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内容
🎉 金凤剪 🥳
金凤剪
第一回 王妃遇害     应天府。高大的红漆门外,肃立着四个淡青密扣劲装的带刀府卫。   向里看,沿着通向应天府正堂的长廊上,站满了带着兵刃的衙役。   正堂外十二个分执着金瓜月斧的亲兵,戒备得十分森严。   一品顶戴,身着朝服的巡抚大人,端坐在正堂大公案的后面。   但他已失去往日那等高踞堂口颐使气指的威严,木然的神情中,带着沉重的忧苦。   靠公案左首坐着个方中长髯,身着海青长衫,外罩团花马褂的中年,一身细皮白肉,显然是久经养尊处优的人。   这是巡府幕宾,也是应天府兼领应南,巡抚大人的第一谋士刘文长。   右面坐一个头戴鸦雀武生中,黑色长衫,腰中横系着四指宽红色带子,留着花白长须的五旬老者,两面突起的太阳穴和炯炯神光的双民显示出和常人有些不同。   不错啦!这是应天府总捕头,南七省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神眼杨晋。   但此刻,三个人的脸上,都积压着一股沉重的忧郁。   今日的应天府有点奇怪,这不是三六九的放告日子,也不是处决囚犯,巡抚升堂。   可戒备的十分森严,正堂的气氛,肃穆的使人有着窒息的感觉。   端坐公案后面的巡抚大人,神色怪异,不像是手操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倒有着待决囚犯的警懔。   上百号的府卫衙役,听不列一口大气。   静!静得像一井死水。   静的有些异常。   一声感喟的叹息,打破了冷肃的沉寂。   巡抚大人吐出了一口长气,道:“文长,你看,七王爷会不会真的亲自来府中报案?”   刘文长沸一下颚下的长髯,道:“会的,那封拜束上说得很明中,七王爷要亲自进府报案。”   巡抚大人摇摇头,道:“为什么呢?七王爷不要咱们打道王府中去,他是亲王的身份,我不过是领江南巡抚衔的应大府。”   刘文长沉吟了一阵,道:“大人,七上爷是一位贤明的亲王,他尊重体制,所以,要亲来应天府中报案,不过……”   巡抚大人急急地接道:“不过什么?文长,别顾虑,说下去,这不但和我前程有关,而且弄不好还会牵连上我的一家大小的性命。”   刘文长叹口气道:“因为七王爷太尊重体制了,所以,这案子非要短期中破获不可,他不要大人进入王府中去,却要先行报案,这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大人,这件案子如不能短期破去,确然会影响到大人的前程。”   巡抚大人身子震动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几颗汗珠儿滴落在朝服上。   他慢慢地转过脸来,目光转到神眼杨晋的身上,缓慢他说道:“你去过王府了?”   杨晋欠欠身,道:“是的,属下去过了。”   巡抚大人点点头,道:“你看到了些什么?”   杨晋道:“七王爷封锁了现场,一定要在报案之后,由大人亲率三班衙役、文案忤作,再查现场,因此,未准属下查看。”   巡抚大人近乎黯然的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七王爷是存心要摘我的纱帽子。”   刘文长轻轻咳了一声,道:“七王爷如若有戕害大人之心,用不着如此大费周折,再说,杨总捕头,精明干练,武功高强,必能在限期之内破案。届时,七王爷也许会嘉奖大人一番。”   巡抚大人苦笑一下,道:“这可恶的匪徒,应天府下不少豪门巨富,为什么偏偏偷到七王爷府,是诚心和我过不去了……”   目光转注到杨晋的身上,道:“杨总捕头,你想想看,是哪一道上的匪徒,敢这样胆大妄为。”   杨晋道:“回大人的话,王爷下令封锁现场,损失不明,属下未见现场遗迹,不明贼人手法,不敢妄作测断。”   “王爷到!”   沉重的呼喝声,传入正堂。   巡抚大人急急离开了公案迎了上去。   一个头戴黄缎子便帽,身着黄绫长袍的三旬左右的人,在两个劲装府卫护卫之下,直入大堂。   这时,不过是申初光景,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七王爷身上。   只见他双目微现红肿,脸上一片戚伤、沉痛。   神眼杨晋,一瞥七王爷的神色,立时心神大震。   他已感觉到,这是一桩惊心棘手的大案子。   那身着朝服巡抚大人,一撩袍,跪了下去,道:“应天府正堂,镇江南巡抚衔胡正光,叩见七王爷。”   七王爷挥挥手,道:“胡大人请起。”   胡正光一拜而起,道:“谢王爷。”   七王爷黯然叹道:“小王不幸,府中惊盗,胡大人掌应天府,小王特来报案。”   胡正光长揖相让,使七王爷坐了宾位,才欠身说道:“王爷府中惊盗,卑职督下不严,先行领罪。”   七王爷道:“事出太突然,怪不得大人。入府盗匪,亦非一般匪徒,但愿大人能早日缉得元凶,正法除害,叫小王为兰妃洗冤,大人如需小王协力之处,小王亦愿助一臂。”   胡正光听得头皮发炸,脸上直滴汗珠儿,垂直屈膝,道:“怎么,王妃也受到伤害了。”   七王爷低声道:“现场雨草未动,请大人起驾到现场查验。”   胡正光连声应是,一面起驾王府,口中道:“此乃卑职份内之事,六王爷一纸宣召,卑职自当趋王府受命,怎敢劳动王爷的大驾。”   七王爷道:“大明律法,立于先祖,小王虽受皇兄厚封,领掌南六省兵马大权,但贵府乃一方布政大员,掌理三司,小王理应依律报案,小王先行一步,大人请即起驾。”   胡正光道:“卑职立刻趋府。”   紧行两步,接道:“送王爷。”   七王爷一挥手,道:“不敢有劳。”   这是王府中一座庭院,百盆秋菊盛放,阵阵花气袭人。   十几个青衣挂刀的捕快,分布在庭院之中。   胡正光带着刘文长和神眼杨晋,缓步登上五层玉阶,行入了精致的玉兰阁。   这是七王爷最爱的兰妃闺房。   紫绫幔壁,布置精雅,锦榻上纱帐低垂,隐隐可见一个横卧的美丽胴体。   杨晋快行一步,揭起纱帐。   鲜血染红的白绫被单上,倒卧一具只穿着肚兜的女尸。   杨晋心头暗道:“无怪七王爷不许我先行查看,原来是不愿王妃尸体阴灵多受惊扰。”   胡正光似是忘记自己是一品大员的身份,用袍袖拭一下头上汗水,道:“杨总捕头,伤在何处?”   杨晋道:“当胸一刀,深及心腹,凶徒的手法很重。”   胡正光道:“别处有伤么?”   杨晋道:“一刀毙命。”   胡正光道:“王妃遗体,不能太受惊扰,不用忤作验尸,你费心仔细查看一下。   杨晋轻轻拨动一下尸体,道:“回大人,王妃先被人点中了穴道,然后……”   突然住口。   胡正光道:“然后怎么样啊?”   杨晋低声道:“先奸后杀。”   胡正光呆了一呆,道:“可恶,可恶至极。”   杨晋放下了锦榻纱帐,锐厉的目光,四下打量了一阵,突然飞身而起,手攀横梁,瞧了一阵,落着实地。   刘文长道:“杨兄,瞧出一些眉目么?”   杨晋微微颔首,道:“匪徒轻功绝佳,曾在梁上停身,但不知他何时混入了兰妃的卧室……   语声微顿,接着:“大人,据属下查看王妃尸体,似是在二更到三更之间遭杀,王府中警备森严,巡更不绝,那匪徒竟似入无人之境……”   胡正光嗯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   杨晋道:“请大人禀明王爷,问问昨夜巡更、当值的府衙。”   胡正光沉吟了一阵,道:“杨捕头,这件案子一定要破,为了你,也为了我。七王爷的宠妃,遭人好杀,那是诚心要我罢官削职,也是诚心和你过不去。”   杨晋道:“大人,我会尽力,但这件案子太玄奇,就现场所见而论,凶手不但手段毒辣,而且心思慎密,武功又高不可测。”   胡正光脸色一变,道:“照你的说法,这件案子是破不了啦。”   杨晋道:“大人,卑职蒙大人厚爱,自会全力以赴,破不了这件案,卑职也无颜再干这应天府的总捕。”   胡正光神色肃然他说道:“这不是你辞了总捕头就能完事的案子,破不了,只怕还得受牢狱审讯的处分……”   轻轻咳了一声,脸上又变了一副神情,拍拍杨晋肩膀,接道:“你和文长,一文一武,才把应天府治理的一片升平,这一次事情,闹的太大,我想替你担待一下,你放开手干,只要能把案子破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这当儿,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快步行进来,打断胡正光未完之言。   那长衫人轻轻咳了一声,抱抱拳,道:“王爷交代,大人如是查验过尸体现场,请到厅中回话。”   胡正光虽是巡辖江南六省的大员,但对于亲王府中人,还是不敢开罪,当下一拱手,道:“先生是王府……”   长衫人笑一笑,接道:“总管。”   胡正光啊一声,抱拳道:“请教总管高姓是……”   长衫人欠身道:“不敢当,大人,敝姓水。”   水总管笑一笑,接道:“大人,王爷还在厅中候驾,不知诸位验尸是否完成?”   胡正光道:“好啦!有劳总管带路。”   水总管举步当先而行。   七王爷呆呆的坐在大厅中一座黄色的锦墩上,沉重哀痛,似乎已使他有些神不守舍。   水总管进厅门,屈下了一膝,道:“应天府胡大人到。”   七王爷站起身子,挥挥手,道:“请他进来。”   胡正光哈着腰进入厅中,刘文长、神眼杨晋,留在厅外面。   胡正光一撩袍,屈膝欲跪,道,“卑职叩见王爷。”   七王爷一侧身,道:“大人请起”,胡正光道:“谢王爷。”   七王爷道:“大人请坐。”   胡正光半个屁股,搭在锦墩上,道:“卑职谢座。”   七王爷道:“唉!大人看过现场了。”   胡正光道:“看过了。”   七王爷道:“大人对此事有何高见。”   胡正光道:“恶徒手毒心狠,罪该万死,卑职当伤令属下,限期缉捕归案,替王妃报仇。”   七王爷道:“胡大人看法,要多少时间,可以捕到正凶?”   胡正光呆了一呆,道:“这个,王爷恩典?卑职将尽出府中捕快,尽早捕捉凶徒。”   七上爷道:“胡大人,这件案子很辣手,你自己定个期限。”   胡正光脸上的汗珠儿,一颗接一颗直往下滚,只要一句,就算赌上了他的前程。到期限,如若是破不了案,能落个罢官削职,那还算祖上有德,一个不好,那就是株连满门,全家问斩的罪。七王爷领缩江南军政,圣赐上方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越想越怕,汗水越大,偷抬双目,望了七王爷一眼。   壮着胆子,道:“卑职和属下总捕谈过……”   七上爷接道:“他怎么说?”   胡正光道:“他说,贼人恶毒,但武功绝高,恐非一时之间能够缉捕。”   七王爷道:“贵府的总捕现在何处?”   胡正光道:“候命厅外,未得王爷宣召,不敢擅自入内。”   七王爷点点头,道:“水总管,宣应大府总捕头进来。”   水总管传话出去,杨晋垂首欠身而入,道:“应天府总捕杨晋,叩见王爷金安。”   七王爷道:“胡大人你问贵府总捕,给我一个期限。”   胡正光侧脸望了杨晋一眼,道:“杨晋,你想想看,多少天能够破案,七王爷大度容天,你估算清楚些。”   杨晋道:“回大人话,来人武功很高,卑职想求大人多宽限几日?”   胡正光道:“你倒是说个时限啊!”   杨晋道:“三个月。”   胡正光抬头望望七王爷,道:“三个月……”   七王爷皱了眉头,道:“三个月吗?”   胡正光道:“卑职尽量追他们限前破案。”   七王爷长叹一声,道:“好吧!就以三月为期,希望贵府在限期之内,捕得元凶,为小王兰妃申冤。”   胡正光一欠身,并谢过王爷恩典。   正待告退,神眼杨晋突然欠身说道:“杨晋有事,启禀王爷。”   七王爷道:“嗯!什么事?”   杨晋道:“王府中戒备森严,宵小竟能夜入王府行凶,王府中巡更当值,也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七王爷点点头,道:“昨夜中当值的府卫巡更,都已收押王府,贵府如有需要,可以提入应天府去询问。”   杨晋道:“王爷明鉴。”   七王爷道:“胡大人,还有需要小王协助之处吗?”   胡正光道:“不敢再劳动王爷,卑职告退了。”   七王爷回顾了水总管一眼,道:“昨夜巡更当值的府卫一十八人,立刻押送应天府。”   水总管一哈腰,应道:“王爷金安。”   七王爷一挥手,道:“代我送客。”   转身行入内室。   刘文长是坐轿子,杨晋是骑马而来。   神眼杨晋,正要飞身上马,却被刘文长拦住,低声道:“杨兄,在兄弟的小轿里挤一下,有点事,咱们得商量商量。”   一轿双乘,就这样杨晋就挤入了轿中。   刘文长放上垂帘,才轻轻咳了一声,道:“杨兄,此案关系重大,影响到大人的前程……”   杨晋接道:“这个,我也知道。”   刘文长道:“杨兄是当代名捕,对这件案子的看法如何?”   杨晋道:“王府的守卫不少,但那人入府行凶,似入无人之境,而且做案之后,又未留下一点痕迹,显然是一位做案的高手,因此,在下觉着这件案子,十分棘手,只怕不是短时间能够破掉。”   刘文长道:“杨兄,准备如何给大人回话呢?”   杨晋道:“在下,只好据实回答了。”   刘文长道:“杨兄,大人对此事,极为困扰,杨兄,如再不能给大人一个限期,大人的心情,只怕是更为沉重了。”   杨晋道:“文长兄,这等事,兄弟只能尽力,不能在大人面前,故作豪壮之语。”   刘文长声音十分低微他说道:“杨晋兄,大人待咱们不薄,咱们应该替他分担一些忧苦才是。”   杨晋道:“文长兄说的是,但在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良策了。”   刘文长道:“杨兄,可否来一个李代桃僵,以假乱真。”   杨晋道:“这个,有些不妥当,过了限期不能破案,也不过是一个追捕不力的罪名,如若弄出一个假人假案出来,七王爷一旦识破,不但要坐实兄弟的大罪,只怕大人和文长兄,也要受到株连。”   刘文长道:“杨兄话虽不错,但咱们一味承大人器重,俗语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人遇上了这等苦恼的事,咱们理当为他分忧。兄弟的意思是,咱们找一个妥善的办法,安慰其心,致于以后如何,咱们再从长计议了。”   手捋长髯,沉吟了一阵,道:“如若咱们安排一个死无对证的结局,再设法打点一下,七王爷虽然心中存疑,但他无法证明,也只有不了了之。”   杨晋道:“文长兄的才气,在下向来佩服,但这件事兄弟不能立刻答应,俟回府之后,看看大人的意思,再作道理。”   应天府距离王府并不太远,不大工夫,已到了府外。   刘文长的轿子停下。   轿外面立时传来了督府长随胡义的声音,道:“刘爷、杨爷,大人吩咐请两位到内宅花厅待茶。”   事情早已在刘文长的意料之中,掀帘出轿,说道:“我们随后就到。”   胡义一欠身,道:“小的给两位带路。”   刘文长,杨晋并肩而入,道:“给大人见礼。”   撩起衣角,准备叩拜。   胡正光一挥手,道:“不用多礼了,两位请坐下。”   两人站起身子,在花厅木案两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胡正光没有坐,他心里太紧张,有些坐不安,来回的走动着,说道:“杨总捕头,三个月的限期很长了,能不能如期破案。”   杨晋道:“回大人,属下尽力而为。”   胡正光轻轻叹息一声道:“杨总捕头,这些年来,本府待你如何?”   杨晋道:“恩重如山,属下死不足报万一!”   胡正光道:“这就是了,如若三月期限无法破案,本府这顶乌纱,故然难保,只怕我一家老少的性命,也要断送在这件血案之上,千不该,万不该,死的不该是七王爷的宠妃……”   胡正光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文长,七王爷很赏脸了,给了三个月的限期,如若,我们无法在三个月内破了此案,那后果……”   刘文长轻轻咳了一声,道:“大人,这一点,属下早想到了,万一三月限期之内,无法破案,为了保护大人的前程,咱们给他来一个……”   突然住口不言。   胡正光坐下身子,低声说道:“文长,你的才气,素为我所敬重,这件事关系太大了,你说说看,这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刘文长缓缓道:“大人,属下受大人知遇,自该全力报效,属下的意思是,不能限期之内,咱们就来一个李代桃僵。”   胡正光低声诵吟道:“李代桃僵,这法子不错,但七王爷要来一个亲审,那又将如何是好了。”   刘文长右手食指轻轻在桌上划动,缓缓他说道:“大人,死无对证。”   胡正光忧苦的脸色,绽开一缕笑容,但矜持的说道:“文长,七王爷领绾江南兵符,虽非当今之尊,但欺骗的罪名,也够承受的了。”   刘文长道:“大人,这件事,自然要仔细的设计一番,也是万不得已时,才可使用,以杨总捕头的精明,我想在三月之内,定然会有消息。”   胡正光道:“文长,你仔细筹划一下,万不得已时,只好用你的办法了。”   刘文长低声说道:“大人,多给杨总捕头一些方便,办起事,也可利落一些。”   胡正光似是服下了一粒定心丸似的,人已安静了不少,回头望着杨晋,道:“总捕头……”   杨晋离位欠身道:“属下在。”   胡正光道:“本府应该如何帮助你。”   杨晋道:”大人以江南巡抚衔的身份,下一道令谕,着江南各州府中捕快领班,一体听从属下的调遣,协办此事。”   胡正光点点头,道:“这事容易,我立刻叫文长备份公文,快速分头交送各州府去,王爷家中的事情,量他们不敢怠慢……”   轻轻咳了两声,整整官威,接道:“杨总捕,只要能破此案,本府全力的支持你,要人要钱,你只管开口。”   杨晋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大人,作案的人,未留下一点痕迹,老实说,这是个难破的案子,各州府中的捕快,也只能作作耳目,要他们出马捉贼,决难用场,属下的意思,想请几位有真才实学的江湖朋友们帮手。”   胡正光道:“行,杨晋,你放开手干,不论什么人,只要能帮你破了这件案,本府就在王爷面前保荐你实任江南六省总捕头,管辖六省中州府捕快。”   杨晋苦笑一下,道:“大人,属下破了此案,还求大人恩典。”   胡正光道:“说吧!你要什么?”   杨晋道:“求大人恩典属下,准我告老退休。”   胡正光怔了一怔,道:“这个……”   刘文长接道:“杨晋兄,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谈,先设法破案要紧……”   笑一笑,接道:“劳动江湖上朋友们,只怕要不少花费。”   杨晋道:“多谢刘兄的照顾,杨晋家中薄有田产,足可应付。”   胡正光道:“什么话,怎能让你贴钱,本府先拨一万两银子给你,不够用,再告诉我。”   杨晋也有着意外的感觉,不觉一愣。   刘文长笑一笑,道:“杨兄,还不谢谢大人。”   杨晋急急拜伏于放地,道:“大人,太多了,属下不敢领受。”   胡正光大方的笑一笑,道:“杨晋,这是你办案的费用,破了这件案子,本府另有赏赐。”   杨晋道:“杨晋再谢大人。”   胡正光挥手道:“去罢,你时间宝贵,我不能耽误你了。”   一万两银子的厚赐,有如一副干斤重担,压得杨晋有些不胜负荷。   拿着胡正光手谕一万银的亲批,杨晋缓步行到了捕房。   那是应天府中的一座跨院,八个当值的捕快随带铁尺、单刀等家伙候命。   眼看总捕头驾到,八个人齐齐地迎上去,行礼拜见。   杨晋在一张大木椅上坐下,挥挥手,道:“去请王,张两位副总捕头来见我。”   杨晋一声请,两位副总捕头,立时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正厅。   这是两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一个生的人高马大,一个却瘦瘦小小。   但两人都有着一身很好的武功。   当先是高个子大块头的五花刀王胜。   紧随在后面的是夜鹰张晃。   两人紧行两步,一抱拳,道:“见过总捕头。”   杨晋站起身子,道:“走!到我家去喝一盅。”   王胜怔了一怔,道:“总捕头,王府中发生了一件案子,……”   杨晋接道:“是一件大案子,所以,我要请两位到寒舍去喝一盅,咱们慢慢谈。”   夜鹰张晃已经警觉到事态严重,轻轻咳了一声道:“总捕头,可要带几位兄弟同去。”   杨晋摇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先谈谈。”   张晃低声道:“案子很棘手?”   杨晋道:“等会谈,咱们走吧!”   举步向外行去。   王胜、张晃,未再多问,紧随杨晋身后而行。   杨晋回到了家中,立时吩咐厨下,准备酒菜。   杨夫人带着笑容迎出来。   五花刀王胜,夜鹰张晃,齐齐欠身行了一礼,道:“见过嫂夫人。”   杨夫人笑一笑,道:“两位稀客呀!差不多三个月没有见了。”   王胜笑一笑,道:“衙门里公事忙,少来探望嫂夫人。”   杨夫人道:“不敢当。”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叫人把内厅打扫一下,我要和两位兄弟喝一壶,谈谈公事。”   杨夫人说道:“内厅早已打扫干净,我去厨下给你们催催酒菜。”   夜鹰张晃笑道:“麻烦嫂夫人了。”   杨晋带着两人入内厅,早有仆童、丫头摆好了桌椅,奉上香茗。   杨晋让王胜、张晃入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挥挥手向侍侯丫头、仆童说道:“你们退下。”   直待厅中的丫头、仆童退出去,杨晋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王府中出了命案,七王爷宠妃被人所杀,限令应天府在三个月破案……”   夜鹰张晃怔了怔,按道:“王府中不是很多护院武师吗?”   杨晋道:“不错,但那人竟然夜入工府,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局面下,奸杀了七王爷的宠妃。”   王胜听得一怔道:“奸杀。”   