绝带来的人,都误认三人躲入了密室之中。   第 十 回 莫测高深     赵一绝站起身子,行到一处木窗下面,轻轻启开垂帘,向外望去。只见月光满园,已然是入夜很久。奇怪的是,那鹰鸣、狗叫,都完全静止下来。茅舍外,园林中,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几人停身的茅舍中,本来点有一盏油灯,当赵一如掀开垂帘之时,却为刁佩一掌扑熄了火烛。   赵一绝正待放下垂帘,突闻一声厉喝,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室中的张岚、刁佩、李闻天,闻声起立,取出了随身兵刃。原来,几人虽然蒙着眼睛行了进来,但却允许几人带着兵刃。   张岚急步奔了过来,低声道:“赵兄,瞧到了什么?”   赵一绝摇摇头,道:“没有瞧到什么,也许这里的方向不一对。”语声甫落,但闻一声闷哼,紧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一个人中了掌力,倒摔在地上。   呼的一声吼叫,遥遥传来。吼叫声传入耳际,一条黄毛巨犬,已飞跃而至。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那黄毛巨大,体如小牛,壮如猛虎,前爪伏地,颈毛倒竖,一付作势欲扑的样子,口中不时发出低吼。   封一绝目光转动,回转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直挺地站在月光之下,身着青袍,面具血红,正是见面阎罗公冶皇。   张岚轻轻一扯赵一绝的衣袖,放下垂帘,用极低微的声音说道:“见面阎罗公冶皇。”   刁佩道:“在哪里?”   张岚道:“就在这茅舍外面,虽然是敌明我暗,但以那见而阎罗的武功、目光,只要咱们能够见他,就不难被他发现。”   李闻天道:“公冶皇能找到这地方来,其耳目的灵敏,实不得不叫人佩服,如若他已经知道了咱们藏在这茅舍中,咱们又该如何?”   张岚道:“只有合力放手一拼。”   赵一绝点点头,道:“张兄说的是。”   咧的一声,抽出了七星宝剑。   就在几人计议停当之时,突闻一个沙哑的怪嗓门,说道:“什么人,好大胆子,竟然敢夜闯李子林,全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了。”   这人的声音沙中带尖,听起来,当真是怪异的很,是以,四人心中都知晓那人可能就是这李子林中的主人。   但闻公冶皇接道:“原来是瞎仙穆兄,江湖不见仙踪久矣,想不到穆兄竟然隐息在京师附近。”他声音中,自有一股冷肃的味道,虽然他说得很客气,但听起来仍然有着一种森冷的感觉。   只听那瞎仙冷笑一声,道:“公冶皇,老夫这李子林的规矩,你知不知道?”   公冶皇道:“规矩,兄弟刚才倒是听说过。不过,那时候,兄弟还不知道是穆兄的隐居之地。”   瞎仙道:“你闯过两道埋伏,杀了我两个园丁。”   公冶皇道:“杀死了一个,一个受了重伤,但不知者不罪,穆兄,不能怪兄弟杀人,只怪那两个守卫的人,没有说清楚。”   瞎仙道:“现在你知道了。”   公冶道:“见了穆兄,自然是知道了。”   瞎仙道:“好!那你先把眼睛蒙起来!”   公冶皇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不比你穆兄,蒙起了眼睛,岂不是真的变成了瞎子一般。”   瞎汕道:“如不肯蒙眼睛,那是诚心要犯李子林的规戒,兄弟只好把你两只眼睛挖下来喂鹰了。”   公冶皇冷笑一声,道:“穆兄可是觉着一定能够把兄弟的两只眼睛挖出来吗?”   瞎仙嗯了一声,道:“就算真的挖不出你的眼睛,老夫也要试试。”   公冶皇道:“穆兄,动手相搏的事,生死一发,穆兄的武功高强,兄弟早已知晓,区区为了自保,不得不全力施为,拳脚无眼,如是伤到了穆兄,那将如何?”   瞎仙冷笑一声道:“这车子林中,不只我穆元一人,我也做不了主,也无法对你有什么承诺,你如杀了老夫,你可以减少一些活着走出这李子林的阻力。”   公冶皇心头震动,但他表面上却又不能不保持着镇静,淡然一笑,道:“听穆兄的口气,这座毫不起眼的果林之内,还住有和穆兄身份相似的人物了。”   穆元冷冷说道:“这李子林中,像老夫这等人物,少说点也有五六个之多。”   公冶皇道:“当真如此,兄弟愿意束手就缚,可惜的是兄弟不信。”   瞎仙穆元冷冷说道:“你不信也就罢了,我不服和你抬杠。”声音突转冷漠,道:“你可以亮兵刃了。”   公冶皇道:“兄弟再问一句,这李子林和官府中人有何源渊?”   穆元道:“没有。”   公冶皇道:“那是和北京地面上土混头儿一手遮天赵一绝,有往来了?”   穆元道:“兄弟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公冶皇道:“那就不对了,京畿总捕头八臂神猿张岚,和开赌场的土混头儿赵一绝,都躲到了穆兄这李子林,难道穆兄一点也不知道吗?”   穆元道:“就是确有其事,但他们能进得此地,自然是和李子林有点关系,再说他们进入这李子林时,定然遵守了这李子林的规戒。”   公冶皇道:“听穆兄的口气,似乎是要替他们撑腰了。”   穆元道:“咱们先谈你不守此地规戒的事。”   公冶皇右手一按腰间刀柄机簧,抖出了一把缅铁软刀,道:“穆兄,可否卖个交情,放兄弟一马,我立刻退步。”   穆元道:“我已经给了你全身而退的机会,但却被你放过。目下,你已经瞧到了这李子林中的景物,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在下指明一条生路。”   公冶皇道:“穆兄请说,兄弟洗耳恭听。”   穆元道:“挖去双目惩戒你不守此规,斩去舌头,使你无法说出此地中情形,断去双手,使你无法写出这林中情形。”   公冶皇仰天打个哈哈,道:“挖目、断舌、斩去双手,那是生不如死了。”   穆元道:“公冶兄可以出手了。”   公冶皇道:“强宾不压主,这第一招么,还要穆兄先攻。”   穆元道:“好!那么阁下小心了。”   右手一抬,手中的青竹杖儿,当胸点去。   公冶皇右手一抬,手中缅刀,陡然间闪起了一片刀花。   他出刀奇快,一刀正削在穆元的青竹杖上。   但闻波的一声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被公冶皇一刀震开。   隐身在茅舍中的赵一绝看的大感奇怪,暗道:“缅铁软刀,在武林之中,乃是有名的锋利兵刃,怎的竟然削不断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心中有疑,回头对刁佩说道:“刁兄,那位瞎仙手中的竹杖……”   刁佩接道:“瞎仙穆元手中的青竹杖,是武林中有名的一宝,别说公冶皇手中的缅刀,削它不断,就是赵兄的七星剑,也未必能一剑把它削断。”   就在两人讲话的工夫,公冶皇和穆元,已打得难解难分。   青竹杖儿,挥动之间,带起了阵阵的呼啸之声,缅刀闪起了一阵飞旋的刀芒。   张岚等虽然躲在茅舍之中,但也觉得缅刀和青竹杖上,都带着强大的内劲。   刀光、杖影,交错盘旋,月光下,已难见两条人影。   突然间,公冶皇急攻三刀,迫得瞎仙穆元向后退了一步。但公冶皇并未乘势追袭,却借势一跃而起,凭空打了一个转身,斜斜的向外飞去。   瞎仙穆元怒喝一声,双臂一振,直冲而上。   两人腾飞而起,离开了张岚等人的视线。几人无法瞧到两人空中交手精彩一搏,却听得两声嘶喝,先后响起。   忽然间,一个娇甜柔脆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公冶皇,你走不了。”   那柔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来却清晰至极,似乎那说话的人,就在身边一般。只听公冶皇哈哈笑道:“难得啊!想不到千手玉姬莫姑娘也在这里。”   他笑声虽然是十分宏亮,但在张岚这等公门老手耳中听来,那宏亮的声音中,却隐隐问含有畏俱之意。   刁佩突然一闭独目,不停的摇头。   借窗外月光,赵一绝很清楚的看到刁佩奇怪的举动,忍不住问道:“刁兄,怎么回事?”   刁风道:“厉害啊!厉害。”   赵一如道:“厉害什么?”   刁佩道:“千手玉姬莫飞娘。”   赵一绝最喜打破沙锅同到底,接道:“什么厉害?”   刁佩独目神光一闪,道:“赵兄就算没有吃过猎肉,也该见过猎走路啊!那莫飞娘,号称千手玉姬,赵兄想想这四个字,就应该明白了。”   这时,瞎仙穆元预见面阎罗公冶皇,都已经脱离了几人视线,除非几人有胆子打开茅舍木门出去瞧看,就难再见到那等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的搏斗了。外面博斗,已然无法见到,张岚和李闻天,也在不自觉间留心听着赵一绝和刁佩的交谈:这四人之间,刁佩大半生在江湖闯荡,李闻天却常年走镖在外,是以,两人的见识、阅历最为丰富。   李闻天道:“兄弟也听过干手玉姬之名,据说她施用暗器的手法,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刁佩道:“不错,李兄在江湖上走镖多年,想必已见过千玉姬了。”   李闻天道:“兄弟只是听人说过。”   刁佩道:“二十年前,兄弟倒是见过她一次。亲眼看到了她施用暗器的手法,那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刹那间满天寒芒,交错飞旅,大如轮月,小如花针,鄂北十三霸,被她一击之下,全都绝命当场。想想看,那是什么样的手法。”   赵一绝道:“想不到啊!这地方,一个荒凉的李子林中,竟然有这等江湖高手。”李闻天道:“看来,那高半仙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把咱们四个送到此地,而且,那些人竟然肯答允让咱们在此住下,这份面子,应该是够大了。”   刁佩道:“瞎仙穆元和千手玉姬,都在此地出现,足证高半仙他们早已相识,只不过,无法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罢了。”   张岚道:“兄弟觉得,高半仙带咱们来此,只怕不一定全是为了保护咱们。”   赵一绝道:“不错,只是高半仙太厉害,他不明说,但却牵着咱们鼻子,把咱们引上路去,替他办了事,还得对他感激莫名。”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兄弟倒想起了一点路子来。”   赵一绝道:“什么路子?”   张岚道:“我想可能仍然和那王夫人母子有关。”   赵一绝一拍大腿,道:“对啊!高半仙认识这么多武林高手,如是想劫牢救人,实是易如反掌,但他却不肯如此,叫咱们花金了弄到刑部公文,放那王夫人母子出来,中间自然是大有内情。”   张岚道:“所以,在下才想到,这件事一定牵涉到王夫人母子。”   李闻天道:“但在下想不明白。王夫人母于是官宦人家,怎么会和高半仙这等武林高人搭上关系?”   赵一绝道:“如是咱们能想的明白,那高半仙也不会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了。”   刁佩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言,道:“有人来了。”   茅舍中,顿然间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果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四人凝神静听,已不闻兵刃交击的声音。   显然,那一场高手激烈的恶斗,已然分出了胜败、存亡。   步履声在茅舍外静止下来,耳际间响起了沙哑怪异嗓音,道:“屋里有人吗?”   赵一绝道:“有,木门没有上栓。”   李闻天急忙燃火折子,点起灯火。   木门却呀然而开,瞎仙穆元,缓步行了进来。   穆元道:“你们刚才都已经瞧到了。”   这句话问得很奇突,四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答话。   穆元冷然一笑,接道:“见面阎罗公冶皇,深夜到此,诸位可知晓为了什么?”   赵一绝道:“迫踪我等。”   穆元道:“这李子林数年的隐秘,已被你们四人破坏。”   赵一绝道:“阁下说的不错,不过,这仲事不能怪我们,要怪那高半仙。”   瞎仙穆元似是语塞,沉吟了一阵,道:“话虽如此,但那高半仙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四人的性命。”   赵一绝听他语气缓和,不禁胆气一壮,道:“这话虽是实情,但如高半仙不带我们来此,我们却不会想到此处避难。”   李闻天、刁佩,都知晓那瞎仙在江湖上的凶名,三句话不对,出手就要杀人,是以,都不敢出言招锅。   但赵一绝却是迷迷糊糊的,竟然要据理力争。   穆元沉吟了一阵,道:“那高半仙和你们提过什么没有?”   赵一绝道:“提过很多的规矩,不准我们离开茅舍,也不准我们向外瞧看。”   穆元冷冷接道:“至少,诸位犯了李子林中一大规戒,你们瞧看了老夫和公冶皇的搏斗。”   赵一绝道:“犯了这条规成,该当何罪!”   穆元道:“挖目之罪!”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很重的刑罚。”   穆元道:“不知四人,有几个偷瞧了老夫和人动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只有我老赵一人。”   赵一绝顿了下,又道:“如是你一定要挖下去我的眼睛,那就不如杀了我。”   穆元呆了了呆,道:“你一点也不怕死?”   赵一绝道:“头割了碗大一个疤,那也没有什么了不得。”他句句顶撞,颇有豪气干云气概,听得刁佩、李闻天心头震骇不已,以瞎仙穆元的武功,只要一出手,一招就可以取赵一绝的性命。   穆元似是极为气愤,回来在室中走动,显然心头填满了怒火。   室中三人,都替赵一绝担心,但事情却变化的大出了三人意料之外。穆元忽然停下脚步,拱拱手,道:“赵兄!”   赵一绝手中执着七星剑,早已暗中戒备,他虽然明知非敌,但也不愿束手就戮,准备仗宝刃锋利,舍命一拚。   穆元突然改颜相向,赵一绝几乎不敢相信,抱拳一礼,道:“不敢当,你老兄有何指教?”   穆元道:“老夫要和诸位商量一件事情。”   赵一绝道:“咱们是釜底之鱼、俎上之内,任凭你老兄宰割,这商量二字,不是用的太客气了吗?”   穆元道:“有一王公子,是被诸位救出了天牢?”   赵一绝道:“不错,他们娘两个被兄弟等堂堂正正的请出了天牢。”   穆元道:“那位王夫人,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他口中虽然未言谢,但内心之心,对诸位确实有一份很深厚的感激。”   赵一绝道:“这个,在下不清楚,我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穆元道:“我要想麻诸位一趟,请那位王公子到此一行。”   赵一绝道:“你老兄名动江湖,武功卓越,他如敢不来,把他提来就,还用得着我们去请吗?”   穆元道:“在诸位也许不算什么难事,但我们却是束手无策。”轻轻咳了一声,道:   “有一件事,老夫想先说明白,我姓穆的已经为了诸位斗了见面罗公冶皇,诸位帮老夫一个忙,咱们就两下扯平。”   赵一绝道:“就是这件事?”   穆元道:“说来说去一句话,请诸位帮个忙,想法子,请那位王公子来此一趟。”赵一绝道:“这件事,不能让那位王公子的妈妈知道?”   穆元道:“正是如此。”   赵一绝道:“好吧!在下试试看,不过,在我老赵的感觉中,这不是什么大难的事。”   穆元道:“诸位答应了。”   赵一绝道:“在下愿全力以赴,不过,我们既要蒙着眼睛出去,带那王公子来,是否也要蒙着眼睛进来。”   穆元道:“自然不用。”语声一顿,接道:“可是诸位离开此地之时,还要蒙一下眼睛。”   赵一绝道:“这地方僻静的很,如是蒙着眼睛,我们来此,又如何能够找到?”   穆元道:“老夫派人迎接诸位。”   赵一绝道:“在下不知那位王公子母子的住处,还要费一番工夫寻找,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   穆元道:“这个不劳诸位费心,我们已知晓他的住处。”   赵一绝道:“这么看起来,那位王公子对诸位似乎是极为重要。”   穆元答非所问的道:“诸位坐息一下,老夫要告退了。”   赵一绝道:“在下想问一点题外文章,不知阁下可否见告?”   穆元道:“只要不让我大为难,老夫尽量回答。”   赵一绝道:“那位见面阎罗怎么样了?”   穆元道:“已身受重伤……”   赵一绝接道:“带伤而逃?”   穆元道:“进入李子林的人,很难有逃离此地的机会,公冶皇身受重伤后,已被生擒。”   赵一绝道:“让我们四位都去找王公子吗?”   穆元道:“四位之中,只能去两位,我们相信诸位一诺千金,不会一去不返。今夜里三更为限,如是三更过后,还不回来,老夫等只好采取……”他大约不好说得太明白,突然住口不言。   赵一绝接道:“只好采取非常手段?”   穆元道:“不错,老夫一生不打诳语,如是两位不回,老夫就先杀了两个留在这里的人,然后,再遣人生擒两位。”   赵一如笑一笑,道:“这一方面,阁下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了,绝对不会变卦,不过阁下在下手之前,应该先打听清楚,我们如若是逃掉了,阁下再下手不迟。”   穆元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们四位商量一下,那两位留下,那两个出去找人,老夫等一会再来。”   赵一绝道:“不用了,我们立刻就可以决定,而且,决定了就要动身。”   回顾张岚和李闻天一眼,道:“两位去请王公子,兄弟和刁兄留这里。”   张岚道:“不行,对付王夫人,非得你赵兄出马不可,你和李兄去,我和刁兄留在这里。”   李闻天微微一笑,道:“两位曾进入天牢中面谒王夫人,最好还是两位同去,兄弟和刁兄留在这里。”   赵一绝道:“这样也好。不过,两位只管放心,兄弟和张兄,不论能否请来王公子,定然会按时转来,和两位生死与共。”   李闻天道:“这一点,兄弟深信不疑。”   赵一绝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和张兄早走一刻,多一刻思虑的时间。”   穆元道:“老夫人一生中最为喜欢干脆的人,我这就叫人替诸位备马。”言罢,转身而去、片刻之后,穆元去而复返,道:“马匹已经备好,不过,格于规矩,诸位还要蒙上眼睛才成。”   赵一绝、张岚伸手取过眼罩子,蒙上双目。   在穆元引导之下,张岚和赵一绝顺利地离开了李子林。行约里许左右,穆元突然停了下来,道:“两位可以取下脸上的面罩了。”   张岚、赵一绝依言取下脸上的面罩,流目四顾,只见四周林木环绕,似是仍然在李子林中。   穆元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位往南步,出了果林,就可见到一辆篷车,登上篷车,他们自会送两位到那王公子住的地方。”   出了果林,果然见到了一辆篷车,停在林边,一个士布衣着的车夫,坐在车前。   赵一绝还未来及开口,那车夫已抢先说道:“两位请上车吧!”   张岚点点头,启开车帘,和赵一绝鱼贯登车。   车夫放下垂帘,道:“两位最好不要向车外面瞧看,咱们要闯一道险关。”   赵一绝道:“阁下放心,我们已知晓规矩,不过,我们自己谈谈话,不碍事吧?”那车夫道:“两位尽管谈,只要别打开车帘就行了。”长鞭一扬,篷车向前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一阵嗡嗡之声,传入耳际,声音愈来愈强,听得十分震人。赵一绝低声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张岚道:“似是黄峰的叫声。”   赵一绝道:“不错,是蜂叫。”   张岚道:“这地方,哪来的这么多黄蜂?”   赵一绝道:“而且,这些黄蜂,怎么会不停的飞动?”   只听那驰车人应道:“这是黄蜂,此刻,我们这篷车四周,都围满黄蜂。不过,这篷车封闭得十分严密,只要两位不打开篷车的封布,那黄蜂就不会飞进来。”   赵一绝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阁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驰车人接道:“主要的,还是两位肯听从在下之言,如是两位不听在下的忠告,只怕两位都已被黄蜂所伤。”   赵一绝道:“阁下不怕蜂咬?”   驰车人哈哈一笑,道:“如是在下不能抗拒蜂毒,早已死在群蜂之下,如何还能和诸位说话。”   张岚道:“把巨蜂养在林中,用以拒挡入林之人,这法子当真是聪明得很。”   驰车人道:“对!不论武功何等高强的人,都无法逃过群蜂的袭击。”   嗡嗡声渐渐减少,以至不闻。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耳际间突然响起那驰车人的声音,道:“到了,两位请下车吧!”   车帘启动,日光照人,看街上人来人往,竟然早市已开。   赵一绝、张岚走出篷车,抬头瞧了那驰车人一眼,只见那人存着灰市裤褂,三十四五的年纪,双目中神光湛湛,行家眼中,一看即知是内外兼修的人物。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两位请转入左面第一个巷子里,最后一家,就是王夫人母子的住宅。”   赵一绝点点头,道:“你老兄不去吗?”   灰衣人道:“兄弟把车子停在六和搂后面的车场里,等候两位。”   赵一绝道:“你要等好久?”   灰衣人道:“两位需要好长时间,在下就等好久时间。”   赵一绝道:“好吧!成不成,在下想中午之前,就可以决定了,你老兄停好车,在六和楼上等我们。”   灰衣人笑一笑,道:“好!在下一切听命行事。”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道:“张兄,咱们见着王夫人时,该说些什么?”   张岚苦笑一下,道:“这种事,兄弟也没有经验过,只有见过时随机应变了。”两人边说边走,向左首巷行去。   只觉两侧的房子愈来愈矮,到了巷子底处,只剩了两间草棚茅舍,一堵上墙拦住了去路,已到巷子尽处。   只见右首竹篱之内,一个中年妇人坐在门前,正低着头洗衣服。   张岚低声说道:“那位洗衣服的,就是王夫人。”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位一品夫人,竟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要自食其力,瞧那大木盆衣服之多,决非他们母子二人所有了。”   张岚道:“李子林中一班武林高手,似乎是对这位王夫人特别敬重,而且敬重到不敢求见的程度,这中间,定然有着人所不知的重大隐秘,他们云集于京城附近,暗中保护王夫人母子的安危,扮装成各种不同身份的人物,一等十几年,这是何等重大的牺牲,而且,人数众多,大都是身负绝技、名动江湖的人物。”   赵一绝接道:“不错,这中间确实有点邪门,但那位王夫人,对武林中,却有着深恶痛绝的味道,咱们见她时,也得小心一些才成。”   张岚道:“不论成败,咱们都得试试,进去吧!”   赵一绝当先而行,到了篱门,整整衣衫,高声说道:“王夫人吗?”   王夫人抬头瞧了一眼,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在下姓赵。”   王夫人道:“篱门未拴,自己进来吧!”   赵一绝推开篱门,和张岚鱼贯而入。   王夫人打量了两人一眼,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水珠儿,道:“原来是两位恩人,恕老身未能远迎。”   赵一绝一抱拳,道:“不敢当,我们不速造访,打搅夫人的清静,心中甚感不安。”王夫人道:“寒舍简陋,老身又不留客,两位有什么事,就请吩咐吧!”   赵一绝望望那一盆衣服,道:“夫人,这等生活,太清苦了。”   王夫人道:“我们自食其力,也苦的清清白白,老身觉着这生活并无不安。”   赵一绝道:“我们费了不少工夫,找到夫人住处,恳求一事。”   王夫人沉吟了一随,道:“老身不能先行答允,要两位先说出来,老身想一想,才能决定。”   封一如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想请王公子,便餐一叙。”   张岚接道:“夫人如是有便,还望一同赏光。”   王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要他陪两位一次。不过,小犬在牢中长大,二十年来,很少和外人接触,人情世故一无所知,只怕会得罪两位。”   赵一绝道:“这个夫人放心。”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希望你们能早些送他回来。”   张岚道:“咱们吃完了就回来。”   王夫人点点头,回头叫道:“小玉儿,快出来,两位恩人找你。”   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王公子一身灰布衣服,缓缓行了出来,欠身对王夫人一礼,道:“给母亲见礼。”   王夫人一摆手,道:“不用了,见过两位叔叔。”   王公子转过脸来,两道眼神一掠封一绝和张岚,缓缓说道:“见过两位叔叔。”说时抱拳一礼。   赵一绝急急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咱们是高攀王兄论交。”   王公子淡淡一笑,回顾了工夫人一眼,道:“母亲唤出孩儿,有何教训?”   王夫人道:“两位叔叔,想请你出去便饭。”   王公子道:“母亲不去,孩儿怎敢独自享受。”   王夫人笑一笑,道:“去吧!商位叔叔费了不少工夫找上门来,你不去,岂不大拂人好意?”   王公子道:“母亲既如此说,孩儿只有从命了。”   王夫人道:“早去早回。”   王公子一个长揖,道:“孩儿遵命。”   王夫人回顾了张岚,赵一绝一眼,道:“诸位请吧,老身不留客了。”   张岚、赵一绝齐齐一抱拳,道:“我等告别。”带着王公子离了茅舍。   赵一绝道:“王兄,你想到哪里吃?”   王公子摇摇头,道:“在下不知,两位叔叔做主。”   赵一绝道:“咱们是平辈论交,这叔叔二字叫的太客气了。”   王公子道:“家母之命,小生岂敢不听。”   赵一绝道:“老人家的话嘛,听听就算了,用不着认真。”   王公子摇摇头,道:“不行,母亲之言,岂可阳奉阴违?”   张岚道:“咱们到六和楼喝一盅,王兄意下如何?”   王分子道:“晚辈悉凭两位叔叔安排。”   赵一绝放快脚步,当先带路,不过片刻,已到六和楼,六和楼是大饭庄,气派豪华,守门的店小二,是一位眼面很广的人,急急迎了上来,欠身说道:“赵爷,久违了,今个什么风把你老给吹了来。”   赵一绝挥挥手道:“我要楼上靠窗口桌位。”   店小二道:“有!赵爷你请。”   张岚心中暗道:“看起来,赵一绝在这些地方的威风,比我这京畿总捕头还要够瞧。”   这时,距午时还有一段时光,六和楼上的人不多,只有两桌人在赶早酒。   这地方,赵一绝实在够威风,三四个店伙计跟着伺候,抹椅擦桌地替三人安排好位置,完全看赵大爷眼色行事。   王分子出世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曲意招呼,不禁微微一笑。   三人落了座,店伙计立时送上香茗,才哈着腰,问道:“赵爷,吃点什么?”   赵一绝道:“配八个下酒的菜,先来三斤状元红。”   王公子望望站在不远处的店小二,道:“赵叔叔,你很神气嘛!”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世兄,这些地方,老哥看起来很神气,如是在真枪真刀的所在,老哥我就不成了。”   王公子奇道:“为什么?”   赵一绝道:“到了那地方,你世兄比我老赵强的多了。”他有感而发,那王公子如何会听得明白,微微一笑,道:“赵叔叔说笑话了,晚辈除了我母亲,就只认识你们两位。”   谈话之间,店伙已陆续送上酒菜。   赵一绝斟满了酒杯,道:“王世兄,咱们要好好的交交,来,干一杯。”   王公子举杯一饮而尽。他宛如一张白纸,对世事全无所知,十七年天牢生活中,母子俩相依为命,除了他生身母亲之外,很少和外人接触。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从未食用过这等山珍海味,吃起来,感觉中十分新鲜。   这王公子并没有浪费十七年的光阴,王夫人本是饱学才女,满腹诗书,十七年王公子尽得所学。十七年,他心无旁骛,读书之外,每日打坐,不觉间,奠定了伐毛洗体的上乘内功。   三人边谈边喝,赵一绝又别有所图,曲意奉承,不觉间熟络了起来。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冷笑,道:“赵兄,很逍遥啊!”   赵一绝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汉子,坐在临近一桌。那人身佩长剑,神色严肃,正是万花剑。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原来是你!”   万花剑缓缓站起身子,行了过来,冷冷说道:“赵兄,你自愿跟兄弟走呢,还是要在下动手。”   王公子放下酒杯,转眼望着万花剑,缓缓说道:“赵叔叔,这人是谁?”   赵一绝道:“一个朋友……”语声未落,瞥见人影一闪,那青衣驾车人突然急步而至,一把握住了万花剑的右手,道:“老兄啊!找得我好苦啊!走,咱们喝酒去!”   万花剑只觉那人指力强劲,有如铁箍上腕,心知不对,细看来人,又素不相识,一皱眉头,道:“你认错人了。”   灰衣人道:“怎么,你发了财啦,连老朋友也不认了,俗语说的好,衣服要新,朋友要旧,你不认识我,但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不容万花剑再开口,拖着就跑。   万花剑腕脉受制,无能反抗,只好任人拖走。   王公子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问一片茫然,遏:“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绝笑道:“他们朋友多年不见了,见了面难免要亲热一些。”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那佩剑的似乎是不太喜欢他那位老朋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他发了财,不愿多认穷清友了。”   王公子道:“这就不对了。”   赵一绝道:“是啊!江湖险诈,人心不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张岚一直不闻那赵一绝说入正题,心中十分焦急,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两声。   王公子回头望了张岚一眼,道:“张叔叔你怎么了?”   张岚道:“酒呛着了气管。”   王公子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赵一绝心中明白,干笑一声道:“王世兄,咱们吃了午饭之后,出去走走如何?”王公子奇道:“到哪里去?”   赵一绝道:“下午咱们去郊游一番,再送世兄回去。”   王公子怦然心动,二十年来,他从未见到过辽阔的原野,壮丽的山河,但他神色间,却仍然犹豫着,道:“这个,不太好吧!”   赵一绝道:“世兄可是顾忌到令堂挂念?”   王公子道:“家母悬思,晚辈哪还能生游兴。”   赵一绝道:“不要紧,我会派人去通知令堂一声。”   王公子沉吟了片刻,道:“好吧!但太阳下山之前,定要送晚辈到家。”   赵一绝道:“这么说,咱们得赶快一些了。”   三人匆匆食过酒饭,下了六和楼。行人停车场外,立时有一个五何左右上布衣裤的老者,迎了上来,道:“舍侄身体不适,叫老汉代他驾车,赵大爷请上车吧!”   赵一绝心中暗道:这么看来,李子林中人物,乃是极有组织的人,驾车人一露相,立时换了个人。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快些把车驶出来!”   那老者欠身一礼,连声应是,片刻之后,驾来了辆黑色篷车。   赵一绝看篷车也换了样子,心中更是惊讶,但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暗暗忖道,人车皆非,如是其中有诈,又将如何是好?