杨晋道:“先奸后杀,一刀毙命,端的是手段恶毒。”   夜鹰张晃,两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中,暴射出冷厉的神光,道:“总捕头,王府中那么多侍卫,武师,难道就没有一个知道吗?”   杨晋道:“夜里当值巡更的王府侍卫一十八人,都已经押解到应天府中,只不过,还没有审问而已。”   夜鹰张晃沉吟了一阵,道:“在金陵城中作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案子的必是非常人物,总捕头查看过了现场没有?”   杨晋道:“看过了,那人的武功很高,除掉在横梁积尘上留下了两个指痕外,别无痕迹。王府中的待卫,实也未必能发觉他的行踪。   五花刀王胜皱皱眉。道:“总捕头,有这样一身造诣的人,必非江湖上无名之辈,照说他会留下标记的。”   杨晋摇摇头,道:“王府妃子,身份何等尊贵,那贼人,不论如何的狂妄,也不敢不把王府人放在眼里,他心中明白,只要留下标记,不论他逃到天涯海角,咱们都会追捕到他。”   夜鹰张晃道:“总捕头,属上意见,这件血案,首在那盗匪的动机,七王爷的宠妃,足不出户,外人如何能够知道,这中间只怕别有内情。”   杨晋叹口气,道:“兄弟这么一说,倒也提醒我一件事,如说一个人甘冒奇险,闯入王府,只为了奸杀王妃,除非是七王爷的仇人,但他贵为王子,托土封疆,谁会和他有仇呢?”   张晃道:“如若那位王爷宠妃,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珍贵之物,被人偷觑,盗物为主,奸杀只不过是故布疑阵……”   杨晋嗯了一声,接道:“可惜,我忘记问问七王爷了。”   这时,酒菜送上,三人一面吃酒,一面又开始研商案情。   高头大马的五花刀上胜,三杯黄汤下肚,人也似乎精明了不少,插口说道:“总捕头,张兄弟,七王爷不是一般的苦主,咱门哪点不明白,再去问问他,致于动机何在,不妨慢慢研究,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人做的案子。”   张晃道:“王兄说的是,咱们出动全府捕快,再传令各县中捕头,严密查访近三天内,应天府城和邻近各县中可疑人物,再沙中淘金,找出可疑的人来,逐一追查。”   杨晋点点头:“张兄弟,这件事你去办,动员所有埋下的暗桩线,要查就查的清清楚楚,……”   张晃道:“总捕头,几个镖局下的人,是否要去问问。”   杨晋道:“胡大人待咱们不错,这件案子公谊私情,咱门都责无旁贷,几家镖局子要问,请丐帮分舵相助,就是几个退隐的武林高人,我也要亲自去拜访一下……”   张晃道:“总捕头,在江南的声望,不管如何,他们也该卖点面子,不过,最好是不动公事,你若亲自去拜访一下,丐帮虽不和衙门中来往,但他帮中以忠义相传,保善除恶,做了不少好事……”   汤晋接道:“这个我明白,吃完这顿饭,咱们就分头行动,我先去拜会几位退休的武林前辈,和丐帮分舵,然后,再请几家镖局子头脑聚聚。”   夜鹰张晃站起身子,道:“总捕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事。”   杨晋道:“不论你事情是否办的完,今天掌灯的时分,赶到秦淮河四凤肪去。”   张晃道:“四凤艳名,早传金陵,游客如织,去那里干什么?”   杨晋道:“我招呼他们一声,今天不接客人,我准备邀几家镖局子的当家的,在那里聚聚。”   张晃笑一笑道:“总捕头想的果然周到。”   杨晋目光转到王胜的身上,道:“王兄弟,你去一趟四凤肪,包下来整个的花舫,再拿我的柬,邀请江南,金陵,长江三家镖局的当家人,今夜到四凤舫去。”   王胜道:“他们问起来,我如何回话?”   杨晋道:“你就说请他们聚聚,叫他们务必赏光。”   说罢和张晃联袂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一个十六七岁,梳着两条辫子的青衣少女,缓步行入了内厅,欠身叫道:“爹爹,两位叔叔饭还未用,就匆匆而去。”   这是神眼杨晋的独生女——杨玉燕,杨晋年近半百,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杨姑娘生的是伶俐聪慧,善解人意,承欢膝下,甚得杨晋的欢心。   杨夫人出身大家,幼读诗书,教女儿读了不少的书,也教她做的一手好女红,但杨玉燕除了读书、女红之外,却磨着杨晋学武功,杨夫人本来不赞成一个女孩子家,舞刀弄棒,但杨晋却扭不过女儿的磨工,没有法子,只好答应下来。   那晓得杨玉燕天生意心兰质,悟性过人,杨晋本来想胡乱传她一点武功应付一下,那知杨女学的很快,练的又勤,使杨晋大感惊异,颇有生女如凤之感。   这一来,杨晋不得不全传授了。   五年时间,聪慧的玉燕姑娘,竟然学得了老父一身武功,除了内力火候上差一些之外,灵巧尤过乃父,轻功更是成就不凡。   神鹰杨晋善用金钱镖,也被杨玉燕嚷着学了去。   但杨玉燕却感金钱镖体积太大,不适合女孩子家使用,就别出心裁的把金钱镖,改成了一种蜂翼镖。   那是一片银子合铜,打成的暗器,其薄如纸,形似蜂翼,三面锋刃,发出时,不带一点声息,不过这等蜂翼镖,份量太轻,即不易取准,又不易打远。   但杨玉燕很喜爱自己创造的暗器,竟然痛下苦功,每天夜里起来,苦练手法。   足足下了两年苦功,再加本身的功力增强,一手蜂翼镖,已到了四丈外百发百中的境界。   因那蜂翼镖体积微小,杨姑娘忽发奇想,又苦练一手多镖的手法。   又一年时光,杨姑娘在蜂翼镖上又有了极特殊的成就,一手五镖,出神入化,即能分向合击,又可以合出分袭。   年事渐长,懂事日多,杨姑娘发觉了自己的暗器十分歹毒,时时无声,而且体形半圆,薄如蜂翼的利刃又带着强烈的旋转之力,即不容易闪避,又不易封挡,其歹毒凶残,不在江湖上人人深痛恶绝的五毒梅花针之下。   说起来,杨姑娘的镖比起梅花针,确实更难应付。   大约是杨玉燕也知道自己这杰作太恶毒,所以一直就未敢让杨晋知道。   神眼杨晋,望着亭亭玉立,已成大人样女儿,心中忽生感慨,不禁轻声一叹道:   “爹吃的是公事饭,官身不自由,你两位叔叔,为了要查案,等不及吃饭了。”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这一定是很重大的案子。”   杨晋点点头,道:“很重大……”   杨玉燕接道:“可否说出来给女儿听听,也许我能帮爹爹出个主意。”   杨晋听得一怔,这是玉燕第一次问他公事上的事情。   他虽很疼爱这颗掌上明珠,但却从来未和她谈过公门中事,玉燕也从未问过,不禁一皱眉头,道:“女孩子,不许问公事,回房去吧!爹也要办事去了。”   哪知道玉燕受训斥后,并未离去,却微微一笑,行到杨晋的身侧,说道:“爹,我上无兄姊,下无弟妹,你只有我一个女儿,爹有事,我这做女儿的,怎能不问呢?”   话说的很婉转,也流露了一片孝心。   杨晋一皱眉头,道:“女儿之身,就算学得一身武功,也只能用来强身保命,难道要你帮爹办案不成。”   杨玉燕道:“爹爹如有女儿能帮忙的地方,也应该替你老人家分担一些……”   不待玉燕姑娘话完,杨晋就一挥手,道:“去,去,女孩子家,不许问大人的事。”   伸手拿起了案上的方中戴好,举步向外行去。   杨玉燕望望杨晋的背,轻轻叹一口气。   杨夫人已习惯了丈夫数十年捕头生活,察颜观色,和王、张两位副总捕匆匆而去的行色,已知道丈夫遇上大案子,虽然看见了杨晋匆匆而去,却未多问一言。   杨玉燕道,“娘,女儿记忆之中,很少看到爹这等形色。”   杨夫人道:“是啊,这几年来,应天府在你爹管理之下,很少有重大案件,我也好几年没见他这副愁容了。”   杨夫人摇摇头,道:“燕儿,我一向不问你爹这些事,你个女孩子,更是不能多问了。”   杨玉燕笑一笑,未再开口。且说杨晋离开了宅院,带三分酒意,直向南大街江家绸缎庄。   这是一座很大的商号,七八个店伙计在台面上照顾。   杨晋一脚踏进门,坐在后柜上的账房先生,立时脸色一变,起身迎了上来,低声道:   “杨爷,客房里坐。”   账房先生年约四十七八,瘦长的身材,留着把山羊胡子。   一个年轻的学徒,奉上了两杯昏茗后,悄然而退。   账房先生装了一袋水烟递过去,道:“杨爷,抽袋烟。”   杨晋挥挥手,道:“欠学。”   帐房先生吹起纸媒子,呼噜噜,吸了一大口,才低声说道:“杨爷,你老今个清闲啊!”   杨晋笑一笑,道:“二先生,我想见见当家的。”   账房先生放下水烟袋,抓抓头皮,道,“杨爷,这个,你是知道的,当家的已经闭门谢客,五年没有见过外人了,就是兄弟,也只有年三十才能见他一面,平常日子里,谁也下去打扰他……”   杨晋笑一笑接道:“这个我知道,二先生,咱们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你二先生无论如何要帮帮这个忙,想法子,给我通报一声敢情这位管帐的二先生,也是姓杨。   杨二先生道:“杨爷,你容我想想,找个法通知他,今晚上我给你回信,怎么样?”   杨晋脸色一变,道:“一家子啊!(同姓互称),我可是很敬重贵号当家的,我不想动公事,但又非见贵号当家的不可,二先生要是不赏给我这个脸,在下如何向上面交代……”   杨二先生吃了一惊,道:“杨爷,你是说上面追下来的。”   杨晋道:“一家子,我不能解释,总之,事情不小,要是我杨晋能担待,也不敢惊扰到贵当家的,二先生你替我想想看,我交不了差,只有动公事了,那时间,拉破的脸,大家都不好看。”   杨二先生道:“杨爷能不能透露一点内情,当家的可是牵上了什么案子。”   杨晋一拱手,道:“二先生。你包涵,见到当家的,我会说个明白。”   杨二先生站起身子,道:“杨爷既然如此说,兄弟实在作不了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看看当家的怎么一个吩咐。”   杨晋道:“多多有劳。”   杨二先生面色沉重地举步而去。   杨晋端起茶碗,慢慢的喝着茶,等待着。   等了一顿饭工夫,杨二先生才出来,道:“杨爷,劳你久候。”   杨晋道:“当家的怎么说?”   杨二先生道:“当家吩咐下来,请杨爷内厅叙话,恕他没有远迎。”   杨晋道:“当家的很给杨某人面子,二先生带路吧!”   随在杨二身后,穿过了重重庭院,到了一座跨院的门外。   杨二先生带着杨晋进入上房。   只见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身穿蓝绸长衫,坐在厅中一张太师椅上。   杨晋急急一抱拳,道:“未学后进杨晋,给当家的见礼。”   苍髯老音笑一笑道:“不敢当,杨爷,恕我未远迎大驾,请坐下吧!”   杨晋一欠身道:“晚生谢座。”   木案上早已罢好了一碗枣子茶,苍髯老者一面举茶奉客,一面挥手对杨二先生说道:   “你去前面招呼。”   杨二先生应了一声,欠身一礼,悄然退去。   苍髯老者喝了一口茶,笑道:“杨爷,这番驾临寒舍,定然有所指教了。”   杨晋笑一笑,道:“老前辈,不敢当,晚辈这次惊扰大驾,主要的是求老前辈指点迷津。”   苍髯老者哈哈笑道:“恕老朽托大,叫你一声老弟,你身任应天府总捕头,声势喧赫,要老朽指点迷津,岂不是太过谦虚了吗?”   杨晋道:“晚辈是诚心讨教而来!”   苍髯老者微微一怔,道:“老弟,老朽退隐十余年,未离开寒舍一步,近五年来,更是闭门谢客,虽昔年故友相访,亦遭婉拒不见,杨老弟如是想探问江湖中事,只怕老朽无可奉告了。”   杨晋道:“老前辈昔年威名震江南,想不到你老留居的应天府下,竟有人敢做下血案……”   苍髯老者一挥手,接道:“老弟,我已经退出武林,过去的事,早埋黄泉,别拿大帽子扣我。”   杨晋肃然说道:“这件血案,非比寻常。破不了此案,杨某和一般捕快,都难逃拿审杖逼之苦,住在应天府辖下的武林同道,只怕都很难脱此关系。”   苍髯老者道:“什么事,如此严重?”   杨晋道:“胆大妄为的盗匪竟敢奸杀了王爷的宠妃。”   苍髯老者一呆,道:“有这等事?”   杨晋道:“晚辈受令限期破案,但目下仍然是毫无头绪,只好来求老前辈指点指点了。”   苍髯老者沉吟了一阵,道:“按道理,老弟递上一句话,老朽就应该答应,不过,我已退出江湖,不能破例,这一点,还请你杨总捕头多多的替我担待了。”   杨晋微微一笑,道:“大当家,杨晋此番造访,并无心挽请老前辈出山之意……”   苍髯老者道:“那你的意思是……”   杨晋道:“晚辈的意思,希望老前辈能够提供一点线索,只要打听出他是哪一道上的人,追捕人犯的事,自然不敢劳动大驾。”   苍髯老者道:“做为应天府中一位居民,发生这大的事情,老朽本不该袖手,只是老朽已然退出江湖十余年,人未离开过金陵一步,纵有相助之心,却无相助之力。”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当家的,以你的威望,暗中摸摸事情底子,多少总可找出一点线索来,我这里先告辞了,三天后,我再来拜访老前辈听候回音。”   苍髯老者一皱眉,道:“杨总捕,这件事……”   杨晋抱抱拳,打断了苍髯老者的话,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三天之内,老前辈如不想晚辈打扰,就请遣人送封信到府里去,第三天我接不到信,第四天一早晚辈再来。”   转过身子,大步向前行去。苍髯老者口唇启动但却忍下去未喊出声,望着杨晋的背影发怔。   杨二先生恭候在二门口处,见杨晋行了出来,立时迎上去说道:“总捕头,大当家的说些什么?”   杨晋笑一笑,道:“大当家的说,他愿意帮忙,三天内给我一个回信。”   离开了江家绸缎庄,杨晋直奔向夫子庙。   他当了十几年总捕头,对金陵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何处藏龙,何处卧虎,哪里是蛇鼠会集的地方。   这时,夫子庙夜市还早,显得有些凄清。   杨晋放缓了脚步,行到夫子庙左面一块空地上,果然见到一个叫化子,靠在红砖墙上打盹。   轻着脚步走过去,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朋友,你醒醒。”   叫化子睁开眼睛,瞄了杨晋一眼,道:“阁下是……”   杨晋道:“我是杨晋,借你朋友的口,给我通报一声,我要见贵帮中金陵分舵舵主。”   叫化子无可奈何地笑一笑,道:“就算我是丐帮中人吧,你总捕头,想也早知道了咱们丐帮中的规矩,从不和官门中人来往。”   杨晋道:“出的麻烦太大,所以在下非得见见贵帮的分舵主不可。”   叫化子皱皱眉头:“杨大人,事情不大好办?”   杨晋道:“怎么说?”   叫化子道:“半年前,也许容易一些,但此刻……”   杨晋接道:“有什么碍难之处?”   叫化子道:“的确是的,杨大人,半年前我们分舵主换了人。”   杨晋道:“有什么不同,不都是贵帮中人吗?”   叫化子道:“这位新任分舵主,对你们六扇门中人,有一点成见。”   杨晋哦了一声。   叫化子道:“所以,杨大人如是免了,彼此都省些闲气。”   杨晋豪然一笑,道:“朋友,这是件第一重要的事,我非见分舵主不可,他要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叫化子双眉一耸,接道:“怎么?这是威胁……”   杨晋接道:“你听下去,我说完了你再作决定不迟。”   叫化子看杨晋说的神情严肃,火气顿消,缓缓说道:“什么事?”   杨晋道:“有劳你朋友了,记着,我非要见他才可说清楚。”   叫化子道:“我可以原意转达,但他见不见,我不能预先奉告。”   杨晋一挥手,道:“有劳了。”   叫化子站起身来,举步而去。   但不过片刻工夫,人就转了回来。   杨晋一皱眉头,道:“阁下来的好快。”   叫化子笑一笑,道:“本帮分舵主恭候杨大人。”   杨晋道:“那就有劳带路了。”   叫化子举步而行。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转入一个小巷之中。   叫化子当先而行,推开了一扇木门进入了一幢矮小的陋室之中。   小小的院落,小小的客房,房里除了一张八仙桌外,只有六张竹椅。   一个四旬上下,身着灰布裤褂,身上打着五个淡蓝补丁的人,端坐在木桌后面。   淡蓝和灰色相差极微,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但杨晋心中明白,那五个淡蓝色的补丁,代表着这人的身份,是一位五绽弟子。   带路叫化子一欠身,道:“应天府杨总捕头驾到。”   灰衣叫化站起身子,道:“贵客,贵客,请坐,请坐。”   杨晋一抱拳,道:“杨晋打扰舵主。”   灰衣叫化淡淡一笑,道:“不敢当,杨大人”   杨晋缓缓说道:“应天府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杨某身受急命,不得不先行奉告各位一声。”   灰衣叫化啊了一声,道:“什么事如此严重。”   杨晋道:“对丐帮,在下有着十分敬重之心,因此,杨某甘冒泄漏机密,奉告舵主。”   灰衣叫化脸色凝重,道:“叫化子洗耳恭听。”   杨晋道:“七王爷府中发生了一桩血案,应天府奉到了限期破案的严令,因此,在下不揣冒昧,特来拜访贵舵主——”   灰衣人道:“七王爷的府中,遗失了什么贵重之物?”   杨晋道:“杀了人。”   在王府中杀人,实在算得是一件很重大的事,听得灰衣叫化也不禁为之一呆,道:   “杀了什么人?”   杨晋道:“就算是在府中普通的人,案情已够重大何况被杀的人,是王爷的宠妃。”   灰衣叫化听得又是一怔,道:“王爷的宠妃被杀,难道王府中就没有护院武师吗?”   杨晋道:“有当值的一十八名护卫,全押在应天府中。”   灰衣叫化道:“杨总捕头,你当今定然会查出一些内情了。”   杨晋道:“惭愧得很,在下仔细地查了现场,竟然没有找出任何痕迹。”   灰衣叫化沉吟了一声,道:“杨大人找咱们丐帮,不知有何用心了。”   杨晋道:“久闻贵帮忠义相传,替天行道,像这等淫恶之徒,留在人间,有害无益,站在除魔卫道的立场,贵帮也不会饶过他了。”   灰衣叫化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嘛!如是敝帮遇着这等人物,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了。”   杨晋叹息一声,道:“今日杨某来此,特来请求贵帮相助。”   灰衣叫化道:“杨大人希望我等如何帮忙?”   杨晋道:“贵帮耳目之灵,天下各大门派无出其右,杨某斗胆,希望贵帮能够帮我们查那凶徒下落。”   灰衣叫化道:“可以,叫化子立时下令金陵分舵中人,帮你追查凶徒,不过,希望杨大人能够告诉我们较为详细一点的内情,我们也好有所着手。”   杨晋道:“血案发生昨夜三更之后,其他的别无可寻的线索。”   灰衣叫化道:“好吧!我们尽力而为。”   杨晋一抱拳,道:“在下告辞了。”   灰衣叫化道:“杨大人好走,恕我不送。”   杨晋道:“不敢有劳。”   举步向外行去。   走约十几步,灰衣叫化突然叫道:“杨大人请转。”   杨晋转身而回,道:“舵主还有什么见教?”   灰衣叫化道:“叫化子骆天峰。”   杨晋道:“久仰了,骆兄。”   骆天峰道:“骆某人向不和公门中人来往,敝帮也是一向独行其是,这次骆某答允杨兄,只算是受你私人之托,应天府无关。”   杨晋道:“骆兄,在下感激不尽。”   骆天峰道:“有消息,在下就派人送信给杨大人!”   杨晋道:“但愿早得佳音。”   重又转身而去。   杨晋未回家,却转到了应天府中。   五花刀玉胜早已到了府中。   一见杨晋不待相问,立时迎了上去,道:“几家镖局子的总镖头,都在金陵,今夜中准时赴约。”   杨晋道:“他们知晓了什么事吗?”   五花刀道:“不知道,总捕头嘱咐过了,属下再不敢随便说出。”   杨晋道:“那很好……”   轻轻咳了一声,道:“张晃有消息吗?”   王胜道:“有,适才他遣人回报,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他已经盯了上去。”   杨晋道:“在哪里?”   王胜抓抓头皮,道:“在哪里,我忘记问他了,不过,那传话人说过,盯准了他们的落脚之处,就立刻回来。”   杨晋啊了一声转过话题,道:“你派一个精明的捕快,到四凤舵去,就说今晚上我要请客,要他们准备好酒好菜。”   王胜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杨晋闭起双目,心中却暗作盘算,如若是丐帮中人真肯帮忙,这三五日内,金陵城中江湖人物的动态。定然会有消息传来。   一阵步履之声,惊醒了闭目静思的杨晋。   睁眼看去,只见来人一身天蓝长衫,正是府尹首座文案刘文长。   杨晋笑一笑,道:“文长兄请坐。”   刘文长在杨晋对面一张木椅坐了下来,道:“大人也觉着这是一件无头公案,三个月的限期,实在是紧了一点,但七王爷来头太大,本人实也无法担待下来……”   杨晋接道:“刘爷这个我知道,我会尽力,今个我已经开始行动,布下罗网,希望在三五日内,能找出一点线索。”   刘文长道:“那很好,正公对杨兄器重得很,话语之中,对杨兄十分推爱,因此,准备拼受王爷一顿斥责,准备替杨兄讨取一面金龙令牌……”   杨晋怔了一怔,道:“这个如何使得……”   刘文长道:“这是大人对杨兄支持。”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杨兄可否若万一无法破案,考虑一下兄弟李代桃僵之计。”   杨晋道:“文长兄高才,限期之内,如若无法破案,自当向大人请罪,向文长兄领教。”   刘文长站起身子,笑道:“咱们就这么说,杨兄还有什么需要,不便对大人明言,只管告诉兄弟,我代杨兄转告。”   杨晋抱拳,道:“谢谢文长兄,现在兄弟刚刚着手,如有进展,再向文长兄请教。”   刘文长道:“杨兄言重了,我不打扰啦。”   迈着方步,离开捕房。   刘师爷一番慰勉之言,却如千斤重锤,压在了杨晋心上。   落日西沉,余晖幻起来了半天彩霞。   杨晋也刚好调息醒来。   漫步出门,只见五花刀王胜穿着一身劲装,手里提着长刀。   杨晋皱皱眉头,道:“去加一件长衫,换一把短刀,这等架势,被人一瞧就觉情形不对。”   王胜脸一热,立刻取过一件长衫穿上,放下长刀,换了两把手叉子,别在腰里。   杨晋望望天色,道:“张晃还没有回来吗?”   王胜道:“还没有。”   杨晋道:“可有消息传来。”   王胜摇摇头,道:“也没有。”   杨晋哦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   王胜紧随在杨晋身后。   赶到秦淮河畔,早有四凤肪中的龟奴迎了上来。   那龟奴穿着一件新长衫,迎上来哈着腰,道:“杨爷,请上船。”   杨晋举步登舟,一面问道:“有客人来吗?”   龟奴应道:“江南,金陵两家的总镖头,都已到了,长江镖局子,还没有人来。”   杨晋行入舱中,只见舱中已点起了四盏宫灯,金陵,江南两家镖局的总镖头,果已在座。   杨晋一抱拳,道:“坐,坐。”   那穿着海青长衫的人,轻咳一声,道:“大人见召四凤舵,草民是不敢不来……”   杨晋接道:“言重,言重,曹兄赏脸。”   这时,舱门口处,突然响起了一个朗朗清音,道:“家舅父染恙未愈,难应大人召宴,特命晚辈岳秀来此,滥竿充数,还得大人鉴谅。”   第二回 艳冠群芳     人如其名,果然是丰采秀俊。   四个侍客的姑娘,八双眼睛盯在了岳秀身上。   岳秀彬彬有礼和那般雅致,杨晋笑道:“岳世兄请坐,在下是杨晋,方兄几时染恙,在下竟然一无所知。”   岳秀跨步入席,落了座,道:“家舅父染恙匝月,近日已然大好,只是身体还未康复,难应召宴,特命晚辈,代他来此。”   杨晋哦了一声,回头吩咐龟奴,道:“船泊河心,即上酒菜。”   那龟奴应了一声,立时传出话去。   四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忙着收拾桌面,又铺上了一方布桌单。   菜肴早好,眨眼时刻,上了八个盘子。   酒是三十年以上状元红,一股香醇味,直扑鼻间。   杨晋端起了酒,笑道:“岳世兄,识得这两位吗?”   岳秀道:“晚辈来此,已得舅父指点一二,只是从未晤面,不敢妄称——”   那穿着海青长衫的人,哈哈一笑道:“在下是江南镖局曹长青。”   岳秀一抱拳,道:“久闻大名。”   曹长青笑一笑,道:“方兄有这么一位气字轩昂的外甥,怎么从未对我们提过。”   岳秀微微一笑,道:“晚辈很少到舅父家中走动。”   另一个灰绸子裤褂的人,一拱手,道:“在下金陵镖局周大光。”   岳秀又欠欠身,道:“老前辈。”   周大光道:“不敢当,岳世兄。”   岳秀目光转到杨晋的脸上,道:“家舅父本要抱病而来,但却被家舅母拦住,家舅父甚为抱咎,命晚辈代其受命。”   杨晋道:“岳世兄,谈不上受命二字,这次杨某是请诸位帮忙。”   语声一顿,接道:“喝酒,喝酒,咱们先喝个痛快再说。”   曹长青笑道:“杨大人,你还是先谈谈正经事。话不听明白,在下是食难下咽,酒难沾唇。”   杨晋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大光道:“咱们洗耳恭听。”   杨晋目光一扫四位姑娘,道:“四位先请回避,我要和几位谈点公事。”   四位少女,站起来,转入后面。   直待四女去远,杨晋才低声说道:“曹兄,周兄,我出了大麻烦曹长青、周大光都听得大吃一惊,齐齐说道:“什么事?”   杨晋叹口气,道:“七王爷宠妃被杀,兄弟奉命,要限期破案。”   周大光、曹长青同是失声惊叫。但岳秀无惊色之感。   周大光定定神,道:“杨大人,时限多长?”   杨晋道:“三个月!”   周大光道:“太急促了一些。”   杨晋苦笑一下,道:“在七王爷的眼中,那已是很长的限度了。”   曹长青道:“杨兄,只要能找出是哪一路的贼人,咱们自然要全力以赴……”   杨晋摇摇头,打断了曹长青的话,说道:“曹兄,如是知晓了那人是谁,杨某人也不敢麻烦诸位。”   曹长青道:“杨大人是要咱帮忙访查贼人的下落了?”   杨晋道:“事非得已,还请诸位多多帮忙了。”   周大光道:“长江镖局的方兄,眼皮子杂,识人多,可惜,他没能来。”   岳秀微微一笑道:“江湖匪徒,一向不愿招惹官府中人,但那人竟胆敢夜入王府杀了王妃,晚辈见识浅薄,但亦可断言事非偶然,事前可能已有很精密的计划。”   曹长青道:“岳世兄所言甚是,敢闯防守森严的王府,定然早有预谋,但不知王府中除了妃子被杀之外还遗失了什么?”   杨晋道:“到目前为止,还未查明王府中,遗失什么?”   语声一顿,接道:“我在验尸之时,发现王妃项颈之间,有一道白痕,似是常挂一件饰物,但被杀之后,饰物已然不见。”   周大光道:“不可能啊!夜闯王府,杀死人命,只为了窃取一件饰物,除此以外,定还别有原故?”   杨晋道:“有!告诉三位不妨,但希望三位能守此机密,不可泄漏于他人,王妃是被人先奸后杀。”   周大光啊了一声,道:“胆大妄为,可恨,可恼。”   杨晋道:“曹兄,周兄……”   两人齐声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讲。”   杨晋道:“两位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见识多,阅历广,兄弟吃的是公事饭,有很不便的地方,但两位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希望两位看在咱们十几年交情的份上,给我帮个忙,如若杨某人真要落到革职拿问下场,不但对诸位的面子不好看,只怕也不大方便了。”   表面上听来,这番话十分婉转,但骨子里,却是十分强硬。   周大光、曹长青,都是常年在道上闯荡的人物,还有什么不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我等尽力。”   杨晋目光转到了岳秀的身上,道:“岳世兄,方兄染恙未来,事非得已,但杨某的话,希望世兄能代我转达。”   岳秀道:“一句不遗,一字不漏,完全转达家舅父……”   语声一顿,接道:“但在下也有一事,奉告杨大人。”   杨晋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岳秀道:“那王妃颈间的饰物,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杨大人如能查出那是什么饰物,对寻贼一事,或有帮助。”   杨晋略一沉吟,道:“高见,高见,杨某多谢指点,现在,咱们喝酒。”   举手一招,一个龟奴,应手行入了舱中,略一欠身,道:“杨爷,你老又有什么吩咐?”   杨晋笑一笑,道:“久闻四凤之名,艳冠秦淮河,可否请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   那龟奴一欠身,道:“杨爷驾临四凤肪,使蓬荜生辉,四凤能得重视,更是她们的造化,她们已在后舱待命,小的这就去叫她们出来。”   这龟奴,利口伶齿,倒也有一番讨人喜欢的说词。   片刻后,弦管声动,四个美艳的少女,徐步入舱。   龟奴替杨晋等一一引见。   周大光、曹长青,虽都久走江湖的人物,但目赌四凤之艳,也不禁为之一怔。   想不到风月场中,竟然有这等娇美人物。   四凤美,岳秀更俊,当四凤步入舱中时,八只眼睛,都不禁在岳秀身边打转。   但她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岳秀那股子俊味儿,叫人动心,但四凤仍然尽量掩遮住心中向往。   莲步细碎,栅栅行近到酒席宴前,欠欠身,道:“见过四位大爷。”   杨晋笑一笑,道:“你们就是四凤姑娘了。”   四凤应声道:“路草墙花,风月女子,杨大人见笑了。”   杨晋道:“名无幸至,四位果有殊色,快请入席。”   四风欠欠身,分在四人身边坐下。   杨大人的来头太大,四凤已早得了老鸨的通知,要她们曲意奉承。   美女加上好酒,场面自然会热闹起来。   周大光、曹长青,不觉间开怀畅饮。   五花刀王胜,守在舱门口,监视四面的动静。岳秀很矜持,陪他的蓝衣四凤,虽是刻意奉侍,但也无法劝得他尽兴。   这顿酒饭,直吃到二更时分,杨晋也有了五分酒意,才轻轻咳了一声,招过龟奴,道:“算帐。”   龟奴欠欠身,道:“杨爷,老板吩咐了,你杨爷难得来一次,这顿酒饭他请了。”   杨晋摇摇头,道:“贵肪主的盛情,我杨晋心领了,但酒钱,却不能不算……”   掏出一锭小元宝,放在桌子上,接道:“说实话,伙计,钱够不够?”   龟奴道:“多啦,多啦!你这不是叫小的为难吗?老板吩咐过了,小的如是办不到,岂不是砸了我的饭碗。”   杨晋道:“既是如此,这锭银子,就算是赏给你们的吧!”   龟奴道:“多谢杨爷。”   杨晋站起身子,道:“我们该走了。”   周大光、曹长青都有了七分以上的酒意,二凤、三凤在陪着两人,殷殷劝酒,极尽娇柔。   四个凤姑娘确然娇美,那股甜腻的劲儿,更是撩人绮念。   曹长青与周大光两人固然是酒助色心,有些难以自持,就是杨晋也有些怦然动心。   只有岳秀,仍然保持着适当的冷静,未为所惑。也许因为他喝酒不多,保持清醒之故。   曹长青口中应着道:“是啊!该走了。”   人却始终没有站起来。   绿衣大凤,盈盈起身,低声道:“杨爷四凤肪中有室留宿。”   杨晋哈哈一笑道:“谢谢你了,凤姑娘,可惜我公事忙,过几天吧,公事闲一些,再来访晤,和你风姑娘再好好喝一盅。”   绿衣大凤笑笑,道:“杨爷,希望你再来。……”   周大光、曹长青虽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走,但眼看杨晋和岳秀都站了起来,他只好跟着站起了身子。   杨晋快行一步,跨出舱门,五花刀王胜立时迎了上来,道:“总捕头,没有动静。”   岳秀紧随出了舱门,一抱拳,道:“晚进告别,今日之事,晚进当转告家舅父,由其裁夺。”   杨晋道:“多劳岳兄。”   曹长青、周大光、刚出舱门,小舟已向前驰去。   河心距岸边,也就不过七八丈的距离,片刻间,小舟已靠岸。   岳秀笑一笑,道:“大人,四凤航中的四凤姑娘,享名很久了吧!”   杨晋道:“在下也是初度来此,听说四风之名,好像两年多了吧!”   岳秀举步而行,远离了小舟之后,才缓缓说道:“大人,觉着四凤如何?”   杨晋道:“很妖艳,不愧是风尘的尤物。”   岳秀道:“训练这四位凤姑娘时,老鸨儿,也确然花了不少心血、银子,听她们谈吐,似乎是都读了不少的诗书,今夜里,她们很含蓄,也都保留了很多。”   一怔神,杨晋的酒意醒了一半,道:“岳世兄是说——”   岳秀道:“我是说四凤不像风尘中人。”   杨晋道:“哦!所以,她们才能红冠群芳。”   杨晋望着岳秀远去的背影,在呆呆地出神。   王胜低声说道:“总捕头,这小子是不是有些可疑。”   杨晋道:“处处留心皆学问,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王胜道:“我去逮住他……”   杨晋听得一怔,接道:“为什么?”   王胜道:“总捕头不是说他不简单吗?免得夜长梦多,被他溜了。”   杨晋挥挥手,接道:“王兄弟,不可胡来……”   轻轻叹口气,接道:“你回衙门去,张晃一有消息就尽快通知我。”   王胜一欠身,道:“我这就去,总捕头是否回家里?”   杨晋点点头,道:“我回家去,丐帮的动作,一向快速,也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王胜一抱拳,转身而去。   借一抹昏黄的月光,杨晋带几分醉意,回到家中。   杨夫人笑一笑,道:“刚才有人来找你,……”   杨晋急急接道:“什么人?”   杨玉燕道:“是个叫化子,好像是丐帮中人吧!”   杨晋目光转到杨夫人的脸上,道:“那叫化子可留下了什么东西?”   杨夫人道:“是燕儿和他谈的,他说你约好了,下人们拦不住他,先吵醒了玉燕……”   不待杨夫人的话说完,杨晋目光已转到了杨玉燕的脸上,道:“燕儿,那叫化子怎么说?”   杨玉燕道:“那叫化子说爹既然不在,他明天上午再来。”   杨晋道:“他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杨玉燕摇摇头,道:“没有。”   杨晋道:“好!你们休息去吧!”   夜已经很深了,杨夫人早有倦意,伸个懒腰道:“你们父女谈谈吧!我去睡了。”   站起身子,转入内宅。   杨晋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挥挥手,正待令玉燕退下,那玉燕姑娘已抢先说道:   “爹,你喝不少酒吧!我去给你拿壶茶去。”   急急转身退去。   快手快脚的杨姑娘,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就提了一把茶壶,捧着茶杯而来。   替杨晋倒了一杯茶,以手捧上,笑道:“爹喝下去,解解酒意。”   杨晋确有些渴,接过茶杯喝一口,道:“燕儿,先去睡吧!”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查出点眉目没有?”   杨晋道:“这是大案子,哪能这么快查出眉目,小孩子,不用替大人操心,快些去睡吧!”   杨玉燕缓缓向前行了两步,笑道:“爹,女儿觉得这件案,有一处很重要的关键?”   杨晋失声说道:“什么关键?”   杨玉燕道:“这件案子,既然发生在王府中,应该在王府中找?”   杨晋道:“王府中去找?”   杨玉燕道:“是,如是那作案人,真的是计划精密,无迹可寻,唯一可能留上的线索,就是在王府之中!”   杨晋忽然间发觉女儿确实大了,而且精明聪慧,见识独特,不觉怔了一怔,道:   “孩子,亲王府中,都是金枝玉叶,为父如何能在王府中仔细查案。”   杨玉燕笑一笑,道:“爹爹,我可以进入王府中为婢,暗中侦察。”   杨晋摇摇头,道:“不行,燕儿,我这作父亲的怎么能让女儿屈身王府为婢,帮我查案?”   杨玉燕道:“这也是作女儿的一番孝心啊!再说三月限期,转眼就满,如若届时破不了这件案子……”   杨晋道:“再等几天,如若仍然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再想法子从王府着手。”   杨玉燕道:“爹,不能拖延,再过几日,王府中留下的踪迹,也被人毁去,女儿岂不白做了人家的丫头。”   杨晋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哈哈一笑,道:“不通不通,燕儿,王府中那夜里当值的一十八名府卫,全都被送入应天府,为父的无法到王府中查,但可以到府中监牢里间他们个明白。”   杨玉燕默默思索了一阵,道:“爹爹,如若方便,女儿想跟着爹爹去问他们些情况……”   杨晋接道:“不行,女孩子家,怎么能往牢里跑。”   杨玉燕笑道:“如是女儿穿着男装,谁又晓得我是女儿之身。”   杨晋道:“胡闹,胡闹,睡觉去吧!”   杨玉燕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到了四更左右,杨晋的酒意也醒了很多。   细想那玉燕姑娘之言,杨晋忽然觉着她的话很有道理。   如若金陵城中的眼线无法找出线索,王府中是唯一可以找出线索的地方了。   但怎么去呢?又派什么人去,才能在王府中停留,暗作搜查。   只有一个丫头身份的弱女子,才不会引起人的疑心。   想了一阵,杨晋决定天明后,先见见丐帮中人,再去衙里问问收押的玉府护卫、当值。也许威迫之下,能够问出一些蛛丝马迹。   想好了天亮的工作,杨晋心中定了不少。   半宵易过。天色一亮,杨晋就爬了起来。刚刚洗过脸,门房已通报进来,一个叫化子求见。   杨晋心中暗暗赞道:“丐帮不愧天下第一大帮,耳目灵敏,行动迅快,实是叫人敬服。”   心中念转,口里连连说道:“快些请进来。”   房门看主人对一个叫化子,似乎是极为敬重,心中大感奇怪,但也不敢多间,转身出厅。   片刻之后,带来了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灰衣叫化,身上打了三个蓝色的补丁。   杨晋抢上两步,拱手说道:“有劳大驾……”   灰衣叫化一欠身,道:“不敢当,大人言重了。”   杨晋亲自奉上了一杯茶,缓缓说道:“兄台怎样称呼?”   灰衣叫化子道:“兄弟金陵分舵彭亮。”   杨晋道:“原来是彭兄。”   彭亮道:“兄弟奉舵主之命,晋见杨大人,有事奉告。”   杨晋道:“杨某人洗耳恭听。”   彭亮道:“骆舵主经过了一番分析之后,觉着近日到金陵的武林人物有三个人较为重要,提请杨总捕头,参。”   杨晋啊了一一声,道:“彭兄请说。”   彭亮道:“湘西谭家寨,谭二公子谭云,五日前,到了金陵,昨天日落时分,离开了此地。”   杨晋道:”谭二公子之名,在下也听到过,还有两位是一—”   彭亮道:“江南浪子欧阳俊,岭甫双龙的老二,墨龙王召。”   杨晋道:“果然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唉!看来应天府的眼线,实是没有作用,这等人物,到了金陵,我竟然一无所知。”   彭亮微微一笑道:“杨大人,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三人进入时,行踪很隐秘,江湖浪子欧阳俊,以喜赌爱嫖,扬名四海,这一次他竟然未到四凤航,也未进过赌场。”   杨晋道:“他们三个人可是走在一起吗?”   彭亮道:“三个人,住了三处不同的客栈,据敝帮侦察所得他们彼此未见过面。”   杨晋道:“如若能够知晓前天夜晚中他们行踪何处,那就大大的方便了。”   彭亮道:“这个,骆舵主没有提过,不过,除了那位谭二公子之外,江湖浪子欧阳俊和墨龙王召,都仍留在金陵。”   杨晋道:“尊舵主的意思……”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他们现在何处?”   彭亮道:“江湖浪子欧阳俊,住在迎宾客栈,第三进一座跨院中,墨龙王召,住在南大街吉祥栈房。”   杨晋道:“多谢指教。”   彭亮一笑道:“骆舵主言说敝帮和他们素无过节,而且,目下还不知对方是不是凶手,不便和他们结怨——”   杨晋道:“我明白,在下决不会莽撞从事,也不会泄漏出贵帮说出了他们的行踪。”   彭亮微微一笑道:“多谢总捕头,在下告辞。”   送走了彭亮,杨晋立时换了一件长衫,暗藏兵刃,和一袋金钱镖,出了大门,直奔迎宾客栈。   这时,也不过是日上三竿的时刻,迎宾客栈,还正洗刷桌椅。   一个身着青衣小童,突然由杨晋身后窜出来,低声叫道:“爹,我也来啦。”   杨晋停下脚步,瞧了一阵,才看清那是杨玉燕,穿了一件布衣衫,装扮成随行小厮的模样,不禁一皱眉头。   杨玉燕咧嘴一笑,道:“别骂我,一骂就露了底啦。”   杨玉燕紧随在父亲身后,倒是很像跟班的童子。   迎宾客栈的伙计们,眼看府里总捕头一大早赶到,都不禁为之一呆。   领班的大伙计,哈着腰迎上来,道:“杨爷,你早啊!我这就去请掌柜的——”   杨晋摇摇手,接道:“不用惊动掌柜,我找一位客人。”   店伙计道:“什么样的客人?”   杨晋道:“住在第三进一座跨院的一位欧阳先生。”   店伙计应道:“不错,有这么一位客人,小的带路。”   行到跨院门口,店伙计还想提高嗓子叫过去,却被杨晋拦住,道:“你退下去,欧阳先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自己叩门求见。”   杨晋叩动门环,木门立时大开。   敢情开门入,早已站在门后等着。   这位名动江南的浪子,年不过三旬,身材适中,不肥不瘦,秀眉朗目,看上去很潇洒。   杨晋一抱拳,道:“惊扰早课。”   欧阳俊微微一笑,道:“杨大人请进。”   一面抱拳肃客。   杨晋举步进了跨院,玉燕姑娘也跟着进了木门。   欧阳俊把杨晋引入上房,笑道:“杨大人好灵的耳目?”   杨晋淡淡一笑,道;“像你欧阳兄这等江湖大豪,到了金陵后,杨某人如不能得到消息,还能当应天府的总捕头。”   欧阳俊道:“兄弟来的很严密,而且一直在客栈中,足未出店。”   杨晋道:“杨某人也正是为此而来。”   欧阳俊微微一怔,道:“怎么兄弟哪里不对了?”   杨晋道:“我只是觉着奇怪?”   欧阳俊道:“愿问其详?”   杨晋道:“欧阳兄往常,一直在金陵,不是豪赌就是访艳,这一次却守在客栈中不出去,岂不是一桩大为奇怪的事?”   欧阳俊笑道:“江湖浪子,忽然安静下来,难道使你杨大人怀疑,对吗?”   杨晋道:“好!欧阳兄这次到金陵城来,有何贵干?”   欧阳俊道:“这个,恕难奉告,但决不会替你杨大人找麻烦!”   杨晋道:“欧阳兄,我要详明的解说?”   欧阳俊摇摇头,道:“这件事和你无关,在下用不着说,也不想说。”   杨晋道:“欧阳兄如是执意不说,那就只好委屈一下了。”   欧阳俊奇道:“委屈什么?”   杨晋道:“请你到衙门里去一趟。”   欧阳俊摇摇头,道:“杨大人,我不会去。”   杨晋道:“非去不可。”   欧阳俊道:“难道你要捕人?”   杨晋道:“如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也只好如此了。”   欧阳俊道:“杨大人,我犯了什么法,你要逮我到衙门里去?”   杨晋笑一笑,道:“你也许没有犯法,但我杨某身为应天府中总捕头,觉着你欧阳兄,可能会杀人放火,就有权先逮捕于你。”   欧阳俊突然仰脸大笑一阵,道:“杨大人,在江湖地面上的江湖朋友,都敬重你是一个人物,所以,大家都不在金陵城作案……”   杨晋冷笑一声道:“江湖朋友们,很给我杨某人的面子,不作案子则罢,一旦下手,必将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欧阳俊怔了一怔,道:“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晋道:“看起来,欧阳兄是真的不知道了?”   