那老者似是已瞧出了赵一绝的为难,急急接道:“李子林的风光很好,一片黄草地,好个萧索秋景。”   赵一绝还未来得及开口,王公子已抢先说道:“好哇!咱们瞧瞧去。”   张岚一抱拳,道:“王世兄请。”   当先举步,跨上篷车。王公子,赵一绝紧随着跨上篷车。   老者放下车帘,扬鞭驰奔了过去。   王公子低声说道:“放下车帘赶路,车子太黑了一些,而且一路上的景色,也是无法瞧到。”   赵一绝高声说道:“如是想看路上的景色,就无法闭帘驰车了。”   果然,这句话,引起了车外的反应,只听那驰车老者应道:“大爷说的是,到了城外,就打开车帘,以赏秋色。”   篷车辕轭,不过半个时辰,车已离开了京城,果然,那奔驰的篷车突然一缓,紧接着卷起了车帘。一片阳光,照了进来,车中景物,清晰可见。   王公子探首车外,只见沿途黄叶飘飘,枫叶似火。他自幼在天牢中长大,从未接触到这等大自然的景物,只瞧的悠然神往。   赵一绝和张岚,极担心他在车中间长问短,见他为秋色所迷,正好省去一番唇舌,也装出一付欣赏秋色的模样,一语不发。   这篷车似是特制而成,奔驰在浅山道上,并无很强烈的颠动之感。不知道篷车奔行了多少时间,到了一片密林之前,驰车老者突然放下垂帘,口中却说道:“林中黄蜂甚多,别让它敲着了。”   王公子奇道:“你不怕黄蜂蜜吗?”   赵一绝接道:“他身上涂有药物,再戴上面罩,自然不用怕黄蜂了。”   这时,篷车外面果然响起了嗡嗡之声,似是云集了不少的黄蜂,那声音听来十分骇人。   王公子倾耳听了一阵,道:“赵叔叔,那是黄蜂鸣叫声吗?”   赵一绝道:“成千成万的黄蜂羽翼振动,发出的响声。”   王公子道:“黄蜂螫到人,是否很疼?”   赵一绝道:“一两只蜂,自不足畏,纵然螫到了,也不要紧。但如黄蜂云集到千万只,不论何人,都无法抗拒了。”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可惜,我没有见过黄蜂的样子,很希望瞧瞧它是什么样子?”   但闻驰车人应道:“小的抓了一只黄蜂,等一会给公子瞧瞧。”   王公子道:“那就多谢你啦!”   驰车人应道:“公子言重了。”   赵一绝说道:“王世兄,等一会,咱们见到几位朋友,世兄要……”   王公子接道:“在下悉听赵叔叔的吩当行事。”   赵一绝道:“那很好,很好!”   第十一回 金剑新主     奔驰中的篷车,突然停了下来,垂下的车帘,也被卷起。   阳光下,只见瞎仙穆元高半仙,垂手而立,面对篷车,神色间一片恭敬,在两人身后,排立了二十多个中年汉子。   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篷车前面之人,都已取下了蒙眼的罩子。   王公子看的大为奇怪,低声对赵一绝道:“这些人干什么的?”   瞎仙穆元道:“在下等恭迎王公子。”   王公子道:“赵叔叔,这怎么可以,他口大客气了。”   对这等场面,赵一绝也有着十分意外之感,怔了一怔,道:“世兄,咱们下车吧!”   王公子听他答非所间,只好依言下了篷车。   高半仙向前面行了两步,道:“王公子,在下高万成。”   王公子点点头,道:“高先生。”   高万成道:“公子驾临李子林,乃我等十余年的心愿,今日一旦得偿,心中至感欢乐。”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为什么?”   穆元道:“片刻之后,公子就知道了。”   王公子回顾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一绝苦笑了一下,道:“他们说的不错,等一会世兄就知道了。”   穆元一抱拳,道:“公子请。”   瞎仙穆元和高万成转身带路,穿过了一片林木,行到了一座青砖砌的瓦舍前面。   赵一绝和张岚,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王公子的光,也跟着行到了瓦舍门前。高万成,瞎仙穆元,停下脚步分让两侧,齐齐欠身说道:“公子请。”   王公子心中大感奇怪,沉声说道:“赵叔叔,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赵一绝道:“不错啊!”   王公子道:“他们究竟在作什么,晚辈是越来越糊涂了。”   高万成道:“公子身份崇高,人人敬重,但请放心入室。”   王公子仰脸望望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晚辈该回去了,免得家母悬念。”   高万成急急说道:“公子,我们等候十余年,只等今天,公子如若诀绝而去,岂不便我等寒心。”   王公子奇道:“寒心?”   瞎仙穆元接道:“是的,大江南北,千百位武林英雄,都在等待消息,公子不可以等闲视之。”   王公子道:“武林英雄?”   高万成道:“是的。此事关系十分重大,公子万万不可推拒。”   王公子道:“等我回去请示过母亲之后,再来此地不迟。”   高万成道:“公子先请入室中,拜受过金剑之后,了然了内情,再回去告诉令堂不迟。”   王公子虽然被高万成说的甚感好奇,怦然心动,但仍然摇头说道:“不行,我得先禀明母亲。”   穆元道:“我等费尽心机,安排下今日机会,公子怎可毫不重视?”   王公子道:“我为什么要重视?”转身向外行去。   赵一绝伸手拦住了王公子的去路,低声说道:“既然来了,就该瞧个明白,世兄坚持不进室内,想必是心中害怕了。”   王公子摇摇头,道:“我不怕。”   赵一绝接道:“不怕,咱们就一起进去。”   一推王公子行入了厅中。目光流转,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外面看来,毫不起眼的一座瓦舍,里面却布置得十分豪华。   一色的黄绫幔壁,一张方桌上,铺着黄缎于桌面,黄毡铺地,一眼间,看不到第二种颜色。   但更使张岚和赵一绝惊奇的,还是那厅中桌椅摆设的形势。靠后壁处,黄绫幅着一张神像,但因黄绫遮掩,看不清供的是何神像。那神像之下,有一张单桌,也铺着黄色的级面,桌上放着金色的短剑。   单桌前是一张金交椅,两侧一溜排下来,都是圆形的小凳子,上面全都铺着黄色的垫子。这形势十分明显,能坐在那金交椅上的人,身份都高很多。   高万成和瞎仙,齐齐跟了进来,道:“王公子,那单桌上的金剑,是武林中十分权威的信物,分子先拜金剑。”   王公子道:“一把剑,我为什么要拜它?”   高万成道:“那不是普通的剑,它代表一种很高的身份。”   王公子摇摇头,道:“要在下拜那金剑可以,不过,在下希望你们能说出一个道理,那金剑的珍贵之处何在,非要在下拜它不可。”   穆元道:“你拜过了金剑之后,受了剑令,我们自会把详细的内情,告诉你。”   王公子道:“这话越说越奇怪了,我为什么要拜受剑令,我到此地作客,和剑令何关?”   穆元回顾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完全没有对他说过吗?”   赵一绝道:“一是在下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再者各位也没有交代过我先给王公子说明,我们谈好的事,只把王公子带到此地。”   王公子冷笑一声,道:“赵叔叔,你们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圈套,是吗?”   赵一绝道:“王世兄,这算不得圈套。我带你到此地来,并无半点恶意,只不过事先没有说明你是主客罢了。”   王公子冷冷说道:“那你带我来,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   高万成道:“公子,你不能走!”   王公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因为我们等了十几年。”   王公子接道:“如是我一定要走,你们准备怎么样?”   高万成怔住了,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公子,这中间,还有很多原因,但必须公子拜过了金剑之后,我们才能详作说明。”   王公子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不语。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你是否觉着有些奇怪?”   王公子道:“太奇怪了,所以在下不敢轻作任何允诺。”语声一顿,道:“赵叔叔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不知有何高见?”   赵一如道:“高见不敢当,法子倒有一个。”   王公子一抱拳,道:“晚辈请教。”   赵一绝道:“当年关云长封金挂印,坚辞曹营而去,留为后世美谈,如是世兄觉那些内情,都不足以便你留下,自然亦可挂剑而去了。”   王公子道:“不错。”   他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我要如何拜受金剑?”   高万成道:“那金剑乃一代权威之徽,公子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王公子啊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望了那金剑一眼,拜了下去。就在那王公子拜下去的同时,赵一绝突然间觉着有点异样,目光左右转动,只见高万成和瞎仙穆元,都拜了下去,再往外面看,二十几个黑衣人,也全都跪在地上。   原来,陪着王公子、赵一绝等行入厅中的,只有高万成和穆元两个人。   赵一绝望望张岚,低声道:“张兄,咱们也该拜下去吧!”   张岚道:“对!入境应该随俗。”   赵一绝虽跪了下去,但两道目光,却仍然不停的左右转动。   只见高万成和穆元脸上一片肃穆,虔诚,不禁心中一凛,也收敛起嬉笑之容。这厅中布设的虽然简单,但却给人一种严肃的感受。   王公子依言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缓缓站起身子,回过头,道:“我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起身行了过去,低声说道:“取受金剑。”   王公子沉吟了一阵,缓缓伸手去,取过金剑。   只见高万成和瞎仙穆元齐齐向前行了两步,拜伏于地,道:“见过门主。”   王公子呆了一呆,道:“什么门主?”   高万成道:“金剑门的门主。”   王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人拿了这把金剑,就成了金剑门门主吗?”   高万成道:“这把金剑,岂是轻易可以拿得的,此剑放在此室,已有十余年之久,一直无人动过,我们等候了这多年,就是要等这一天,把金剑交给公子。”   王公子接道:“这金剑和我有关吗?”   高万成道:“如是和公子无关,在下等怎会非要把这柄金剑交给公子不可呢?”   王公子道:“晚辈想不出,这金剑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万成道:“我们奉有一代金剑门主的令谕,指定了王公子继承他的门主之位。”   王公子道:“老前辈说笑话了,上一代金剑门主,是何许人物,在下连姓名也不知道,他又怎会指定我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公子太年轻,不知道这段经过,这内情缘起于令尊大人的身上。”   王公子接道:“我爹爹死去了十几年。”   高万成道:“所以,我们也等了十几年,等公子长大成人。”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弦管乐声,飘入耳际。   高万成道:“公子,请坐吧。”   王公子道:“不用客气,咱们站着谈也是一样。”   高万成道:“四大护法和八大剑士,都要来拜见门主。”   王公子急急接道:“不成啊,我还未知内情,也未答应任此门主。”   高万成道:“但公子已经取过金剑令,无法再推辞。至于详细内情,侯他们朝拜过门主之后,在下自会给公子说明。”   王公子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稼元道:“公子,为了等候公子接掌掌剑门,我们已设法三延降魔会期,今年势已无法再延,公子快些落座,接受拜见,免得寒了天下英雄之心。”   王公子虽然不知什么是降魔大会,但他却从穆元的神色间,瞧出事情十分严重,怔了一怔,道:“这些事来得太突然了。”   赵一绝大步行了过来,道:“世兄,既来之,则安之,你先坐下,接受过他们的拜见之后,咱们再谈以后的事不迟。”   王公子茫然一笑,缓缓坐在那金交椅上。   高万成紧傍王公子身侧而立,低声说道:“公子,四大护法龙、虎、狮、豹,都是江湖上第一等奇人,见到他们时,公子最好不要多言,露出破绽。”   王公子奇道:“露出什么破绽?”   高万成道:“这金剑门主,乃武林中第一等门户,代表着正义、权威,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暗中觊觎此位,公子福泽深厚,全然不费工夫,就得了这门主之位。你如一言露出马脚,不但使金剑门中的剑士寒心,而且,四大护法亦必因无所附依,星散而去。那时,整个武林必将乱成一盘散沙,再想重聚四大护法,势比登天还难了。”   王公子啊一声,道:“真的这样严重?”   高万成急得顶门上直淌汗珠儿道:“严重得很,公子要千万帮忙。”   王公子道:“我要说些什么,才不会露出马脚?”   高万成道:“公子不用说话,只要点头就成,一切由在下应付。记着,你身份尊高。不论他们行何等大礼,只要拱手还礼就成了。”   王公子看那高万成汗水滴在前胸之上,脸也急得变了颜色,点点头,道:“好吧,我帮你这个忙。”   高万成道:“公子肯帮忙,那是好极了,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得商量。”   这时,管弦之声,突然顿住。李子林中,恢复一片静寂。   瞎仙穆元行近赵一如和张岚的身侧,低声说道:“两位不是金剑门中人,但你们对本门帮助很大,既然赶上了这场热闹,我们自是不便撵两位出去,但望两位只要看,不要讲话。”   赵一绝道:“我明白,我们是哑巴只瞧不说。”   穆元点点头,缓步退开。   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四大护法,晋谒门主。”高万成道:“门主已然升位,四大护法请进。”   室门外响起了一个威重的声音,道:“赤须龙严照堂告进。”   王公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袍,赤须垂胸,身材修长的大汉,缓步行入,人一进门,两道冷电般的眼神,就投注在王公子的身上。   行到金交椅前,已然把王公子从头到脚后了个清清楚楚。这才一撩紫袍,拜伏于地,道:“严照堂叩见门主。”   王公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道:“门主示意,严护法起身落座。”   严照堂道:“照堂谢座。”站起身子,抱拳一揖,才在左首第一个位置上坐下。   高万成仰首叫道:“请林护法晋见门主。”   室门外,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出山虎林宗,晋见门主。”一个身着灰衣的大汉,快步行了进来,直赴金交椅前,凝目望了金交椅上的王公子片刻,突然,伏身拜了下去。   王公子早已得了高万成的指示,也不还礼,端坐在金交椅上。   林宗拜见过公子之后,站起身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高万成遏:“请常护法晋见门主。”   室外一人,高声应道:“狮王常顺告进。”   一个身着青袍,短须如戟,头如巴斗,目似铜铃的大汉,如疾风一般行了进来。   王公子只觉此人相貌奇特,有着威武逼人的感觉。   狮王常顺,直行到金交椅前,扑身拜了下去。   玉公子冷眼旁观,发觉这三人的礼法,都是一般模样,只是三人性格不同,举动间有快有慢,心中甚是奇怪,也不说话。只轻轻咳了一声,道:“常护法请起。”   常顺站起身道:“多谢门主。”紧傍严照堂身侧坐下。   高万成道:“刘护法晋见门主。”   但闻室外响起一个尖厉的声音,道:“金钱豹刘坤晋见门主。”   王公子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短小,骨瘦如柴,一身黑衣的汉子,快步行了进来,拜伏于地。   高万成等他行过大礼之后,说道:“刘护法请起。”   刘坤一挺而起,在出山虎林宗的旁侧坐下。   王公子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人一眼,只觉这四人各具特色,一眼之下,都给人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高万成道:“四位护法,这就是门主遣命指定的承继人,诸位都已经见过了。”   赤须龙严照堂道:“门主遗命,我等自然遵从。”   出山虎林宗接道:“我等已拜见了门主,此后,自然要听他之命,赴沥蹈火,在所不辞。”   狮王常顺道:“我等已拜见门主,此后自当善尽护法之责,以保护门主安全。”   金钱豹刘坤道:“门主已拜受令剑我等此后如有抗命之举,愿死于本门令剑之下。”   高万成道:“四位护法既然都已经同意了门主指定的承继人,足证门主的眼光远大,非同凡响。”   赤须龙严照堂,当先站起身子,紧随着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齐齐站起,欠身说道:“门主有什么差遣,但请吩咐。”   王公子一脸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高万成急急接道:“新门主还要接见八大剑士,四位护法,请下去休息吧!”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齐齐抱拳一礼,道:“属下等告退。”   王公子点点头,道:“诸位好走。”   严照堂道:“多谢门主。”带着林宗、常顺、刘坤等转身而去。   高万成提高了声音,道:“门主请八剑士晋见。”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八个身材相若,一色黑袍,年纪四十以上的大汉,鱼贯行了进来。   高万成低声说道:“这八大剑士,乃金剑门中的中流砥柱,替金剑门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门主对他们客气一些。”   王公子啊了一声,起身说道:“八位不用行礼了。”原来,八大剑士,已然排成了一排,正准备大礼拜见。   那站在左侧为首的黑袍大汉,欠身应道:“门主之命,我等不敢不遵,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王公子道:“诸位请坐吧!”   八大剑士十六道目光,投注在王公子的脸上瞧着。   王公子心中大感奇怪,暗暗付道:这些人不像是来拜见门主,倒是依来仔细的相度我了。   只听高万成说道:“四大护法已然叩见过门主,这是上代门主遗命指定的承继之人。”   八大剑士齐声说道:“我等叩见新门主。”口中说话,人却齐齐拜了下去。   王公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到自己担当这门主的身份,似乎是他们有意的安排,而且,也似乎是在借重自已。   八大剑士行过大礼,自行在两侧落座。   这八人年龄相若,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而且衣看相同,使人看起来,有些无法分辨之感。   其实,八大剑士,都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只不过他们内功精深,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小上十几岁。   坐在左面首位的剑士,站起身子,道:“门主在世之日,费了十年苦心,使天下魔道敛迹,江湖上风平浪静,如若再有十年时间,以门主的才慧智略,必可解决千百年来武林中一直无法解决的黑、白两道上的纷争,可惜,天不假才人以年,门主大愿未偿,竟弃我等而去。”说到此处,语声微顿,目光却盯注在王公子脸上瞧看他的反应。   王公子微微点头,默不作声。   左面首位剑士,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新执剑令,事端万千,我等不敢惊扰,半月之后,如得门主宠召,当举以降魔卫道的策略,恭请裁夺。”   王公子点点头,道:“好!半月之后,定当再请诸位,请教大计。”   八大剑上相互望了一望,齐齐站起身子,道:“那么,我等先行告辞了。”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而去。   王公子目睹八大剑士离去之后,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还有什么事?”   高万成道:“事情还有很多……”目注室外,高声说道:“诸位请各归方位,听候门主新命。”   瞎仙穆元举步行到室门口处,掩上木门。   王公子放下金剑,站起身子,道:“现在,事情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去了。”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公子,不是想知晓这金剑门的内情吗?”   王公子道:“唉!在下倒是很想听听内情,只可惜,在下没有很多的时间了。”   高万成道:“王公子,你已是金剑门的门主,这些内情,你必须知道,因为这些内情,不但关系着你,而且,和令堂及令尊都有着很深的关系。”   王公子沉吟了一阵,道:“我如迟迟不归,家母定然十分悬念,待晚辈回去禀明家母之后,明日再来此地,听老前辈说明内情。”   高万成道:“公子,你不能走,因为,这李子林四周,有着重重的埋伏,公子很难出去。”   王公子摇摇头,接道:“我不管,在下告辞了。”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纵身一跃,拦住了王公子,道:“公子,请听在下一言。”   王公子道:“我没有时间,如若天黑之前我不能回家里,我母亲一定焦虑异常,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高万成道:“令堂的焦虑,早已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她来了。”   王公子怔了一怔,道:“我母亲不会来。”   高成万道:“我们知道请不到今堂,但令堂如是为了会晤公子,公子请想一想,她会不会来。”   王公子凝目沉思,默不作声。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高先生这样说,大约是不会错了。咱们等两三个时辰,如若见不到今堂,在下再送世兄回去不迟。”   王公子道:“唉!如是咱们到深更半夜回去,我母亲非要责骂我一顿不可。”   赵一绝道:“届时,在下等送世兄回去,令堂如若责骂世兄,我等愿为世兄担待。”   高万成道:“公子留此一两个时辰,在下也可把金剑门中这一段内情,恩怨,很仔细地告诉公子。”   赵一绝道:“对啊!这一段内情定然是精彩万分,曲折动人,不知世兄心意如何,在下是局外人,就有着急于一明内情之心。”   王公子道:“好吧!我再等两个时辰。”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老前辈,请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一欠身,道:“公子请坐!在下先要公子见几个人。”   王公子缓缓坐在椅上,接道:“要我见什么人?”   高万成道:“这些人,你虽不认识,但都和你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王公子道:“在我的记忆之中,除了母亲之外,再无相识之人。”回顾了赵一绝和张岚等一眼,接道:“第二个相识的人,就是两位叔叔了。”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走!咱们到后面去,那里已备好酒席,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王公子茫然一笑,道:“赵叔叔,你去不去?”   赵一绝道:“这个,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高万成道:“如是赵兄等有兴,很欢迎两位参加。”   赵一绝道:“在下局外人,如是知晓贵门中的机密太多……”   高万成接道:“两位是金剑门中的贵宾,同时,在下也相信两位会为我们金剑门保守秘密。”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高兄,在下的身份不同,参与贵门中大多的机密,只怕是不太相宜,由赵兄陪同王公子,也就成了。”   高万成点点头,道:“也好,不知赵兄的意下如何?”   赵一如道:“兄弟最好是也不参与。”   王公子道:“赵叔叔最好和我同去。”   高万成道:“赵兄帮了我们很多忙,为什么不肯再帮一次?”   瞎仙穆元轻轻咳了一声,道:“张兄,在下准备了一壶好酒,想和张兄喝一盅,顺便和张兄聊聊。”   高万成举步而行,一面说道:“公子,赵兄,咱们后面坐。”   赵一绝一面举步而行,一面高声说道:“张兄,见者刁兄和李兄,代兄弟致意。”   张岚道:“放心,放心,兄弟一定把信带到。”随着瞎仙穆元,离开了大厅。   高半仙带两人行人大厅后一座宽敞的房间。   房里摆设十分简单,几张木椅和一张方桌。   高万成轻击两掌,一个青衣少女应声而入,欠身说道:“高爷有什么吩咐?”   高万成道:“去请王妈和王福来。”   青衣少女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青衣少女带了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和一个五十四五岁的布衣老者,行了进来。   那老者和中年妇人,似是对高万成十分敬重,齐齐欠身一扎,道:“高爷找我们。”   高万成指指王公子,道:“两位瞧瞧看,认不认识这位年轻公子。”   中年妇人双目凝神,瞧了了阵,摇摇头道:“高爷,妾身不认识。”   高万成道:“王福,你也瞧瞧看,能不能想出他是谁。”   那布衣老者行了过来,打量了王公子两眼,道:“高爷,似乎是有一点面善。”   高万成道:“对!你们猜猜看他是谁?”   王福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份十分重大的事,啊了一声,道:“有些像老爷。”   中年妇人道:“不错,有些像死去的老爷。”突然流下来两行泪水。   王福的眼睛,也有一些湿润,缓缓说道:“公子,你贵姓啊?”   王公子道:“我姓王。”   王福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高爷,这不是少爷吧?”   高万成点点头,道:“我答应过,有一天要你们和少爷见面,今天,兑现我许下的诺言。”   王福扑的一声,跪在地上,道:“老奴叩见少爷。”   那中年妇人也随着跪了下去,凄然说道:“皇天见怜,今天真的见到了少爷。”   王公子急急伸出双手,道:“两位快快请起,有话好说。”   高万成道:“两位请起来吧!少爷目下还不明内情。”   王福和那中年妇人站起身子,坐在一侧。   王公子回目望着高万成,道:“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这两位都是你们王家最亲近的人,公子不识,令堂定然认识。”   王福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老奴王福,老爷在世之日,老奴是府中的总管。”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那中年妇人起身接道:“小妇人带公子三年之久,直到公子进入了天牢……小妇人……”话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王公子忽然感觉鼻孔一酸,热泪涌出眼眶。举手拭下泪水,接道:“你把我带大?”   中年妇人接道:“是的,公子生下三日之后,就由小妇人代乳。”   王公子道:“那你是我的……”   高万成接道:“奶妈。”   王公子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我怎么从未听母亲说过?”   高万成道:“令堂不愿你明白过去,所以,很多事,都未告诉公子。”   王公子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我父亲究竟犯了什么律条,捕下天牢而死?”   王福道:“老爷居官清正,满朝文武,无不敬重,他是被人陷害。”   王公子道:“陷害,什么人陷害的?”   王福正待接言,却被高万成挥手拦阻,道:“公子,先不要急于知晓仇人。”   公子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那爹爹,如是犯了王令、律条,被捕入天牢,也还罢了;如是他被人陷害,我身为人子,岂能不报此仇。”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公子的孝心可嘉,但个中内情甚多,公子最好了然全部内情,自然知道仇人是谁了。”   王公子道:“什么人要告诉我这些事?”   高万成道:“王福、王妈,还有区区在下都会告诉公子。现在,先让王妈说明一件事,以便证明她的身份。”   王公子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要她说明公子身上一处不为人知的暗记。”   王公子略一沉吟,道:“好!要她说吧。”   王妈举手拭着不停涌出的泪水,一面说道:“公子的小腹、脐下,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紫痣。”   王公子呆了一呆,望着王妈出神。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公子,她说对了吗?”   王公子点点头,对王妈抱拳一揖,道:“见过乳娘。”   王妈不知是喜是悲,泪水像断线珍珠一般,直流了下来,道:“少爷,不用多礼,老身担待不起。”   一面说话,一面向地上拜去。王公子急急伸手扶起王妈,道:“乳娘似母,怎可行礼,快请坐下。”   高万成重重咳了一声,道:“王福、王妈,你们不用哭了,公子已经认了你们,但等夫人到此面会之后,你们又可以常随夫人身侧。”   不论王公子生性何等沉着,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转望高万成,道:“老前辈可以告诉我详细内情了吗?”   高万成道:“公子的身世,想必已听令堂说过了。”   王公子摇摇头,道:“没有,母亲只告诉我姓王,父亲在朝为官,触怒皇上,拿问天牢,父亲在天牢一气病亡。”   高万成颇感意外,道:“只说了这些吗?”   王公子道:“只说了这些,甚至晚辈的名字,家母也未说过。   高万成道:“天牢十七年,令堂怎么称呼你?”   王公子道:“家母一直叫我小玉儿。”   王妈接道:“你弥月之时,生的白胖如玉,可爱至极,老爷爱不释手,叫你小玉儿,以后小玉儿就成了你的小名。”   王公子苦笑一下,道:“我总该有个名字吧!”   王福道:“老爷已经为少爷取了学名。”   王公子道:“叫什么?”   王福道:“老奴不敢直呼少爷的名字。”   王公子道:“唉!此时何时,此情何情,我不过刚从天牢放出来的囚犯,已不是昔年的贵公子,你直说不妨。”   王福道:“如此老奴就放肆了,老爷替公子取学名宜中。”   王公子点点头,道:“我母亲从未提过这名字。”   高万成道:“令堂还对你说过些什么?”   王宜中沉思了一阵,道:“家母还说过两句话,功名富贵难长久,菜根布衣乐其中,要我学耕务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也难怪令堂心灰功名,冷淡富贵。令尊的际遇,给了她很大的创伤,令尊才溢华模,少年得志,官声清廉,朝野同钦。巡抚三省,两年间,平反百宗冤狱,参掉了四府三州十二县正堂,行踪所至,万民笑迎、哭送,号称王青天。