欧阳俊道:“弟兄若是知晓,怎还会明知故问?”   杨晋道:“欧阳兄真的不知道?”   欧阳俊道:“杨大人,希望你相信我,在下在江湖上,也算是稍有名气的人,我江湖浪子,爱赌、爱嫖,但我从没有说过一句谎言。”   杨晋道:“欧阳兄来过金陵数次,秦淮河,四凤航,常有欧阳兄的踪迹,但我杨某人从来未打扰过。”   欧阳俊道:“彼此,彼此,咱们也未在金陵闹过事情?”   杨晋道:“这一次,你欧阳兄一反常态,不但不嫖,而且不赌,这一点,自然要引起兄弟的怀疑了。”   欧阳俊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一个浪子想回头,也是一桩十分麻烦的事了?”   杨晋道:“欧阳兄,如若你这句话是由衷之言,不知你自己是否相信?”   欧阳俊道:“杨大人如果肯见告金陵城中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兄弟也考虑应否奉告兄弟此来金陵的用心?”   杨晋冷笑一声,道:“七王爷,欧阳兄听说过吧?”   欧阳俊点点头,道:“兄弟知道。”   杨晋道:“七王爷府中发生了案子,算不算大案子?”   欧阳俊道:“大案子,不知王府中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   杨晋道:“杀了人……”   欧阳俊啊了一声,道:“命案?”   杨晋道:“不错,血淋淋的命案!”   欧阳俊显然有些吃惊,轻轻咳了一声,道:“伤的什么人?”   杨晋道:“七王爷的爱妃。”   欧阳俊道:“果然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杨晋一面和欧阳俊交谈,一面暗中观察那欧阳俊的神色,见他确有着大感惊讶之感,心中暗道:“看他这样子,确然和他无关了?”   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欧阳兄,现在可否告诉在下,你到金陵的用心?”   欧阳俊点点头,道:“杨大人,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案子,兄弟自然是不能再有隐瞒了……”   一抱拳,道:“杨兄请坐,咱们慢慢地谈。”   杨晋缓缓坐了下去,道:“杨某人洗耳恭听。”   杨玉燕横移两步,站在那杨晋的身后,微微垂首。   欧阳俊目光一掠玉燕姑娘,道:“杨大人,这位是大人的亲信吧!”   杨晋回顾了玉燕姑娘一眼,点点头,道:“不错,欧阳兄有话,但说不妨了。”   欧阳俊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此番到金陵来,找一件很名贵的东西……”   杨晋道:“什么东西?”   欧阳俊道“一个玉蝉?”   杨晋道:“什么样的玉蝉?”   欧阳俊苦笑道:“白玉蝉?”   杨晋道:“白玉雕刻的一个蝉,是吗?”   欧阳俊道:“对对对……是白玉雕刻的蝉!”   杨晋道;“那玉蝉现在何人手中?”   欧阳俊:“这个,恕兄弟无法奉告,不过,那玉蝉在一位大商人的手中。”   杨晋道:“欧阳兄是准备抢呢?还是准备偷?”   欧阳俊道:“在下准备买,如若是买不到手中,或抢或偷,那就很难说了。”   杨晋淡淡一笑,道:“湘西谭家寨的谭二公子,也是为这玉蝉来了?”   欧阳俊吃了一惊,道:“怎么?谭云也来了?”   杨晋道:“除了谭云之外,岭南二龙的老二墨龙王召到了金陵。”   哦了一声,欧阳俊惊异地道:“看来这是一场很热闹的大会了。”   杨晋道:“那谭云已在天未全黑的时间,离开了此地。”   欧阳俊道:“墨龙王召呢?是否也已经离去。”   杨晋道:“墨龙王召,还留在此地……”   欧阳俊道:“他现在何处?”   杨晋道:“这个,恕在下不便奉告。”   欧阳俊叹口气,道:“杨大人不见告,兄弟也不便勉强,不过,兄弟这次来此,还是迟了一步。”   杨晋道:“为什么?”   欧阳俊道:“因为,那持有玉蝉的人,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把玉蝉交给了长江镖局。”   杨晋啊了一声,道:“那玉蝉很名贵吗?”   欧阳俊道:“大概是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杨玉燕,突然开口说道:“你既不知玉蝉的用处,为什么要来取那玉蝉?”   杨晋暗暗一皱眉头,忍下未言。   欧阳俊道:“因为,有人出了大价钱,希望能取到玉蝉。”   杨晋道:“什么人?出多少钱?”   欧阳俊沉吟了一阵,道:“兄弟拿到玉蝉,可以卖到十万两银子。”   杨晋道:“果然是一笔很惊人的数字。”   欧阳俊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话已经说完了,不知杨大人是否相信?”   杨晋微微一笑,道:“不论兄弟是否相信,但我对欧阳兄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欧阳俊道:“杨总捕头吩咐?”   杨晋道:“兄弟想请欧阳兄在金陵多留几天?不知欧阳兄的意下如何?”   欧阳俊道:“怎么一个留法?”   杨晋道:“欧阳兄请留在迎宾客栈,兄弟有事相询时,希望你欧阳俊在这里。”   欧阳俊沉吟了一阵,道:“如若兄弟不答应,杨大人是否要准备逮人?”   杨晋道:“就兄弟观察,王府血案,似乎是和欧阳兄无关,至于你准备下手窃取玉蝉一事,一则,你没有下手;二则,还无人报案,再说,这是江湖道上的事,如若无人报案,兄弟实也不愿找一个麻烦。”   欧阳俊笑一笑,道:“好吧!杨大人,这么给兄弟我的面子,兄弟再不答应,那就是不知抬举了,但不知杨大人要兄弟留此几天?”   杨晋道:“由今天算起,欧阳兄留此三天,后天太阳下山之后,如若兄弟还未来打扰,欧阳兄就可以离开金陵了。”   欧阳俊道:“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兄弟留此三天,这三天内,我不离迎宾客栈,三日后,兄弟离此。”   杨晋一抱拳,道:“欧阳兄成全。”   欧阳俊也抱拳还了一礼,道:“杨大人确有苦衷,又承明白见告,兄弟理当如此。”   杨晋脸色突然间转变的十分严肃,道:“欧阳兄,照兄弟的看法,你确和王府中的血案无关,无论如何,希望你留在这里,……”   欧阳俊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兄弟如不守信约一走,你杨大人就把王府血案,栽在我兄弟的头上,是吗?”   杨晋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王府血案,关系应天府尹大人的前途,也关系着我杨某人的身家性命,这案子非破不可。我杨某人,干了近二十年的总捕头,得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并非无因,个中详情,我不便说明,欧阳兄是个聪明人,不难想得明白。”   欧阳俊道:“这个兄弟知道。”   杨晋哈哈一笑,道:“打扰了,在下告辞了。”   欧阳俊:“恕兄弟不送。”   杨晋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离开了迎宾客栈,杨玉燕低声对杨晋道:“爹,你怎么那样相信江湖浪子?”   杨晋道:“欧阳俊在江南道上的名气不小,而且王府血案,他涉嫌不大,他如真敢逃走,这件案子,就套在他头上,权衡轻重利害,我想他不敢不守约言。”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你那点武功,真能帮爹的忙吗?”   杨玉燕道:“等一会,咱们回家之后,爹可以考考女儿,如是爹觉女儿不成,女儿也愿退回深闺。”   杨晋啊了一声,未再多言。   杨玉燕笑一笑,低声道:“爹,咱们现在到哪里去?”   杨晋道:“现在么?到长江镖局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孩子,那长江镖局的总镖头方一舟,阅历、经验、武功、耳目,都非常人能及,等一会,你最好别开口说话,免得被人瞧破你是女扮男装。”   杨玉燕道:“女儿记下了。”   绕过一条街,到了长江镖局的门前。   杨晋紧行一步,叩动门上铜环。   木门呀然而开,一个穿着劲装的大汉,当门而立。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杨晋父女一阵,道:“客官是……”   竟然识不出应天府的总捕,这人定然是新来不久的守门人了。   杨晋笑了一笑,道:“烦请通报贵局的方总镖头一声,就说应天府总捕头杨晋求见。”   劲装大汉啊了一声,转身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着青绸子长衫胸前飘洒着花白髯的老者大步迎了出来,道:   “贵客啊!贵客,杨大人快请里面坐。”   杨晋一抱拳,道:“方兄,一早打扰实在是抱歉得很!”   方一舟道:“哪里哪里,兄弟昨天失礼。”   杨晋暗中打量了方一舟一眼,只见面颊清瘦,果然抱恙初愈的样子,微笑道:“方兄染病,兄弟未来探望,方兄多多恕罪了。”   方一舟道:“杨大人,折杀兄弟了,快请入厅里待茶,兄弟给大人带路。”   穿过了两重起院,才到正庭。   杨玉燕暗中打量这长江镖局,只见庭院重重,一进四大院子,足足有近百间房子,规模很大。   进入正厅,立时有一青衣童子,奉上香茗,方一舟把杨晋让入首座,自己在主位上相陪。   杨姑娘倒是装的很像,紧站在父亲的身边。   杨晋喝了一口茶,道:“方兄,兄弟想求教一事。”   方一舟道:“大人吩咐,一舟知道的,无不尽言。”   杨晋道:“长江镖局近两天内,是否接了一票主意?”   方一舟道:“接了一趟镖,前天已起镖走路。”   杨晋啊了一声,道:“方兄,那是趟什么镖?”   方一舟道:“是一批珠宝,红货,也是最惹眼的镖,兄弟小恙初愈没有同行,但镖行中能够数得出的人都跟着去了。”   杨晋道:“方兄在金陵,没有别的事吗?”   方一舟道:“没有,杨大人的意思是……”   杨晋道:“在下之意是,方兄留在金陵,可能会保一次坐镖。”   方一舟微微一笑:“有这一回事,两天之前,大顺当铺的东家,送来一个小箱,言明在敝局保管十日,每日付白银十两——”   笑一笑,接道:“杨大人,好灵的耳目,这等微小之事,竟然能见不遗。”   杨晋道:“兄弟也是听人说起……”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方兄可曾问过那是件什么东西?”   杨晋笑一笑,道:“是一个玉蝉。”   方一舟道:“这个,方某确实不知,他送来的,是一个很坚牢的铁箱子,钥匙也未留下,只告诉我,箱子里是一件玉器。”   杨晋话题一转,道:“方兄,令甥岳世兄说过了吧?”   方一舟道:“是的,秀儿告诉我,七王爷府中出了宗血案?”   杨晋道:“不错,兄弟被这桩血案牵连,受命限期破获。”   方一舟道:“大人,如有用得着方某的地方,但请吩咐一声,方某无不从命。”   杨晋笑一笑道:“多谢方兄,目下就有一件,请求方兄帮忙了。”   方一舟道:“什么事?”   杨晋道:“兄弟想见识一下那件玉器,不知是否可以。”   方一舟道:“怎么?杨兄可是怀疑那玉器是件宝物?”   杨晋道:“是与不是,瞧过才能知道。”方一舟沉吟道:“哪一个在?”   一个穿着蓝色劲装的大汉,应声而入,道:“见过总镖头?”   方一舟道:“你去通知杜镖头一声,要他带两个人,到大顺当铺去一趟,请那位钱东主过来一趟。”   蓝衣人应了一声,回头走了两步。   方一舟又接道:“记着,要那钱东主只带开铁箱的钥匙。”   杨晋道:“麻烦方兄,杨某人心中甚是不安。”   方一舟道:“大人查案,兄弟理应从命。”   杨晋话题已转,道:“方兄,王府血案,已得令甥的详细奉告了吧?”   方一舟道:“秀儿曾和兄弟仔细谈过。”   杨晋想起岳秀的精明,说道:“令甥不在镖局里应事了!”   方一舟道:“他初到金陵,又遇上了这样大的案子,兄弟不让他随便乱跑。”   杨晋道:“可否请岳世兄出来见见?”   方一舟道:“可以,可以。”   招过送茶童子,道:“请岳少爷出来。”   那童子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带着岳秀行了出来。   岳秀仍然是一件白色的长衫,潇潇洒洒的行了出来。   目光一掠杨晋,立时抱拳说道:“大人,岳秀见礼。”   岳秀似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气度,使人不敢轻视,杨晋欠身而起,道:“岳世兄请坐。”   杨玉燕眼光微转,发觉岳秀俊美中,另有男子的刚挺味道,和一般秀而近柔的男人不大相同,当真是一个无美不具的男人。   没来由,杨姑娘突觉着脸上一热,心头乱跳,垂下头去,不敢多看那岳秀一眼。   岳秀目光一掠杨晋身侧玉燕姑娘,欠身说道:“大人,查出一点头绪吗?”   杨晋道:“头绪有一点,但都距离案情很远。”   岳秀道:“大人能在短短一两天内,把一件无头血案,理出一点头绪来,已是足见高明了。”   杨晋笑一笑,道:“还不是靠诸位朋友们帮忙。”   目光转到方一舟的身上,接道:“方兄,江湖浪子欧阳俊,这个人怎么样?”   方一舟沉吟了一阵,道:“一身武功,可当得第一流高手之称,喜赌、爱嫖,只不过用作掩人耳目,以为他真是一位江湖浪子,那就错了。”   杨晋道:“这么说来,他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物了。”   方一舟道:“兄弟的看法,确实如此。”   杨晋道:“多谢指教。”   谈话之间,一个劲装大汉,带着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行了进来。   方一舟站起身子,道:“钱掌柜,打扰了。”   钱掌柜道:“不敢当,不敢当……”   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方大镖头,有什么事,要我带钥匙来?”   方一舟道:“来,钱掌柜,见过咱们应天府的总捕头杨大人。”   一听说是总捕头,钱掌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急急抱拳,道:“草民钱旺,给杨大人见礼。”   杨晋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钱掌柜,要麻烦你一件事了。”   钱旺道:“大人吩咐!”   杨晋道:“打开你那个小铁箱,给咱们开开眼界。”   钱旺道:“大人,里面只有一件玉器,……”   杨晋道:“我知道,是一个玉蝉,对吗?”   钱旺一脸惊奇之色,道:“大人,你……”   杨晋笑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随口问问罢了。”   他一开口说出箱中之物,不但使得钱旺大大地吃一惊,就是见多识广的方一舟,也是大大惊骇不已。   但他乃老于事故的江湖人,心中虽然惊异,却未曾多问。   钱旺掏出一个黄绸子布包,打开一层又一层,拿出了一把很精巧的钥匙。   小铁箱放在桌子上,钱旺小心翼翼打开箱盖。   箱盖里是锦缎,打开锦缎,才是一个胡桃大小的玉蝉,雕刻得栩栩如生。   最妙的是玉蝉那双翼,却呈鲜红的颜色,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   杨晋伸出手去,拿起在手中掂,只觉玉蝉很沉重,而且凉如握冰,和那一对鲜红的眼睛,看上去很可爱。   一个好玉,白的不见一点杂色花纹。   但不论如何难得的好玉,这一小块,也不能值上千万两银子。   仔细看过了玉蝉,杨晋缓缓放回原处。   钱旺在杨晋把玩玉蝉时,目光不断跟着玉蝉游动,而且,蹙着一口大气,直待杨晋把玉蝉放回原处,他才长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包好玉蝉,锁上铁箱。   方一舟轻轻咳了一声,道:“铁掌柜,这玉蝉很名贵。”   钱旺道:“哎!”   杨晋淡淡一笑,道:“铁掌柜,你这玉蝉,卖不卖。”   对杨晋,钱旺似是很害怕,欠欠身,道:“卖!不过,不急着卖。”   杨晋咽了声,道:“好多钱!”   钱旺呆了一呆,道:“这……这……这个,还没有一定的价钱。”   钱旺对那玉蝉的过份宅贵,使得杨晋心中动疑,暗道:“难道这玉蝉还有别的宝贵之处?”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钱掌柜,价钱是人开的,你现不妨开个价钱出来!”   钱旺道:“大人,这是一块凉玉,小的这对眼睛,可能一下子鉴别出珠宝真假,但对玉器这方面,却是不大内行,所以,这个价,叫小的很难开。”   杨晋诚心诈他一下,接道:“我知道,是件很名贵的凉玉,所以,我出大一点的价钱,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钱旺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道:“大人,不瞒你大人说,这是一位客人押当之物,还未到死当之期。”   杨晋道:“押了多少银子?”   面对着应天府中总捕头,钱旺有些发慌,不知是假,急的连声咳嗽,道:“押了一万两银子。”   杨晋哈哈一笑,道:“钱掌柜,不能叫你赔钱,这么办吧!我也出一万两银子如何?”   钱旺愣住了,脸上汗珠儿,直往下滚,泪水也淌到了眼眶,心里那份后悔,简直不用提了,暗道:“无论如何,不应该把这玉蝉,送到镖局子来。想不到,这一番弄巧成拙。”   阅历丰富的方一舟,似乎是已经瞧出了钱旺的痛苦,微微一笑道:“钱掌柜,没有死当的东西,可是不能卖吗?”   钱旺道:“是的!方爷,这个砸招牌的事情,小的实在是不敢做。”   方一舟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大人,做生意有做生意的难处,大人就高抬贵手吧!”   杨晋笑一笑,道:“方兄这么吩咐,小弟不敢不从。”   钱旺大喘一口气,道:“大人明鉴。”   杨晋道:“钱掌柜,我可以不买这玉蝉,但要你掌柜答应我一件事。”   钱旺道:“大人吩咐?”   杨晋道:“这玉蝉暂时由长江镖局子保管,任何人不得取走钱旺接道:“大人,如果原主拿银子来赎呢?”   杨晋道:“先到府里去通知我一声,我要见见那货主儿。”   钱旺听得呆在当地,良久之后,才一欠身,道“小的记下了。”   杨晋道:“玉蝉放在镖局子里,很安全,你如有事,请先回去吧!”   钱旺应了一声,回头对方一舟道:“总镖头,咱们就这么办啦,放一天,我出一天费用。”   方一舟抱拳,道:“钱掌柜放心,兄弟既然接下了这次坐镖,决不会让它出错。”   钱旺急急转身而去,一面走,一面拭着头上的汗珠儿。   目注钱旺去远,方一舟道:“大人,这玉蝉来路可疑吗?”   杨晋微微一笑,道:“方兄见多识广,可瞧出这玉蝉有什么名贵的地方?”   方一舟道:“老实说,兄弟瞧不出来。”   杨晋道:“一块凉玉,就算它雕工好,玉色好,也值不了一万两银子啊!”   方一舟道:“这一点,兄弟也觉着奇怪,怎有如此价值。”   一直未说话的岳秀,此刻突然接口说道:“大人,舅父,晚辈适才瞧了一眼,那不是一般的凉玉。”   杨晋一抱拳,道:“请教世兄。”   杨玉燕两道目光也转向岳秀看去。   岳秀侃侃说道:“那玉蝉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一块冰玉,大人摸过玉蝉,是否有着入手如冰的感觉。”   杨晋道:“不错,凉的很。”   岳秀道:“这就是,据说冰玉有被动毒保物之功。”   杨晋道:“就算有被动毒的作用,似乎也不值偌大价钱。”   岳秀道:“冰玉生在万年雪压冰封之下,极难取得,而且,是绝无仅有的奇物,物以稀为贵,价值就无法正确的计算了。”   杨晋笑一笑,道:“岳世兄,既已见告,何不尽言所知。”   岳秀道:“大人,晚辈只是听说,并未眼看,而且,我也是初次见到此物,故而不放肆作夸大之言,贻笑大方。”   杨晋道:“世兄的高见,已使我等茅塞大开,还请大胆赐教吧?”   岳秀淡淡然说道:“大人,对冰玉晚辈所知,实是有限,已然全部说出。”   方一舟回顾岳秀一眼,哈哈一笑,道:“秀儿,杨大人知舅父交往多年,不算外人,你放心说吧!说错也不要紧。”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既是如此,晚辈就放肆而言了,说错的地方,还请杨大人海涵。”   杨晋道:“在下是洗耳恭听。”   岳秀道:“晚辈喜读异书,对冰玉一事,亦是在一本书上看来,想不到世间,竟然真有此物……”   方一舟点点头,接道:“这就难怪了,江湖上,对冰玉,似乎是很少传说?”   岳秀道:“冰玉一物,禀天地极寒之气,凝结而成,如说其玉,倒不如说是寒冰之精,具有镇热、除毒、保物不腐之能,但其物必得密封收藏,通常不见日光。”   杨晋听得大感入神,因而激赏其人,不但气度上莫可预测,而且胸罗之博,纵然一辈江湖人物,也是难能及得。   心中念转,口中却问道:“见到日光呢?”   岳秀笑一笑,道:“书上只是记述着不能常见日光,至于见日光之后如何?有些什么变化,书上没有说,晚辈也不敢妄作论断。”   杨晋尴尬一笑,抱拳道:“领教,领教,岳世兄博览群籍,高明的很。”   岳秀一欠身:“谬奖,谬奖。”   杨晋锐利的目光,突然转到方一舟的身上,道:“方兄,这位岳世兄跟方兄练过武功吧!”   方一舟微微一笑,道:“不敢欺瞒杨兄,我们舅甥之间,已有十七年没有见过了。”   杨晋哦了一声,目光又转岳秀的身上,道:“请教世兄的令尊……”   岳秀接道:“家父不幸,已于年前弃世,寡母思亲,率晚辈投奔舅父而来。”   杨晋道:“失言,失言。”   方一舟道:“我那姊丈乃是书香世家,不是武林人。”   杨晋道:“在下多口,还想请问岳世兄一句?”   岳秀双目眨动了一下,淡然说道:“大人示教?”   杨晋道:“在下斗胆直言,岳世兄,有一身好武功吧?”   岳秀道:“大人好眼光,家父虽非武林中人,晚辈确实练过几天把式。”   杨晋虽然也瞧出了那岳秀脸上有不悦之色,但他心有别图,别过脸去,不望那岳秀的脸色,笑一笑,道:“岳世兄可否把师承见告。”   岳秀道:“杨大人可是对晚辈有所怀疑?”   杨晋呵呵一笑:“世兄言重了,言重了。”   他久年在衙中当差办过无数大案件,乃当时名捕,自有一套人所难及的闪避工夫,口中说的很客气,但却避开了正题。岳秀回顾地舅父一眼,缓缓说道:“晚辈既然习过武功,自有师承……”   他说的很慢,一句一字,大有随时中断的可能。   杨晋接道:“岳世兄文武全才,令师定然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   岳秀淡淡地笑道:“家师遁迹风尘,形踪不定,已忘去了年岁姓名,晚辈实在无可奉告,不知道杨大人是否相信晚辈的话。”   杨晋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   他心中正在深知地道:你这娃儿,不论如何的聪明多学,但老姜终比嫩姜辣,师伦大道,量你不能随口编造一个人出来,只要你说出师承来历,那就算泄了你的底。   但他未料到岳秀轻描淡写一番话,竟把输局完全给扳了回去。   杨晋呆了一阵,道:“相信,相信,岳世兄坦荡君子,自然言无不实。”   最后两句话,是故意加上的帽子。   岳秀可以装作听不懂,但方一舟不能装,轻轻咳了一声,道:“秀儿,你来这几天,舅舅身患小恙,也没和你好好聊聊,不巧的是,应天府又发生了这么一件大案子,杨大人虽然是随便问问,但咱们却不能不认真的回答。”   第三回 鼓楼魔影     岳秀道:“回舅父,小甥回答的很真实。”   杨晋微微一笑,道:“方兄,不要错怪了岳世兄。”   方一舟道:“大人,小甥不知官场中事,如有开罪杨兄之处,还望杨兄担待一二?”   杨晋道:“方兄,把话越讲越远了,兄弟正想求方兄和岳世兄答允一件事?”   方一舟微微一呆,道:“什么事?”   杨晋道:“兄弟受命破案之限,时日很短,虽然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们,给我帮忙,但此案牵制太大,又是一件辣手的无头血案,岳世兄博学多才,如能助我一臂之力,杨某人受益非浅。”   说完话,肃然抱拳一揖。   方一舟急还了一礼,道:“大人,这个不能吧!年轻人少不更事,如何能办得这等大事。”   杨晋呵哈一笑,道:“方兄,江湖上,叫兄弟神眼,岂是人白叫的,如是若没有看错,岳世兄是一位文武兼具,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件事,还望方兄多多玉成。”   杨晋的话,已说的很明显,已无转还的余地,但方一舟却不愿初到金陵的外甥儿,牵入公门是非,那对他镖局子影响很大,因此,想了一句推托的话,道:“大人,你不怕看错了吗?”   杨晋笑一笑,道:“方兄,如是兄弟看走了眼,那算兄弟无能。”   话挤话,挤得方一舟没了主意,转头望着岳秀,道:“秀儿,杨大人这么推重你,我这作舅舅的,却也是没话说了,你量力而为吧!”   语声中,仍然留着余地,要岳秀自作主意。   微微沉思了一阵,岳秀才缓缓说道:“舅父,看来秀儿是非得答应了。”   杨晋哈哈一笑,道:“岳兄弟帮忙。”   话声间,十分诚恳。   岳秀目光转注在杨晋的身上,道:“大人,岳秀可以略效微劳,不过,有几件事,先得和大人谈妥。”   杨晋道:“行,你说。”   岳秀道:“先父宦途归隐,远离故居,林泉埋名,诗书自娱,岳秀幼承父教,无意功名,因此,我只能助你杨老前辈,除你之外,不再和公门中人来往。”   杨晋道:“成!还有吗?”   岳秀道:“晚辈如能幸有所得,名不居功,杨大人不能把我牵了出去。”   杨晋道:“大侠风度,高干胸怀,杨某人不敢勉强。”   岳秀道:“我不愿使此事牵扯上舅父镖局,晚辈即刻迁离此地,单居一处客栈,为了行事方便,大人最好少和在下见面。”   杨晋道:“这个,如若是杨晋有事领教呢?”   岳秀点点头道:“晚辈自会选择适当时机,和大人会晤。”   杨晋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杨某人打扰很久,我这就告辞了。”   转身大步而去。   杨玉燕赶紧一步,道:“爹,那姓岳的哪里高明了,爹竟百般迁就他。”   杨晋道:“哪里高明,爹说不上来,但他是一位身负奇技的人物,决错不了,年轻人,都难免有三分傲气。”   杨玉燕忽然微微一笑,道:“爹,你说他真的会帮咱们吗?”   杨晋道:“大概会吧!”   杨玉燕似是还想说什么,口齿启动了两下,未说出来。   杨晋转过了一条街,低声说道:“你先回去吧!”   杨玉燕道:“爹呢?”   杨晋道:“我还得回衙门瞧瞧,告诉你娘,不用等我吃饭了。”   杨玉燕道:“爹不是还要去看那位墨龙王召吗?”   杨晋道:“墨龙王召也不敢在应天府城和爹动手,用不着你保护着爹,快自去吧!”   杨玉燕笑一笑,道:“爹小心些。”   转身回府中。   杨晋目睹杨玉燕背影消失街口,才转身赶往吉祥栈房。   金陵城开店卖酒的,谁不认识杨总捕头,杨晋一脚踏进门,帐房先生已迎了上来,道:“杨大人……”   杨晋摇摇手,道:“我找人,一位姓王的黑大个子……”   不待杨晋的话完,帐房先生连声接道:“在,在在,刚刚叫了四样菜,一壶酒,正在房里喝着,我这就叫伙计去请他——”   杨晋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见他。”   杨晋行到第二进院子里上房门口,房里已传出王召的声音,道:“哪一位朋友来访,请进来喝一杯如何?”   杨晋暗道:“好小子,你给我装糊涂啊!”   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应天府总捕头,杨晋造访。”   房门忽然大开,一个高八尺,面如锅底的黑大汉子,当门而立,一抱拳,道:“是杨大人?”   杨晋一侧身,进入房中,道:“打扰,打扰。”   这是座一房一厅的客室,厅里一张方桌上,摆了酒菜。   墨龙王召似乎是早有了准备,加了一副杯筷,道:“杨大人,喝一杯怎么样?”   杨晋也不客气,一上步,在对方座位上坐下。   王召坐了主位,笑一笑,道:“难得啊!什么风把你杨大人给吹来了吉祥栈房。”   杨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杨某人这次打扰,要请你王兄帮忙。”   王召道:“好!什么事,你杨大人只管吩咐,姓王的能够办到,就决不推辞。”   杨晋未谈正题,一转话把儿,道:“杨某人一向对江湖朋友们如何?”   王召道:“很够意思!”   杨晋暗中留神,打量王召,看他言来自自然然,似乎是还不知道王府血案之事,当下说道:“那么杨某请教王兄了。”   王召神色凝重,道:“大人太客气,王召在洗耳恭听。”   杨晋道:“王兄很久未到金陵来了?”   王召笑一笑,道:“三四年了。”   杨晋道:“这番来此,不知有什么打算?”   王召道:“不敢欺瞒,王老二奉命来此,是想收购一物。”   杨晋道:“一个玉蝉。”   王召道:“大人,王召踏入金陵地面,一直是谨慎座做事,未敢稍有逾越……”   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银票接道:“兄弟这次来,带了五万两银子,准备正正当当做票买卖,银票在此,大人查看,如是这银票有什么来历不明之处,兄弟是甘愿随杨兄到衙门认罪。”   杨晋皱皱眉,道:“看起来,王兄是的确不知,金陵城中,发生了大案子。”   王召道:“什么案子。”   杨晋道:“七王爷府中发生了血案。”   王召呆了一呆,道:“果然是大案子。”   杨晋数过桌上的银票,瞧了又瞧,交回王召,道:“兄弟受命,限期破案。”   王召道:“有些头绪没有?”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不知道是哪一条道上的对我杨晋有所不满,来了这一下大手笔,破不了这件案子,我杨某人势必被满门收监,候审待罪,说不定一家人,都得问个斩字。”   王召啊了一声,道:“这样严重吗?   杨晋道:“杀的是七王爷的宠妃……”   王召接道:“可恶,这简直是存心和杨兄过不去嘛?”   杨晋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兄弟不得不劳动江湖上的朋友们,给我帮忙了。”   王召道:“杨兄要兄弟如何?只管吩咐面告。”   杨晋道:“不瞒王兄说,目下这金陵城中,已经满布了衙役、捕快,王兄身份不同,活动不便,因此,暂不敢劳动大驾。”   王召道:“杨兄的意思是……”   杨晋道:“王兄先请守在客栈之中,兄弟一有头绪,立刻来请王兄相助。”   王召道:“那是说要我王某人,守在客栈之中,不能自由行动了。”   杨晋道:“王兄最好是忍耐一些,这件案子的牵扯太大,纵然岭南双龙的盛名显赫,但也是回避的好,兄弟告辞了。”   一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王召急急说道:“杨大人留步。”   杨晋停下脚步,缓缓说道:“玉兄还有什么吩咐?”   玉召道:“你不能老把我软禁在吉祥客栈中,总该有个限期啊?”   杨晋笑一笑,道:“三天,三天之内,兄弟如不能亲来探望,亦必派人来知会王兄一声。”   大半天的奔走,杨晋自觉着有了不少收获。   但距离案情还远,丐帮的仗义相助,使他得到了很大的助力。   离开了吉祥栈房,杨晋立时折回府衙。   五花刀王胜正来回在厅中踱步。   一眼看到杨晋,如遇救星似的,大步奔了过来,道:“总捕头,属下已到府上去过……”   杨晋挥挥手,沉声道:“慢慢说,什么事?”   王胜道:“张副总捕头……”   杨晋脸色一变,接道:“出了什么事?”   王胜道:“受了伤。”   杨晋双目耸扬,道:“伤在何处?要不要紧?”   王胜道:“伤的很邪门,全身不见伤口,脉博气息如常,就是晕迷不醒。”   杨晋道:“是不是被人点了穴道?”   王胜道:“属下试行在他身上几处要穴推拿,但却不见任何效用!”   杨晋道:“人在何处?”   王胜道:“在密室,属下派了两个人在守着。”   守在密室门外的两个捕快一欠身,退向两侧,杨晋急步奔近榻刚。   雪白的床单上,仰卧着夜鹰张晃。   旁侧木桌上,放着张晃的兵刃,判官笔。   杨晋伸手按在张晃的额角上,未见发烧,鼻息也很均匀,一切都如王胜所言,全身不见伤痕,但却紧闭着双目。   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杨晋暗中运气,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连连推拿张晃一、二处大穴。   但张晃却是目不睁,身不动,不见一点反应。   杨晋皱皱眉头,又仔细查看张晃全身上下,仍是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位江南名捕,原本心中有几分把握,觉着张晃是被人点了穴道,只要用推宫过穴之法,定可使张晃苏醒。   但一阵推拿之后,不见反应,顿然感觉到事态严重。   王胜低声说道:“总捕头,是不是中了毒?”   杨晋翻开张晃的眼皮子瞧了一阵,道:“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王胜道:“那是……”   杨晋苦笑一下,道:“一种很特殊的点穴工夫,制住了半身经脉,可惜,咱们没有法子解开他的穴道。”   王胜道:“总捕头高明……”   杨晋冷哼一声,接道:“我如高明,怎会解不开他的穴道。”   王胜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杨晋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我要仔细的想想看,应该如何处置。”   王胜一欠身,退了出来。   杨晋掩上房门,落了木栓,挽起了袖子,默运功力,真气凝聚双手,又开始在张晃的身上推拿起来。   这次,他非常的细心,凡是张晃身上的各处要穴,都用真力推到。   全身的穴道推拿完后,杨晋已累的满头大汗。   但仰卧木榻的张晃,却是全无动静。   杨晋停下双手,拭一下头上的汗水,望着木榻上的张晃出神。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久,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身打开室门。   王胜一直守候在室外,立时一欠身,道:“总捕头……”   杨晋挥挥手,止住王胜说下去,接道:“找两个精干的捕头,把副总捕头,抱到我家里去。”   王胜应了一声,转身欲去。   杨晋低声接道:“记着,这消息不能漏出去,府里府外,都要保护着机密,抬人出去,也想法子给伪装一下,别要人瞧出来是抬一个人?”   王胜一欠身,道:“属下明白了。”   杨晋当先举步而行,一面说道:“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回到了府中,立时把后园一间大花厅给收拾干净。   为了保守机密,杨晋是亲自动手,玉燕姑娘在一旁援助。   两人也就不过刚刚整收完毕,王胜已背着张晃进来。   杨晋吩咐把张晃放在木榻上,对玉燕姑娘说道:“燕儿,你先出去?”   杨玉燕望望仰卧在床上的张晃,答非所问的道:“爹,张叔父可是被人点了穴道?”   杨晋嗯了一声,道:“不是一般的点穴手法,为父的已经试过了他几处穴道,都无法使他苏醒过来,那是很奇怪的点穴手法,咱们无能解得。”   他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只有找到那位岳秀,看看他能不能认出张晃是什么手法所伤?”   杨玉燕:“到长江镖局子去?”   王胜道:“我去。”   杨晋摇摇头,道:“我得自己去一趟,你们好好的守在这里。”   转身大步而去。   杨玉燕望着父亲的背影摇消失了之后,才缓缓说道:“王叔父,张叔父怎么会受了伤?”   王胜道:“好像是中了人的暗算?”   杨玉燕道:“在什么地方?”   王胜道:“他是被两个捕快抬回来的,听说是钟鼓楼下。”   杨玉燕点点头,道:“王叔父没有试试解他穴道吗?”   王胜道:“总捕头试了很久。”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你坐坐,我去给你沏壶茶去。”   王胜道:“有劳贤侄女了。”   杨玉燕嫣然一笑,举步而去。   王胜伸手拉过一把木椅子,坐在张晃的木榻前面,望着张晃出神。   只见他脸色如常,气息均匀,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受伤的人。   不大工夫,杨姑娘捧着一壶茶,莲步栅栅地行进来,一欠身,笑道:“王叔叔,你喝茶。”   王胜站起身子一哈腰,道:“贤侄女,不敢当。”   杨玉燕捧着香茗递过去,道:“叔叔你坐啊!”   王胜道:“坐,坐!……”   接着茶杯坐下去。   杨玉燕低声道:“叔叔,燕儿有件事,想向叔叔请教,不知叔叔肯否见告。”   王胜道:“贤侄女只管请说,只要我知道的,无不奉告。”   杨玉燕道:“王叔叔,你瞧袭击张叔父的是不是王府血案的凶手?”   王胜道:“这个,这个,就很难说了,不过,总捕头盛名卓著,号称江南第一名捕,一般江湖道上朋友,都对咱们总捕头十分敬重,无缘无故的,谁也不愿和咱们衙门中人作对,这么一想,那就很可能是王府血案中的凶手了。”   杨玉燕欠欠身悄然退出,转入房中,暗带了一把匕首和暗器,巡视府中一周。   她已感到处境的险恶,那人敢击杀副总捕头张晃,无疑是一种警告,那人就很有可能对付自己。   一家人,思虑慎密的杨玉燕姑娘,立刻警觉到处境的危险。   她担心家中遭变,也担心爹爹的处境,幸好是杨晋很快的平安归来。   杨玉燕迎上去,低声说道:“爹见着人了吗?”   杨晋看见女儿穿着短衫长裤,脚下也换鹿皮剑靴,虽未佩剑,但隐隐可以瞧出她带着暗器短刀,心中忽然觉着这一颗掌上明珠,确已具有了为自己分忧的智慧。   但他又不愿女儿卷入这场漩涡,皱皱眉头,道:“岳秀已搬出了长江镖局,方总镖头也答应了派人找他,要他尽快赶来。”   杨玉燕道:“爹和那方总镖头,谈过张叔叔的事吗?”   神眼杨晋一面举步而行,一面说道:“方老儿的武功,比爹强不了多少,所以我没有告诉他。”   杨玉燕道:“爹又怎么知道那岳秀能够解得张叔叔身受之伤呢?”   杨晋道:“这个么,为父的也不能断言他一定能够,我只是觉着他似乎是有这等能力。”   杨玉燕道:“爹看他会不会来?”   只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口音接道:“一定会来。”   杨晋心中一震,霍然转头看去,只见岳秀站在身后五尺左右处。   门口有门房,竟然没有人瞧到他如何进来。   以杨晋的武功,竟不知人到了身后数尺,如非岳秀接口一句话,只怕,杨晋还不知人已经到了身后。   这时,岳秀已换去了一身白衣,穿着一身青衫,头戴沿帽。   他衣着很平凡,但却无法掩住那一股英俊挺秀之气。   杨晋呆了一阵,才抱拳说道:“岳世兄。”   岳秀冷漠的说道:“杨大人找在下有何见教。”   杨玉燕一杨柳眉儿,道:“你吃了耗子药啦,怎么说话这样冲。”   岳秀目光一掠杨玉燕,道:“你是……”   杨玉燕接道:“杨玉燕,怎么样?”   杨晋急急喝道:“燕儿,不得无礼。”   一抱拳,接道:“岳世兄,小女不懂事,世兄,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岳秀却对杨玉燕一拱手,道:“如若在下没有看错,咱们早已见过了。”   杨玉燕微微一呆,暗道:“原来,他那天就瞧出我的身份了。”   但闻杨晋接道:“因为发生了一件紧急事故,在下不得不早些请岳世兄来。”   岳秀道:“什么事?”   杨晋道:“请岳世兄后面坐,在下当奉告详情。”   一面举步带路。   岳秀紧随杨晋身后,行入了后面的花厅之中。   目光一掠木榻上躺的张晃,岳秀立时行近木榻。   杨晋紧行一步,站在岳秀的身侧,低声说道:“他是杨某手下一位副总捕头,身受暗算,晕迷不醒。”   岳秀两道目光,在张晃身上瞧了一阵,道:“总捕头试过了解穴手法吗?”   杨晋道:“杨晋已然尽力,但却无法使他苏醒过来。”   岳秀伸出双手,分握张晃的双腕,闭上双目。   杨玉燕悄步行来,站在门口处,不敢进入室中。   片刻之后,岳秀缓缓睁开双目,道:“他被人用截脉手,伤了三处经脉。”   杨晋低声道:“有救么?岳世兄?”   岳秀点点头,道:“可以解救,不过要费点工夫,打通他受伤的经脉。”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那就偏劳岳世兄救他之命了。”   岳秀道:“扶他起来,坐好。”   王胜对这位年轻人的冷做,心中本无好感,但一听他说能救张晃,立刻心生敬佩,伸手扶起了张晃,坐好身子。   岳秀举步登上木榻,盘坐在张晃的身后坐了下去。   伸出双掌,抵在张晃背心的“命穴”上。   岳秀缓缓闭上双目,头顶上立刻冒起了蒸蒸热气。   热气笼罩了顶门,有若一层白茫茫的云气一般,凝聚不散。   五花刀王胜:“眼看岳秀内功如此深厚,心中连连暗叫惭愧,幸好那天秦淮河畔没有动手,如是不幸动了手,必有得一番苦头好吃。”   又过了片刻,忽听张晃长长吐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岳秀收回按在张晃背心上的双掌,头顶上的白气也忽然消散,化作了一串汗珠,滚落双颊。   显然,岳秀这一番为张晃打通受伤穴道,费了不少的内力。   张晃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跃下木榻,道:“总捕头,属下无能……”   一面屈膝跪了下去。   杨晋伸手挽住了张晃的身躯,道:“快谢过这位岳少侠。”   张晃转身对岳秀一抱拳,道:“多谢岳侠相救。”   岳秀道:“不敢当。”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岳世兄,前面厅中,备有酒菜,岳世兄屈驾饮杯水酒如何?”   岳秀摇摇头,道:“不用了,在下不便在此多留,这就告辞。”   杨晋低声道:“世兄,张晃承蒙救命,我杨某感同身受,世兄答允拔刀臂助,杨晋更是感激,岳世兄能吃顿酒饭,也好使在下多领一点教益。”   岳秀似是去意甚坚,杨晋只好打消留客的念头。   三个人,六双眼睛,望着岳秀的背影逐渐远去。   大家似乎都是未留意,站在贵门口处的玉燕姑娘,不知何时走的没了影儿。   岳秀行过后园,准备穿厅而去,忽见人影儿一闪,闪出来杨玉燕拦住了去路。   不能硬往前面闯,岳秀只停下了脚步,道:“姑娘拦阻了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杨玉燕紧绷着小脸蛋,冷冷他说道:“你这人好没来由,我爹爹对你是礼让有加,你怎么对爹全然不假辞色。”   岳秀道:“在下也不吃皇奉,要我协助破案,自然心中不悦。”   杨玉燕道:“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协办。”   岳秀道:“令尊是应天府中总捕头,官不在大,权势却是很大杨玉燕接道:“你害怕。”   岳秀冷笑一声,道:“在下倒不怕。”   杨玉燕道:“不怕,你为什么答应?”   岳秀道:“那是为了我舅父。”   