任职御史时,又得铁面御史的尊号,三本弹劾奏章,两部尚书罢官。一时间,震动四海,声威所至,弊绝风情。”   王宜中长长吁气,道:“我爹爹有这样好的官声,我身为人子,总不能替父亲丢人。”   赵一绝道:“失敬,失敬,世兄原来是铁面王御史之后。”   王宜中脸上泛现出惊喜之色,道:“怎么,赵叔叔也知道我爹爹的事吗?”   赵一绝道:“铁面御史,不但官场中人人敬畏,市井之间,也传诵着他的美名,当真是妇孺皆知的人物。”   高万成点点头,道:“令尊的大名,不但使朝野并饮,就是荒原山野中的世外高人,和江湖上黑、白两道,也生出了无比的敬佩之心。黑道中人物,有一个共同的默契,那就是不在令尊的管辖、巡抚的区域之中做案,世外高人,白道能手,亦以识得令尊为荣,令尊断案论事铁面无私,但对人却是和蔼异常,礼贤下士,能和他一夕长谈,顿有着如沐春风之感。”   王宜中道:“可惜,我竟未能对爹爹有着一点记忆。”   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前辈和我爹爹见过面吗?”   高万成道:“不但见过面,而且,和他有过数度长谈,令尊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不但有安邦治国之策,而且兼通佛、道道义,在朝中固为一代名臣,在野亦为一代大儒。”   王宜中道:“听你这样说,晚辈亦为先父的遗美高兴。”   高万成道:“但名大遭忌,树大招风,令尊的盛誉,不但遭到了朝中的奸妄忌恨,而且,亦惹起黑道中一位高手的怒火,一气下山,在令尊辖区之内,半日内做出了三条命案,而且青天白日,闯入令尊的府衙,碎去堂鼓,劈了公案,将十八名当值的衙役,一并点中穴道。”   王宜中接道:“我穆爹没有受伤吗?”   高万成道:“那人本有杀死令尊之心,但令尊适巧查案私访,不在府中,他才碎鼓劈案,点伤十八名衙役而去。”   王宜中道:“府衙之中,难道没有军兵守护吗?”   高万成道:“那位魔头,乃当时黑道中第一高手,别说令尊衙中的军兵,就是一般江湖高手也难拦得住他。”   王宫中道:“以后吧,我爹爹怎么了?”   高万成道:“令尊回府之后,自然是十分震怒,但他亦无良策,单是十八个被伤衙役,穴道就无法解开。”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难道他们都死了?”   高万成道:“没有死,但他们受了很久的活罪,令尊邀请了城中名医,依然是无法解开那些衙役的穴道,直闹了一天,第二天中午才有一位天下共钦的武林高人赶到,助令尊解开了十八个衙役的穴道。”   王宜中道:“那人是谁?”   高万成脸上泛现出一片诚敬之色,道:“就是上一代金剑门主,也是令尊的金兰兄弟,门主的义父。”   王宜中道:“我的义父。”   高万成道:“不错,你的义父。”   王宜中接道:“我爹爹在朝为官,金剑门主,怎么和我爹爹订交?”   高万成道:“令尊是一代名臣,万民青天,但金剑门主,亦是当代中第一仁侠,大江南北,无人不知的万家生佛及时雨剑神朱仑。”   王福道:“不错,不错,朱爷和老爷结拜的酒席,还是老奴安排的。那时,老爷已作了京官,任职御史,三本参了两部尚书,正值盛名极峰,朱爷特来向老爷致贺,老爷设宴和朱爷对饮赏月,两人论及时弊和民间疾苦,无不感慨万千,酒逢知己,惺惺相借,举杯对月,八拜订交。那一夜,公子刚满三月,突染急恙深夜长哭,朱爷求大人带公子一见,老奴奉命带王妈和公子同至,说也奇怪,朱爷伸手在公子身上摸了两下,公子就哭声顿住。”   王妈道:“那一夜分子正发高烧,但朱爷伸手抚摸过公子两下,公子就热度渐消,熟睡了过去。”   王福道:“老爷说公子和朱爷有缘,即席把公子认在朱爷的膝下。”   王宜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高万成道:“那一次朱门主解救十八衙役之命,初度和令尊订交,而且为令尊生擒那位魔道第一高手,废了他的武功,由令尊当堂定罪,秋后处斩。”长长吁一口气,接道:“那真是轰动江湖的一次法场行刑。行刑之日,万人围睹,江湖上黑、白两道中人,几乎是全都赶到,武林中九大门派,有八位掌门人亲自赶来,那一天,朱门主生恐发生教场劫抢人犯的事,尽出金剑门中精锐,四大护法、八大剑士,上上下下,布下了一百多名精锐剑了……”   王宜中听得悠然神往,接道:“老前辈去了吗?”   高万成道:“在下正是奉命暗中保护令尊的人。”   王宜中道:“那一天出了事吗?”   高万成道:“朱门主布署得宜,行刑倒十分顺利,但有谁知道,行刑当日之夜,有四十八个刺客,夜人王府要取令尊颈上人头,但全都被守在王府外面的金剑门高手所阻,四十八人中有四十六个授首,两人负伤而逃。”   王宜中回顾了王福一眼,似在徽询王福之意。   王福却摇摇头,道:“老奴不敢欺骗少爷,这件事老奴是一点也不知晓。”   高万成道:“这件事,王夫人也不知道,全是朱门主一手布成。那时,朱门主和王大人并无深交,所以会暗中相助,全是为了敬慕王大人的为人。”   王福道:“对!他们一文一武,相互倾慕,才有义结金兰之举。”   高万成道:“那时,在下常常追随朱门主行动,也常到贵府,和令尊有过数次晤谈,当真有着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令尊的渊博,确是叫人敬服。古人说学富五车,令尊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目光转到王福的脸上,接道:“把你所知道朱门主、王大人的事,都告诉你家少爷。”   王福点点头,道:“自从朱爷认了公子之后,每隔三四个月,都到府中一次,留宿三日,才悄然而去。”   王宜中道:“他们都谈些什么?”   王福道:“老爷和朱爷相交,全是心意相投,我们做下人的,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意,十分深厚,但朱爷以后到府中来,却是大半时间陪伴公子。”   王宜中道:“陪我?”   王妈道:“不错,朱爷一到府中,老爷就吩咐下来,把公子送到朱爷的房里,朱爷紧闭房门,直到离开之时,才把分子交给老身。”   王宜中道:“可惜,这些事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王福道:“在老奴记忆之中,朱爷在府中最长的一次,留住了一月之久,一月之内,大部分都和公子相处。”   王宜中道:“那时,我还不解人事,义父纵然喜爱于我,也不会日夜地抱着我吧!”   高万成道:“朱门主在造就公子。”   王宜中茫然说道:“造就我?”   高万成道:“不错,公子太年轻不晓内情。朱门主为了造就公子,遣派四大护法,遍走深山大泽搜集灵药,公子三个月后,就常服灵丹,用药水洗练筋骨,用于熬药的一叶一花,都是经过了金剑门中的高手大费心力所得。”   王宜中道:“金剑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万成道:“因为你是剑神朱仑金剑门主的义子,也是他选定的承继人。”   王宜中道:“那时,我还不足周岁,如何就能决定这等大事,由我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道:“那时,朱门主只是培养你,并未决定由你承继金剑门主之位。”   王宜中道:“但目下,为什么一定要我任此门主呢?”   高万成道:“两次大变,促成了目下局势,”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令尊盛名遭妒,被人陷害,牵入了一件阴谋窃国的大案中,被拿问天牢治罪。朱门主亦遭宵子暗算,身负重伤,这时,适巧传来了令尊被株连关入天牢的消息,朱门主心神震动,影响到伤势,后令尊一日伤发身死。他们兄弟,情意深重,想不到竟死于同时。”   王宜中艇然流下后来,缓缓接道:“我义父又是怎么死的呢?”   高万成道:“他受人暗算,内腑先中剧毒,又中十八枚透骨毒针。”   王宜中道:“这等内外交集的重伤,就算是铁铸金刚,也禁受不起,我义父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躯啊!”   高万成道:“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这点内外毒伤,他还承受得住。但他受伤之后,仍受到十二个黑道高手的围攻,剧烈的搏斗之下,使他无法运气调息,以至毒气攻入五脏。”   赵一绝道:“一个人受了毒伤之后仍要遭十二个人的围攻,那些人当真是全然不讲江湖规矩了。”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他们虽有十二人之多,合力围攻朱门主一人,但十二人,没有一个逃过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道:“高兄之意,是……”   高万成接道:“他们十二个人,全都死在了朱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听的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武功,虽然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在力毙十二个人之后,也遭毒攻内心,晕了过去。”   赵一绝道:“你们都没有人跟着门主吗?”   高万成道:“没有。如是我们有人随同门主,门主也不致身受暗算了。”   赵一绝道:“你们也未免太大意了。”   高万成黯然一叹,道:“赵兄说的是,我们太大意了,但对方存心暗算门主,半年之久,才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赵一绝道:“仇人是谁,你们找出来没有?”   高万成道:“十二个围攻之人,都已经死于朱门主的剑下。”   赵一绝道:“那十二个人只是凶手,只怕背后还有主使的人。”   高万成道:“目下,我们已查出点端倪,但等新门主就大位,就可展开求证行动。”   王宜中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就了金剑门主之位,才可以展开求证行动呢?”   高万成道:“有一句俗话说,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必得公子就了门主之位,才能下令展开行动。”   王宜中道:“老前辈说了半天,还未说出为什么指定要晚辈来担当这门主大任。”   高万成道:“令尊和朱门主是否早有约言,在下不得而知,但朱门主在临死之际,却拼尽余力,写下了一封遗书,指定要你王公子担任金剑门主。”   王宜中道:“你们一直等到现在,等到我长大成人。”   高万成道:“不错,我们一直等着你,金剑门中人,个个都对朱门主有着无比的敬重,虽然等了十几年,但大家都还能遵守金剑门的规戒,格守朱门主的训论。”   长长叹一口气,接道:“朱门主遗书之中,说明要我们等候公子十七年,等公子过了二十岁,设法把公子接出来,接掌金剑门的门主之位。”   王宜中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接掌门主呢?”   高万成道:“朱门主为什么写了这么一份遗嘱,在下不知道,但朱门主这样写了,我们只有遵从他的遗志了。朱门主去世之前,遗留有两件东西,要在下转交公子。”   王宜中道:“什么东西?”   高万成道:“公子请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他站起身子,大步而去。   王宜中目光转到王福的脸上,道:“高先生说的事,都是真的吗?”   王福道:“老奴适才听到的,都是真实之言。”   王宜中漠然平静的脸上,突然间泛起了一阵忧虑之色,两道剑眉,也皱一起。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怎么样?”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赵叔叔,想不到人生有这样多烦恼的事。”   赵一绝道:“烦恼,你有什么烦恼?”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有些烦恼了。”说完话,垂下头去,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十二回 夺魂一剑     高万成快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红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二寸长短,五寸宽窄,看上去,匣内可以放不少东西。   高万成双手托着木匣,规规矩矩的把木匣放在木桌之上,道:“这木匣之内,都是朱门主的遗物,未门主弥留之际,遗命叫公子亲自启阅。”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匣中放的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不知道,金剑门中,除了朱门主之外,无人知晓这匣中放的什么。”   王宜中缓缓伸出手去,摸着匣盖,道:“现在可以启开吗?”   高万成道:“可以,金剑门中很多人都关心到这匣中之物,但门主遗命,要下一代金剑门主亲自开启,所以,大家都没有启匣查看,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上一代门主遗物,启阅之前,理应先行拜过。”   王宜中道:“说的是。”对看木匣,一个长揖,然后,跪拜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才缓缓站起身子,掀开匣盖。   那匣盖,并未加锁,却贴了一张小封条,封条并无破损,王宜中略一加力,封条应手而断,凝目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而的小册子,放在木匣上面。   封面上一片空白,未写一字。   王宜中伸手取过,掀开望去,里面朱砂红字,写的是:限门主阅读。   高万成掠了一眼,立时退了开去。   王宜中很快翻阅了小册于一眼,随手放下。   赵一绝眼看高万成退避开去,已知是金剑门中高度机密,自是不敢瞧看,但两道目光,却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   只见王宜中不停的皱起眉头,想来,那羊皮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十分重要的事。   王宜中随手放下了羊皮册子,又从木匣内取出了一条皮带,上面带着七柄七寸长短的金柄小剑。   赵一绝望了那七柄短剑一眼,道:“高兄,这七柄短剑,好像是传言中的夺魂金剑。”   高万成道:“你也听说过?”   赵一绝道:“在下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但却听人说过夺魂金剑的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正是夺魂金剑,不过,它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了。”   王宜中道:“这可是我义父使用之物。”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是,朱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不着再使用这会剑伤人。”   王宜中道:“那么,这七柄金剑,何以会放在朱门主的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这夺魂金剑,是朱门主师弟所用之物,它一度在武林中造成了无与伦比权威,可是它不是以仁义获得,而是以杀戮使人颤栗。”   王宜中道:“此物既是他人所有,何以会放在此匣之中?”   高万成道:“这木匣在朱门主死去之后,今宵是第一次打开,这里面有些什么,在下亦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金剑的来历。”   王宜中道:“你说说看,这金剑何以会落在了朱门主的手中。”   高万成道:“使剑之人一度在武林中造成恐怖,朱门主才亲自出手,逼他师弟支出了这夺魂金剑。”   王宜中道:“他那位师弟呢?”   高万成道:“门主一生中所作所为之事,无一不为人知,只有这一件事,他处置的十分机密,金剑门中大家都不知道。”   王宜中道:“那人金剑既被门主追回,那人定是被杀了。”   高万成道:“不知道。有人说,门主杀了师弟,也有人说门主废了他师弟武功,逼他息隐山林,但门主本人,却是从未提过这件事。真象如何,除了门主之外,大约是再也无人知晓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三十年来,从未再听说金剑在江湖上出现过。”   王宜中道:“朱门主把此剑收入他的遗物之中,只怕是别有原因。”   高万成道:“不错,门主能顾念及此,可证已启开了智慧之门。”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门主,此刻为止,在下还未决定担当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深信,朱门主必有安排,公子非要担当门主不可。”   玉宜中道:“至少我现在还未决定。”   放下手中夺魂金剑,又从木匣中取出一枚玉镯。   那玉镯一片翠碧,一望即知为女人的应用之物。   王宜中举起手中的玉锡,皱皱眉头道:“高老前辈,这也是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伺了一怔,道:“这枚玉镯么,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据在下了解,朱门主一生之中,很少和女人接近。”   王宜中道:“但这玉镯,不像是男人应用之物。”   高万成道:“不错,这玉镯是女人的饰物。”   王宜中道:“那玉镯怎会放在门主的木匣中呢?”   赵一绝道:“是啊!朱门主可曾娶过亲吗?”   高万成道:“没有,朱门主生性严肃,一生中不近女色。”   赵一绝道:“那他怎会收存了女人用的玉镯呢?”   高万成道:“这个么,在下也不清楚了。不过,在下相信,朱门主一定有很详尽的解释。”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其实,由朱门主遗物中,找出个把玉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男人嘛,总是免不了……”   高万成冷冷接道:“住口。朱门主何等佯人,岂可轻侮。”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高兄……”   高万成接道:“未门主极受本门剑士的敬重,阁下如是言不留心,根可能指来一场麻烦。”   赵一绝道:“高兄说的是,在下不再谈这件事。”   王宜中缓缓把玉镯放下,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白绢小包。   这小包包得十分严密,用红色的丝绳捆着。   王宜中掂了一掂,道:“这白绢小包之中,不知包的何物?”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打开瞧瞧?”   王宜中解开布包上的红绳。   包中之物,大出几人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一枚金钗和四枚铜钱,两片枯了的树叶,几片深紫色干枯的花瓣。   王宜中怔住了,呆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赵一绝也封的直皱眉头,心中暗暗忖道:高半仙的口中,直把朱门主说成了人间无双的一代奇侠,这遗物,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怎的竟是些干叶枯花,和一枚金钗,玉镯金锁,都是女人应用之物,不知那高半仙还能作何解说。   高万成也瞧的有些茫然,呆呆的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高万成才长长吁一口气,伸手取过金钗。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金钗和玉镯,只怕是互有关连之物。”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赵兄,我说过,朱门主不喜女色,在下追随他数十年,从未听说他和女人交往过。”   赵一绝道:“高兄,兄弟不是跟你抬杠,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就想说出来,那玉镯还可以说是一块难见的好玉,朱门主心中喜爱,就把它收藏起来;但这枚金钡,却明明是女人的饰物;难道高兄还能说它和女人无关吗?”   高万成道:“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   王宜中道:“这木匣之中,当真是古古怪怪,叫人瞧不明白。”   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一起取出来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伸手又取出一物,一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取出来的,竟似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   王宜中一下子还未瞧出来是什么东西,放在手中把玩。   那半截断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变成了墨赤之色,而且十分坚硬。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   赵一绝道:“似乎是一截断了的手指。”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手指头?”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所以,它保存了甚久的时间不坏。”   王宜中道:“这也是朱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神色严肃的说道:“不错,木匣中所有之物,都是朱门主的遗物,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已非在下的能力所及了,在下要去请几个人来。”   王宜中放下半截干枯了的手指,道:“你去请什么人?”   高万成道:“在下带他们到此见面时,再行替门主引见。”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赵叔叔,这木匣中的东西,古古怪怪,叫人看不明白。”   赵一绝道:“这种事,似乎是很多问题,我老赵也不清楚。”   谈话之间,高万成赖着四大护法、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瞎仙穆元及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行了进来。   在那白发老姐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   王宜中目光转动,只见那少女主的凤眉秀目,瑶鼻樱唇,讲媚中有一股天真之气。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上代门主指定的承继之人。”   那白发老妪和紫袍老者,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道:“不敢当,两位老前辈请坐。”   白发老姐微微一笑,道:“门主不用客气。”   紫袍老者欠身,道:“朱门主果然是眼光过人。”   王宜中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紫袍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新门主就位了么?”   高万成道:“他还未答应任此门主。”   紫袍老人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朱门主的遗物,在下已交给了新任门主。”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接道:“朱门主遗物之中,定然留有使新任门主望而敬眼之物了。”   高万成道:“门主遗物中千奇百怪,在下亦是无法解释,所以,才请二老和四大护法来此,博采众智,也许可以解释出门主用心。”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道,“门主遗物中,都是些什么古怪物件?”   高万成道:“半截干枯了的指头。”   紫袍老人道:“什么指头?”   高万成道:“自然是人的手指了。”   紫袍老人道:“有这等事,拳给老夫瞧瞧。”   王宜中道:“在这里。”取过半截手指,递了过去。   紫袍老人接过手指,托在掌心中,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是人的手指,左手食指,由中间关节之处斩断,经过特别的熏制,所以十分坚硬,而且永不会坏。”   他一口气说出了断指内情,有如目睹一般,果然是博学多识的高人。   王宜中虽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身份,但见那高万成对他恭敬神情,又称他二老之一,当下说道:“老前辈,这半截断了的手指,代表些什么呢?”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断指半截,应该是代表着一种残缺。”   高万成道:“残缺?”   紫袍老人道:“不错,如若这半截断指,有一种含义,那就是代表残缺,试想断指一半,岂不是既残又缺?”   赵一绝道:“这话很有道理。”   紫袍老人望了赵一绝一眼,道:“阁下是……”   赵一绝接道:“在下赵一绝。”   紫袍老人嗯了一声,未再多问,却回头望着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奇怪之物?”   王宜中随手捡起了玉镯和金钗,道:“还有这个。”   紫袍老人接过玉镯,金钗,瞧了一阵,自言自语他说道:“碧玉金钡,金钗碧玉,碧玉金钗,金钗……”   口中不停地念诵了数十遍,但他声音越念越低,念到最后,别人已经无法听到。但紫袍老人却闭上以目,口唇启动,仍然念诵不停。   王宜中心里大感奇怪,付道:他虽念的声音微弱,莫可听闻,但看他的口形启动之状,仍然是念的那四个字,两句话这四个字,念来念去,不知能念个什么名堂出来。   又过了片刻,那紫袍老人突然间双唇静止,有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不动。   刹那间,小室中沉寂下来,静的可闻得很轻微的呼吸之声。   那白发老妪陡然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王门主,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拿给老身瞧瞧。”   王宜中伸手取过干叶枯花,递了过去,道:“这个也很奇怪。”   白发老姐接过枯花、干叶,托在掌中瞧看。   青衣少女眨动两下圆圆的大眼睛,望望王宜中,又望望那干叶、枯花,低声说道:“奶奶,枯了的花,干了的叶,这到处皆是,有什么稀奇?”   白发老姐神情肃然,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留下这些枯花干叶,岂是无因。”   那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能在片刻之间,去找一片干叶、枯花回来。”   白发者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不许胡说。”   四大护法齐齐站起身子,伸过头来,八只眼盯在那干花枯叶上面瞧去。   赤须龙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树叶。”   出山虎林宗道:“这花瓣也很特殊,在下出没于山林之中,见过的怪花怪叶很多,……”   白发老妪接道:“就是没有见过这等花叶。”   林宗道:“见过……”   高万成道:“这花、叶产于何处?”   林宗道:“我只见过一次,所以印象也特别的深刻。”   白发者妪道:“既称特殊,自然是难得一见,林护法应该记得才是。”   林宗沉思了良久,道:“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发老姐道:“那是哪里见过?”   林宗道:“好像是插在什么地方,花色鲜丽,萼瓣特殊。”   严照堂道:“你一眼之间,能辩认出花瓣形状,记忆定极深刻,仔细地想想看。”   林宗突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对啦!那朵花插在一辆篷车上。”   严照堂道:“篷车上。”   林宗道:“不错,插在篷车上,左右两侧,各插了一朵。”   严照堂道:“是一辆什么样的篷车,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出山虎林宗皱皱眉头,道:“朱门主交代过在下,此事不可以泄漏出去,因此,在下就未和诸位提过。”   高万成道:“现在情势不周了,朱门主已经作古,金剑门大仇未报,木匣中的遗物,关系十分重大,室中又都是金剑门中忠实人物,林护法似是用不着保密了。”   林宗点点头,道:“高先生说的是。”   高万成道:“林护法能否说出那辆篷车的形状。”   林宗道:“那是一辆黄缎子作面的篷车,朱辕白轮,看上去扎眼至极。就在那篷车的两创,各插着闻得幽幽清香,才知是真正的鲜花。”   严照堂道:“你能肯定这花瓣就是那篷车上的花朵吗?”   林宗道:“在下可以肯定。一则,这花瓣形状十分特殊,二刚,在下还瞧到了朱门主摘下那花朵上一片花瓣,当时,在下并未注意,想不到竟被门主列入遗物,收入木匣之内。”   严照堂道:“这倒是有些奇怪,这花瓣能代表什么呢?”   林宗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篷车中人物,林护法见过没有?”   林宗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门主见过,他打开车帘,和车中之人交谈了很久。”   严照堂接道:“他们说些什么?”   林宗道:“在下站在两丈开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又很低微,所以未曾听到。”   严照堂道:“朱门主可是交代过你,不准向人提起么?”   林宗道:“不错,朱门确实交代过在下,不许向人提起,不过,在下却见到那篷车改变了行走的方向。”   高万成道:“改行何处?”   林宗道:“本来,那篷车由南向北走,但朱门主和那车中人谈了几句之后,篷车改变了方向,又向南而去。”   严照堂道:“我明白了,那篷车一直未进过中原,又向南退了回去。”   高万成道:“不论这干叶、枯花的用意何在,但它确是两样很特殊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等形状的花、叶。”   那白发老姐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咱们既然一时间无法找出这花叶的来历,不用再费心机了。”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不知还有什么特殊的事物?”   王宜中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和一把奇形怪状似同铁钉一般之物,道:   “这两件是仅有之物了。”   