杨玉燕道:“你既然答应了,那就该和颜悦色,好好的合作,我爹会感激你,我们都会敬重你。”   岳秀哦了一声,杨玉燕道:“但你这样对我爹,帮了我们的忙,我们也不感激你。”   岳秀道:“在下帮忙,并不要人家感激。”   杨玉燕淡淡一笑,道:“但你答应了帮忙,那就应该全力的帮我们。”   岳秀道:“那是自然。”   杨玉燕道:“那你为什么不听听张晃的话,我觉着,他受伤的经过,对案情,可能是十分重要。”   岳秀笑一笑,道:“只怕张晃没有法子,说明他受伤的经过。”   杨玉燕道:“为什么?”   岳秀道:“因为,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人伤了他。”   杨玉燕道:“你怎么能这样肯定?”   岳秀道:“姑娘如若不相信在下之言,那就不妨去听听看。”   杨玉燕道:”你答应帮我爹的忙,还帮不帮?”   岳秀道:“在下答应的话那就永无更改。”   杨玉燕道:“希望你能守信约。”   岳秀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然是会守信约。”   杨玉燕道:“你既然决定帮忙了,为什么不能多留一会。”   岳秀道:“在下留此无益。只怕未必能帮得上忙。”   杨玉燕道:“你一定要走?”   岳秀笑一笑,道:“是!”   杨玉燕偏着头想了一会,道:“我们如何找你?”   岳秀道:“不用找我,该来的时候,在下自会来见杨大人。”   杨玉燕欠身让到一侧,道:“你请吧!”   岳秀道:“多谢姑娘。”   大步行了出去。   望着岳秀的背影消失不见,杨玉燕急急转回到花厅之中。   这时,张晃正坐在一张木椅上。   只听杨晋缓缓说道:“张兄弟,你先喝了这杯茶,再慢慢的想想看。”   张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都想过了!”   王胜道:“你没有瞧到什么人,难道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吗?”   张晃道:“一点也没有听到,只觉身子一麻就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杨晋皱皱眉头,道:“连一点征候也没有吗?”   “张晃苦笑一下,道:“总捕头,那人大约早已在那里了,隐身在暗处,突然下手突袭,我来不及转头,人就倒了下去。”   杨晋啊了一声,凝目沉思。   但最惊愕的是杨玉燕了,喃喃的说道:“果然被他说对了!”   杨晋一转头,道:“燕儿,什么事?”   杨玉燕缓缓说道:“岳秀,他说张叔叔不会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果然被他说中了。”   杨晋道:“你怎么知道?”   杨玉燕道:“孩儿拦路问了他!”   杨晋皱皱眉头,道:“燕儿,你可问过他住在何处?”   杨玉燕道:“女儿不好问,不过,他说过,该来的时候,他自会来和爹见面,他不来,也不要找他。”   杨晋来回在室中走了一阵,道:“走!咱们去那里瞧瞧去?”   王胜道:“总捕头,咱们可要带些人去?”   杨晋摇摇头,道:“用不着带人,咱们三个人去一趟……”   目光转到张晃的脸上,道:“你的伤势,还能行动吗?”   张晃道:“属下已然无碍。”   杨晋道:“那很好,咱们吃点东西就去。”   杨玉燕道:“酒饭早已备好。”   杨晋等用过酒饭,换过了衣服,瞥见杨玉燕也更了男装,站在厅门口处。   王胜瞪着瞧了一阵,道:“你是玉燕?”   杨玉燕笑一笑道:“是我,王叔叔。”   杨晋一皱眉,道:“玉燕,你又要换男装作甚?”   杨玉燕一欠身,道:“爹,女儿想去瞧瞧,也许能助爹爹一臂之力。”   杨晋摇摇头,道:“不行,我和你张、王两位叔叔行,已经可以应付了,用不着你再跟去。”   杨玉燕沉吟片刻转身退去。   王胜低声道:“玉燕很能干,只怕已继承了总捕头的武功衣钵。”   杨晋道:“女孩子,能有什么大用?”   迈步向前行去。   离开了杨府,张晃带路,三个人直奔钟鼓楼。   那是大青砖砌成一座三层高楼,虽然地处闹区,但因为这座鼓楼,建筑的年代久远,有一股阴森森之气,所以入夜之后,很少有人来此走动。   张晃带领两人,直登二楼。   这时,不过是太阳偏西的时分,二楼上却是一片空荡荡,游人绝迹。   杨晋回顾了一眼,道:“这地方,难道就没有看守的人吗?”   张晃道:“属下记忆之中,这里似有一个打扫之人。”   杨晋道:“那人住在哪里?”   张晃道:“就属下记忆,似是住在三楼。”   杨晋嗯了一声,道:“张兄弟,你在哪里遭人袭击。”   张晃道:”就在这二楼进口之处,那人似乎是隐在二楼后面,属下一脚踏进门口时,被人暗算晕倒。”   杨晋打量了那楼门口处的形势一眼,缓缓说道:“他藏在楼梯后面,你已上楼,背后全暴露在他袭击之下。”   张晃道:“不错,他出手快,又极意外,属下连回头都未来得及。”   杨晋点点头,道:“看来这是有计划的行动,他们故意诱你到此,加以暗算。”   张晃道:“属下想不明白的是,他们明明有取我性命的机会,但却不肯杀我,故意留下我一条性命的用心何在?”   杨晋道:“示戒,他想咱们无法解得那截脉手伤的经脉,唉!事实确也如此,如若咱们没有能力解你脉穴,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了?”   张晃点点头,道:“总捕头说的是,那真是比杀死属下,更使总捕头难过了。”   王胜低声道:“总捕头,这件事看来似和王府的血案有关了。”   杨晋没有立刻回答王胜的活,望着屋顶出神。   好像是正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过了有一盏茶工夫,杨晋突然回头望着楼梯口处,大声喝道:“什么人?”   右手已然扣住了两枚金钱镖。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我!”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身着灰布破衫蓬发的大汉,陡然出现在楼梯口处。   杨晋望了来人一眼,突然一抱拳,道:“骆兄。”   来人正是丐帮金陵分舵舵主骆天峰。   骆天峰还了一礼,道:“杨大人。”   杨晋道:“承蒙骆舵主多方协助,杨某还未拜谢。”   骆天峰道:“不敢当,大人言重了。”   杨晋道:“骆兄一个人来吗?”   骆天峰道:“在下还带了丐帮中两名弟子,他们守在楼下。”   杨晋道:“骆兄来此,可是寻找兄弟吗?”   骆天峰道:“不!咱们是不期而遇。”   杨晋道:“骆兄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来吗?”   骆天峰道:“兄弟得帮中弟子报告,此地有异,特来勘察一番。”   杨晋道:“贵帮的耳目,果然是灵通的很。”   骆天峰道:“杨大人可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杨晋道:“不瞒骆兄,兄弟一位得力的手下,就是在此地受了暗算。”   骆天峰微微一笑,目光盯往在张晃的身上,道:“可是张副总捕头吗?”   夜鹰张晃听了一愣,道:“你怎知道的这样清楚。”   骆天峰道:“张兄是大人物,金陵中有谁不知,有谁不晓,不像咱们叫化,满街乱走,也无人过问。”   杨晋哈哈一笑,道:“丐帮耳目的灵通,天下各大门派,无出其右,这些事情,如何能瞒过骆舵主。”   骆天峰道:“惭愧,惭愧,倘若兄弟的耳目真正灵通,早就及时而至了。”   杨晋道:“骆兄,听到了什么消息?”   骆天峰沉吟了一阵,道:“敝帮中人,发觉了张副总捕头追踪人到此,立时追踪而来,但人还未进入二楼,已受了别人的暗算,倒在楼下。”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贵帮中人,是否伤在截脉手下。”   骆天峰摇摇头道:“不是……”   杨晋怔了一怔,道:“那是伤在了什么手法之下。”   骆天峰道:“一种珠镖,打伤了穴道。”   杨晋道:“可是传言于江湖的豆粒打穴之技吗?”   骆天峰道:“不错,那是一种极难练成的手法,江湖上有此能耐的,屈指可数。”   杨晋道:“骆兄见多识广,对能够施用珠镖打穴的人物,定都认识。”   骆天峰道:“这个,兄弟倒是知晓几位,不过,那人都是目下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决不会跑到金陵城中来,随便伤人。”   杨晋道:“贵帮中那位弟子,清醒过来没有?”   骆天峰道:“清醒过来了。”   “骆兄,来此的用心是……”   骆天峰接道:“那伤人凶手,只怕早已离开了此地,在下来,只不过是想勘查下这鼓楼的形势罢了。”   杨晋道:“不知骆兄愿和兄弟一同瞧看一下否?”   骆天峰道:“不大方便吧!三位先请便,兄弟自己瞧瞧。”   杨晋道:“那么咱们各自勘查吧。”   骆天峰一抱拳,道:“杨大人请。”   杨晋带着王胜、张晃,举步向三楼行去,一面说道:“骆兄,如若有便,今晚上请到寒舍便饭如何?”   骆天峰道:“便饭不用了,如若在下觉着必须一见杨大人时,自会到府拜访。”   杨晋一抱拳,道:“兄弟恭侯。”   转身行上三楼。   三楼地方,比二楼稍为小了一些,但却有两隔开房间。   一个六旬左右,微微驼背的老者,坐在一张木凳上。   那木凳靠在一处窗口,那老者正在望窗外楼下的景物。   古老的鼓楼,寂寞的老人。   那老人的耳朵大约也有些聋,三个人进入了厅中,他竟是一无所觉。   王胜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人缓缓转过头来,望了三个一眼,慢慢转过了身子。   这位老人虽然有些耳聋,身驼,但他眼力却是很好,立刻站起了身子,说道:“三位是……”大约是,他很少离开这座鼓楼,竟然连应天府三位大捕头,也不认识。   王胜道:“咱们是府衙里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杨晋一皱眉头,想阻止王胜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老人啊了一宙,道:“原来是三位大人,来这里视察的,小人叫洪七。”   杨晋笑一笑,道:“原来是洪老兄……”   驼背老人道:“不敢当,大人。”   杨晋道:“你看守这座鼓楼,好长时间了?”   洪七沉思了一阵,道:“四年多,前一任看鼓楼的死去之后,小老儿得一位朋友引荐,才到这里,一晃眼就四年多了。”   杨晋一对神光湛湛的眼睛,盯住在洪七的身上瞧着,口中说道:“洪老哥,家里还有什么人?”   洪七道:“孤苦无依啊!如果有个儿子,女儿什么的,小老儿,也不会找这份差事了,终年守在这里,不能离开,这份清静虽是不错,只是清静的有些寂寞,好在么!小老儿的年纪大了,也习惯这样的日子。”   杨晋道:“这座鼓楼,没有入常来瞧看吗?”   洪七道:“有是有啊!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近两年来,不知何故,竟然是游人绝迹,很少有人来了。”   杨晋道:“为什么?你老兄长年在此,定然知晓原因了。”   洪七道:“闹鬼!唉!不知这传说从何处说起,小老儿住了四年多,就从没遇上过鬼。”   杨晋道:“闹鬼?这座鼓楼,虽然古老,但地处闹区,四周都是人家,怎么可能闹鬼呢?”   洪七道:“说的是啊!这种事,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近两年,很少有入来这里了。”   杨晋回顾了张晃,玉胜一眼,道:“这鼓楼闹鬼的事,咱们听过没有?”   王胜道:“没有,从没有听人说过这种事?”   杨晋道:“洪老兄从没有遇到过鬼怪?”   洪七道:“有时风雨之后,这大的古老房屋,确然是有些阴沉,不过,小老儿这把年纪,纵然是直接有鬼怪,小老儿也不怕他。”   杨晋点点头,道:“洪老哥没有遇到过鬼怪,不知是否遇到过人?”   洪六一怔,道:“人,自然是遇到过了,像三位就是。”   杨晋道:“我说的是为非作歹,行迹鬼祟的坏人。”   洪七道:“小老儿有些耳背……”   杨晋接道:“我知道,但你的眼力很好,就连年轻人,也不及得。”   洪七道:“对啊!小老儿就是这双眼睛还亮。”   王胜脸色一变想要发作,却被杨晋拦住。道:“洪老丈,近两日内,可有人来这座鼓楼。”   洪七道:“有!”   杨晋道:“老丈目光锐利,可记得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洪七沉吟了一阵,道:“前天中午吧,有两个人,到这里来过,那是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小女娃儿。”   杨晋道:“那老人什么样子?”   洪七道:“高高的个子,脸色很红润,却留了好一部雪白的胡子。”   杨晋道:“那位姑娘有几岁啊?”   洪七道:“那女娃儿,大概有十五六岁吧!梳着两条辫子,人长的很伶俐,小老儿不便盯住人家看,所以,有些地方,没有瞧清楚。”   杨晋道:“除了那一老人,一少女之外,还有什么人来过?”   洪七道:“小老儿没有看见过了,再就是你们三位啦。”   杨晋望望门外面的楼梯,道:“这儿上去,是什么地方?”   洪七道:“是鼓棚,上面架着一面大鼓。”   杨晋道:“可以上去瞧瞧吗?”   洪七道:“一般的游客,不能上去,三位是衙门里的人,小老儿也不敢拦阻了,不过,千万不能打响了鼓。”   杨晋笑一笑,道:“我知道。”   暗中给张晃,王胜使了一个眼色,举步向鼓棚上行去。   王胜、张晃,久年追随杨晋,对他的一举一动,都能领会。   两人未追随杨晋登上鼓棚,却一左一右的守在洪七身侧。   杨晋举步行动中,暗中提聚了真气,右手也暗抓了两枚金钱。小心翼翼地上了鼓棚。   一面大鼓,近丈方圆的大鼓,放在一张特制的木架上。   木架前面,吊着两双大鼓槌。   杨晋走过大鼓,走了一圈,瞧不出什么可疑之处。   这时,阳光斜照,鼓棚中的景物清明,杨晋又仔细瞧过了四边景物,确无可疑之处,才下了鼓棚。   洪七仍然站在原处,张晃、王胜,分守在洪七两侧。   杨晋挥挥手,低声对王胜和张晃道:“你们先下去等我,顺便瞧瞧丐帮是否有人在?”   两入犹豫了一下,却未多问,鱼贯下楼。   这时,偌大的三楼上,只余下了洪七和杨晋两人。   杨晋双目中暴射出湛湛神光,盯住在洪七的脸上,道:“洪老丈,你百密一疏,露出了一点破绽……”   洪七笑一笑,道:“小老儿,不明白你说的什么事。”   杨晋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洪七道:“杨大人……”   杨晋道:“遣走两位副总捕头,就是不揭穿你的身份,在下为老丈留了面子,也希望老丈能帮我个忙!”   洪七笑一笑,道:“我!一个糟老头子,能帮你什么忙呢?”   杨晋冷冷说道:“洪者丈,光棍眼睛中不揉沙子,我杨晋被江湖朋友们,送了一个神眼的外号,难道是人白叫的吗?”   洪七道:“大人,这一次,只怕看走眼了,小老儿,确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杨晋冷冷说道:“你私通果匪,暗算副总捕头,先行拿下死牢,俟追到匪首之后,再行一并解审。”   洪七道:“好厉害啊,大人,这就是你们作官的手段吗?”   杨晋道:“老丈别忘了,这鼓楼上守护人,也是公门中人。”   洪七突然一挺腰干,微驼的背脊,忽的直了起来,道:“杨大人,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   这位背驼耳聋的老人,一瞬间,似是变了一个人般,双目中神光炯炯,身躯修伟,高出了杨晋半个头,一眼之下,就使人感觉到,那是一个武林健者。   杨晋一抱拳,道:“老丈果然是一位息隐市井的高人,但不知何以竟会谋取看守鼓楼这份差事?”   洪七道:“老夫喜爱这里的清静,悠闲,原想会生老病死此地,想不到竟被你杨大人逼得我露了真像。”   杨晋道:“杨某人多有得罪,还望老丈多多的原谅。”   洪七哈哈一笑,道:“杨大人,你好利害。看来,老夫也要上你圈套了。”   杨晋道:“王府血案,闹的我杨某人灰头土脸,幸好在下还有一点人缘,金陵城中的江湖朋友们,都愿助我一臂,如再得老前辈帮我一把,相信不难追捕凶徒。”   洪七冷冷说道:“王府血案,和老夫无关,但老夫不满的是,他们竟敢再上鼓楼伤人……”   杨晋道:“说的是啊!他们这做法,分明未把你老前辈放在眼中”   洪七微微二笑,道:“杨大人,别灌迷汤,老夫不吃这个……”   杨晋微微一笑道:“不敢多言。”   洪七仰望屋顶,沉吟了一阵,道:“杨大人,受伤的可是刚才那位张副总捕头?”   杨晋道:“不错,是他。”   洪七道:“他被什么手法所伤?”   杨晋道:“震脉手?”   洪七微微一怔,道:“震脉手,杨大人能解震脉手震伤的经脉。”   “我不能”杨晋手捋长须,缓缓说道:“一位年轻的高手,帮了我的大忙。”   洪七啊了一声,道:“年轻人……”   洪七道:“杨大人是否知晓他的名字呢?”   杨晋道:“那个自然知晓了。”   洪七道:“可否见告?”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岳秀,老前辈听说过吗?”   洪七口中喃喃自语了一阵,似是想不起来岳秀是谁。   洪七道:“你说出他的大致年龄,那就有了一个可以了解他武功的线索。”   杨晋沉吟了一会,道:“二十岁吧!也许会大上一两岁?”   洪七道:“二十二的年纪,那该是很有成就的人了。”   杨晋道:“老前辈,在你心中有一点疑问,老前辈可否见告?”   洪七道:“杨大人先请说出来内情,老朽才能斟酌答复。”   杨晋道:“老前辈已然露了像,虽然,还未说出直接的名号,但已不用再隐藏什么?”   洪七道:“杨总捕头,你有什么话,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   杨晋道:“好!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前辈既然见到了张晃受伤的事,想必也见到那行凶的匪徒了。”   洪七道:“不错,见过了。”   杨晋心中大感喜悦,但他尽量的掩藏着自己,不流露出来。   缓缓问道:“老前辈可否说出那入的形貌,年岁?”   洪七道:“他穿着一袭青衫,戴了一个宽大的帽,遮住了本来的面目。”   杨晋心中大急,急急问道:“老前辈没有瞧出他的面貌吗?”   洪七道:“也许他只是避人耳目,并非是单独的防备老夫。”   杨晋沉吟了一阵,突然一抱拳,道:“老前辈的看法,他是否还会到这鼓楼上来。”   洪七道:“很难说啊!”   杨晋道:“那就请老前辈留心一些,希望下一次见到他时,老前辈能详细的说出他的形貌,在下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洪七没有说话。目注杨晋下楼而去。   招呼了王胜、张晃,三个人匆匆赶回杨府。   书房中,早已备好了香茗。   杨晋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那位看守鼓楼的老人,是一位身负绝技的高人……”   王胜啊了一声,道:“属下带人去把他捕来……”   杨晋挥挥手,道:“毛燥不得,坐下来。”   王胜碰了个钉子,缓缓坐下,道:“总捕头,咱们还没有一点眉目,那老小子,既然是武林中的高人,但却隐居那鼓楼之上,还会存有什么好心,说不定,张兄就是,被他所伤。”   杨晋道:“也有可能,但这可能性很小。”   王胜道:“先把他打下牢中,问他也可以方便一些?”   杨晋道:“话是不错,如若他不是血案凶手,咱们岂不是得罪了一位息隐风尘的高人?”   王胜道:“总捕头思虑大多了。”   杨晋道:“你带人去捕他。可能使他撒手一走,也可能激起他的怒火,出手拒捕。”   王胜道:“我多带人手。难道他还敢杀伤公差不成。”   杨晋道:“如是激怒了他。他为什么不敢,你这法子不成。”   三人对坐研商,直到天色掌灯时分,三个人仍然没有商量个结果出来。   王胜是主张召集人手,围住鼓楼,先拿住人再说。   但杨晋却主张谨慎,不可贸然从事。   张晃的意见是,对方既然是一位武林高手,凭仗捕快们出手,决无法制服对方,主张邀请三家镖局子的人手,合力出手,先制服住对方,再问内情。   三个人议论纷坛,说来说去。仍然是找不出一个适当的办法出来。   正当三人犹豫难决时,忽然,有一个门卫行了进来,欠身说道:“禀老爷,有一位岳爷求见。”   杨晋霍然站起身子。道:“是岳兄,快请进来。”   口里说请,人却大步迎了出去。   岳秀穿着一身青衣小帽,背手站大厅中,正在看一副水墨字画。   杨晋一抱拳,道:“岳世兄?”   岳秀缓缓转过身子,欠欠身,道:“杨大人。”   杨晋道:“世兄请入书房待茶,在下也正有事请教。”   岳秀道:“这厅中谈话不方便吗?”   杨晋道:“书房中已备有香茗,而且只有在下两个助手,别无他人,岳世兄但请放心。”   岳秀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劳带路。”   行入书房,张晃立刻起身,拜谢救命之恩,王胜也早打心眼里服了人家,急急起身见礼。   杨晋长揖肃客,把岳秀让入了客位,亲手捧上了一杯香茗。   应天府的总捕头,是何等权威人物,这一来,使得生性命做的岳秀,忽然有着不好意思感觉。   接过香茗,欠身道:“大人,你太客气了。”   杨晋一双眼,阅人多矣,近二十年的总捕生活使他体会到官府和江湖两重为人方法,长长叹口气,道:“老弟,这件事,关系着我的身家性命,你老弟慨允相助,杨某是感激莫铭,老实说,杨某一家性命,大半寄托于你老弟身上了。”   这一顶高帽子,很高很高,使岳秀有些无法推托。不论他岳秀才慧如何?但论阅历、经验,他是无论如何,难是杨晋的敌手。   不知不觉间,被杨晋套牢。当下笑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岳某既承了舅父之命,自会尽力相助。”   杨晋一抱拳,道:“老弟我这里再谢谢你。”   岳秀还了一礼道:“令媛在家吗?”   这句话问的太冒昧,杨晋楞一楞,道:“这丫头被我喝叱了两句,半天没有见她的面了。”   岳秀道:“大人最好遣人去她的房中瞧瞧……”   杨晋接道:“老弟,你只管直说,发生了什么事?”   阅历丰富的杨大人,已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岳秀道:“令媛似是已混入王府,难道未和大人商量吗?”   杨晋瞪大了一双眼睛,道:“有这等事,这丫头,胆大妄为。”   岳秀摇遥头,道:“令媛够聪明,更难得的,是她的胆气,就在下观察所得,令媛一身武功,似乎是也到了相当造诣,而,她走的路子也不错,这件案子,王府内也应着手,应天府中捕总头头虽然够威风但大约还不敢到王府中查案,只要她进行的小心一些,还不至为人发觉。”   杨晋究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时间,沉住了气,笑一笑,道:“这丫头闹的虽不像话,但也是一番孝心啊!”   岳秀话题一转,道:“大人,你们去过了鼓楼吧?”   杨晋怔了一怔,暗道:“丐帮耳目灵敏,那是因为他们弟子众多,各处都兼顾得到,但这位年轻人,却是只身入江湖,怎会也有着这样的能耐呢?”   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应道:“不错,在下去过了鼓楼。”   岳秀道:“几位在鼓楼上,可见过一个微微驼背的老人?”   愈说,杨晋有些害怕了,他简直对这个年轻人,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他每一句问话,都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主动,激动人心。   杨晋又点点头,道:“是!老弟,你可是跟我们去了?”   岳秀道:“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在下先诸位而去过了。”   杨晋道:“你也看到那位老者了?”   岳秀道:“那老人有一双很利害的眼睛,在下相信没法子逃过他的双目。”   杨晋道:“他自称洪七,老弟认识他吗?”   岳秀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而且,他也不认识我”   杨晋道:“他不是瞧到了你老弟的真正面目吗?”   岳秀道:“他瞧到了我是不错,但他没有瞧到我真正面目。”   杨晋点点头,道:“老弟,那位洪老丈,也是一位武林高人?”   岳秀道:“杨大人这神眼的名字,果然是没有使人白叫,能够一眼辩识出他是武林高人了。”   杨晋道:“在下想不通,那洪七既是一位武林高人,怎会自甘沦落,在那鼓楼上看守大鼓。”   第四回 寻迹涉险     岳秀道:“这中间,自然有很重要的原固,杨大人是否想到了。”   杨晋道:“在下也有这么一个想法,不过,那位洪老丈讲,他息隐于此,志在养老。”   岳秀道:“天下山明水秀之地,何至千百,为什么要隐息于看守鼓楼的环境中。”   杨晋点点头道:“岳世兄说的是,但他留在那鼓楼所在,用心何在呢?”   岳秀道:“清楚些说,那座古的建筑,并非清静之处,地处要区,人来人往,虽然,有过闹鬼的传说……”   杨晋心中一动,接道:“那闹鬼的传说,可和那洪老丈有关吗?”   岳秀道:“在我没有找出证明之前也不能说和他无关。”   杨晋点点头,道:“多谢指点,在下这就设法先把他擒拿下狱。”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杨大人,你可是觉那洪老丈很好对付么?”   杨晋道:“不好对付?”   岳秀道:“这就是了,如若想擒住那洪老丈,先得下一番功夫才是。”   杨晋道:“老朽准备多调捕快,再邀请一些镖师们参加,如是岳世兄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那是更好不过了。”   岳秀沉吟了阵道:“总捕头,此事想来容易,做来难,在下只答应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   杨晋点点头道:“有此一言即可。”顿一顿又道:“张副总捕?”   张晃一欠身道:“属下在。”   杨晋道:“你去调动精明捕快四十人,各带兵刃,半个时辰之内,赶往鼓楼,埋伏左右,监视那洪老丈的行动。”   张晃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杨晋道:“岳世兄,是否要同去瞧瞧?”   岳秀一拱手,道:“在下自己走。”   杨晋点点头,回顾了王胜一眼,道:“你去请江南、金陵,两家镖局的总镖头,曹长青,崔大光。要他们带兵刃,暗器,到舍下来会齐。”   王胜一抱拳转身大步而去。   岳秀笑一笑,道:“看来大人对那位洪老丈,十分谨慎。”   杨晋神情肃然他说道:“在下的看法,那位洪老丈,是一位很杰出的江湖高人,虽有曹崔两位总镖头相助,但仍希望岳世兄,能够随行同往,以作力援。”   岳秀道:“在下一定去,如情势无必要,在下就不现身了。”   说完话,也不待杨晋再答腔,转身而去。   岳秀离去不久,王胜带着江南镖局的曹长青,金陵镖局的崔大光,匆匆赶到。   两个人,都带了兵刃,曹长青是一把金背大砍刀,崔大光是一条十三节亮银软鞭,和一袋银梭。   杨晋也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带了量天尺和宽面短刀,一袋金钱镖,急急抱拳道:   “崔兄、曹兄,劳动两位深夜出动,兄弟很感不安。”   曹长青哈哈一笑,道:“这些年来,承蒙你杨兄多方照顾,咱们是感激不尽。”   崔大光道:“杨兄只管吩咐,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杨晋笑一笑,道:“两位厚爱,咱们到鼓楼去请一位息隐江湖的朋友,那人武功很高,特请两位助兄弟一臂之力。”   崔大光道:“杨兄知晓那人是谁吗?”   杨晋道:“他自称姓洪,兄弟眼拙瞧不出他的来路。”   崔大光道:“走!咱们瞧瞧去。”   曹长青道:“慢着。”   杨晋道:“曹兄有何见教?”   曹长青道:“杨兄吃的公事饭,和咱们吃江湖饭的有一些不同?”   杨晋道:“曹兄请吩咐,如是确有为难之处兄弟也不便勉强。”   曹长青微微一笑,道:“杨兄,不要误会,兄弟之意,见了那人,由杨兄和他谈礼,礼不通,不行动兵,他如动手拒捕,我们才能出手。”   杨晋道:“理当如此。”   一行四人,离开了杨府,直奔鼓楼。   张晃率领了四十名捕快,早已在鼓楼埋伏,街口要道、屋角巷内,都有守护之人。   杨晋低声问道:“鼓楼上可有动静?”   张晃摇摇头,道:“没有。”   目光转到王胜的脸上,道:“你和张副捕快,守在楼下堵人。”   王胜一欠身,和张晃分守两面。   这两人也是办案老手,选择一南一北两个方面,而且离鼓楼,有着一段距离,以便监视四面。   杨晋带着崔大光、曹长青,和两个提灯的捕快,一马当先,直上鼓楼。   登上了三楼,才吩咐两个执灯的捕快,燃起了灯笼。   这灯笼油信是特制的,十分明亮,两盏灯一亮,立时照亮了整个走廊。   杨晋一掌推开木门,高声说道:“洪老丈,杨晋夤夜造访,请出一叙。”   语声甫落,洪七已手执杖,缓步行出卧室。   他衣履整齐,显然是早已有备。   杨晋一抱拳,道:“深夜惊扰,老丈鉴谅。”   洪七冷冷说道:“数十名带家伙的捕快,早已把鼓楼团团围住,杨总捕头,也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杨晋淡淡一笑,道:“老丈明白了也好,杨某也可省去一番口舌。”   洪七目光转动,打量了崔大光和曹长青一眼,道:“两人不是吃衙门饭的,怎么也来赶热闹啊!”   不待两人答话,杨晋已抢先说道:“这两位,都是杨某请来的。”   洪七哼了一声,道:“六扇门的鹰爪子,果是全然不讲信义。”   杨晋脸色一寒,道:“洪老丈,在下心中有几点不解之处,敬请老兄指点杨某人虽然是吃的公事饭,但一向对江湖朋友们十分看重,洪老丈只要能说出一番道理,咱们绝对不敢无故刁难。”   洪七冷笑一声,道:“你这般汹汹来势,老夫纵然有话,也不愿说了。”   崔大光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就是洪老丈的不是了,杨总捕头由于一件大案子,无法交差,查问老丈几句,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老丈能够……”   洪七怒声喝道:“住口,你们保镖的,也算吃的是江湖饭,想不到竟会和公门中人混在一起,此事如是传扬于江湖之上,只怕你的镖车,难再离开金陵一步。”   崔大光哈哈一笑,道:“金陵镖局子这块招牌,是兄弟和许多镖师们流血流汗,闯出来的,咱们要朋友,但却不受威胁。”   洪七冷冷说道:“老夫不用威胁,就凭两位这做法,必为江湖同道不耻。”   曹长青微微一笑,道:“老丈一口就叫出了咱们的身份,对咱们底细很清楚了。”   洪七道:“堂堂两位总镖头,金陵城中,谁不知。”   曹长青道:“惭愧,惭愧老兄把我们认的如此清楚,咱们竟不知这个地方隐居了一位高手。”   洪七道:“现在两位知道也还不迟。”   曹长青道:“老兄好大的火气啊!”   杨晋眼看曹长青和崔大光,都有些动了怒,打铁趁热,立时接口说道:“洪老丈,可要回答我杨某的问话?”   洪七道:“回答如何?不回答又怎么样?”   杨晋道:“如是老丈说的话有理,我即撤退人手,并向你洪老丈致歉、赔罪,如是老丈执意不肯合作,说不得只好请你到衙门里走走了。”   洪七冷森一笑,道:“你问问看吧,老夫也许会回你几句?”   杨晋道:“老丈潜居鼓楼,必有原因?在下希望听到真实的话。”   洪七冷冷说道:“老夫说过了,我喜欢这一份闹中取静。”   杨晋淡淡一笑,道:“老丈这番话,大约你自己会信信,在下希望听实言,洪老丈,我杨某干了十几年总捕头,对江湖的朋友们如何,洪老丈也该有个耳闻,目下王府血案,牵连太大,老丈不肯据实说明内情,那就别怪在下开罪了。”   杨晋双手一探,左手量天尺,右手宽面短刀,在胸前交叉起来,肃然说道:“杨某人已经四五年,未和江湖朋友动过手了,老丈不肯买我杨某面子,咱们只有公事公办了。”   洪七拐杖平胸,冷笑一声,道:“老夫让你先机。”   杨晋左手量天尺,向前微微一推,正待出手,崔大光却突然大声喝道:“且慢出手!”   越众而出,缓缓说道:“洪兄……”   洪七冷冷说道:“你有什么话说?”   崔大光道:“洪老兄,动手拒捕,不论成败,那就是一项很大的罪名,洪老兄三思!”   洪七哈哈一笑,道:“多谢关照,老夫就算无法胜得三位联手,但破围而出,大约还没人拦得住。”   杨晋身子一侧,道:“崔兄,请替兄弟掠阵,我如接不下来,再请两位相助。”   量天尺一招‘乘龙引龙’,若封、若宏的挡住洪七的拐杖,右手宽面短刀,却极快而出。   洪七一招间,被迫的疾快向后退避了五尺。   但一退即进,手中拐杖,顿然挥出了一片拐影攻了过来。   神眼杨晋乃江南第一名捕,自非浪得虚名。量天尺,左封右挡,架住了洪七凌厉攻势,宽面短刀乘暇抵隙,借机进攻。   两人一动上手,情形就十分热闹,量天尺和洪七手中的铁拐杖,不时相击,发出沉重的金铁交呜之音。   洪七被迫的连连暴退,心中大怒,突然厉喝一声,杖法忽变。   这鼓楼厅房宽敞,又无陈设之物,洪七手中拐杖,足有六尺余长,厅房足够施展。   洪七杖法一变之后,立时把杨晋的刀尺封住,原本由杨晋占尽的优势,忽然间,变为劣势。   崔大光、曹长青都看的十分明白,那洪七的拐杖,像一条逐渐收小的带子,愈收愈紧,杨晋已被迫的险象环生。   如若两人再不出手驰援,十招之内,杨晋很可能伤在那拐杖之卜。   曹长青伸手摘下金背大环刀,高声说道:“老丈,你可知拒捕杀官,是个什么罪名吗?”   洪七冷冷答道:“祸连家人,但老夫是光棍一条,大不了,把老夫问个死罪,老夫今晚要大开杀戒,好好的捞点本钱。”   话说的并不见凶残,但仔细想一想,却叫人背脊上直冒寒气。   字字句句之间,已然透出了杀人的决心。   曹长青一听不对,再看杨晋手中的量天尺和宽面刀,已被压迫的无法施展,立时大喝一声,道:“老丈要存心拒捕杀官,咱们就不能坐视了。”   金背大环刀,一招‘天外来云’,斜斜地劈了过来。   洪七拐杖疾迎,当的一声,震开了曹长青的金背大砍刀。   但这一刀,给了杨晋一个很大的反击机会,量天尺和宽面刀,同时暴长。   洪七退了两步,拐杖突然打了一个轮转,满天杖影,竟然把杨晋和曹长青一齐圈入了漫天的杖影之中。   这时,两人的刀光,又受拐杖压缩,隐入了苦战之境。   这是种很奇怪的现象,杨晋一个人时,被那杖影压迫的有些施展不开,加上了一个大名鼎鼎的曹长青,仍然是一般模样。   崔大光站在一旁,看的直皱盾头,暗道:“这是什么杖法,如此强大奇奥。”   就在这一转念问,曹长青和杨晋又隐入了险象环生之境。   崔大光解下了腰问的亮银软鞭,正待出手,脑际中突然间闪起了一段往事,失声叫道:“雷音杖法。”   一面大喝,亮银鞭也同时飞卷出手,一招铁划银钩。   亮银鞭搭上了洪七的拐杖。   那亮银鞭乃是软兵刃。   搭上拐杖,立刻缠住杖身。   崔大光用足了全身气力一拉,把那洪七的严密杖影,拉开了一个很大的空隙。   口中大声接道:“两位快退开,那是雷音杖法。”   其实,不用崔大光叫,曹长青和杨晋也警觉到不对。   两人都有过很多次动手的经验,纵然遇上了比自己武功高强的人,也不致受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是以,崔大光一拉开洪七的拐杖,杨晋和曹长青立时倒跃而退。   三个人并排而立,挡在楼门口处。   两个手执灯笼的大汉,已然退到了门外面。   但那强烈的余光,却照的满室通明。   曹长青低声道:“崔兄,雷音杖法,可是少林绝技。”   杨晋道:“原来是出身少林的高人,无怪咱们不是敌手了。”   曹长青道:“少林有俗家弟子,但却人数不多,不知老丈可否见告真实姓名?”   洪七冷笑一声,道:“很不幸,你们竟然瞧出了雷音杖法……”   崔大光接道:“雷音杖法,乃少林绝学,但却不是什么隐秘,江湖上识得此杖法的人,不在少数。”   洪七双目中杀机一闪,突然向前行了一步。   崔大光低声道:“退到门外,咱们堵住门,木门碍事,他无法施展。”   果然,这一着十分老辣,洪七心头大震,立刻挥杖向前冲去。   曹长青大喝一声,金背大砍刀,一提平沙雁落,一片排海的刀光,横里扫去。   他一出手,就为对方的雷音杖法制住,心中甚感恼人,这一刀,用足九成真力。   但闻当的一声,金铁大震,洪七硬接下了这一刀攻势。   洪七稳稳的接住了这杖,双方形成了一个相持之局。   但这一来,给了杨晋一个很好的机会,身子向前一探,右手宽面刀,左手量天尺,一齐攻了过去。   洪七手中禅杖,正与曹长青大刀相抗,一时间无法腾出兵刃封挡那杨晋的刀势。   形势逼人,迫的那洪七不得不收杖后退。   洪七冷冷说道:“曹长青、崔大光,你们两个给我听着,如若你们现在离开,不插手这件事,这件事就算一了百了,如若你们硬要帮助公门中人,对付老夫,咱们这件事,就无法算完,老夫离开此地,就先挑了你们两家镖局了。”   曹长青道:“洪老丈,这件事咱们早已想通了,如是咱们心中害怕,也就不会来了,咱们既然来了,就不会怕事,你老兄也不用再吓唬咱们了。”   杨晋冷冷说道:“洪老兄,在下并无恶意,但你洪老兄,这等气势滔滔不肯合作,那就很难说了。”   洪七仰天大笑,道:“姓杨的,今日咱们的梁子算是结定了,老夫只要脱开此地,你姓杨的就别想再有一天好日子过。”   喝声中,突然挥动拐杖,向外冲去。   这一次,杨晋抢先出手,量天尺一招“闭门推月”。   当的一声,又把洪七的拐杖封开。   洪七一连向外冲了数次,均被挡了回来。   突然人影一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无声无息的从三人后面穿了过来。   两个执灯大汉,想不到有个人,突然由身后冒了出来,而且一下子越过了杨晋、崔大光、曹长青等三个人,不禁失声而叫。   飘然间,已然绕过了杨晋等三个人,直到洪七的面前。   洪七感觉中,已经来不及举起手中的拐杖迎敌,本能地大声喝道:“什么人?”   青衣人道:“我!”   左手拍出一掌,封住了那洪七的还击之势,右手却疾快的点了出去。   他每一个动作,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但妙的就是不易闪避。   洪七的反应很快,疾如闪电般,向后退了三步,右手一抬,准备攻出一拐。   青衣人如影随形般,紧随着洪七向后退开的身躯,行了三步,左手疾快推去。   洪七右手一抬,禅杖还未击出,手腕却撞在了青衣人的左手指之上。   青衣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右手拍了出去,点中了洪七的右臂。   洪七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青衣人左掌切下,击落了洪七手中的兵刃。   这不过是两个照面的时间,青衣人竟把一大高手,轻轻的放倒下去。   青衣人制服了洪七之后,陡然转过身子,向外冲出。   崔大光、首长青,虽然知他不是敌人,但仍然不自觉的把兵刃护在前胸。   他戴了一个压在眼角的帽,再微微的侧脸低首,几乎使人无法看清楚他的面貌。   只觉他去时和来时一般,身子一闪,从三人之间出去了。   杨晋似乎是听到了一句话,短短的一句话,道:“擒住他。”   话到杨晋耳中,人却消失不见。   几声尖厉的哨声,划破了静夜,显然是布在搂下的捕快,也瞧到了什么?   但只闻几声哨音,不闻喝叱之声,显然,那些布守四周的捕快,并未能截得住他。   曹长青、崔大光,都在发愣,都在回忆那青衣人和洪七动手的背影。   杨晋已大步向洪七逼了过去。   果然,洪七已失去了抗拒之能,手到擒来。   曹长青一跃而上,低声道:“杨兄,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杨晋心中暗道:“大概是岳秀吧!”日里却应道:“两位没有瞧清楚?”   杨晋招呼了王胜、张晃,行上楼来押着洪七下了鼓楼。   一面笑一笑,对崔大光道:“崔兄,那援手之人是谁,过几天不难查出来,要紧的是这位洪七要如何处置,希望两位能给在下一个意见?”   崔大光道:“照我的看法,杨兄最好能先和他谈谈,事前多费点精神,免得造成了日后的憾事。”   杨晋道:“在下明白了,我先带他到捕房里去,只要不落案,我随时可以放了他……”   抱抱拳转身而去。   一路紧赶,超越了王胜、张晃,先一步赶回衙门。   王胜等已到,立时把洪七送到捕房。   这是杨晋办事的地方,人不落案,杨晋就操着生杀之权。   把洪七带到一间密室,只留下王胜、张晃,杨晋亲自倒一杯茶,送洪七的面前,道:   “洪老丈,先喝杯茶,在下有事请教。”   转脸对张晃说道:“先去了洪老丈的刑具。”   张晃应了一声,解去了洪七手上铁铐。   杨晋这才转脸望着洪七,道:“洪老丈,在下敬重你是一位人物,所以未把老丈落案。”   洪七道:“就算你把老夫落了案,又怎样?”   杨晋迫:“俗话说的好,一纸进公门,九牛拖不出、落了案那就是一桩很大的麻烦,目下,王府血案,止在访查凶手,我杨某人头顶着一家人命在玩,但在下顾念江湖义气,也不愿随便拉两个江湖朋友顶罪。”   洪七冷笑一声,道:“老夫不是凶手,就算官司打到刑部,也不能随便给我套上一个罪名。”   张晃道:“洪老丈,死牢中也许有不少屈死冤魂,就算你老丈清白吧!这拒捕打官的罪名,也能在牢里,坐下一辈子了。”   洪七霍然站起了身子。   王胜的单刀和张晃的一对判官笔,立时出鞘。   洪七突然长长呼一口气,坐了下去,一闭双目,道:“你们要问什么?”   杨晋道:“老丈隐居于鼓楼的真正用心,如说直接的是喜欢那一份闹中之静,不但在下难信,你老丈自己只怕也不会相信?”   洪七道:“老夫若说出了真正原因,又有什么好处?”   杨晋道:“立刻放了老丈,我杨某人愿赔上一家人的性命,也不愿冤枉一位江湖朋友。”   洪七长长叹口气,道:“看来你确是一位很可敬的人。”   杨晋道:“洪老哥夸奖了。”   洪七闭目沉吟了一阵,道:“老夫守在那座古楼之上,只有一个用心,那就是希望找出一件本门遗失之物。”   杨晋啊了一声,道:“什么东西?”   洪七道:“那是本门之物,老朽不便奉告。”   杨晋点点头,道:“雷音杖法,乃是少林绝学,老丈可是少林中人?”   洪七淡淡一笑,道:“老夫和少林有一点渊源,不过,老夫并非少林门下。”   夜鹰张晃突然开口说道:“老丈的真姓名,大概不叫洪七吧!”   洪七皱了眉头,道:“唉!老夫早已无和人争强斗胜之心,这真实姓名,难道一定要说出来吗?”   杨晋道:“在下可以答允老丈,如若老丈不愿把真实姓名泄漏于世,在下决不会泄漏出去。”   洪七沉吟了片刻,道:“老夫可以奉告真实姓名,不过,我有一个交换的条件?”   杨晋道:“什么条件?”   洪七道:“你如能告诉老夫,那位生擒老夫的年轻人的姓名,在下就可以把真实姓名奉告诸位。”   杨晋沉思了片刻,道:“有一件事在下说出来,只怕老丈不信?”   洪七道:“只要你说的入情入理,老夫自然相信。”   杨晋道:“问题就在它不合情合理。”   洪七道:“此言怎讲?”   杨晋道:“在下也不知那人是谁?”   洪七的脸色一变,道:“阁下是——”   杨晋接道:“在下说的句句真实,希望你老丈能够相信。”   洪七道:“我很难相信。”   杨晋道:“唉!这就是做人困难的地方。