狮王常顺望了那黑色石头一眼,道:“这是很普通的花岗石,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稀奇,不知朱门主何以会把这一块石头也列入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不错,只是普通的花岗石,不过,它形状有些特殊。”   狮王常顺道:“在下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万成道:“这花岗石不是天生的形状、也不是石撞、铁击的形态,而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常顺取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错,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高万成道:“花岗石质地坚硬,如无能削金断玉的名剑,必需有过人的内力才成,而且,削斩的十分小心,所以,棱角完整,全然没有伤损。”   常顺道:“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的斩削。”   高万成道:“因为,那斩削这石头的人,希望日后有人能持此石,找到些什么。”   严照堂道:“此言有理,那人用利刀切下石头,自然是留作一种标帜。”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铁棒,道:“这是什么?”   高万成道:“是一把钥匙。”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像。”   严照堂冷冷的望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怕对你不太好。”   高万成道:“赵兄是咱们金剑门中贵宾,也是一条铁铮的汉子,虽然知晓了不少金剑门的秘密,想来,决不致泄漏出去。”   严照堂道:“但愿如此,那是赵兄的聪明,也是本门的运气。”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如是泄漏了金剑门中的隐秘,势必要招来杀身之祸。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遗物,已然清理完毕,咱们现在把这些东西连接在一起,就可以求出一个笼统的眉目了。”   严照堂道:“高兄才智,一向过人,想必已胸有成竹了。”   高万成道:“兄弟倒是想到了一些。”   严照堂道:“那就请高兄先说说看。”   高万成道:“这块石头,代表着一处地方,找到了那地方,对上这块石头,然后,有一处地方,必须要仗凭这把钥匙,才能启开。”   狮王常顺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高万成道:“只是这等花岗石,到处都有,找到这等地方,也要大费周折。”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此刻并不是立刻要找到那地方,只要把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就成了。”   严照堂道:“枯花干叶,和那黄色篷车,是一并事,花石铁钥也算是一件事,但两件事却无法连在一起!”   高万成道:“这些事可能是不同的事,如是没有特别的原因,自然也用不到把他们硬行牵在一起。”   严照堂道:“要是用你这等计算方法,那就简单多了。”   高万成道:“目下就是无法把玉镯和金钗连在一起。”   那一直未开口的金钗豹刘坤,突然接口说道:“如若每一物,都可以用作代表,那玉镯和金钗,也可能代表些什么?”   严照堂道:“代表些什么?”   高万成道:“想不通,金钗玉镯,都是女用之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呢?”   赵一绝道:“女人……”   他虽然暗中自惕,不要多管闭事,但忍不住又接了一句。   高万成喃喃自语,道:“倒也有理。”   赵一绝道:“金钗、玉镯,各代表一个女人。”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一并是两个人了。”   赵一绝道:“那朱门主乃极为聪明的人,如若这玉镯、金钗,只代表一个人,那也用不着收存两件东西了。”   金钱豹刘坤冷笑一声,道:“我们门主从来不近女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万成道:“刘护法不用生气,他说的有道理,金钗、玉镯,除了代表女人之外,又能代表些什么呢?”   刘坤道:“如要在下承认朱门主和女人在一起厮混,打死我我也不信。”   高万成道:“金钗、玉镯,代表两个女子,未必就是说朱门主喜爱女色,这两个女人,可能是帮助过他的恩人,也可能是害过他的仇人。”   王宜中突然伸出手,道:“把那块花岗石还给我。”   他是门主身份,刘坤立时双手奉上。   王宜中伸手接过,仔细的瞧看起来。   “这上面有华山二字,想这华山,定然是一处地方了。”   高万成道:“大大有名的地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面既有华山二字,定然也有别的记述,门主请给在下瞧瞧。”   王宜中缓缓把石块交给了高万成。   高万成仔细瞧去,果然那花岗石上,写了华山二字。字迹很细微,似是用小刀在上面刻成,不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高万成心头一喜,暗道:这块山石在华山削下,但华山广阔数百里,如若没有别的记载,留下这两字就全无意义了。   心中念转,双目却仔细在上面搜寻。果然,在另一面,又找到了三个很细小的字迹,写的铁伞谷。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护法,哪一位熟悉华山?”   出山虎林宗,道:“在下曾奉朱门主之命,在华山寻一种药草,足足耗费了半年之久,日以继夜,奔行于华山,悬崖峭壁,深谷大泽之间,对华山自信十分熟悉。”   高万成道:“铁伞谷,这地方,你知道吗?”   出山虎林宗低声说道:“铁伞谷,铁伞谷,也许在下到过那个地方,但华山广达数百里,峰谷无数,铁伞谷这地方,并非十分有名,所以在下也无法知晓。”   高万成道:“华山在下虽然不熟,但几处有名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就在下所知,并无铁伞谷这处地方。显然,那是一所十分僻静的所在。”   那一直闭目、垂首的紫袍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口中一直念诵着想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惊怖之情。   高万成道:“长老,你想起了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关于这玉镯、金钗的事。”   高万成道:“玉镯、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袍老人道:“那是代表两个人。”   紫袍老人目光转动,道:“你们知道金钗公子这个人吗?”   赵一绝道:“金钗公子,没有听人说过。”   严照堂道:“在下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见过其人。”   紫袍老人道:“金钗公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作魔中之魔。”   严照堂道:“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紫袍老人接道:“他不在江湖上走动,他要办什么事,一个金钗令下,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高万成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想来不会听从那金钗公子之命了。”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有几件往事,只怕诸位都不知晓。”   高万成道:“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朱门主,曾经单人一剑,和人决斗过三次。”   严照堂啊了一声,接道:“和什么人决斗?在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紫袍老人道:“因为,朱门主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未带你们去,至于他和什么人决斗,事后,一直未对人提过,他是悲天怜人的大侠,常常是一个人担当痛苦,武林中任何纷争,只要他知道,必然倾尽才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限度,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是非,他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高万成道:“长老,晚辈斗胆间一句话,朱门主和人决斗的事,只有你长老一人知道,那定然给你说得很详尽了。”   紫袍老人摇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接道:“如若朱门主事先把事情都说得十分清楚,他也不叫剑神朱仑了。”   高万成道:“那么,长老,又怎么会知晓朱门主和人去决斗呢?”   紫袍老人道:“他每次去赴约之前,就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某日某时到某处拆阅,但我到那里之后,他已经先我而至,要回锦囊,用火焚去。”   高万成道:“锦囊被门主收回焚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内情?”   紫袍老人道:“这法子,他用了三次,第一第二两次,都被他收回锦囊焚去;第三次,他到的晚了一些,在下就拆开了锦囊。我还记得那正是正午时分,他要我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如是他还不回来,就按锦囊中安排行事,那锦囊中安排了金剑门中各般事务,那不是什么锦囊妙计,简直是一篇遗书。”   高万成肃然而起,接道:“他是这样的人,痛苦一个人受,荣誉由金剑门并享,把欢乐赠于他人,使正义存于人间,可惜,上天竟忍心不护这一代仁侠善终。”   这只是几句普通的话,但论说得无比虔诚,四大护法连同二老,都不自主地站起身子,脸上是一片肃穆,双目中满蕴泪光。   这屋中没有朱门主的灵位,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盯在那木匣之上。那是一种由敬重而产生的沉痛哀伤,是那样诚挚、感人。   王宜中、赵一绝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都被那沉重的哀伤感染,不觉之间,对那位从未晤面,作古十余年的朱门主,也生出无比的敬意。   哀伤的沉默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紫袍老人,才突然叹息一声,接道:“韵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也指定承继他的人,但却未说明他死于何人之手,也未说明他是和什么人物决斗,老朽直等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去时,他却及时而至,第一件事就要去我手中的锦囊,用火焚去,然后,才告诉我,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要我陪他疗养伤势,过足了三七二十一日,仗深厚的内功,和他渊博的医学知识,自养自疗,使伤势完全复元,而且嘱咐我,不许把内情泄漏出去。”   高万成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推想,朱门主木匣中的遗物都是些来了恩怨和未办的事情,说不定这些事物中,还牵扯上杀害朱门主的凶手。”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推想得不错,咱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一一解决他留下来的事情,完成他的心愿。”   一直未开口的瞎仙穆元,突然汗口说道:“高兄,门主遗物,咱们尽可慢慢去推想、研判,找出线索,但有一件事必须早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穆元道:“新任门主,还未确定允任门主之位,咱们白等十几年,数延降魔大会,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此地,王门主的事情,正好早作决定了。”   紫袍老人和那白发老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四大护法似乎是无法启齿,八道目光投在高万成的身上。   高万成为难地叹一口气,目光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门主的身世和你的出身来历,都已有了个大约的了解,目下,门主应该作一个决定了。”   他心中明白,王宜中的为人,不能以常情推断,十七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自主观念。   王宜中神情肃穆,沉吟了良久,抬目一顾四周群豪,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期待着答复。   那目光中,满含着希望、期待,但王宜中心里明白,那希望、期待,并非全是对自己的敬重,而是剑神朱仑,那深入人心的影响,自己被人棒上这门主之位,也全是受了那朱门主的余荫。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如是很难遽作决定,不用立刻答复。”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很难立刻决定。”   瞎仙穆元道:“不知门主几时能作一个决定,颗下在此地,已经等了十几年,不知门主还要属下等待多久?”   王宜中道:“见过我母亲之后,我就立刻可以决定。”   高万成道:“属下有几何话,奉告门主。”   王宜中道:“高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道:“令堂因令尊身受株连,气死于天牢之中,因而迁怒子我等,对武林中人深恶痛绝,门主如是要请命令堂,令堂是决然不会答允。”   王宜中道:“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在天牢中度过了十七寒暑,我母亲一直避免和我谈起父亲的往事,目下,我既然知道了,想她也不会再对我隐瞒,俟我见过母亲之后,问明内情在下立刻就可以决定了。”   高万成道:“如是令堂不肯答允呢?”   王宜中道:“在下当尽我之力,说服家母……”   话未说完,突闻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行了进来,欠身对瞎仙穆元一礼,道:“启禀园主……”   穆元一皱眉头,道:“简明点说,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道:“有人混进了李子林。”   穆元道:“为什么不撵他们出去?”   那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高强,已被他们破了两道埋伏。”   穆元望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觉着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我用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穆元道:“你是一门之主,此后,要领导我等在江湖上门道除魔,号令金剑门中数百武士,此事自然要门主做主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道:“来的是什么人?”   穆元道:“目前属下也无法知晓,但来人既然能破去李子林中两道埋伏,自然非泛泛之辈了。”   王宜中颇感六神无主,呆了一呆,道:“你觉着应该如何呢?”   穆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但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咱们瞧瞧去如何?”   高万成道:“好!传谕下去,门主要亲身临敌,以察虚实。”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奔去。   王宜中站起身子,向前行了两步,又回头对高万成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何吩咐?”   王宜中道:“我,我,我……”   高万成道:“此地都是门主的属下,仟么话,请说不妨。”   王宜中道:“我,未学过武功,只怕是无法和人动手。”   高万成道:“门中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门主身侧,用不着门主亲自出手。”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咱们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一拉赵一绝,道:“赵兄,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紧随王宜中身侧而行。   门下二老、四大护法、瞎仙穆元等全都站起,鱼贯相随。   但几人心中,都泛起重重疑问,王宜中说他未学过武功,在几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彰。   金剑门是武林中一个门户,虽是门主之尊,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仇家暗袭,手段奇辣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要想保护他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之事。   王宜中行出厅门,严照堂突然微一挥手,只见林宗飞身一跃,人已到了王宜中的身前,道:“属下替门主带路。”   狮王常顺,金钗豹刘坤,也极快地绕到了王宜中的左右,严照堂却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四大护法,疾快地布成了一道严密。的防门。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林宗当先带路,穿过一片林木,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之中。   停了脚步,高声喝道:“哪一位当值?”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属下当值。”   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手执单刀的黑衣大汉,疾步而出。   林宗肃然说道:“快些过来,见过门主。”   黑衣大汉急步奔了过来,目光转动,认不出那个是门主。   林宗一闪身,道:“那位年轻的就是新任门主。”   黑衣大汉行前两步,拜伏于地,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起来。”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持刀而立。   王宜中道:“进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很高,极快地冲破了两道守卫,属下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王宜中道:“他们的人呢?”   黑衣大汉道:“他们身法快速,冲破了守卫之后,就隐入暗影之中不见。”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个人?”   黑衣大汉道:“两个人。”   王宜中回顾了群豪一眼,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缓步走了上来,道:“就目下情势而论,李子林外尚有很多敌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高万成道:“来人破了两道守卫之后,并未在李子林中行动,显然是在等候同伴到来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此地呢?”   高万成道:“江湖之上诡诈万端,目下咱们还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自然是无法知晓来人的用心何在了。”   第十二回 夺魂一剑     高万成快步行了过来,手中捧着红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二寸长短,五寸宽窄,看上去,匣内可以放不少东西。   高万成双手托着木匣,规规矩矩的把木匣放在木桌之上,道:“这木匣之内,都是朱门主的遗物,未门主弥留之际,遗命叫公子亲自启阅。”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匣中放的什么?”   高万成道:“在下不知道,金剑门中,除了朱门主之外,无人知晓这匣中放的什么。”   王宜中缓缓伸出手去,摸着匣盖,道:“现在可以启开吗?”   高万成道:“可以,金剑门中很多人都关心到这匣中之物,但门主遗命,要下一代金剑门主亲自开启,所以,大家都没有启匣查看,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上一代门主遗物,启阅之前,理应先行拜过。”   王宜中道:“说的是。”对看木匣,一个长揖,然后,跪拜下去,行了三拜大礼,才缓缓站起身子,掀开匣盖。   那匣盖,并未加锁,却贴了一张小封条,封条并无破损,王宜中略一加力,封条应手而断,凝目望去,只见一本羊皮封而的小册子,放在木匣上面。   封面上一片空白,未写一字。   王宜中伸手取过,掀开望去,里面朱砂红字,写的是:限门主阅读。   高万成掠了一眼,立时退了开去。   王宜中很快翻阅了小册于一眼,随手放下。   赵一绝眼看高万成退避开去,已知是金剑门中高度机密,自是不敢瞧看,但两道目光,却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   只见王宜中不停的皱起眉头,想来,那羊皮册子之上,定然是写的十分重要的事。   王宜中随手放下了羊皮册子,又从木匣内取出了一条皮带,上面带着七柄七寸长短的金柄小剑。   赵一绝望了那七柄短剑一眼,道:“高兄,这七柄短剑,好像是传言中的夺魂金剑。”   高万成道:“你也听说过?”   赵一绝道:“在下的江湖阅历并不丰富,但却听人说过夺魂金剑的事。”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正是夺魂金剑,不过,它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了。”   王宜中道:“这可是我义父使用之物。”   高万成摇摇头,道:“不是,朱门主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用不着再使用这会剑伤人。”   王宜中道:“那么,这七柄金剑,何以会放在朱门主的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这夺魂金剑,是朱门主师弟所用之物,它一度在武林中造成了无与伦比权威,可是它不是以仁义获得,而是以杀戮使人颤栗。”   王宜中道:“此物既是他人所有,何以会放在此匣之中?”   高万成道:“这木匣在朱门主死去之后,今宵是第一次打开,这里面有些什么,在下亦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金剑的来历。”   王宜中道:“你说说看,这金剑何以会落在了朱门主的手中。”   高万成道:“使剑之人一度在武林中造成恐怖,朱门主才亲自出手,逼他师弟支出了这夺魂金剑。”   王宜中道:“他那位师弟呢?”   高万成道:“门主一生中所作所为之事,无一不为人知,只有这一件事,他处置的十分机密,金剑门中大家都不知道。”   王宜中道:“那人金剑既被门主追回,那人定是被杀了。”   高万成道:“不知道。有人说,门主杀了师弟,也有人说门主废了他师弟武功,逼他息隐山林,但门主本人,却是从未提过这件事。真象如何,除了门主之外,大约是再也无人知晓了。不过……”   王宜中道:“不过什么?”   高万成道:“三十年来,从未再听说金剑在江湖上出现过。”   王宜中道:“朱门主把此剑收入他的遗物之中,只怕是别有原因。”   高万成道:“不错,门主能顾念及此,可证已启开了智慧之门。”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门主,此刻为止,在下还未决定担当金剑门主之位。”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深信,朱门主必有安排,公子非要担当门主不可。”   玉宜中道:“至少我现在还未决定。”   放下手中夺魂金剑,又从木匣中取出一枚玉镯。   那玉镯一片翠碧,一望即知为女人的应用之物。   王宜中举起手中的玉锡,皱皱眉头道:“高老前辈,这也是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伺了一怔,道:“这枚玉镯么,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据在下了解,朱门主一生之中,很少和女人接近。”   王宜中道:“但这玉镯,不像是男人应用之物。”   高万成道:“不错,这玉镯是女人的饰物。”   王宜中道:“那玉镯怎会放在门主的木匣中呢?”   赵一绝道:“是啊!朱门主可曾娶过亲吗?”   高万成道:“没有,朱门主生性严肃,一生中不近女色。”   赵一绝道:“那他怎会收存了女人用的玉镯呢?”   高万成道:“这个么,在下也不清楚了。不过,在下相信,朱门主一定有很详尽的解释。”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其实,由朱门主遗物中,找出个把玉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男人嘛,总是免不了……”   高万成冷冷接道:“住口。朱门主何等佯人,岂可轻侮。”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高兄……”   高万成接道:“未门主极受本门剑士的敬重,阁下如是言不留心,根可能指来一场麻烦。”   赵一绝道:“高兄说的是,在下不再谈这件事。”   王宜中缓缓把玉镯放下,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白绢小包。   这小包包得十分严密,用红色的丝绳捆着。   王宜中掂了一掂,道:“这白绢小包之中,不知包的何物?”   高万成道:“门主何不打开瞧瞧?”   王宜中解开布包上的红绳。   包中之物,大出几人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一枚金钗和四枚铜钱,两片枯了的树叶,几片深紫色干枯的花瓣。   王宜中怔住了,呆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赵一绝也封的直皱眉头,心中暗暗忖道:高半仙的口中,直把朱门主说成了人间无双的一代奇侠,这遗物,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怎的竟是些干叶枯花,和一枚金钗,玉镯金锁,都是女人应用之物,不知那高半仙还能作何解说。   高万成也瞧的有些茫然,呆呆的望着包中之物出神。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高万成才长长吁一口气,伸手取过金钗。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金钗和玉镯,只怕是互有关连之物。”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赵兄,我说过,朱门主不喜女色,在下追随他数十年,从未听说他和女人交往过。”   赵一绝道:“高兄,兄弟不是跟你抬杠,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就想说出来,那玉镯还可以说是一块难见的好玉,朱门主心中喜爱,就把它收藏起来;但这枚金钡,却明明是女人的饰物;难道高兄还能说它和女人无关吗?”   高万成道:“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   王宜中道:“这木匣之中,当真是古古怪怪,叫人瞧不明白。”   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一起取出来吧!”   王宜中淡淡一笑,伸手又取出一物,一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王宜中取出来的,竟似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   王宜中一下子还未瞧出来是什么东西,放在手中把玩。   那半截断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变成了墨赤之色,而且十分坚硬。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   赵一绝道:“似乎是一截断了的手指。”   王宜中吃了一惊,道:“手指头?”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截干枯了的手指,经过了特别的处理,所以,它保存了甚久的时间不坏。”   王宜中道:“这也是朱门主的遗物吗?”   高万成神色严肃的说道:“不错,木匣中所有之物,都是朱门主的遗物,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已非在下的能力所及了,在下要去请几个人来。”   王宜中放下半截干枯了的手指,道:“你去请什么人?”   高万成道:“在下带他们到此见面时,再行替门主引见。”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赵叔叔,这木匣中的东西,古古怪怪,叫人看不明白。”   赵一绝道:“这种事,似乎是很多问题,我老赵也不清楚。”   谈话之间,高万成赖着四大护法、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瞎仙穆元及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行了进来。   在那白发老姐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   王宜中目光转动,只见那少女主的凤眉秀目,瑶鼻樱唇,讲媚中有一股天真之气。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一位就是上代门主指定的承继之人。”   那白发老妪和紫袍老者,齐齐欠身一礼,道:“见过门主。”   王宜中道:“不敢当,两位老前辈请坐。”   白发老姐微微一笑,道:“门主不用客气。”   紫袍老者欠身,道:“朱门主果然是眼光过人。”   王宜中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紫袍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新门主就位了么?”   高万成道:“他还未答应任此门主。”   紫袍老人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微微一笑,接道:“朱门主的遗物,在下已交给了新任门主。”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接道:“朱门主遗物之中,定然留有使新任门主望而敬眼之物了。”   高万成道:“门主遗物中千奇百怪,在下亦是无法解释,所以,才请二老和四大护法来此,博采众智,也许可以解释出门主用心。”   紫袍老人啊了一声,道,“门主遗物中,都是些什么古怪物件?”   高万成道:“半截干枯了的指头。”   紫袍老人道:“什么指头?”   高万成道:“自然是人的手指了。”   紫袍老人道:“有这等事,拳给老夫瞧瞧。”   王宜中道:“在这里。”取过半截手指,递了过去。   紫袍老人接过手指,托在掌心中,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是人的手指,左手食指,由中间关节之处斩断,经过特别的熏制,所以十分坚硬,而且永不会坏。”   他一口气说出了断指内情,有如目睹一般,果然是博学多识的高人。   王宜中虽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身份,但见那高万成对他恭敬神情,又称他二老之一,当下说道:“老前辈,这半截断了的手指,代表些什么呢?”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断指半截,应该是代表着一种残缺。”   高万成道:“残缺?”   紫袍老人道:“不错,如若这半截断指,有一种含义,那就是代表残缺,试想断指一半,岂不是既残又缺?”   赵一绝道:“这话很有道理。”   紫袍老人望了赵一绝一眼,道:“阁下是……”   赵一绝接道:“在下赵一绝。”   紫袍老人嗯了一声,未再多问,却回头望着高万成道:“还有些什么奇怪之物?”   王宜中随手捡起了玉镯和金钗,道:“还有这个。”   紫袍老人接过玉镯,金钗,瞧了一阵,自言自语他说道:“碧玉金钡,金钗碧玉,碧玉金钗,金钗……”   口中不停地念诵了数十遍,但他声音越念越低,念到最后,别人已经无法听到。但紫袍老人却闭上以目,口唇启动,仍然念诵不停。   王宜中心里大感奇怪,付道:他虽念的声音微弱,莫可听闻,但看他的口形启动之状,仍然是念的那四个字,两句话这四个字,念来念去,不知能念个什么名堂出来。   又过了片刻,那紫袍老人突然间双唇静止,有如老僧入定一般,静立不动。   刹那间,小室中沉寂下来,静的可闻得很轻微的呼吸之声。   那白发老妪陡然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王门主,还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拿给老身瞧瞧。”   王宜中伸手取过干叶枯花,递了过去,道:“这个也很奇怪。”   白发老姐接过枯花、干叶,托在掌中瞧看。   青衣少女眨动两下圆圆的大眼睛,望望王宜中,又望望那干叶、枯花,低声说道:“奶奶,枯了的花,干了的叶,这到处皆是,有什么稀奇?”   白发老姐神情肃然,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留下这些枯花干叶,岂是无因。”   那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能在片刻之间,去找一片干叶、枯花回来。”   白发者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不许胡说。”   四大护法齐齐站起身子,伸过头来,八只眼盯在那干花枯叶上面瞧去。   赤须龙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树叶。”   出山虎林宗道:“这花瓣也很特殊,在下出没于山林之中,见过的怪花怪叶很多,……”   白发老妪接道:“就是没有见过这等花叶。”   林宗道:“见过……”   高万成道:“这花、叶产于何处?”   林宗道:“我只见过一次,所以印象也特别的深刻。”   白发者妪道:“既称特殊,自然是难得一见,林护法应该记得才是。”   林宗沉思了良久,道:“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发老姐道:“那是哪里见过?”   林宗道:“好像是插在什么地方,花色鲜丽,萼瓣特殊。”   严照堂道:“你一眼之间,能辩认出花瓣形状,记忆定极深刻,仔细地想想看。”   林宗突然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对啦!那朵花插在一辆篷车上。”   严照堂道:“篷车上。”   林宗道:“不错,插在篷车上,左右两侧,各插了一朵。”   严照堂道:“是一辆什么样的篷车,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出山虎林宗皱皱眉头,道:“朱门主交代过在下,此事不可以泄漏出去,因此,在下就未和诸位提过。”   高万成道:“现在情势不周了,朱门主已经作古,金剑门大仇未报,木匣中的遗物,关系十分重大,室中又都是金剑门中忠实人物,林护法似是用不着保密了。”   林宗点点头,道:“高先生说的是。”   高万成道:“林护法能否说出那辆篷车的形状。”   林宗道:“那是一辆黄缎子作面的篷车,朱辕白轮,看上去扎眼至极。就在那篷车的两创,各插着闻得幽幽清香,才知是真正的鲜花。”   严照堂道:“你能肯定这花瓣就是那篷车上的花朵吗?”   林宗道:“在下可以肯定。一则,这花瓣形状十分特殊,二刚,在下还瞧到了朱门主摘下那花朵上一片花瓣,当时,在下并未注意,想不到竟被门主列入遗物,收入木匣之内。”   严照堂道:“这倒是有些奇怪,这花瓣能代表什么呢?”   林宗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高万成道:“篷车中人物,林护法见过没有?”   林宗摇摇头,道:“没有见过,门主见过,他打开车帘,和车中之人交谈了很久。”   严照堂接道:“他们说些什么?”   林宗道:“在下站在两丈开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又很低微,所以未曾听到。”   严照堂道:“朱门主可是交代过你,不准向人提起么?”   林宗道:“不错,朱门确实交代过在下,不许向人提起,不过,在下却见到那篷车改变了行走的方向。”   高万成道:“改行何处?”   林宗道:“本来,那篷车由南向北走,但朱门主和那车中人谈了几句之后,篷车改变了方向,又向南而去。”   严照堂道:“我明白了,那篷车一直未进过中原,又向南退了回去。”   高万成道:“不论这干叶、枯花的用意何在,但它确是两样很特殊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等形状的花、叶。”   那白发老姐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咱们既然一时间无法找出这花叶的来历,不用再费心机了。”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不知还有什么特殊的事物?”   王宜中伸手又从木匣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和一把奇形怪状似同铁钉一般之物,道:   “这两件是仅有之物了。”   狮王常顺望了那黑色石头一眼,道:“这是很普通的花岗石,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稀奇,不知朱门主何以会把这一块石头也列入遗物之中。”   高万成道:“不错,只是普通的花岗石,不过,它形状有些特殊。”   狮王常顺道:“在下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高万成道:“这花岗石不是天生的形状、也不是石撞、铁击的形态,而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常顺取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错,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的。”   高万成道:“花岗石质地坚硬,如无能削金断玉的名剑,必需有过人的内力才成,而且,削斩的十分小心,所以,棱角完整,全然没有伤损。”   常顺道:“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的斩削。”   高万成道:“因为,那斩削这石头的人,希望日后有人能持此石,找到些什么。”   严照堂道:“此言有理,那人用利刀切下石头,自然是留作一种标帜。”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铁棒,道:“这是什么?”   高万成道:“是一把钥匙。”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像。”   严照堂冷冷的望了赵一绝一眼,道:“赵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怕对你不太好。”   高万成道:“赵兄是咱们金剑门中贵宾,也是一条铁铮的汉子,虽然知晓了不少金剑门的秘密,想来,决不致泄漏出去。”   严照堂道:“但愿如此,那是赵兄的聪明,也是本门的运气。”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如是泄漏了金剑门中的隐秘,势必要招来杀身之祸。   高万成道:“朱门主的遗物,已然清理完毕,咱们现在把这些东西连接在一起,就可以求出一个笼统的眉目了。”   严照堂道:“高兄才智,一向过人,想必已胸有成竹了。”   高万成道:“兄弟倒是想到了一些。”   严照堂道:“那就请高兄先说说看。”   高万成道:“这块石头,代表着一处地方,找到了那地方,对上这块石头,然后,有一处地方,必须要仗凭这把钥匙,才能启开。”   狮王常顺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高万成道:“只是这等花岗石,到处都有,找到这等地方,也要大费周折。”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此刻并不是立刻要找到那地方,只要把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就成了。”   严照堂道:“枯花干叶,和那黄色篷车,是一并事,花石铁钥也算是一件事,但两件事却无法连在一起!”   高万成道:“这些事可能是不同的事,如是没有特别的原因,自然也用不到把他们硬行牵在一起。”   严照堂道:“要是用你这等计算方法,那就简单多了。”   高万成道:“目下就是无法把玉镯和金钗连在一起。”   那一直未开口的金钗豹刘坤,突然接口说道:“如若每一物,都可以用作代表,那玉镯和金钗,也可能代表些什么?”   严照堂道:“代表些什么?”   高万成道:“想不通,金钗玉镯,都是女用之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呢?”   赵一绝道:“女人……”   他虽然暗中自惕,不要多管闭事,但忍不住又接了一句。   高万成喃喃自语,道:“倒也有理。”   赵一绝道:“金钗、玉镯,各代表一个女人。”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一并是两个人了。”   赵一绝道:“那朱门主乃极为聪明的人,如若这玉镯、金钗,只代表一个人,那也用不着收存两件东西了。”   金钱豹刘坤冷笑一声,道:“我们门主从来不近女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高万成道:“刘护法不用生气,他说的有道理,金钗、玉镯,除了代表女人之外,又能代表些什么呢?”   刘坤道:“如要在下承认朱门主和女人在一起厮混,打死我我也不信。”   高万成道:“金钗、玉镯,代表两个女子,未必就是说朱门主喜爱女色,这两个女人,可能是帮助过他的恩人,也可能是害过他的仇人。”   王宜中突然伸出手,道:“把那块花岗石还给我。”   他是门主身份,刘坤立时双手奉上。   王宜中伸手接过,仔细的瞧看起来。   “这上面有华山二字,想这华山,定然是一处地方了。”   高万成道:“大大有名的地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面既有华山二字,定然也有别的记述,门主请给在下瞧瞧。”   王宜中缓缓把石块交给了高万成。   高万成仔细瞧去,果然那花岗石上,写了华山二字。字迹很细微,似是用小刀在上面刻成,不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高万成心头一喜,暗道:这块山石在华山削下,但华山广阔数百里,如若没有别的记载,留下这两字就全无意义了。   心中念转,双目却仔细在上面搜寻。果然,在另一面,又找到了三个很细小的字迹,写的铁伞谷。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护法,哪一位熟悉华山?”   出山虎林宗,道:“在下曾奉朱门主之命,在华山寻一种药草,足足耗费了半年之久,日以继夜,奔行于华山,悬崖峭壁,深谷大泽之间,对华山自信十分熟悉。”   高万成道:“铁伞谷,这地方,你知道吗?”   出山虎林宗低声说道:“铁伞谷,铁伞谷,也许在下到过那个地方,但华山广达数百里,峰谷无数,铁伞谷这地方,并非十分有名,所以在下也无法知晓。”   高万成道:“华山在下虽然不熟,但几处有名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就在下所知,并无铁伞谷这处地方。显然,那是一所十分僻静的所在。”   那一直闭目、垂首的紫袍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口中一直念诵着想起来了,脸上却是一片惊怖之情。   高万成道:“长老,你想起了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关于这玉镯、金钗的事。”   高万成道:“玉镯、金钗是怎么回事?”   紫袍老人道:“那是代表两个人。”   紫袍老人目光转动,道:“你们知道金钗公子这个人吗?”   赵一绝道:“金钗公子,没有听人说过。”   严照堂道:“在下听人说过,只是没有见过其人。”   紫袍老人道:“金钗公子,还有一个外号,叫作魔中之魔。”   严照堂道:“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紫袍老人接道:“他不在江湖上走动,他要办什么事,一个金钗令下,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高万成道:“朱门主是何等人物,想来不会听从那金钗公子之命了。”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有几件往事,只怕诸位都不知晓。”   高万成道:“什么事?”   紫袍老人道:“朱门主,曾经单人一剑,和人决斗过三次。”   严照堂啊了一声,接道:“和什么人决斗?在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紫袍老人道:“因为,朱门主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未带你们去,至于他和什么人决斗,事后,一直未对人提过,他是悲天怜人的大侠,常常是一个人担当痛苦,武林中任何纷争,只要他知道,必然倾尽才能,把伤害减少到最小限度,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是非,他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高万成道:“长老,晚辈斗胆间一句话,朱门主和人决斗的事,只有你长老一人知道,那定然给你说得很详尽了。”   紫袍老人摇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接道:“如若朱门主事先把事情都说得十分清楚,他也不叫剑神朱仑了。”   高万成道:“那么,长老,又怎么会知晓朱门主和人去决斗呢?”   紫袍老人道:“他每次去赴约之前,就交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某日某时到某处拆阅,但我到那里之后,他已经先我而至,要回锦囊,用火焚去。”   高万成道:“锦囊被门主收回焚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内情?”   紫袍老人道:“这法子,他用了三次,第一第二两次,都被他收回锦囊焚去;第三次,他到的晚了一些,在下就拆开了锦囊。我还记得那正是正午时分,他要我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如是他还不回来,就按锦囊中安排行事,那锦囊中安排了金剑门中各般事务,那不是什么锦囊妙计,简直是一篇遗书。”   高万成肃然而起,接道:“他是这样的人,痛苦一个人受,荣誉由金剑门并享,把欢乐赠于他人,使正义存于人间,可惜,上天竟忍心不护这一代仁侠善终。”   这只是几句普通的话,但论说得无比虔诚,四大护法连同二老,都不自主地站起身子,脸上是一片肃穆,双目中满蕴泪光。   这屋中没有朱门主的灵位,七个人十四道目光,都盯在那木匣之上。那是一种由敬重而产生的沉痛哀伤,是那样诚挚、感人。   王宜中、赵一绝两个极端不同的人,但都被那沉重的哀伤感染,不觉之间,对那位从未晤面,作古十余年的朱门主,也生出无比的敬意。   哀伤的沉默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紫袍老人,才突然叹息一声,接道:“韵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也指定承继他的人,但却未说明他死于何人之手,也未说明他是和什么人物决斗,老朽直等到太阳下山,正准备离去时,他却及时而至,第一件事就要去我手中的锦囊,用火焚去,然后,才告诉我,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要我陪他疗养伤势,过足了三七二十一日,仗深厚的内功,和他渊博的医学知识,自养自疗,使伤势完全复元,而且嘱咐我,不许把内情泄漏出去。”   高万成道:“到目前为止,在下推想,朱门主木匣中的遗物都是些来了恩怨和未办的事情,说不定这些事物中,还牵扯上杀害朱门主的凶手。”   紫袍老人沉吟了一阵,道:“推想得不错,咱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一一解决他留下来的事情,完成他的心愿。”   一直未开口的瞎仙穆元,突然汗口说道:“高兄,门主遗物,咱们尽可慢慢去推想、研判,找出线索,但有一件事必须早作决定。”   高万成道:“什么事?”   穆元道:“新任门主,还未确定允任门主之位,咱们白等十几年,数延降魔大会,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此地,王门主的事情,正好早作决定了。”   紫袍老人和那白发老妪,相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四大护法似乎是无法启齿,八道目光投在高万成的身上。   高万成为难地叹一口气,目光投注在王宜中的脸上,缓缓说道:“门主的身世和你的出身来历,都已有了个大约的了解,目下,门主应该作一个决定了。”   他心中明白,王宜中的为人,不能以常情推断,十七年的牢狱生活,使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自主观念。   王宜中神情肃穆,沉吟了良久,抬目一顾四周群豪,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期待着答复。   那目光中,满含着希望、期待,但王宜中心里明白,那希望、期待,并非全是对自己的敬重,而是剑神朱仑,那深入人心的影响,自己被人棒上这门主之位,也全是受了那朱门主的余荫。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如是很难遽作决定,不用立刻答复。”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很难立刻决定。”   瞎仙穆元道:“不知门主几时能作一个决定,颗下在此地,已经等了十几年,不知门主还要属下等待多久?”   王宜中道:“见过我母亲之后,我就立刻可以决定。”   高万成道:“属下有几何话,奉告门主。”   王宜中道:“高先生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高万成道:“令堂因令尊身受株连,气死于天牢之中,因而迁怒子我等,对武林中人深恶痛绝,门主如是要请命令堂,令堂是决然不会答允。”   王宜中道:“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在天牢中度过了十七寒暑,我母亲一直避免和我谈起父亲的往事,目下,我既然知道了,想她也不会再对我隐瞒,俟我见过母亲之后,问明内情在下立刻就可以决定了。”   高万成道:“如是令堂不肯答允呢?”   王宜中道:“在下当尽我之力,说服家母……”   话未说完,突闻砰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行了进来,欠身对瞎仙穆元一礼,道:“启禀园主……”   穆元一皱眉头,道:“简明点说,什么事?”   那黑衣大汉道:“有人混进了李子林。”   穆元道:“为什么不撵他们出去?”   那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高强,已被他们破了两道埋伏。”   穆元望了王宜中一眼,道:“门主觉着应该如何?”   王宜中道:“我用我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穆元道:“你是一门之主,此后,要领导我等在江湖上门道除魔,号令金剑门中数百武士,此事自然要门主做主了。”   王宜中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道:“来的是什么人?”   穆元道:“目前属下也无法知晓,但来人既然能破去李子林中两道埋伏,自然非泛泛之辈了。”   王宜中颇感六神无主,呆了一呆,道:“你觉着应该如何呢?”   穆元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但应该如何,还要门主决定了。”   王宜中道:“咱们瞧瞧去如何?”   高万成道:“好!传谕下去,门主要亲身临敌,以察虚实。”   那黑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奔去。   王宜中站起身子,向前行了两步,又回头对高万成道:“高先生……”   高万成一欠身,接道:“门主有何吩咐?”   王宜中道:“我,我,我……”   高万成道:“此地都是门主的属下,仟么话,请说不妨。”   王宜中道:“我,未学过武功,只怕是无法和人动手。”   高万成道:“门中二老和四大护法,都在门主身侧,用不着门主亲自出手。”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咱们去吧!”举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一拉赵一绝,道:“赵兄,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紧随王宜中身侧而行。   门下二老、四大护法、瞎仙穆元等全都站起,鱼贯相随。   但几人心中,都泛起重重疑问,王宜中说他未学过武功,在几人心中,留下了一片很大的阴彰。   金剑门是武林中一个门户,虽是门主之尊,也经常在江湖上行走,仇家暗袭,手段奇辣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如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要想保护他的安全,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之事。   王宜中行出厅门,严照堂突然微一挥手,只见林宗飞身一跃,人已到了王宜中的身前,道:“属下替门主带路。”   狮王常顺,金钗豹刘坤,也极快地绕到了王宜中的左右,严照堂却紧随在王宜中的身后,四大护法,疾快地布成了一道严密。的防门。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林宗当先带路,穿过一片林木,到了一片空阔的草地之中。   停了脚步,高声喝道:“哪一位当值?”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应道:“属下当值。”   草丛中人影一闪,一个手执单刀的黑衣大汉,疾步而出。   林宗肃然说道:“快些过来,见过门主。”   黑衣大汉急步奔了过来,目光转动,认不出那个是门主。   林宗一闪身,道:“那位年轻的就是新任门主。”   黑衣大汉行前两步,拜伏于地,道:“属下见过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起来。”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持刀而立。   王宜中道:“进来的是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来人武功很高,极快地冲破了两道守卫,属下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王宜中道:“他们的人呢?”   黑衣大汉道:“他们身法快速,冲破了守卫之后,就隐入暗影之中不见。”   王宜中道:“他们有几个人?”   黑衣大汉道:“两个人。”   王宜中回顾了群豪一眼,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缓步走了上来,道:“就目下情势而论,李子林外尚有很多敌人。”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高万成道:“来人破了两道守卫之后,并未在李子林中行动,显然是在等候同伴到来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此地呢?”   高万成道:“江湖之上诡诈万端,目下咱们还未摸清楚对方的来路,自然是无法知晓来人的用心何在了。” 第十四回 棋差一着     时将近午,高万成正想起身招呼严照堂等赶往天安赌场的当儿,突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际。   高万成、严照堂同时警觉,睁开双目,相视一笑,立时又收摄心神。   两人都听出了这脚步声,异于常人,正是一个身有武功之人的脚步,但他们无法判定来人是敌是友。   紧接着响起了篱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来人已行入了庭院之中。   这时,王宜中也觉醒过来,霍然睁开双目。   高万成早已有备,立时,摇手示意,不要他发出声音。   严照堂、高万成等坐息之地,都经过了选择,除非来人行人室中,或是由窗门中探进头来,无法瞧到室中之人。   但室内人,却可见前门后窗外的人影活动,不论来的是何等人物,都将先被室中人发现。   隐隐间可听得步履声在厅门外停了下来。   突然间,两扇半掩的厅门,缓缓打开,进来一个身着蓝衫,头带瓜皮小帽,留着两撇八字须,手里提着一根旱烟袋,身体瘦削,年约五十七八岁的老者。   高万成、严照堂、常顺、王宜中,八道目光,冷电一般,投注过去,逼注在那蓝衫人的身上。   那蓝衫老者只觉那逼过来的目光湛湛逼人,不禁微微一怔。   但他一怔之后,立时恢复了镇静,点头一笑,道:“张老爹在吗?”   严照堂举手一挥,狮王常顺突然一跃而起,当真如狮子出洞,迅如流星般砰的一声,掸开了木窗,穿窗而出。断木横飞中,消失了常顺的人影。严照堂就在常顺飞撞向窗外之时,人也站了起来,一拱手,道:“朋友,不用装蒜了,阁下归路已断,不说实话,只有动手一途了。”   蓝衫老者道:“失礼得很,老朽来寻找一位故交,不知诸位在此。”   严照堂冷笑一声,道:“如是你知道,只怕是不会来了。”口中说话,人却向前欺进了一步,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蓝衫老者,倒也沉得住气,轻轻叹一口气,道:“老汉无意闯入,诸位英雄,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老汉一条生路。”   严照堂怒道:“赤须龙严照堂,在江湖上走了数十年,几时被人在眼睛里揉过砂子,你朋友用不着做作了。”右手一探,五指半屈半伸,向那蓝衫老者右腕上面扣去。   那蓝衫老者如受惊骇一般,啊了一声,向一侧倒去。步履踉跄地向前胞了四五步,才拿桩站好。他这一倒之势,刚好避过了严照堂那扣来的一掌。高万成哈哈一笑,道:“好身法!八卦醉仙步,绝踪江湖很久了。”   严照堂道:“朋友,既会八卦醉仙步法,决非无名小辈,男子汉、大丈夫,似这般藏头露尾,那岂不是留为江湖笑柄。”   那蓝衫老者冷笑一声,道:“诸位一定要见见在下的真面目吗?”   严照堂道:“明来明往,才是英雄丈夫行径。”   蓝衫老者突然伸手在脸上一抹,须子脱落露出来一张白白的面孔。原来,此人只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经过精细的化妆之后,看上去增加了一倍的年龄。   严照堂皱皱眉头,道:“阁下很年轻。”   蓝衫人淡淡一笑,道:“金剑门四大护法,在江湖上威名甚盛,今日在下幸会了。”严照堂道:“朋友夸奖了。”   蓝衫人一抖手中的旱烟袋,竹节脱落,变成一把明亮耀目、细如小指、长约二尺五六、顶端尖利的一把似剑非剑之物。   高万成道:“啊!八音剑。”   严照堂道:“八音剑,似乎也已绝踪江湖数十年了。”   蓝衫人道:“不错,金剑门中果然是人才济济,能在一霎间,认出‘八音剑’的人,实还不多。”   目光转到高万成的脸上,接道:“阁下见识极广,不知可否见告姓名?”   高万成道:“在下高万成,不知你朋友怎么称呼?”   蓝衫人道:“阁下原来是金剑门中的智多星,在下失敬了。”   高万成道:“朋友,还未见告姓名。”   蓝衫人道:“在下未学后进,说出姓名,诸位也不会知道,不说也罢。”   语声一顿,接道:“在下要告辞了,希望诸位能给区区留下一条去路。”   严照堂道:“朋友想走吗?”   蓝衫人道:“不错,希望严兄给在下留条去路。”   严照堂淡淡一笑,道:“朋友,你想的太轻松了,八音剑招术奇异,传言已久,今日阁下如不留下两招,对严某而言,实是一大憾事。”   蓝衫人冷然一笑,道:“严护法不肯替在下留条去路,在下只有放手闯出去了。”   严照堂道:“你朋友只要到这茅舍篱外,在下就不再拦阻了。”   蓝衫人道:“那么得罪了。”   一扬右手,手中的八音剑,一阵闪动,响起了一阵嗡嗡怪鸣之声。   那是一身奇怪的声音,八音混合,听起来十分刺耳。   王宜中听得大感奇怪,不觉之间把目光凝注在八音剑上。   只见那小指粗细的白钢剑上,有着很多细如小米的孔洞。   严照堂踏前半步,脚下不了不八,神色一片凝重,显然,他对这位年轻对手,并无轻视之心。   蓝衫人突然收剑后退,道:“贵门之中,是否以门主的身份最高。”   严照堂冷冷接道:“这还用问么,一门之主,自是最高了。”   蓝衫人道:“那很好,身份以他最高,武功也必然最好了。”在下要和贵门中的门主动手。”   严照堂道:“阁下想的太容易了,一门之主,岂能轻易和人动手。”   蓝衫人接道:“我如向他挑战呢?”   严照堂道:“只有一个办法,先胜了老夫之后,才能和门主动手。”   蓝衫人道:“可以,但不论胜败,在下也不会说明内情,除非你们有办法逼我说出来。”   严照堂道:“好!我倒要瞧瞧你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全身有得几根硬骨头?”   身子一侧,直欺过去,正待扬掌攻出,突闻王宜中大声喝道:“住手!”   严照堂收掌而退。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阁下一定要找我动手?”   蓝衫人道:“不错,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了金剑门主,必有一身惊人的艺业。在下么,很愿领教两招。”   王宜中点点头,道:“好!你如是败了,一定要说出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道:“这个自然。”   王宜中道:“咱们比试什么?”   蓝衫人道,“有人以轻功见长,有人以暗器称雄,不论比什么,那都不够公平,咱们是各展所长,会用刀的用刀,会剑的用剑,阁下请亮兵刃吧!”   王宜中道:“你猜错了,我是问你文打、武打?”   蓝衫人行了一行,道:“何谓文打,何谓武打?”   王宜中道:“文打么,大家打的文明一些,用不着穷凶极恶地拼命。”   蓝衫人道:“武打呢?”   王宜中道:“那就各展所长,乱打一通了。”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阁下既然提起了文打,武打之分,想必对文打有所特长了,在下之意,咱们先文打,后武打,在下领教一下门主的双料绝技。”   王宜中道:“如是有人在文打之中受了伤呢?”   蓝衫人道:“如是区区受伤,自会衡度,是否还有再战之能,如若是门主受伤,无能再战,那就请门主认输。”   王宜中道:“我转了要怎么样?”   他在天牢之中,一住十七年,对人间的事物,了解不多,对胜负之间的荣辱,也没有很深刻的感受,随口说来,轻描淡写。   但那蓝衫人却有着大不相同的感觉,只觉他言来轻松,大有胜负在握之概,不觉之间多望了王宜中两眼,只觉他神色镇静,两目清缴,开阖之间,神采夺人,不禁心头一震,就这一瞬之间,豪气大消,觉着王宜中有着一种博大广阔,开物不容的气势。   涉世不深的王宜中,心中也有他一把算盘,夺笔之争中,胜了林宗,使他感觉到这等比试稍有胜算。他心存必胜之念,所以,表现得十分自然,缓缓伸出于去,道:“把你的八音剑的一端,给我握着。”   蓝衫人不知文打是何情况,迟疑着举起了手中的八音剑。   严照堂和高万成都是提聚功力,严密地成备着,生恐那蓝衫人在举剑之时,陡起歹念,暗施算计。   八音剑锋利的剑尖,闪动着银光,缓缓抵到了王宜中的胸前。   王宜中的心中,从未想到别人会暗算于他,所以全无戒备,神色间也是一片镇静,这份镇静,反使得那蓝衫人增加了不少的畏惧。   蓝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比试?”   玉宜中道:“咱们站着不动,看那一个先支持不住。”   蓝衫人奇道:“就这样站着,也不许用力争夺?”   王宜中道:“是的,咱们很快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蓝衫人道:“这果然是文明至极的打法。”语声甫毕,突然觉着一股强大的暗劲,由八音剑上传了过来,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比内功。”赶忙运气抗拒。   但觉那传过来的暗劲,愈来愈是强大,有如长江大浪一般,滚滚而至。   蓝衫人全力运气,逼出内力,反击过去,希望能易守反攻,把对方攻来的内力退回去。   哪知全力反击之下,受到的压力更力强大,只觉对方的反击之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心神气血,都受到剧烈的震荡。蓝衫人大为震骇,被迫改采守势。   说也奇怪,他改采了守势之后,压力也同时大力减轻,虽然,仍有着强大暗劲,源源攻来,但已不着适才那等惊心动魄,有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   原来,那一元神功,乃武功中至深至奥的一种武功,练到十成火候,能达灵肉合一之地,克敌于一吸一呼之间,遇上的阻力愈大,其压迫之力,也随着增强。   蓝衫人虽然改采守势,减去了不少的压力,但那源源而至的暗劲,从剑上传了过来,仍有力难支撑的感觉。这种情形有如筑堤拦洪,时间愈久洪水愈涨,处境危恶,尴尬至极。   抬头看王宜中时,神色平静,行若无事。   严照堂、高万成都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人,目睹两人比试情形,已瞧出那蓝衫人的艰苦处境。   又过片刻,那蓝衫人头上开始滚滚落下黄豆大小的汗珠儿。这时,蓝衫人有如被逼入死角之中,竭力自保,仍觉无法抵抗,完全丧失了反击之力。   又过片刻,突闻那蓝衫人大喝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八音剑柄,一连向后退了五步,仍然站不稳身躯,一屁股跌生在实地之上。   他似是个极为倔强的人,跌坐在实地之后,立时挣扎欲起,左手支地,撑起身子。就在他将要站起的当儿,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左手一松,又跌在地上。   高万成急步行了过去,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内伤很重,最好能放松四肢、百骸,休息一下。”   蓝衫人仰身而卧,转眼望了高万成一眼,欲言又止,闭上双目。   高万成低头看去,只见那蓝衫人头上仍然不停的流出汗水,显然,内腑的激荡仍未停息。   王宜中缓缓睁开双目,随手把手中八音剑,丢在木案之上,缓步行了过去,道:“你伤得很重吗?””   蓝衫人忽然一瞪双目,道:“在下认败就是,门主似乎是用不着再嘲笑区区,”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想不到会把你伤得这样厉害,早知如此,咱们也不用比试。”   他说的十分诚挚,任何人都能听得出,那是发自于心底之言。   蓝衫人望望王宜中,又闭上双目。   王宜中伸手掏出袋中的绢帕,拭去那蓝衫人口角间的血迹。回顾了高万成一眼,诚挚地间道:“先生有法子救治么?”   高万成道:“伤在门主神功之下,一般药物是否灵验,在下亦无把握。”   王宜中道:“试试看吧!就算医不好,至少不会有害。”   高万成一欠身,道:“属下遵命。”   缓步行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过那蓝衫人吐在地上的鲜血,才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瓶。   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金色的丹丸,道:“朋友,服下去,金剑门中的九转保命丹,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高万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倔强的性格。”   蓝衫人突然挣扎而起,道:“你们如是想取我之命,在下此刻,全无反抗之力。”   王宜中道:“没有人要杀你,咱们讲好的,只分出胜负。”   蓝衫人道:“多谢不杀之恩,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道:“慢着。”   蓝衫人回过身子,道:“什么事?”   他想站的稳当一些,但力难从心,仍然伸手扶住了墙壁。   王宜中道:“我们赠药,实出一片真心,你不肯服用,那也罢了。但咱们赌的事情,还算不算?”   蓝衫人大约是受伤不轻,似已忘了适才说些什么,略一沉吟,道:“如是我说过了,自然要算。”   王宜中道:“你说过,你如败了,就告诉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沉思了片刻,道:“不错,我说过这话。”   王宜中道:“那很好,现在你已认败了,但还未说出我母亲的下落。”   蓝衫人道:“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王宜中道:“什么,离开了京城?”   蓝衫人道:“不错,而且,在下还要奉劝一句,贵门中高手如云,如是赶去相救,掳走令堂之人,决非敌手,但他们为了自保,只怕会对令堂不利。”   王宜中说道:“我母亲不会武功,你们为什么要欺侮一个妇人?”   蓝衫人道:“当初也觉着不以为然,但现在,在下感觉着他们算对了。”   高万成道:“朋友口称他们,不知是指何人而言?”   蓝衫人怔一怔,道:“自然是指那些掳走王夫人的人了。”   高万成道:“那是说阁下和他们并非同出一源,至少,也算相交不深的人。”   蓝衫人缓缓说道:“就算是同门的师兄、师弟,也有看法不同之处,阁下不觉着太费心机了吗?”   高万成道:“看阁下气度,武功,均非泛泛,既然受命来此,恐怕不是全为了探看虚实吧?”   蓝衫人道:“那你看在下还有什么身份?”   高万成道:“阁下就算不是贵方特遣而来的谈判专使,至少,也是某一首脑,转达要言的重要人物。”   蓝衫人道:“就算你说对了吧!”   高万应笑一笑,道:“那么,你朋友可以提出条件了。”   蓝衫人摇摇头,道:“在下虽非特遣专使,却是知晓他们用心的人,不过,我瞧,在下还是不要提出的好。”   高万成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他一口一个他们,都在无意之中说出,显然,此人和那些人相识不久,渊源不深。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何不说出来听听,你既非专为谈判而来,自不用为此烦心,出你之口,入我们之耳,咱们能谈就谈,不能谈彼此避开,再等贵方派遣而来的专使。”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他要你们把这位王公子,也就是目下贵门的门主,送到他母亲身侧。”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只有这一个条件吗?”   蓝衫人道:“他们还要贵门中交出上一代门主的遗物。”   高万成镇静的神情,突然间起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他极力想不使它形诸于外,但仍然流出讶然之色。显然,他内心的震骇,已到了无法控制之境。   但这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高万成又恢复了镇静。淡淡一笑,道:“阁下的耳目很灵啊!”   蓝衫人道:“好说,好说。”   高万成挥手,道:“你朋友可以去了,目下咱们已谈到实质的事,必须等候贵方的专使到此之后,我们也好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蓝衫人伸展一下双臂,借助手中八音剑,触地而行。   那蓝衫人去远之后,常顺突然大步行入厅中,道:“高兄,为什么要放他离去?”   高万成道:“此人的来历,咱们还未弄清楚,不便杀他,目下咱们金剑门内正有要事待办,也不能把他生擒囚起。”   严照堂道:“什么要事?”   高万成道:“咱们接去门主,不足半日工夫,就被人劫走了王夫人。”   严照堂点点头,接道:“不错,这中间,确然有可疑之处。”   高万成道:“昨夜之中,咱们才打开了朱门主的遗物瞧看,今天就有人要咱们把遗物交出。”   严照堂接道:“果然是一件紧要大事。”   王宜中道:“我听不出,这些事,比寻找我母亲还重要吗?”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中发生的事,别人如何能够知晓,而且,很快地就传了出去。”   王宜中道:“自然是有人对他们说了。”   高万成道:“那人是我们金剑门中人,可以把一件事传给别人,就可以把十件事告许别人,我们金剑门中,就永无隐秘可言了。”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果然是一件大事。”   常顺道:“什么人这样胆大?”   高万成道:“如若只是泄漏了门主被咱们迎入李子林的秘密,那还可以说是咱们大过大意,使手下人泄漏了秘密,但朱门主遗物之事,也泄漏出来,事情就不简单了。”   严照堂道:“参与验看门主遗物,都是本门中极为重要的人,谁会泄出此密呢?”   高万成道:“问题的严重,也就在此,你们四大护法之外,就是门中二老,区区在下和瞎仙穆元,我们这些人中,又有谁可能是受人买通的奸细呢?”   严照堂似乎也觉着事态严重到惊人的程度,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此事未得水落石出之前,咱们人人都有嫌疑。”   严照堂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这件事虽然困难,但对金剑门的影响,却是巨大长远,咱们总得想个法子追查才是。”   高万成道:“我已想得一个办法,但还难预料效用如何。”   放低了声音,接道:“两位还请暂时保守秘密,别把此事泄漏出去。”   常顺皱皱眉头,道:“高兄,什么法子,不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高万成道:“此时此情,兄弟还不便说明。”   严照堂轻轻叹息一声,道:“老三,不用问了,须知真相未白之前,咱们也在嫌疑之中。”   高万成望望天色,道:“咱们和赵一绝相约之时已到,得动身了。”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四人离开茅舍,带上篱门,直奔天安赌场。   赵一绝早已在门口恭候,把四人迎入内院密室。林宗、刘坤,早已在座。小童献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王宜中迫不及待,道:“赵叔叔,可有家母的消息?”   赵一绝道:“打听出一点头绪,但还无法证实,我已派人去查证了,咱们吃过酒饭,大概就可以证实了。”   王宜中道:“在下心急得根,赵叔叔可否先行透露一二?”   赵一绝道:“兄弟一个属下,昨夜之中,发现了令堂寓所左近,停了一顶轿子。”   王宜中道:“赵叔叔怎能确定那顶轿子,和我母亲失踪一事有关?”   赵一绝道,“令堂居住之处,很少有人坐轿子,半夜三更,人轿隐藏夜色之中,自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了。”   高万成接道:“赵兄,适才说查证一下,不知查证什么?”   赵一绝道:“兄弟那位属下,因为心中动疑,就从轿边行过,瞧到了轿杠上有兴记两个字,即说明,此轿是由兴记轿店祖来,兄弟已派人去查,那轿子祖给了什么人,作何用途,双方印证一下,也许就可以找出一点眉目了。”   高万成道:“难为赵兄了。”站起身子,对刘坤举手一招。   金钱豹应手行了过来。   高万成低言数语,刘坤不住地点头,然后,对着王宜中一欠身,掉头而去。   高万成行回原位坐下,道:“赵兄,兄弟还有一事奉托。”   赵一绝道:“赵某人如若能办,必将全力以赴。”   高万成道:“适才我们和人动过了手。”当下,把那蓝衫人的形象、衣着以及手中的乒刃,很仔细说了一遍。   赵一绝不住地点头,道:“高兄之意,是要在下查那人的下落?”   高万成道:“不错,我要知晓他住的客栈、号房、同行几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此几日,几时外出,几时回店。”   赵一绝道:“这事简单,我已把一些得力能干的手下,全都召集到天安赌场来了,我这就去交代他们一声,要他们立刻出动。”   口中说话,人已行了出去。   片刻之后,重又行回来,孔道:“二十四个人,分十二路出动,多则两个时辰,快则一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有回音来了。”   谈话之间,一个青衣小童,行了进来,欠身说道:“到兴记轿行的人,特来覆命。”   赵一绝一招手,道:“叫他进来。”   那小童应声而退,片刻之后,带着一个三十五六的大汉行了进来。   赵一绝道:“问出点头绪没有?”   那大汉一欠身,道:“回赵爷的话,兴记轿行,前天确有人雇了一顶轿子,不过,没有用轿行的轿夫,所以,无法知晓他们的行踪。”   赵一绝皱眉头,道:“我瞧你馒头吃的不少,事情却是办不成一件。”   那大汉一欠身,道:“赵爷,属下虽未能从兴记轿行中间出头绪,但却探听出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不知是否有所关连?”   赵一绝道:“你说说看!”   中年大汉道:“提督府有四辆特制的快速马车,可以畅行不受盘问,昨晚上,四辆快速的特制马车,一辆失踪。”   赵一如道:“那马车的去向,你可知晓?”   中年大汉道:“属下已经探听出来。”   赵一绝道:“去了哪里?”   中年大汉道:“昨夜中初更时分,离开了西直门。”   高万成道:“昨夜我们派出了十二路人手,在城外巡查,北京城外所有的道路,都有咱们的埋伏,但他们如是乘了提督府的公事车,那就很难说了。”   王宜中道:“你是说,他们看到了提督府的公事车,不敢多问。”   高万成道:“敢倒是敢,只是他们想不到罢了。”   王宜中黯然叹息一声,道:“高先生,这么说来,咱们是没有法子救我的母亲了。”   高万成道:“只要我们能找到确实的线索,不论他们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追得到他们。”   王宜中道:“一天见不到我母亲之面,我就难以安心。”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找不到老夫人,不但门主不能安心,整个金剑门中人,都无法安下心来。”   王宜中听得甚是感动,长长吁一口气,不再说话。   高万成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赵兄,承你诸多帮忙,在下感激不尽,赵兄的盛情,日后金剑门定会报偿,赵兄已经尽了心力,此后的事情,是我们金剑门的事了,赵兄不用卷入江湖恶怨太深。”   赵一绝道:“怎么,你们要离开北京城了?”   高万成道:“是的,天子脚下,不能闹的太厉害。再说侍门营中,还有几个高人,他们已经对我们忍让了很多,金剑门已得门主领导,自然要重振雄风,在江湖上,有一香作为,完成上一代朱门主未竟之志。”   赵一绝叹息一声,道:“这几天来,老赵目睹耳闻的事,比我这数十年听的看的还多,诸位去后,我也要结束赌场,洗手归隐了。”   高万成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赵兄有此一念,已然播种善因了。”   赵一绝道:“有一件事,我想请教高兄和门主。”   王宜中道:“赵叔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就是。”   赵一绝道:“有关张总捕头和刁佩,一个吃的是公门饭,所谓宫身不自由,纵有开罪诸位之处,还望能给我赵某人一个面子;至于刁佩,虽然昔年作恶多端,但他已闭门十余年,未再踏入江湖一步,不知可否把他们放出来。”   高万成笑道:“张岚虽然吃的公门饭,但他为人很持平,也很义气;刁佩乃改过向善之人,这等人物,有了麻烦,咱们金剑门还应该保护他,如何能够加害。”   目光转到赵一绝的脸上,道:“赵兄请放心,至迟明晨,他们就可以回到京城了,有劳赵兄,替敝门转致歉意,就说,我们不能在京里多留,无法面谢相助之情了。”   赵一绝道:“这句话老赵一定转到。”   语声一顿,接道:“不知诸位几时动身?”   高万成道:“我们立刻动身。”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小弟想办上几席酒席,替诸位饯行。”   高万成笑道:“赵兄对我们金剑门的情意,已很深厚,这番盛情,我们心领了。”   回头一欠身,道:“请门主上路。”   王宜中点点头,道:“赵叔叔,咱们就此别过,见过张总捕头和刁老前辈时,代我致意一声,”抱拳一礼,大步向外行去。   高万成和三大护法,紧追在王宜中的身后,护门而行。   赵一绝直送到大门外面。   高万成回身拱手说道:“赵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赵兄请留步。”   赵一绝道:“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诸位好走。”   这时,几人留在城外的马匹,早已为赵一绝派人牵回。   高万成等分别上马,提缰纵骑而去。   第十五回 阴魂不散     赵一绝目睹王宜中一行背影消失,才长长吁一口气,正待转身回府,突闻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赵大爷,你如是还想活着,那就别大惊小怪。”   赵一绝听得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灰衫灰裤,腰束黑色汗带的汉子,牵着一匹马,站在身侧。   看他一身打扮,和自己的属下相同,只是面目陌生,从未见过,不禁一皱眉头,问道:   “你是谁?”   那灰衣汉子向前遏进一步,低声说道:“赵大爷,你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知道来者不善这句话。”   这时,距离赵一绝不远外,就站着天安赌场中七八个保镖伙计,赵一绝只要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他们就可以听到。   但赵一绝心中亦明白,这人能改扮混来,而且牵着马,站在身侧甚久,竟然未被发觉,看来绝非简单人物,这数日来,赵一绝不但长了很多见识,而且也使他了解自己一点武功,实不足和江湖上的高人抗拒。   赵一绝皱皱眉头,接道:“你这是吓唬我吗?”   灰衣汉子道:“不是,在下手中,扣着三枚燕尾追魂针,只要我一举手,就可以使赵大爷当场断魂。”   赵一绝道:“你干脆说明白,你的用心何在?”   灰衣大汉表面上,装作十分恭谨,欠身哈腰的,别人瞧到了,分明是一个伙计在回答东主的问话,但他声音低微,别人却又无法听到。   当下父向赵一绝逼近了一步,欠身说道:“赵大爷错了,在下并无向赵大爷勒索之心,只是想和你仔细谈谈。”   赵一绝道:“谈什么?”   灰衣大汉道:“关于金剑门的事。”   赵了绝道:“他们已经走了,金剑门中事,口和在下无关。”   灰衣大汉道:“你赵大爷既然沾上了这香武林恩怨,怎能就这样轻易地脱身,自然,在下知道详细的内情之后,也许你可以摆脱此事。”   赵一绝道:“好吧!咱们在哪里会面,你定一个时间地点。”   灰衣大汉道:“地点就在贵局的天安赌场,现在时刻很好。”   赵一绝道:“那你跟我来吧!”   灰衣大汉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属下遵命。”弃去手中的缰绳,紧随在赵一绝身后行去。   赵一绝固然是被那人唬住,但他内心中,亦有着一份深刻的好奇之念,带他行入密室,掩上房门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灰衣人一扬手,但闻波的一声轻响,三枚燕尾追魂针一齐射入壁间一幅仕女图的右眼之中。   三针并列,几乎是紧相触接。   这等手法、准头,实已到暗器手法中的上乘境界。   赵一绝看了一眼,暗道:“幸好刚才未曾冒味招呼属下出来,这等暗器手法,取我老赵之命,实如折技反掌。”当下说道:“阁下很高明。”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赵兄也够聪明,适才只要你招呼一声属下,三枚燕尾追魂针,早已射入你赵兄的眼睛中了。”   赵一绝故作镇静地哈哈一笑,道:“好!咱们谈正经事,金剑门中事和我老赵有何关连?”   灰衣人道:“你赵爷被提督府张总捕头的威势所迫,花了一大笔银子,把那一位关在天牢中的钦命要犯,由牢中救了出来,目下,那位王公子,就是金剑门新任门主,这样说起来,你阁下是否仍然和金剑门无关呢?”   赵一绝道:“就算你说对了,但我非金剑门中人;阁下和金剑门有什么恶怨,尽管拉金剑门中人结算,拉我赵某人,又有何用?”   灰衣人笑一声,道:“如是拉你赵兄,全无作用,咱们不会白白浪费这了时间。”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这么说起来,我老赵目下已是江湖上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了。”   灰衣人道:“江湖上有两个恶名昭著的人,被人称作恶鬼、阴魂的,你赵兄听说过没有?”   赵一绝道:“你就是那位恶鬼?”   灰衣人摇摇头,道:“赵兄猜错了,在下应是那位阴魂。”   赵一绝道:“阴魂不散。”   灰衣人道:“照啊,别要我碰着你,碰上了咱们就没个完,不达在下的目的,誓不罢休。”   赵一绝皱皱眉头,道:“算我倒霉,碰上了你这位阴魂不散,你究竟要在下做什么,可以说出来了。”   只听阴魂不散冷冷他说道:“咱们知道阁下和金剑门交往不深,但你却是金剑门中稀有的贵宾。”   阴魂不散阴森一笑,接道:“昨夜之中,金剑门中有一个聚会,参与的人,都是金剑门中的首脑人物,阁下以宾客身份,竟也蒙邀约在座,参与其事。”   说的有如亲眼瞧到一般,赵一绝不得不点头承认其事,道:“这又怎样?”   阴魂不散道:“现在,你只要据实说明详细内情,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说完了,在下回头就走,不过……”   赵一绝道:“不过怎样?”   阴魂不散道:“不过,不能有一句虚假之言,说一句假话,就可能被在下听出破绽,那时节,咱们就没了没完。”   赵一艳道:“老兄,你这是遥我出卖朋友嘛。”   阴魂不散接道:“朋友,朋友,多少钱一斤,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赵一绝如是好人,也不会开赌场了,目下的情景很简单,你如想讲义气、够朋友,那就只好照付代价出来了。”   赵一绝道:“花钱消灾,我赵某人就是有几个钱,你说,你要多少?”   阴魂不散哈哈一笑,道:“由来恶鬼是无情,我要了钱,还要命。”   赵一绝一生中,遇上过不少的麻烦事情,但大都能凭藉口舌,动以利害解决,但这一次,遇上这位软硬不吃,要钱又要命,蛮不讲理的阴魂不散,顿有着无所适从之感。沉吟了良久,道:“杀一个像我赵一绝这等在武林中微不足道的人物,对你朋友而言,并无多大的光彩。”   阴魂不散道:“你可以不死的,只要你能说出那夜中所见所闻。”   赵一绝摇摇头,道:“你朋友想错了,我赵一绝如若是真告诉你,我也难得活命。”   阴魂不散冷然一笑,接道:“恶鬼、阴魂一向做事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但有一种好处。”   赵一绝道:“什么好处?”   阴魂不散道:“我们说出的话,一是一,二是二,说了算数。”   赵一绝道:“鬼话连篇,叫人如何能信?”   阴魂不散摇摇头,道:“这么看起来,赵兄果然是阳寿已尽,兄弟只好成全你了。”   突然向前踏了一步。   赵一绝抬双掌,摆出一个拒敌的姿势,道:“好!不过,我赵某人也不愿束手待毙,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和你比划几下。”   阴魂不散道:“那很好,如果你赵兄想出手抗拒,在下取你之命,也可心安理得了。”   口中说话,人又向前踏进了一步,缓缓举起右掌。   赵一绝抬眼看去,只见那阴魂不敬的右掌心一片乌黑,简直不像一个人手。   阴魂不散神情平静他说道:“这叫黑煞掌,不知你赵兄听说过没有,你只要被在下打中一掌,不用击中你的要害,十二个时辰之内,也是非死不可。”   但闻砰的一声,紧闭的两扇坚牢木门,突然被人震断木栓,一齐大开。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双目神光炯炯的黑衣人,当门而立。   赵一绝目光一转,见来人正是金剑门中的四大护法之一,金钱豹刘坤,不禁心中大喜。   阴魂不散目光转动,打量了刘坤两眼,道:“阁下是……”   刘坤接道:“在下是捉鬼伏妖的人,你可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冷冷接道:“不错,正是区区,你小子的口气很大啊!”   刘坤道:“你不信咱们试试看,在下是不是吹牛。”   赵一绝道:“刘兄,这小子混入了我的属下之中,也许不只他一个,最好能把他生擒活捉,拷同详情。”   阴魂不散道:“你是金剑门门人?”   刘坤道:“不错。”   阴魂不散道:“你可是人称金钱豹的刘坤?”   刘坤道:“你说对了,我瞧你这条阴魂,今天要归位了。”   阴魂不散那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间闪起来一抹惊讶之色,虽然不过是一瞬之间,就恢复了镇静,但却无法瞒过赵一绝那一对见多识广的眼睛,当下哈哈一笑,道:“朋友,鬼怕恶人,大约你这位阴魂不散,遇上了收鬼的钟馗了。”   阴魂不散冷冷说道:“赵一如,你别太高兴,在下先收拾了这头豹子,再慢慢地收拾你不迟。”   刘坤冷笑一声,道:“恶鬼,阴魂,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杀了你,也算替人间除一大害。”   阴魂不散绣缓举起右掌,道:“先接在下一记黑煞掌力试试。”右手一挥拍出了一掌。   刘坤冷笑一声,右手一扬,竟然硬接阴魂不散的掌力。   但闻波的一声轻响,两人掌势相触。阴魂不散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显然,这一张硬拼之中,阴魂不散吃了亏。   刘坤踏前一步,道:“你也接我一招试试。”   五指半屈半伸,罩在阴魂不散的脸上。   阴魂不散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飞起一脚,踢向刘坤。刘坤右手疾沉,右手五指抓向阴魂不散的右腿。   但闻沙的一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大震,木窗碎裂,一条人影,穿窗而去。   赵一绝凝目望去,只见那穿窗而去的人,正是阴魂不散。   再看刘坤右手之上抓着一片血肉,鲜血点点,仍然不停地滴落地上。   赵一绝点点头,道:“好快的手法,我老赵瞪着眼睛,就没有看出来你们这一招怎么打法。”   刘坤道:“这恶徒狡猾得很,我也未想到,他竟拼着右腿受伤,借左腿之力,冲破木窗而去。”   赵一绝道:“刘兄的武功,果然是高明得很,我虽然不认识那阴魂不散,但看他气势,说话的神情,在江湖上定然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人,但他却只能和你拚斗一招。”   刘坤弃去手中血肉,道:“恶鬼,阴魂,在武林之中,的确很有名气,如是地方宽大一些,我们至少有数十招严斗。”   赵一绝道:“刘兄怎么会这样巧地赶了回来,如是你晚来一会,就凭那小子打出燕尾追魂针的手法,就不难要我老赵的命。”   刘坤笑一笑,道:“我们那位高兄,是一位十分谨慎的人,他有此一虑,吩咐兄弟晚走一步,留这里保护赵兄。”   赵一绝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刘坤一抱拳,道:“那阴魂不散吃了这大亏,决不肯善罢干休,而且对方神出鬼没,拥有不少的高手,赵兄得防着点,最好是暂时躲起来一段时间。”   赵一绝沉吟了一阵,道:“看样子他们已经相中了我,我自然得准备一下,不过,刘兄可以放心,赵某人就算被砸烂了脑袋,我也不会泄漏出金剑门中秘密。”   刘坤道:“赵兄是好朋友,我们金剑门给你招来了这些麻烦,也不能就此撒手不问,见着门主时我替你票报一声,想法子派两个人来,替你保镖。”   赵一绝道:“这个不敢当,生死由命,我老赵不想死,但也不怕死,我既和你们金剑门交了朋友,决不会做出对不起你们金剑门的事。”   刘坤微微一笑,道:“赵兄多多珍重,在下就此别过。”   赵一绝道:“怎么,就要走?”   刘坤道:“今夜里,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人来。”   赵一绝道:“此时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面,万一赵某人弄到一点什么机密消息,又如何告诉他们?”   刘坤道:“兄弟还是那句老话,赵兄能不管,最好置身事外,至于赵兄和金剑门联络的事,我会转告高兄,想他定会安排。”   赵一绝点点头,道:“好吧!我等你消息。”   刘坤道:“兄弟告辞!”   赵一绝道:“北京城里,是否还有要赵某人代为效劳的事?”   刘坤道:“如有借重之处,高先生自会邀请。”   刘坤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赵一绝送走刘坤,立时招呼了八个保镜紧随身侧,一面又指来帐房,吩咐道:“给我清点一下银两数目,送入库中妥为保管。”帐房欠身哈腰地退出去,赵一绝也不再在天安赌场停留,立时却身离去。   且说王宜中等一行人,匆勿追出西直门,行过五里路,就遇上了门中四位剑士。   高万成不行四人开口,抢先问道:“昨夜之中,可有一辆提督府的公事车经过此地?”   左剑士欠身应道:“是的。”   王宜中急急说道:“过去了多少时候?”   左首剑士欠身应道:“大约有两个时辰之久了。”   高万成道:“你们四人传门主之渝,要分别巡行四方的剑士、使者,一齐赶回李子林待命。”   四个刽士应了一声,分头而去。   狮王常顺低声说道:“高先生,为什么不要他们传偷使者、剑士,全力追赶王夫人?”   高万成道:“目下情势已很明显,那些使者、剑士,不知内情,如是要他们拦劫马车,他们必然会全力出手,情势所迫,说不定会连累到王夫人。”   严照堂道:“高兄说的不错。”   高万成道:“咱们追下去,篷车再快,也跑不过咱们这几匹长程健马。”   王宜中心中焦急,一提缰绳,纵骑疾驰。高万成,严照堂等放马疾追。   五匹快马,有如流星赶月一般,向西飞驰。   高万成一面纵马急行,一面却留神着两侧岔道,是否有马车轮痕。   这一阵放马急赶,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赶了数十里路,除了王宜中胯下坐骑,若无其事之外,所有的马都跑得满身大汗。   这时,直行过一座荒凉的古庙前面,高万成一收缰,低声说道:“门主,休息一下。”   王宜中勒缰停马,道:“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追上他们。”   高万成道:“属下瞧出了两点可疑之处,先黎报门主一声,再者,也好让健马休息一下。”   王宜中瞧瞧坐骑,道:“我的马很好啊!”   高万成道:“门主的坐骑,乃世间神驹,有日行千里的脚程,世间难有几匹良驹能够比得。”   王宜中目光转动,果见另外四匹马,都已是满身大汗。   暗暗吁一口气翻身下马,道:“咱们就在那古庙中休息一下。”   出山虎林宗,接过王宜中的马缀,道:“属下带有干粮,门主是否要进点食物?”   王宜中道:“不用了。”目光转到高万成身上,道:“你有什么可疑之处,请说吧!”   高万成道:“咱们先到那古庙中坐息一下再说。”   王宜中点点头,举步向庙中行去。   这是一座荒凉的古庙,除了大殿尚称完好之处,其他之处,都已经破烂不堪。   林宗牵马入庙,把几匹健马,带入一座破损较轻的厢房中。高万成却带着王宜中、严照堂、常顺等四人进入了大殿之中。   狮玉常顺折了一束树枝,作了一个临时的扫把,扫掉了大殿中地上积尘,道:“门主,请迁就着坐一下吧!”   王宜中坐了下去,道:“高先生,你心中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咱们遇上了前所未遇的劲敌,所以,属下在行走之间,一直十分留心。”   王宜中道:“留心什么?”   高万成道:“留心沿途行过的车轮痕迹。”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这个,在下就没有想到。”   高万成道:“奇怪的是这车轮痕迹,到了这古庙前面,轮痕突然消失。”   严照堂道:“怎么忽然消失了?”   高万成道:“这就是可疑之一。”   常顺道:“他们可能把篷车转了方向?”   严照堂道:“转了方向也应该有车轮痕迹可寻。”   常顺道:“这就有些奇怪了,既无留下痕迹,何以会突然不见?”   高万成道:“一则是他们预想到,此法也只能瞒过一时,咱们终会知道,为了迷惑追兵的耳目,故意地毁去了车轮痕迹。”   王宜中接道:“这倒甚有可能,但高先生心中还有一疑,不知可否见告?”   高万成道:“再则咱们根本就中了对方的金蝉脱壳之计。”   王宜中道:“何谓金蝉脱壳?”   高万成道:“他们盗用了提督府的马车,但离开了北京城之后,就把王夫人移往别处。”   王宜中道:“那是说那辆马车是空的了。”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这样想,但目下还无法预料是否确有其事。”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突然间,亮起一道闪光,紧接着雪击隆隆,竟然下起雨来。   点由疏面密,片刻问,大雨倾盆。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这是个转变,但我无法预料对咱们有害有利。”   王宜中道:“风云雷雨,乃天地间极为自然的现象,难道对我们也有很大的影响吗?”   高万成道:“对敌我都有着很大的影响。”   王宜中道:“这个么,我就想不明白了。”   高万成道:“小雨之后,车轮行过,痕逊清明,那岂不是留给了咱们很好的追查的线索;但如是雨势过大,路上都是积水,那岂不掩去了车轮的痕迹。”   王宜中道:“唉!说的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在下怎的竟想不明白呢?”   高万成道:“门主在天牢之中,度过了十余年的光阴,对世间的事事物物,见识不多,也正因如此,才使门主练成了武林中人人无法练成的一元神功。”   王宜中道:“我母亲在天牢中,度过了十几年凄凉的岁月,刚出天牢,又被人掳作人质,叫我做儿子的如何能够安得下心呢?”   高万成道:“如若咱们运气好,我想在这地方,就可以得到太夫人的消息。”   王宜中道:“这地方……”   只听一阵格格污笑之声,传入了耳际,道:“高兄不愧为金剑门中的智多星,料事之能,好生叫小妹佩服。”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神像之后,缓步行出一个二十四五、身着玄色劲装的娇美女子。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原来是玉娘子。”   玉娘子淡淡一笑,道:“正是小妹,高兄,咱们久违了。”   王宜中暗暗付道:这女人原来和高先生是熟人。心中忖思,口中却未问出来。   只听高万成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玉娘子,竟然为人作嫁,做了说客。”   玉娘子笑一笑,道:“高兄言重了。小妹在江湖上,一向是独来独往,从不听人之命,如若没有厚利,小妹自然是不会为人作嫁了。”   高万成冷冷说道:“玉娘子,我瞧这一次,有些不同?”   玉娘子脸色一变道:“高万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万成道:“在下的看法么,你玉娘子这一次是不能不来。”   玉娘子冰冷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道:“高兄,看起来,小妹是不能不佩服你了。”   高万成霍然站起身子,道:“玉娘子,金剑门对你不薄,希望你能帮一次忙。”   玉娘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怕小妹无能为力。”   高万成道:“好吧!你如是无能帮忙,希望你别耍花招,有什么话尽管说,你既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也不为难于你。”   玉娘子道:“小妹受人之托,来和贵门谈判。”   高万成道:“你是受命呢,还是受托?”   玉娘子道:“说实话,小妹是受人迫逼而来。”   高万成道:“什么人?”   玉娘子摇摇头,道:“不知道!”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玉娘子,我已经说过了,你别耍花招?”   玉娘子接道:“小妹说的是真实之言。”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除非你玉娘子有一个使人相信的解释,否则,很难使人相信你的话了。”   玉娘子道:“小妹被人在身上下了毒手,迫我出面,和你们金剑门谈判?”   严照堂道:“有这等事!玉姑娘如何会被人下了毒手?”   玉娘子苦笑一下道:“不知道被一种什么毒物咬了一口,一条左腿片刻间肿胀了数倍,伤处鲜红,疼痒交作,小妹运功抗拒,仍是无法忍受,就这样糊糊涂涂的被人制服了。”   严照堂道:“玉姑娘连被何物咬中了也不知吗?”   玉娘子道:“当时,我住在一座客栈之中,门户未动,故而小妹推断那毒物不会太大。”   高万成道:“姑娘又怎会奉人之命,来和我们谈判呢?”   玉娘子道:“我中毒之后,运气和痛苦抗拒,但那痛痒交作之苦,实叫人无法忍耐,终于失声呼叫?”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就在我失声呼烧之后,窗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我,他有解毒之物,小妹当时在病急乱投医情况下开门放他入室!”   高万成道:“那人是谁?”   玉娘子道:“他脸上戴着一个黑巾,掩住了真正面目。”   高万成接道:“他疗治好了你的伤势?”   玉娘子道:“他给我一粒药丸,又在我伤处涂了一点药水,痛痒立止,红肿即消,但他告诉我,余毒未除,十二个时辰之后,还会发作,要我在店中等上十二个时辰。”   严照堂接道:“姑娘相信这句话吗?”   玉娘子道:“小妹姑妄听之,但也是幸好听了,还不足十二个时辰,伤势又开始红肿痛痒起来,但那人及时而至,赐丹涂药,又治好我的伤势。告诉我,余毒还未净尽,十二个时辰之后,仍然发作,然后,提出条件,要我来和诸位谈几件事,诸位是否答允,我都得赶去给他们回信。”   严照堂道:“那人现在何处?”玉娘子摇摇头,道:“恕难奉告?”   高万成道:“那人要你和我们谈什么条件,你提出来吧!”   玉娘子道,“高兄,他们要我转告诸位请立刻回程……”   严照堂冷冷接道:“如是我们不回去呢?”   玉娘子道:“唉!小妹受命来此,要讲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们给我一个答复,我还要赶回去,给他们回信,顺便取回解药。”   高万成道:“玉娘子,你是久走江湖的人了,当知江湖上的风险,你能相信他们真会给你解药?”   玉娘子道:“我也有些怀疑,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不试一下。”   高万成目光转到玉娘子的身上,道:“玉姑娘的处境,我们十分同情,金剑门愿尽力给你帮忙,不过,敝门门主的母亲,落入别人手中,不但对金剑门的声名大有影响,对敲门主也构成了尊大的威胁,这一点,玉姑娘想过没有?”   玉娘子叹息,道:“想过了,所以,小妹也觉着十分为难。”   高万成道:“那很好,玉姑娘是通情达理的人,你觉着此事应该如何?”   玉娘子道:“反正,他们只叫我传话,你们告诉我,我就原话转告?”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如是他们还不给玉姑娘解药呢?”   王娘子道:“所以,我要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如是骗了我,我要在毒性未发之前,和他们动手一搏,捞得一个够本,杀他们两个就赚一个?”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云站娘,你一个人实力单薄一些。”   玉娘子道:“你要派人助我。”   高万成道:“如若玉姑娘同意,金剑门愿遣高手助姑娘一臂之力。”   玉娘子道:“这个,这个……”   高万成接道:“他们既然在姑娘身上动了手,已算结了梁子,绝不会轻易的放过姑娘这等高手,能要役用你一次,就准备役用你十次,姑娘三思!”   玉娘子皱皱眉头,道:“听你说的话,倒也是十分有理?”   高万成道:“在下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姑娘聪慧绝世,间历丰富,当知在下之言并非是臆测之词了?”   高万成道:“姑娘人单势孤,对付强敌,自难免有实力单薄之感,如若敝门遣人相助,和姑娘联手制敌,那情形就有些不一样了。”   玉娘子道:“你必需有很好的谋略,能够使我取得解药,至少要使我感觉到取得解药的机会很大,咱们才能谈到合作。”   高万成道:“那等候和姑娘会面之人,可能仍然是那位蒙面人吧!”   玉娘子道:“他蒙着脸,就算是换了人我也不认识,照推想,大概仍然是他了。”   高万成道:“那咱们只能照推想算计了,不论那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他们和休会晤之时,离你的毒发之期十分接近,那解药自然在他的身上了?”   玉娘子沉吟了一阵,道:“如是要我带你们去,只怕见不到那人之面了?”   高万成道:“自然,咱们要有一个精密的设计,在下之意是,姑娘还是独自回去,设法骗取解药,如是解药不能到手……”   玉娘子接道:“不给我解药,我自然不会饶了他。”   高万成道:“对!姑娘和他反脸时,我们再出手相助。”   玉娘子道:“你们怎知我去何处?”   高万成道:“所以,请姑娘把约定蒙面人会晤之地,说了出来,然后,我们自行前去。”   玉娘子沉吟一阵,点点头,道:“好吧!但你要告诉我派什么人去?”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我们只有五个人,可能是一起过去。”   玉娘子略一沉吟,道:“你们去的机密一些,别要人发现。”   高万成道:“就算我们赶到,但如姑娘未和人闹翻,我们也不会出手,我们将尽量克制,不碍姑娘的事。”   玉娘子道:“你如不守信约,我玉娘子只要有一口气,就和你们金剑门没有完的。”   高万成道:“姑娘放心,在下答应的话,决不会有错。”   玉娘子蹲下身子,在地上画出一个形势图来,一面解说道:“这是一座很小的农庄,总共不过三四户人家,东面一座较大的茅舍,就是我和他们约会之处,你要小心行事,别出了事情。”   高万成仔细看过了玉娘子画的形势图,道:“姑娘请吧!在下自会安排,保证不让他们发觉。”   玉娘子点头转身,人如脱弦之箭般奔出两三丈远。   出山虎林宗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女子野性依然。”   高万成笑道:“玉娘子不算好,但也并不太坏,只是任性了一些。”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咱们要立刻动身。”   回目望了常顺一眼,道:“你走在最后,带着马匹同行,如是情势不对,你就自作处置,除了门主那匹马,非要带走不可,其余的马匹或是暂时寄存别处,或者把它们放逐山野,一旦和敌人动上手,马匹对咱们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常顺道:“高兄放心。”   高万成目注王宜中一欠身,道:“请门主改装?”   王宜中怔了一怔,道:“如何改装?”   高万成道:“如若咱们就这样行去,只怕还不到那座农庄,就被人家发觉了!”   王宜中道:“这里没有衣物药物,如何一个装扮之法?”   高万成笑一笑,道:“属下带的有!”   伸手从怀中摸出了几套人皮面具来,说道:“你是一门之主,按理说,不应该让你改装易容,任何场合,都应该让你堂堂正正的出现。不过,此刻的情形不同,只有委屈门主一下了?”   王宜中道:“好吧!一切听从高先生的安排就是。”   高万成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人皮面具,分给严照堂等几人。   经过了一番改扮,王宜中、严照堂等全变了样子。   高万成说明了会合之地,几人离开荒庙,直向那农舍奔去。   第十六回 故弄玄虚     且说玉娘子,一口气奔回到和那蒙面人约晤的农舍,那有早已在厅中等候。   玉娘子还未来及开口,那蒙面人已抢先说道:“你会到高万成了吗?”   玉娘子道:“会到了。”   那蒙面人道:“他怎么说?”   玉娘子缓缓伸出手,道:“拿来解药,我再奉告?”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玉娘子,解药未到你手中之前,你的生死仍然在我等的控制之下。”   玉娘子笑一笑,道:“像我玉娘子,在江湖上行走十余年,从来未曾受人这等愚弄,我已忍气吞声,替你们办了不少的事。这对我来说,实有着威名大损生不如死之感,你如不先行交出解药,以此作为对我的要挟,那是逼我反击了?”   蒙面人似乎是未料到玉娘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呆了一呆道:玉娘子,此刻离你毒发时刻,已极接近,大约不足一个时辰了。”   玉娘子道:“我知道,但这中间的时间,已够我收拾你了。”   蒙面人道:“那等万虫钻心痒痛交作的痛苦,已超越了一个人所能忍受的能力?”   玉娘子道:“但我不会让它发作。”   蒙面有接道:“没有解药,毒伤非发不可,你已试过一次,难道还要再试?”   玉娘子道:“正因我试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你身上带节解药,我如能杀了你,就可能从你身上取得?”   蒙面人道:“在下早已防到此着?”   玉娘子道:“那也好,我杀你一人够本,杀你们两人我就赚一个,然后,在毒伤发作之时,我会自作了断。”   蒙面人霍然站起身子,道:“玉娘子,你可是和金剑门中人勾通了?”   玉娘子平等他说道:“没有。我只是不愿再受你们奴役,给了我解药,我就远离此地,不再卷入人们和金剑门的恩怨之中。”   蒙面人道:“你答应为我们做一件事,还未有结果,就想先要解药。”   玉娘子厉声接道:“我说了,你给不给解药?”   蒙面人道:“给!”   玉娘子道:“好!他们不受威胁,也不肯退步,不过……”   蒙面人接道:“不过什么?”   玉娘子道:“解药交给我,我再告诉你不过什么?”   蒙面人道:“人说玉娘子难缠得很,看起来果然不错?”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一抖手,投了过去,道:“接着。”   玉娘子接过玉瓶托在掌心,道:“很大方?”   蒙面人道:“瓶里有三粒解药,服完断根,快些说,不过什么?”   玉娘子答非所问,道:“如何一个服用之法,每隔几个时辰一粒?”   蒙面人道:“一次服下也好,每隔上一个时辰眼下一粒也好,一样可以断根。”   玉娘子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打开瓶塞,一口气吞下了三粒解药。   蒙面人道:“我们言而有信,答应只要你办这一件事情,决不会要你多做一件事,解药你已服用,说实话,你就可以走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我要等一等。”   蒙面人道:“等什么?”   玉娘子道:“等到毒性发作时刻,如是毒性确然不再发作,我再走不迟。”   蒙面人道:“你玉娘子有时间,可惜在下没有时间多等。”   玉娘子道:“事已至此,你朋友也只有委屈一下了?”   蒙面人怒道:“玉娘子,只余下最后一句话了,你为何不肯说出来。”   玉娘子笑一笑,道:“因为,这句话很重要,你非要听不可。”   蒙面人道:“姑娘可是觉着你已服用了解药,须知在下等如若不放过你,今宵之中,你们难逃过那毒虫之口。”   玉娘子脸色一变,双目盯注在那蒙面人的身上,道:“取下你脸上蒙的黑布,我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突然飞身而起,右手疾如闪电,抓向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左手一挥,拍出一掌,挡开玉娘子的右手,人却快速的闪退五尺。   玉娘子堵在大厅门口格格一笑,道:“做贼心虚,你如是不认识我,为什么不敢揭开面纱,让我瞧个明白。”   那蒙面人冷冷说道:“姑娘如再纠缠,休怪我手下无情。”   玉娘子笑道:“很好,你就施展出来,给我瞧瞧吧!”   口中说话,人却欺身而上,双掌齐出抓向那蒙面黑纱。   蒙面人左手横起,一招“拒虎门外”,右手扣向玉娘子的右腕脉门。   玉娘子娇笑一声,道:“这是武当门中拿脉手法,阁下是武当门中弟子了。”   喝声一缩腕出掌,避开了对方攻势,反击一掌。   但闻啪啪两声,四掌接实。玉娘子右手疾起,纤纤玉指,抓向那大汉蒙面黑纱。   莱面大汉右手一招“飞瀑流泉”,推出一股潜力,逼开了玉娘子的掌势,飞起一脚,踢向玉娘子的小腹。   玉娘子左手一沉,封住门户,娇躯半转,右手一引穿云掌,由背后攻了出去。   她身随掌转,手臂也逐渐延长。   这一招攻势极是意外,那大汉骤不及防,左肩中了一掌。   但觉中掌处一阵剧疼,身不由己地一连向后退了五步。   玉娘子格访一笑道:“你朋友取下面纱,让小妹瞧一眼,我就放你离开?”   蒙面大汉一提气稳住身子,道:“玉娘子,你不要欺人过甚。”突然大喝一声,一招,五丁劈山,连人带掌直冲过来。   玉娘子虽然无法瞧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感觉之中,他这一声,正是全力施为,倒也不敢硬挡他的攻势,闪身避开。   那蒙面人双脚突然用力一点,疾如鹰隼一般直向室外冲去。   玉娘子心中大急,娇声叱道:“哪里走!”纵身追扑过去。   只听一个威重的沉喝道:“他走不了。”   砰的一声大震,那蒙面人向外奔导的身子,竟生生被挡了回来。   厅门口处,出现了长衫飘飘的严照堂。   那蒙面人先中了王娘子一掌,再和严照堂堂拼一招,震得内腑气血浮动,一时间不能再发动攻势,静站厅中。   玉娘子疾掠而至,右手一抬,揭下了那毯面人脸上黑纱。只听那蒙面人尖叫一声,举起双手,蒙在脸上。   玉娘子啊了一声,讶然说道:“果然是你。”   严照堂沉声说道:“黄木道长,咱们久违了,还记得我严照堂吗?”   黄木道长放下蒙面双手,突然一翻手,自向天灵穴上击去。   严照堂右手疾出,挡住了黄木道长的掌势,缓缓说道:“道兄,什么事严重到非要道兄寻死不可?”   黄木道长道:“贫道羞对江湖同道,更愧对本门中掌门长老。”   谈话之间,瞥见一个布衣老农,缓缓行了进来。   那老农谈淡一笑,道:“黄木道兄,在下高万成?”   黄木道人怔了一怔,道:“你是高兄。”   高万成道:“不错,但不知黄木道兄是否愿重见告内情?”   黄木道人点点头,道:“贫道知无不言,不过,要请高兄答允贫道一事。”   高万成听黄木道人说要他管应一事,忙说道:“道兄请说。”   黄木道长道:“贫道说明内情之后,让贫道自绝而死。”   高万成道:“什么事这样严重,非要自绝不可?”   黄木道人道:“高兄,不用追问详细内情,你如肯答允贫道,贫道就说明内情,如是不肯答允,只有任凭洛位处置了。”   高万成皱皱眉头,道:“好吧!道兄如此坚持,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黄木道长道:“好!你高兄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一诺九鼎,贫道相信得过,如此,高兄请问吧!”   玉娘子突然插口说道:“慢着!”目光转到黄木道人脸上,接道:“黄木道人,你害我吃了无比的痛苦,我可不可以先问?”   黄木道长道:“可以,贫道既然决定说了,自然是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的不多,诸位不要期望太高。”   高万成回顾了玉娘子一眼,道:“王姑娘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那么小妹僭越了。”   目光转到黄木道长的脸上,接道:“小妹先请问道兄一句,那解药是真的,假的?”   黄木道长道:“贫道亦是听命于另一个神秘人物,为姑娘迭上解药,是真是假,就非贫道所能断言了。”   玉娘子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受人胁迫而来的了?”   黄木道人苦笑一下,道:“姑娘初陷游涡,即刻觉醒,叫贫道好生羡慕?”   玉娘子叹息一声,道:“小妹如不是遇上了高兄,被他说服,只怕也将长陷于这个漩涡之中了。”   高万成道:“黄木道兄陷入这漩涡之中,有多少时间了?”   黄木道人道:“三个月了吧!”言下不胜黯然。   高万成道:“兄奉何人之命行事?”   黄木道长道:“一个蒙面人,我不知他的身份,也未见他的面貌。在下唯一能够认出来的,就是他的声音。”   高万成道:“道兄受害甚深,难道就不想报此仇吗?”   黄木道长:“唉!贫道被他们在身上刺了七处毒伤,每月替我医好一个,要我替他们效命七月,医好七处毒伤,就放我而去。贫道想到只六月时间,限期一完,就可以摆脱这些控制,人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如是他们一刀把我杀死,也不会做出这等背弃师门戒律的事了。”   高万成道:“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仍是完人,黄木道兄,也不用大过自责了。”   黄木道人神情肃然他说道:“武当派门规森严,贫道实已犯了极大的不赦之罪?”   高万成道:“道兄如若觉着帮助对方,是一种罪恶,此刻反抗对方,自然是一种报复力量了,功可赎罪,心中自得平安。”   黄木道人眼睛一亮,道:“高兄说的有理。”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只管放心,我玉娘子答允你一句话,决不会把今日所见之事说出去。”   黄木道人脸上泛起了一片轻微的笑意,道:“高兄,贫道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道兄可以帮我一个大忙,也是对武林正义大有助益的事。日后,贵掌门人问起来,道兄也可有一番义正词严的回答之言?”   黄木道人啊了一声,道:“请教高见。”   高万成道:“这中间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道兄如若决心留名千古,不再为身上的毒伤忧虑了。”   黄木道人道:“唉!贫道一时的畏惧,铸成大惜,已然后悔不及,从此之后,再不会为生死所迫了。”   高万成道:“道兄可以告诉我们他约你会面之外,我们先行设下埋伏生擒于他。”   黄木道人沉吟了一阵,道:“那地方很辽阔,设伏不易。”   高万成道:“道兄说说看,也许在下能想一个办法出来?”   黄木道人道:“距此十里,有一条河流,河不大,但河床极阔,一片白沙,更妙的是,两面都有河水,到那沙滩之前,必需经过一座木桥,木桥狭窄,只容一人行走,那河滩宽有十五丈,滩上寸草不生,如何一个埋伏之法?”   高万成道:“道兄几时和他见面。”   黄木道人道:“太阳下山,晚霞未尽的时分?”   高万成道:“道兄可否划出你们会晤附近的形势?”   黄木道长道:“可以?”蹲在地上,以指作笔,划出那地方的形势。一面划,一面解说。   高万成听完之后,微微一皱眉,道:“这确是一个很难设伏的地方,不过,事在人为,在下尽力试试就是。”   黄木道长站起身子,道:“贫道已经尽吐胸中所知,此后演变如何,贫道实无法控制。”   高万成道:“你已尽了心力,以后的事,自有在下设计。”   黄木道人凄凉一笑,悲壮他说道:“贫道尽力和他周旋,希望诸位能及时赶到,如是情不得已,贫道已决心以身殉道了。”   高万成道:“道长尽量忍耐,在下等先行告辞了。”抱拳一礼,几人转身而去。   黄木道长伸出右手,道:“玉姑娘,还给我蒙面黑纱。”   玉娘子笑一笑,举过蒙面黑纱,道:“道兄,我服的如不是真的解药,再有半个时辰,毒性就要发了?”   黄木道人道:“玉姑娘,贫道据实奉告,你腰的什么,贫道实不知晓,不过,照他们平日的作为上看,大慨是真的对症之药,但是否能根治,贫道就很难预料了?”   玉娘子笑一笑,道:“道兄和我同病相怜,小妹想助你一臂之力。”   黄木道人道:“你如何助我?”   玉娘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黄木道人道:“不行,他和我相约有言,每次和他会面之时,只能限我一人。”   玉娘子笑道:“有办法,可以使他减少疑心。”   黄木道人道:“请教高见。”   玉娘子道:“你把我捆起来,留有一个活结,只要一拉绳索就可打开,这等瞒天过海之计,或可收效。”   黄木道人沉吟了一阵,道:“这办法,也许可以收效?”   玉娘子道:“万一高万成无法埋伏,其人精细无比,决不会冒险设伏,小妹和你同行,合咱们两人之力,也许不要金刽门中助手,就可以对付他了。”   黄木道人道:“那岂不太过委屈你吗?”   玉娘子道:“我玉娘子一向被武林同道目为正邪之间的人物,其实我并未作过多少坏事,只是我独来独往,没有门规约束,有时做事难免毒辣一些。”   黄木道人长长吁一日气,道:“好吧!就依姑娘之意。”   玉娘子解下腰带,道:“这个给你,把我捆起来。”   黄木道人接过绳索,打了几个活结,绑在玉娘子双臂之下。表面上看去,捆的纵横交错,其实,只要用力一拉,绳索即开。”   黄木道人捆好之后,道:“姑娘似是对贫道十分相信。”   玉娘子道:“你出身正大门派,自然是可以信得过了。”   黄木道人道:“现在还早,咱们坐息一阵再去。”   黄木道人看看天色,接道:“去早了对咱们有害无益。”   玉娘子道:“好吧!一切听道兄之命。”   两人坐息了一阵,直到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分,黄木道人才挺身而起,道:“玉姑娘,咱们走吧!”   玉娘子淡淡一笑,道:“你牵着索绳一端,免得让他瞧出破绽。”   黄木道人点点头,道:“姑娘很细心。”牵着索绳一端离开了农舍。   两人一齐施展开提纵身法,联抉奔驰。   一路上,低声交谈,研究好了应付那神秘人的说词。   奔行之间,黄木道人突然放缓了脚步,耳际间水声滞源,已到了一河畔木桥前面,说它是一座桥,其实是木桩支撑着一块两尺宽窄的木板一块接一块连成了七八丈长一座木桥。走完木桥,是一座很广宽的沙滩。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刻,晚露幻起了半云云彩。一个身着青衫的人,面对着夕阳而立,晚风吹得他衣袂飘飘。   玉娘子流目四顾,发觉除了那青衫人之外,四下再无人踪,心中暗道:这地方如此开阔,方圆百丈之内,无处可供人藏身,高万成虽然是智计多端,只怕也无法在这百丈以内设伏。   黄木道人牵着索绳,放缓脚步,缓缓向青衣人行去。青衣人似乎是不知道有人行近,连头也未回一次。   黄木道人虽然是有备而来,但对那青衣人似是仍然有些畏惧,距那青衣人七八尺处,停了下来,道:“金钢门不理劝告之言。”   青衣人们未转过头来,但却打断了黄木道人的话,接道:“你带的什么人?”   黄木道人道:“玉娘子,她不能劝服金剑门,贫道无法处置,特地带她来此。”   青衣人道:“你捆了她?”   黄木道人道:“不错,我捆了她的双臂,因为要带她赶路,所以,未点她的穴道。”   青衣人道:“你不是玉娘子的敌手,如何能够把她擒住?”   黄木道人道:“她心中畏惧毒发之苦,所以,甘愿束手就缚。”   青衣人忽然转过脸来,蒙面黑纱,不停的在夜色中飘动,打量了玉娘子一眼,道:“你甘心束手就缚,实在叫人难信。”   玉娘子道:“我已经绳索加身了,还要如何,你才相信?”   蒙面人目光凝注在玉娘子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虽然已经是绳索加身,但我仍然不相信你是束手就缚。”   玉娘子道:“你亲眼看到的还要怀疑,当真是奸诈多疑的人。”   蒙面人哦了一声,突然出手一本,闪电一般拍向玉娘子。   玉娘子仰身倒卧,就地滚出三尺,避开了一掌。   黄木道人心中暗道:“高万成大约是无法在这等辽阔的沙滩之上设伏,所以知难而退,已非可仗的后援了?”   心中念转,主意暗定,大喝一声,扑向玉娘子,道:“你胆子不小。”   右手疾快地抓住了绳索活结,用力一拉,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环绕在玉娘子身上的绳索,立时散解开去。   玉娘子一跃而起,顺势由足登的鹿皮小蛮靴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娇声笑道:“你朋友怎么不敢见人啊?”   黄木道长伸手拉下蒙面黑纱道:“姑娘说的不错,咱们被黑布蒙了眼睛,看不见外面事物,才甘心为人役用,做那些有害武林正义的事。”   玉娘子目光转到那青衫人的身上,道:“听你适才的口气,似乎是对我玉娘子很熟识,但不知你可否取下面纱来,让我见识一下,也许我们是早已相识的熟人。”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果然,被我料中了。”   语声突转严厉,道:“黄木道人,你身上毒伤,大都未好,胆敢反抗本座,难道不畏那毒伤发作之苦吗?”   黄木道人道:“贫道如若不畏惧那毒伤发作之苦,怎会听你们之命,被你们奴役数月之久?”   蒙面人接道:“既然畏惧毒伤发作之苦,那就悬崖勒马,听从在下之命。”   黄木道人哈哈一笑,道:“朋友,我已经听你数月之命,行动时要黑纱蒙面,做的是见不得天日的事,贫道心中这一股愤怒、窝囊,都早已无法忍耐,今日贫道拼着一死,也要与你一决胜负。”   青衣人突然一撩长衫,取出一对金环,道:“两位一起上吧!”   玉娘子一见那对金环,不禁脸色一变,道:“原来是八臂哪吒金小方。”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姑娘能认出在下手中金环,当真是可惜得很。”   玉娘子道:“可惜什么?”   青衣人道:“你如认不出这对金环,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你认了出来。”   玉娘子道:“久闻你飞环能在百步内取人首级,小妹今日要见识一下,不过,小妹也替许可惜。”   金小方道:“你替我可惜什么?”   玉娘子道:“你金小方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却不料竟也甘心为人鹰犬。”   金小方冷笑一声,道:“金某人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双环一分,突然向玉娘子欺了过去。   玉娘子了然对方的身份之后,知他金环招数精妙无比,不能丝毫大意,匕首挥处,刺了过去。以攻迎攻,不让那金小方抢去先机。   黄木道人撩起黑袍,取出一把折了一半的断剑,大喝一声,挥剑攻去。   金小方冷冷说道:“牛鼻子老道,原来早存叛离之心,竟然敢私藏兵刃。”   原来,黄木道人受伤之后,被收去了兵刃,金小方规定不准携带长剑,如与人动手的遣差,才可带剑。武当门下弟子,都以剑法见称,如若不准带剑,威力就减去了一大半。   但黄木道人自知造诣最深的就是剑上功力,为了自保把一柄利剑由中间截断,藏于身上,因为剑身短了一半,他又穿的长袍,很不容易瞧得出来。   黄木道人一面挥剑抢攻,一面说道:“贫道也听过八臂哪吒之名,在江湖上十分响亮,为什么竟甘心为人奴役,阴谋暗算武林同道,做这些见不得天日的事!”   金小方双环一紧,逼开黄木道人手中之剑,逼他退了两步。   玉娘子匕首疾攻,迫的金小方举环封挡,解了黄木道人之危。   黄木道人施展开武当剑法,剑光撒出一片冷芒,重又攻上来,一面接道:“贫道和玉娘子都不愿为人奴役,才倒戈相向,出出胸中一口怨气。金施主何不仿照我等,找那害你之人算帐,出一口怨气。”   他口中说话,手中断剑却是攻势绵密,着着进逼。武当剑法本以阴柔绵密见长,适宜久战,极具弹性,但因黄木道人手中之剑尺寸不够,同样的一套剑法,施展出来,威力就大为减弱。   但玉娘子的匕首,却凶狠毒辣,全是搏命的招术。   金小方双环飞舞,有如轮转,力斗两人,仍然是攻守有致,萧洒自如。   三个人在暮霭夜色中,免起鹊落,交相搏击,打得十分激烈。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大喝,道:“黄木兄,玉姑娘,请退下休息,这人交给我们了。”   玉娘子、黄木道人同时急攻一招,抽身而出,跃退五尺。   黯淡的夜色中,只见龙、虎、狮、豹,四大护法,分站四个方位,缓步向中合拢过来。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刘兄也赶来了。”   金钱豹刘坤嗯了一声,道:“兄弟晚到了一步,等收拾了八臂哪吒金小方之后,兄弟还要向姑娘领教两招。”   原来两人早有心病,刘坤知道她有意讥笑,发作了出来。   玉娘子道:“武林之中,有谁不知金剑门中四大护法的威名,龙、虎、狮、豹合力,天下有几人能够挡得。”   刘坤还待反唇相讥,却闻严照堂沉声喝道:“老四小心。”   就在那警言出口之际,八臂哪吁金小方突然飞跃而起,直向正西方扑击过来。那正是刘坤守护的方位。   敢情金小方准备在刘坤和玉娘子斗口时,精神分散,能一举破围而出。   刘坤一挥手中铁佛手,撤出一片乌光。但闻当当两声,铁佛手和双环击撞,挡住了金小方外冲之势。   金小方本还有抢先机攻向刘坤之能,但,东、南、北三方压力,同时涌至,迫的他不得不运气、凝神,改采守势。   须知金剑门四大护法的威名,武林中早已是人人皆知,金小方自知难是四人之敌,只希望能够找出一个空隙破围逃命。   四大护法,似是并无伤害金小方的用心,三方压力,同时撤走。仍然把金小方围在中间。   夜色中只见王宜中和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   高万成一挥手,道:“金兄久违了。”   金小方冷笑一声,道:“金剑门准备是以多取胜?”   高万成淡淡一笑,道:“那要看你金兄怎么想了。   金小方道:“单打、合击,权限操诸在你,我金某人又能如何?”   高万成道:“我们决定在取你性命之前,先得知晓一件事情。”   金小方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阁下是那神秘组织中的重要人物呢,还是和黄木道兄、玉姑娘一般的被害人?”   金小方接道:“我如是不说呢?”   高万成道:“那要看你能硬到什么程度了,如是金兄真如铁打铜铸,你就一句别答,但我们不会姑息,必将把你刑遇至死。”   全小方道:“好恶毒的手段?”   高万成笑一笑,道:“金兄客气了,我们用刑只求自保,比起你金兄的作为,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语声一顿,接道:“你如是像质木道兄、玉娘子一般的受人利用,此刻,已该是你觉醒之时,就算你身上有着很恶毒的禁制,但发作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应该明白,自己没有逃走的机会。”   金小方摇摇头,道:“我和他们不同,高兄不用白费唇舌了。”   严照堂道:“他既执迷不悟,不用和他多说了,收拾了他就是。”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行道江湖以来,讲的是非分明,不管人家是否愿意,但咱们得把话说明。”   对着金小方挥挥手,接道:“兄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凭你金兄一句话了?”   金小方四顾了一眼,道:“兄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突然飞跃而起,直向正南方位冲去。   守在正南方的正是出山虎林宗,虎吼一声,劈出一掌。他蓄势而发,这一掌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大的暗劲,直涌过来。   金小方右手金环,一式“画龙点精”,迎向林宗右掌击去。心中暗道:“想你血肉之掌,怎敢和我金环硬碰,只要闪身一让,我就可破围而出。”   忽见刘坤一个悬空翻身,铁佛手有如金豹露爪一般,抓向金小方的脑后。这一招恶毒至极,金小方理应闪身避开才是。哪知金小方竟然早已准备,左手蓄势的金环突然翻空迎去,挡住刘坤的铁佛手。   只见出山虎林宗右手一缩,手背迎向金环。一声金钦交鸣,金环竟被震开。   金小方微微一行,暗道:“难怪他如此沉着,手腕上戴有护铁?”   心念转动之间,刘伸却一个跟斗从头顶掠过,铁佛手也硬和金环对了一招。   这时,金小方的双环,都已被封到门外,林宗右手收回,左拳一伸,当胸击来。这虽是很平常的招数、变化,但却深得快、准二诀。   金小方被形势所迫,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但觉双臂双肩肩窝全都被人拿住,顿觉双臂乏力,无能反击。   耳际间,响起了狮王常顺的声音道:“金小方,你不该如此大意,需知常某的‘锁骨手’,在武林中人人知晓。”   金剑门的四大护法,实有着人所难解的佳妙配合,虎、师、豹合手一招制服了金小方,龙还未及出手。   高万成沉声喝道:“防他咬舌自绝。”   林宗拳到金小方的胸前,适时收回,伸出禽中二指,点了金小方的,“迎香”“兑端”   两穴。   玉娘子缓步行了过来,举手一把,取下了金小方的蒙面黑纱。   夜色不浓,玉娘子又目力过人,一眼间看清了金小方的面目,不禁失声大叫。   高万成快十行了过来,望了一眼,亦不禁黯然长叹。   林宗目光一转,只见金小方下颚启动,似要说话,但因两处穴道被点,两颚无法配合,唔唔呀呀,说不清楚。当下右手疾出,拍活他两个穴道。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来,凝目望去,只见金小方脸上血痕纵横,都是伤口。想到那下手人的恶毒,不禁咬牙切齿,道:“好恶毒手法。”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你们都瞧到了。”   高万成道:“瞧到了,敝门主对此,亦深痛恶绝,气愤不已。”   金小方道:“这就是我为他们效命的原因。”   玉娘子道:“金兄,对不住啦,小妹想不到他们会在你脸上下手。”一面把黑纱向金小方脸上蒙去。   金小方摇摇头,道:“你们既然都瞧到了,不用再遮起来啦。”   玉娘子道:“不知是什么人领导的这个神秘组织,其手法之毒,实在叫人为之发指。”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你们要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但诸位,要答允我一件事。”   高万成道:“什么事?”   金小方道:“我知道的有限,但我会尽吐所知,然后,诸位给我一个自作了断的机会。”   黄木道人道:“金兄何苦寻死?”   金小方接道:“我这付样子,要我如何见人?”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虽然是被他们役用,但我内心中对他的怨恨,实是超过你们千百万倍?”   严照堂接道:“你既然恨他们,为什么还甘心受他们所役。”   金小方道:“他们能治好我脸上的创伤,诸位请仔细地瞧瞧,我脸上还有几道伤痕?”   玉娘子数一数,道:“五条。”   金小方道:“不错,他们在我脸上划了十二条伤痕,每月替我治好一条,要我听他们役用一年,一年之后,可治好我全部伤痕。”   高万成道:“金兄,相信他们的话吗?”   金小方道:“他们药到伤好,我已被他治好了七条伤痕,不信也得信了。”   高万成道:“在下之意是,一年之后,他们也不会放你。”   金小方道:“那时,我伤痕痊愈,他们不放我,也不成了!”   高万成摇摇头,道:“他们不会疗好你全部伤痕,再设法去控制你。”   金小方怔了一怔,道:“这个,兄弟倒未想到。”   高万成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容貌的美丑,算得了什么,只要能仰不愧天俯不作地,足可自慰了。”   金小言道:“高兄的意思是……”   高万成接道:“欢迎金兄和我等携手合作,共同找出这一个神秘组织的首脑人物,为武林除去大害。金兄已深知受害之苦,但除了金兄之外、武林同道人人自危,此害不除,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害在他们的手中。”   金小方道:“兄弟惭愧,我虽为他们奴役了七月之久,但并不知道首脑是谁。”   黄木道人道:“怎么,金兄和贫道一样,被他们当作牛马来用吗?”   金小方苦笑一下,道:“我手下有三个人听我之命行事,你黄木道兄,只是其中之一。”   高万成道:“那两位又是何人呢?”   金小方道:“一个是少林弟子,一个是北派太极门下的弟子。”   高万成道:“金兄手下之人听命,上面和何人联络呢?”   金小方道:“说出来很难叫人相信。”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我们已经领教了这个神秘组织的厉害,以你金兄来说,虽是受害人,但到现在为止,你金兄只怕还不知道仇人是谁?”   金小方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惭愧得很。”   高万成道:“也因如此,不妨请金兄说明内情,纵然是荒诞不经之言,咱们也不会讥笑金兄。”   金小方道:“唉!当真是叫人难以相信的事,高兄如若不如此解说,兄弟实在是很难说得出口。”   高万成道:“那必然是十分奇怪的事了。”金小方道:“不错,京城西北四十五里,有一座玄天仙女庙,高兄是否知晓?”   高万成道:“那玄天仙女庙和你金兄有些什么关系?”   金小方道:“那是在下受命之外,我每隔半十月,要到玄天仙女庙中,领受令谕。”   高万成接道:“金兄既然有受命之处,定然有下令之人了?”   金小方道:“说起来惭愧得很,兄弟受命之处,就是那玄天仙女两测的全意,玉女。”   玉娘子道:“怎么,玄天仙女两侧的金童玉女是活人扮的吗?”   金小方摇摇头,道:“如是活人扮的,在下受命行事,也不足为奇了。但他们不是人,是泥塑的,不过,他们能下令赐药。”   玉娘子接道:“当真是越说越玄了,泥塑的金童玉女,难道也会说话不成?”   金小方道:“他们不用说话。”   玉娘子道:“不说话,如何会传达令谕?”   金小方道:“他们手中握有一张函笺,笺上写有令谕,我照吩咐行事。”   久未开口的高万成叹息一声,道:“果然是好办法,线索至此,完全中断,他们利用两个泥塑的神像,使线索中断,当真是高明得很啊!”   王宜中突然接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金小方道:“什么事?”   玉宜中道:“他们可以把写好的指示,放在那金童、玉女手中交给你,但那金童、玉女,如何替你医病呢?”   金小方道:“阁下是……”他见王宜中年纪轻轻,不知是何身份,故而问了一声。   高万成接道:“这一位是敝门门主。”   金小方啊了一声,道:“失敬,失敬。”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说起来,这也是一件令人难信的事,他们把一张便笺放在玉女手中,我从玉女手中,取过便笺,他在便笺中说明疗伤的地方。那是一间空着的房子,里面空无一人。”   玉娘子道:“玄得很啊!里面空无一人,如何为你疗伤?”   金小方道:“也许有人,不过,我瞧不到罢了。那房中放了一杯药茶,我喝下之后,就失去神智,然后,他们把我伤势治好,再把我送往别处。”   玉娘子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高万成道:“金兄是否还要和他们见面?”   金小方道:“还有三日,三天之后,才该我到玄天仙女庙去,接受指示。”   高万成道:“金兄,现在准备如何?”   全小方道:“我茫然不知该如何才好。”   高万成道:“金兄被人毁容,难道不准备报仇吗?”   金小方道:“我很想报仇,但我不知道找什么人报仇?”   高万成道:“金兄如若想要报仇,在下倒可代为筹谋一二策略。”   玉娘子接道:“而且,我们可助你一臂之力?”   金小方道:“你们要帮助我?”   黄木道人道:“不错,我们都已和金剑门中人联手,准备复仇。”   金小方戴好面纱,道:“这个仇自然要报,但不知在下应该如何着手?”   高万成道:“带我们到玄天仙女庙去,见见那能传令偷的金童玉女。”   金小方道:“那只是两个泥塑的神像。”   高万成道:“咱们到仙女庙中瞧瞧,在下相信一定能找出一点原因出来。”   金小方道:“我已经瞧过了,那里面没有可疑之处。”   高万成道:“当时也许看得不够细心。”   金小方点点头,道:“对!三天后我带你们去瞧瞧。”   高万成道:“我们要你今日前去。”   金小方道:“今日不该我去!”   高万成道:“正因为如此,你可能发现了别的秘密。”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现在,天已入夜,金兄愿否冒险到仙女庙中瞧瞧?”   金小方道:“在下一个人吗?”   玉娘子道:“我陪你去。”   高万成道:“咱们一起去,借夜色掩护,分由四方进入。”   金小方道:“就这么办皿兄弟先进去,你们后面来。”   高万成道:“金兄放心,我们不会距离大远,万一你进大殴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你就设法拖延时间,一盏热茶工夫之内,我们定可赶到,但金兄如能设法划出那仙女庙中的形势,我们就可以方便不少。”   金小方望望天色,道:“天色已经呈了,诸位要仔细些的瞧。”   蹲下身子,用手指很仔细地划出了那仙女庙的形势。他心中对那仙女庙记忆的十分详尽,所以画的十分清楚。   玉娘子微微一笑,道:“这地方很好混入,咱们动身吧!”   金小方站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砂上,道:“我想到了一件事,不知是否可行?”   高万成道:“什么事?”   金小方道:“在下之意,与其明目张胆地混进去,不如在下也设法偷着进去。”   高万成道:“最好的办法,你还是按照你和他们会见的约定之法进去。”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金兄放心,在下自然会安排好,以最快速的方法,遣人接应金兄。”   金小方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希望兄弟在未死之前,高兄的接应能够适时而至。”   言下之意,似乎是对那神秘组织,仍有着无限的恐惧。   高万成道:“金兄放心,如是因我高某人派遣的人手过晚,而使金兄受到损伤时,兄弟愿担负一切责任,如是金兄挨了一刀,兄弟就也在身上杀它一刀,如是金兄被人杀害了,兄弟替金兄偿命?”   小方笑一笑,道:“如是我这样活下去,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低声说道:“咱们也得早些赶路。”王宜中点点头,道:   “高先生,咱们这一次能不能找到他们的首脑人物?”   高万成道:“这个属下无法确定,不过属下相信此香前去仙女庙,定然可以找到一点眉目出来?”   王宜中道:“好,咱们快些去吧!”   高万成道:“属下带路?”   几人联抉直向仙女庙中奔去。   且说那金小方一口气,奔到仙女庙外,才停下了脚步,暗中换一口气,缓步向庙中行去。   这时,天色已暗,庙中未点灯火,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金小方进入庙中,停下脚步,高声说道:“属下金小方,有要事特来晋见。”   庙中一片黑暗,不闻一点声息。   金小方迟疑了一阵,又缓缓向前行去两步,道:“属下有事,特来请命。”   庙中仍无回应之声。   金小方又向前行了两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亮起了一片火光。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那玄天仙女神像,全面生光,两侧的金童玉女,手中却空无一物。   金小方又向前行了一步,目光投注在左侧的金童身上,缓缓说道:“老兄,兄弟这一次……”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熄去手中的火折。”   声音阴森,听入耳中,不觉间泛起来一股寒意。   金小方怔了一怔,应手熄去手中的火折子。陡然间,庙中又恢复了黑暗。   金小方熄去了手中的火折子之后,迅速的向前旁倒移开五尺。   金小方轻轻咳了一声,道:“属下金小方,晋见仙童。”   那冷冷的声音,又传入耳际,道:“金小方,你好大胆子!”   金小方暗中运气戒备,口中却说道:“属下有要事,不得不赶来请命?”   那冷冷的声音,道:“说,什么事?”   金小方道:“黄木道人和玉娘子,都背叛了属下,因此……”   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传了过来,打断了金小方未完之言。接道:“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就地处死?”   金小方暗作成备,缓缓说道:“玉娘子和黄木道人联手合作,在下一人,不是他们的敌手。”   那阴冷的声音道:“你无能处死背叛的属下,还有何颜到此?”   金小方道,“在下觉着此事十分重大,故而特来禀告。”   那阴冷的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可以去了。”   金小方道:“阁下可是指挥我金某人的上司。”   那阴冷的声音,道:“是又怎样?”   金小方道:“在下受命七月,时间不算太短,图下对我金某人,总该有几分信任吧!”   那阴森的声音微带怒意道:“你说话要留心一些,别忘了身份。”   经过这一阵思索之后,金小方胆子壮了许多,冷冷说道,“咱们素不相识,我说的已经够客气了。”   那阴冷声音似乎是突然消失,不再回答金小方的问话。   金小方凝神倾听良久,不闻一点声音,心中突然生出了畏惧之感,缓缓移动身躯,向外退去。   退到庙门口处,瞥见一条人影,矗立在夜色之中,拦住了去路。   金小方心头一跳,还未及开口,对方已抢先说道:“是金兄么?”   金小方听听辨音,认出是高万成的声音,接道:“正是兄弟。”   高万成低声说道:“我们都已赶到,金兄但管放心。”   金小方道,“我已和他们对上了话,这仙女庙中藏的有人。”   高万成道:“是人就无可畏惧了,金兄放手施为吧!”   金小方点点头,身躯一闪又冲入了庙中。右手一晃,又燃起了火折子。后援赶至,胆气大壮,金小方高举火折子,直行到供   台前面,点起了供台上的长明灯,灯火明亮,照彻了大殿。   只见九天玄女神像,端坐正中,左侧的金童手中,赫然挂着一张白笺。   金小方伸手取下白笺,并未瞧看,人却疾快地向后退了三步冷冷说道:“朋友,你既然隐身在大殿之内,何以不肯现身相见,却借这泥塑的神像传达笺谕,岂不是故弄玄虚吗?”   他一连喝叫了数声,不闻有回答之言。   估算适才那人说话之处,就在玄天仙女神像之后,但金小方就是不敢绕过那金童玉女,行到仙女神像之后,瞧个明白。   展开手中白笺,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四十字,道:“背叛者死”。   金小方撕去了手中的白笺,高声说道:“只怕未必,你朋友是汉子,就该出来相见。”   果然,那阴冷的声音,从仙女神像之后,传了出来,道:“金小方,你的死期已到,明年今宵,就是你的周年忌辰。”   金小方怒声喝道:“你胡说八道。”   尽管他口中十分激怒,但内心之中,却有着很深的畏俱。   那阴冷的声音,不徐不疾他说道:“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折扣,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如何一个死法。”   他的声音阴森、冷漠中另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蕴藏着强烈的征服力量。   金小方不自觉地随口问道:“怎么一个死法?”说来意态消沉,似是心理已为人怔服。   那阴冷的声音道:“我要放出成千成万的毒蚊,只要你被他们叮上一口,立时毒性发作,消失了抗拒的力道,那无数的毒蚊,都将乘机而上,吸干你身上的血液,全身枯干而死。”   金小方心中很相信他确然具有此等能力,再加上那阴森的语气,顿觉心中泛起一殷寒意,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大殿西侧的角门,突然闪进两条人影。   两人步履极快,片刻之间,人已到了大殴中间,分别站在金小方的两侧。   金小方看出来人,正是高万成和严照堂,不禁胆气一壮,道:“阁下的口气,不觉着太大吗?”   严照堂接道,“在下金剑门中严照堂,你朋友处处后人和我们金剑门中为难,不知是何道理。山不转路转,今晚上在此碰面,希望你朋友能给我一个公道。”   高万应接道:“鬼鬼祟祟,岂是大丈夫的行径,既然彼此已经照了面,阁下也用不着再故弄玄虚了。”   三人问了半晌,竟然不闻对方的回答之言。   严照堂冷哼一声,道:“阁下既然不愿露面,那就别怪严某失礼了。”   身子一侧,陡然间欺向那仙女像后。右手同时拍出一拳,一股强大的劲力,直涌过去,掌力到处,尘土模飞。   金小方高声说道:“严兄小心,他们要施放毒蚊。”   严照堂道:“我不信那区区小蚊,真的能伤害到人。”   口中答话,人已欺到那仙女神似之后。但见神像之后,摆着一张木椅,哪里还有人踪。   高万成道:“严护法,不用找了,他已经走了。”   严照堂道:“不错,这神像之下,有一个地道?”   金小方、高万成都疾快绕到神像之后。   凝目望去,只见那仙女神像之后,有一个洞口,那洞口之上,原本有一个木做的盖子,但那人走的大约十分慌张,盖子没有关好,被严照堂一把提了起来。   那木盖上面,漆的颜色,和神像一般模样,如是那人走时能把木盖关好,倒还不易在片刻之间找出来。   高万成打量了那木盖一眼,缓缓说道:“很好的设计,他们利用这座玄天仙女庙,不知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目。”   严照堂道:“高兄,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这地洞之中,如是设有埋伏,人进里面,就极不易闪避了,不可涉险追人。”   严照堂道:“照高兄的说法,他们是有意的把这座地洞的木门打开了。”   高万成道:“不论他们是否有意,咱们不能不如是推想。”   这时,王宜中带着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与黄木道人、玉娘子,齐齐行入殿中。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在庙外可看什么动静?”   玉娘子道:“没有,你们在殴中瞧到了什么?”   高万成道:“一切都在咱们预料之内,暗中有人隐藏在神像之后,不过,咱们未想到他们竟然辟了一条进出的地道。”   玉娘子瞧了那洞口一眼,道:“当年修建仙女庙时,决不会留下这么一条地道,定然是他们自己挖的,照小妹的看法,这地道不会通达很远。”   高万成道:“玉姑娘之言,十分有理。”   玉娘子道:“那为何不迫下去?”   高万成道:“在下思索之后,觉着不值得冒险。”   玉娘子道:“高兄可是棠着他们会在地道中设伏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万一他们在地道中埋伏,在地道内闪转不易,极难躲过暗算。”   玉娘子笑一笑,道:“小妹不怕,我进去瞧瞧看。”一侧身子就要下洞。   高万成伸手一拦,道:“姑娘,咱们不过刚刚和他们接触,在下不希望咱们第一次就有损伤。”   玉娘子道:“金剑门在武林中盛誉卓著,如你高兄这般胆小,如何成得大事。小妹不是你们金剑门中人,用不着听你高兄之命,我非要下去瞧瞧不可。”   金钱豹刘坤接道:“玉娘子,金剑门四大护法在此,如是非要下去瞧瞧不可,也用不着你玉娘子涉险。”   玉娘子道:“刘兄如是豪气,就请和小妹一起下去如何?”   刘坤道:“好!哪个还怕了不成。”   高万成哈哈一笑,道:“就算这地道之中,没有埋伏,你们也来不及了。”   玉娘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咱们耽误了这么久的工夫,人家早已跑的没了影儿?”   玉娘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如若小妹是金剑门的门主,就要先办你高万成一个涉嫌纵敌之罪。”   高万成笑道:“玉姑娘稍安勿躁,有一句俗话说,欲擒故纵,姑娘定然明白了。”   玉娘子道:“怎么,难道你放了他,是一个计谋?”   高万成道:“不错。故意放了他,让他去搬请援手,咱们才能和他们更高一级人物接触,”   玉娘子沉吟了一阵,道:“此言听来似是有些道理,不过,小妹还是有些怀疑。”   高万成道:“你怀疑什么?”   玉娘子道:“他可能约请援手赶来,但他也可以不来啊!”   高万成道:“确然如此,但他不来的成份极小。”   玉娘子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玄天仙女庙,是他们一个下达令谕之处,像金兄这等接受令谕之人,只怕为数甚多,所以每人都有一定的时限,在下料想,他们在一时之间,决无法通知所有受命之人,所以,他们非来不可。”   玉娘子道:“我明白了,如是他们不来,那些受命之人,他们来一个,咱们就生擒一个。”   高万成道:“所以,他们非来不可。”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咱们也要有一些设计准备的工夫。”   玉娘子道:“看起来,你高兄果然是比我们强一些,要如何准备,只管吩明下来,不过,小妹希望能先打头阵。”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那就请你玉娘子留在这大殿之中。”   目光转到严照堂的脸上,接道:“严兄请率领四大护法,在庙外巡视,如有人进入的女庙时,不用拦阻。”   严照堂点点头,带着林宗等三人向殴外行去。   高万成道:“四位不可离开太远,以便随时援助大殿中人。”   严照堂回头一笑,道:“我知道。”   四条人影闪动,四大护法齐齐消失于黔外夜暗之中。   高万成道:“黄木道兄和金兄,请守护两侧黔门。”两人齐齐颔首。   高万成道:“门主请移驾左侧小室中休息。”   玉娘子道:“你呢?”   高万成道:“在下和门主在小室之中,三位先行选好藏身之处,熄去烛火,如是我料断不错,今夜就有人来。”   金小方、黄木道长打量了一下大殿形势,同时飞身而起,隐身在大殿两侧门后的屋椽上面。   原来,这座仙女庙已经久无香火,大败的正门,一直都关闭着,出入都走的两面侧门。   玉娘子忽地一提真气,抓住了一根横梁,翻身一跃,隐于梁后。   高万成目睹三人隐好身子之后,才引导王宜中行入神像左侧的一座小室之中。   室中有一张木榻,上面虽无铺设,只是光秃秃的木板,但却不见积尘,想是常常有人宿坐之故。   高万成低声说道:“门主请在室中坐息一下,属下去安排一些事情?”   行出小室,熄去火烛,才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不少黑色粉未,洒在仙女神像四周,才重回入小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