很多谎言,说的使人深信不疑,但很多实话,却又使人无法相信。”   洪七道:“老夫听到了他和你交谈数语,如何能不相识。”   杨晋微微一笑道:“以你洪老哥耳目之灵,和他对面过招,就没有法子瞧出他的真正面目,何况在下了。”   洪七只觉脸上热,道:“如若他和你素不相识,为何出手助你?”   杨晋缓缓说道:“也许是他相识我,不过,在下当时无法认出他是谁。”   洪七道:“你想想吧!他武功那等高强岂是无名之辈。”   杨晋道:“很可能,是在下一位远房亲戚。”   洪七道:“他叫什么名字?”   杨晋道:“在下目前还无法确定是他,自然不便奉告姓名。”   洪七道:“如若你杨总捕头,不说出那人是谁,在下也不愿奉告真实姓名。”   哈哈一笑,接道:“一个人的姓名,也不是一个代表而已,你们知道我叫洪七,知道我年纪多大,知道我形貌如何?难道还不够么?”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那么老丈不肯据实而言了。”   洪七摇摇头,道:“老夫不能说什么了?”   杨晋道:“老丈不说也行,但那要委屈老丈一些了。”   洪七脸色一变,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敢把老夫关入牢中不成?”   杨晋道:“不错,老丈如不肯据实奉告,说不定咱们只好把老丈暂时收入牢中了。”   洪七冷冷说道:“杨晋,你可想到把老夫收押入牢中的后果吗?”   杨晋道:“也许会很严重,不过,咱们现在没有办法,不能想的大多。”   洪七倏然站起身子,怒道:“老夫不相信你真敢把老夫收押?”   杨晋微微一笑道:“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洪七大怒,右手一挥,直劈过去。   杨晋怒道:“大胆。”   右手一抬,挡开了洪七的掌劈。   张晃的判官笔,王胜的单刀,同时出鞘,分向洪七的身上招呼过去。   洪七和杨晋硬拼了一招之后,立时感觉左面半身一麻,这才知道,左面受伤的经脉,还未完全恢复,不禁一呆。   只听杨晋大声喝道:“不可伤人!”王胜刀锋一转,用刀背狠狠的敲在洪七左肋之上,张晃两支判官笔,也易刺为打,敲在洪七的右肩之上。   洪七连受重击,无能反抗,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杨晋脸色铁青,冷冷他说道:“洪七!我办了很多的案子,也见过不少武林朋友,你老兄如若执述不悟,那是自找苦吃了。”   洪七道:“你们如若坚持要留下我,那你们留下的只是一具尸体。”   杨晋道:“死活是你的事了,你如是一定想死,咱们不能留你……”   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咱们对你洪兄,已经极尽理论了,就算你们要报复,也必需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不信一个江湖的门户,真敢和大军对抗。”   杨晋一篇大道理,只听得洪七为之一怔。   张晃道:“洪老丈,咱们这不是讲理,这是公事,你不能交代一个清楚,就不能怪我们不够朋友。”   洪七的口气软了下来道:“你们要老夫如何?”   张晃道:“问一件事,你就说明一事,当然,咱们不愿和你结仇,能够放手,咱们决不会为难老丈。”   洪七长长叹一口气,沉思不言。张晃轻轻咳了一声,道:“老丈那日当真没有见到伤害在下的人吗?”   洪七望了杨晋一眼,道:“老夫已经告诉杨总捕头了,我没有看清楚。”   张晃笑一笑,道:“没有看清楚,那是看到一点了。”   洪七道:“你身遭暗算的经过,老夫并未看清楚,只能说事前事后,老夫曾经发现过一个可疑的人了。”   杨晋道:“那人的样子,洪兄还能记得吗?”洪七思索了一阵,道:“是一个穿着青衫的人。”   杨晋道:“大约有多少年纪?”   洪七摇摇头,道:“老夫说过了,没有看清楚他的形貌,不过……”   杨晋道:“不过什么?”   洪七道:“那人的左手小指是有一道伤痕。”   杨晋心中大喜,暗道:“有了这条线索,那就好找多了,比说出一个人的大略形貌,还要实惠一些。”   尽管他心中欢愉异常,外形却保持着适当的平静。   淡淡一笑、道:“老丈如肯早告我们这件事,也许不会有适才一番争执了。但也不能这样就放了你。”   洪七道:“你的意思,是要把老夫监起来了?”   杨晋道:“话不是这么说,这捕房后面有一面间密室,枉你驾在这里过几天,等在下求证了很多的疑点之后,再放你老兄离去。”   洪七冷笑一声,正待发作,张晃已冷冷接道:“洪老丈,总捕头对你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你如是不肯合作,那是自找麻烦。”   洪七无可奈何他说道:“好吧!你们留我几天?”   杨晋道:“这要看洪兄了?”   洪七道:“看我?”   杨晋道:“是!洪兄如是肯合作,三两天内兄弟查出洪兄确和王府血案无关,立时放洪兄离开,如是洪兄不肯合作,也许兄弟要十天半月,才能查的明白。”   洪七道:“你们要如何查证?”   杨晋心中暗笑道:“任凭你老奸巨猾,也难逃过我杨某的设计。”   口中却说道:“第一件事,自们自然是先要查证一下洪兄看守鼓楼的用心……”   洪七接道:“我说过了,那是找一件东西,和你们无关。”   杨晋道:“洪兄还没有说清楚要找什么?”   洪七道:“告诉你们,你们也无法找到,哼!老失找了数年之久,还未找到。”   杨晋道:“唉!好吧!我派四十名精干的捕快,翻过来那座鼓楼,我也要找个水落石出。”   洪七道:“老夫已搜遍了那鼓楼每寸地方,一直没有找到,我不信,你派上几十个人,搜查了两天,就能搜出来。”   杨晋道:“这个碰碰运气吧。”   洪七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们派人搜查鼓楼的事,老夫不愿多管,但你们要如何对待老夫?”   杨晋道:“唉!在下答应过洪兄,只要你能诚恳说明轻过,在下就放了洪兄,但目下洪兄似是没有说明详情,这一点,并非是杨某人说了不算。”   洪七怒道:“说了半天,你们是还要把我囚禁起来了?”   杨晋道:“不错,洪兄不肯合作,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洪七冷哼一声道:“江湖上盛传你们公门中为六扇门中的鹰爪子,老朽先还有些不信,但今日见识过之后,老朽不能不相信这件事了。”   杨晋道:“不论者兄怎么说,但你洪兄不合作,我杨某人也无法替你担待,只好委屈你洪兄。”   洪七半身麻木未愈,心中知晓如若强行挣扎,只怕是自找苦吃了。   当下站起身子,道:“好!你们如一定要把老夫留在此地,以后有什么事,那就别怪到老夫上了。”   杨晋笑一笑,道:“多谢洪兄指点,不过在下也想劝告洪兄几句,凡事三思,不要太意气用事。”   目光一掠张晃、王胜,接道:“带这位洪兄到密室中去,吩咐他们,好好地招待。”   张晃、玉胜一欠身,回头望着洪七道:“老丈,咱们走吧!”   杨晋微微一笑道:“老兄留此之日,我们会善自招待。”   洪七重重咳了一声,道:“看来老夫不得不低头了。”   举步向前行去。   张晃、王胜送去了洪七之后,重又行了回来,道:“总捕头,这老头子不肯说明身份,的确是一桩很难处置的事。”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不论他是什么人,但我察颜观色,发觉他也不像一个穷凶极恶之徒,他似乎对咱们的威吓有点恐惧?”   张晃微微一笑道:“这倒不错,他好像是有些害怕。”   杨晋叹口气,道:“看来那洪七也不是个坏人,他要在鼓楼上找东西,看来也不像是假的,叫人想不通的是,他要在鼓楼上找什么?”   张晃道:“那一定是一件很小的东西,否则,也不会找了几年也找不到了。”   杨晋道:“不论那件东西是大是小,但定然是十分珍贵,要不然那洪七也不会甘愿于作个守护鼓楼的老人,在那里一住数年了。”   张晃低声说道:“总捕头,咱们可是当真要去找那位洪老丈的失物吗?”   杨晋点点头道:“是的,我想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如若咱们找到了,可以证实那洪七之言,说的是真是假,而且,咱们掌握了那件失物,也可以迫使那洪七听命。”   王胜奇道:“咱们找出那件东西,就可使那洪老头听命行事?”   杨晋道:“不错,所以,咱们才要去找……”   语声一顿,接道:“你去选十个精悍的捕快,要他们带上工具。”   张晃微微一怔,道:“什么用具?”   杨晋道:“五盏风灯,几把铁钳,和两个挖土的铁铲。”   张晃应了一声,欠身而去。   王胜道:“总捕头。那洪者儿的身上,是否要加上刑具?”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不必,不过,要分配几个人,小心看守,那座密室筑的十分坚牢,大概,他很难破牢,万一他真有破牢的举动,就用喂迷魂药的暗青子招呼他。”   王胜道:“属下去交代他们。”   片刻之后,张晃行了进来,欠身说道:“人手已安排好,可以立刻动身。”   杨晋站起身子,道:“现在就去。”   一行人重又回到了鼓楼。十几个人,先从三楼搜起,凡是可能藏物之处,都找的十分仔细。   但直到东方变白,整整搜寻了两个多更次,仍是毫无发现。   杨晋回顾了张晃一眼,低声说道:“撤回去这些人,要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再调五个精明的捕快,要他们继续搜查。最好不要露出痕迹。”   张晃一欠身道:“属下明白。”   杨晋道:“咱们花费工夫,找它个水落石出。”   张晃道:“总捕头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   杨晋点点头,道:“我得回去瞧瞧玉燕回来了没有。”   杨晋轻轻叹口气,拖着了一身疲劳,回到了家中。   他一身武功,一夜不睡觉,实也不算什么!但他精神上的疲倦,却影响到体能。   回到家里,杨夫人正急的团团转。   目睹杨晋归来,杨夫人似胜过得了救星一般,急急说道:“官人哪!玉燕不见啦……”   杨晋点点头,接道:“我知道。”   杨夫人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杨晋道:“是!”杨夫人道:“她到哪里去了?”   杨晋道:“七王爷的府中。”   杨夫人奇道:“七王爷的府中,她去干什么?”   杨晋看见夫人惊急之态,只好叹口气,道:“这也是她一番孝心,眼看玉府中血案棘手,破案不易,她混入王府中,希望能帮我点忙。”   杨夫人道:“这怎么成,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事故还不通达,如何能帮你办案?快去给我把她找回来。”   杨晋摇摇头道:“夫人,我没有要她去……”   杨夫人接道:“那是她自己偷跑去了?”   杨晋道:“不错,是她自己偷跑了去。”   杨夫人道:“好!我去找她回来。”   杨晋一伸手,抓住了夫人,道:“王府中警卫森严,又刚刚发生了血案,怎能是轻易进去的?”   杨夫人道:“照你这说法,咱们就不管玉燕了。”   杨晋道:“我已经想过了,她如没有法子混入王府中,很快就可以回来,她如已经混入了王府,咱们也没有法子找她,目下只好听天由命了。”   杨夫人突然流下泪来,道:“我惭愧没有给你个儿子,传宗接代,就是这么一个丫头,将来,也好有一个半子之靠,万一她有了甚么,你要我如何活得下去啊!”   杨晋强忍着胸中的酸楚,道:“不会的,夫人,玉燕很聪明,我又传了她一身武功,这些事,我想她能够应付上来。”   说好说歹,杨晋费了不少的口舌,才算把杨夫人劝住了。   杨晋叹口气,径自回到书房。   他只不过是刚刚坐好,门房已行了进来。   杨晋皱皱眉,道:“什么事?”   门房道:“有一位姓骆的求见。”   杨晋精神一振,道:“骆天峰?”   门房道:“他未说名字。”   杨晋道:“快些请他进来。”   人却站起身子,迎了出去。   杨晋一抱拳,道:“骆舵主,请入书房坐。”   骆天峰点点头,随着杨晋进了书房。   杨晋肃客落坐,亲自奉上一杯青茗,道:“骆兄请坐。”   骆天峰接过茶杯道:“杨大人,在下没有时间坐了,我说完话就走。”   杨晋道:“在下洗耳恭听,骆兄请说。”   骆天峰道:“听说杨大人把洪老头儿给囚了起来,可有此事?”   杨晋道:“有!骆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骆天峰道:“就在下查证所得,那位洪老丈,似乎和王府中血案无关,这一点杨大人以为如何?”   杨晋道:“骆舵主可是说,要在下放了那位洪老大吗?”   骆天峰道:“在下只是说明一件事,至于应该如何?希望杨大人考虑了。”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好!骆舵主请说?”   骆天峰道:“就本帮得到消息,已有四批人手,混进了金陵。”   杨晋脸色一变,接道:“他们现在何处?”   骆天峰道:“他们已经有很多人手,散布在鼓楼四周,大人派了府中的捕快,在那鼓楼上搜查的举动,都已落在了他们的眼中,在下的看法是他们很快可以找出那洪老丈的下落。”   杨晋笑一笑道:“多谢骆兄指点,在下会仔细想想这件事。”   骆天峰道:“好!杨大人仔细想想,在下告辞了。”   杨晋轻轻咳了一审,道:“骆舵主,在下还想请教一事?”   骆天峰道:“杨大人请说?”   杨晋道:“贵帮和那洪老丈,是否有关系?”   骆天峰道:“没有,不过,在下已知道了那位洪老丈,是一位正大光明出身,不会是位坏人。”   杨晋道:“既是如此,在下会认真的想想这件事。”   骆天峰一抱拳,道:“大人,眼下多一分仔细、谨慎,日后少一分麻烦,在下去了。”   杨晋道:“恕我不送。”   骆天峰道:“不敢有劳。”   转身大步而去。   送走了骆天峰,杨晋的内心中,又增了不少苦恼,原本希望丐帮中人,对玉府血案有些帮助,却未料到,事情变的很突然,丐帮中人,竟有代洪七求情之意,虽然,他说的很含蓄,表面上,已算很露骨。   杨晋本来有些倦意,但这变化,却使他倦意全消。   他开始考虑到目下的处境,江湖上彼此之间牵制之力,似是愈来愈大。   号称江南第一捕的杨晋,此刻却忽然感觉到自己是那样无能。   越想越没有主意,索性闭目假寐。   这一睡,竟然睡熟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迷蒙中被人话声吵醒。   睁眼看,岳秀正站在书房门外。   杨晋一下子跳起来,道:“该打的老苍头,岳世兄大驾到此也不叫醒我……”   岳秀笑一笑,道:“不用怪门房,是在下不叫他吵醒大人,但他们说话的声音,仍然是吵醒了你。”   杨晋急急一抱拳,道:“岳世兄快请房里坐。”   岳秀一面还礼,一面举步入房。   杨晋让岳秀落了座,长长吁一口气,道:“恕我托大,叫一声老弟了”   岳秀嗯一声,道:“大人有事吩咐,叫我一声岳秀就是。”   杨晋道:“唉!老弟,我正在迷糊的无法处事,不知道是事情难呢?还是我把事情给办砸了。”   岳秀道:“怎么回事?”   杨晋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要事,一拍大腿道:“对啦!岳老弟,我得先问问,生擒洪老头,可是你老弟。”   岳秀微微一怔,道:“在下不是给你说过了吗!”   杨晋只觉脸上一热,道:“是啊!但你那一副好身手,老弟,真叫人看花了眼啊!”   岳秀淡淡一笑,道:“如今那位洪老丈呢?”   杨晋道:“我把他给囚了起来。”   岳秀道:“很多捕快,在鼓楼搜查,不知道找的什么?”   对岳秀杨晋已打从心眼里敬佩,当下说道:“洪七说,他们有一件门户重宝,遗失在鼓楼之上。”   岳秀道:“杨大人去瞧过么?”   杨晋道:“昨天查了半宵,一直没有查出什么?”   岳秀皱皱眉头,道:“那位洪七在鼓楼上找了数年,都未找得出来,你叫些捕快如何能够找到。”   杨晋道:“好像确有一件事物,留在鼓楼之上,在下相信,定然可以找到。”   岳秀道:“事情看起来不会假,不过,那件事物收藏之处,可能要费一些智慧才成。”   杨晋道:“在下准备长期搜查,一天不行,找两天,两天不行三天,花它个十天半月,也要把他找个水落石出。”   岳秀点点头,道:“大人如若有此打算,也许能找出此物。”   杨晋道:“那鼓楼有物,是否会和王府血案牵扯在一起呢?”   杨晋怔一怔,道:“这个,不太可能吧!”   岳秀道:“有一件事,只怕大人没有想到?”   岳秀道:“七王爷的爱妃,在被杀之前,曾经到过鼓楼一次?”   这一下,果然使杨晋大感震惊,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你这消息可是当真吗?”   岳秀很镇静地笑一笑,道:“在下打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绝对正确,那就很难说了,不过,在下的想法,这件事八成不假。”   杨晋道:“这就大有文章了,但不知那位王妃去过鼓楼几日,发生这桩血案。”   岳秀道:“五日之前,时间连的很紧密,所以在下才心中怀疑。”   杨晋道:“果然是可疑的很……”   沉吟了一阵,道:“岳老弟,区区有几件事,还没有主意,想向老弟请教。”   岳秀道:“大人请说。”   杨晋道:“江湖浪子欧阳俊,老弟听说过吗?”   岳秀道:“没有。”   杨晋道:“墨龙王召,岳老弟也没有听人说过了?”   岳秀道:“也没有,在下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认识的人有限的很,不过……”   杨晋道:“不过什么?”   岳秀道:“有一批武林人物,混入了金陵,他们以各种不同的身份掩护,所以行踪很隐秘。”   杨晋点点头,道:“这就不错了,这就不错了。”   岳秀怔了一怔,道:“什么不错了?”   杨晋道:“适才丐帮的骆舵主,来过此地,替那洪七求情……”   岳秀道:“那骆舵主怎么说?”   杨晋道:“他没有明白的说出来替洪七求情,但已经表示的很露骨了。”   岳秀道:“洪七和丐帮也有渊源吗?”   杨晋道:“详细的情形,他没有说明,不过,口气之中,到是隐隐有非要不可之意。”   岳秀道:“那骆舵主还说些什么?”   杨晋道:“骆天峰也提到了有很多武林高手,都已化妆成各种不同的身份,进入了金陵,不过,这些人,都和洪七有关。”   岳秀道:“杨大人对此事,准备如何处置?”   杨晋道:“如若那洪七确是只为了寻找一件遗物,隐于鼓楼,借看守鼓楼之名,暗中寻找失物,在下也不愿深究,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抓住杀害王妃的凶手,所以并未把洪七落案,只把他囚禁捕房之中,随时可以释放,但如你岳老弟说盯事情很真实,这中间就可能多有隐情了。”   岳秀道:“事情大概是不会错了,在下听得的消息是,除了那位王妃之外,还有两个从人,一个是年轻的姑娘,大约是她随身的女婢了,另一个站在远的地方,可能是她的从人侍卫,但在下想来,那王妃既然是未经改扮而去,定然会乘有篷车,那篷车定也在鼓楼附近停放,此事不过数日,如是派人去打听,可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杨晋道:“好!我这就派人去问个明白。”   岳秀道:“在下想奉劝你杨大人一件事!”   杨晋说:“我洗耳恭听。”   岳秀道:“大人去查证此事时,最好用隐密一些的方法,你如出动官府中人,只怕难能查出什么名堂。”   杨晋啊了一声,道:“承教,承教。”   岳秀道:“令媛不见归来,想已混入了王府中去,令媛的智谋武功恐不在你杨大人之下,很难得的是,她那份过人的胆气,因此,在下相信,她对你必有助力。”   杨晋有点愕然他说道:“你是说玉燕的武功很好。”   岳秀道:“不错,杨姑娘的内功,已有相当的火候。”   杨晋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小丫头倒是一位有心人了。”   岳秀道:“怎么呢?总捕头,难道不知令媛有一身武功!”   杨晋道:“我知道,那都是我授给她的,但她有多少成就,我就不太清楚了。”   岳秀缓缓站起身子,道:“大人,想办法和混入王府的令媛取得联系,也许她得到什么消息,无法传递出来。”   杨晋道:“这个我想办法……”   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弟,你要走?”   岳秀道:“在下已被王府的血案引发了很浓厚的兴趣,我还想查证一件事情。”   杨晋道:“唉!说一句不怕你老弟见笑的话,每当我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就会想到了你老弟。”   岳秀道:“怎么样啊!”   杨晋道:“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你老弟的武功,不去说它了,就是机智才慧,也叫老夫敬服,和老弟见过几次之后,使我生出了很多的感慨!”   岳秀道:“什么感慨?”   杨晋道:“使我觉着这几十年的江湖,算白跑了。”   岳秀道:“大人不用自惭,是你这次遇上的对手大强,咱们分头办事,我先走一步了。”   杨晋道:“老弟,今晚上咱们能不能再见个面,我还有事请教。”   岳秀道:“什么事?何不现在说明白。”   杨晋道:“关于欧阳俊和王召的事。”   当下把两人的出身来历,以及自己强留他们在客栈中等候三日的经过,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江湖浪子和墨龙王召,看情形似乎是还不至于牵制到王府血案之上,但他们来金陵,定然有所作为,也许两人,都因那只冰蝉,但因王府血案,闹的使他们不敢再行妄动。”   杨晋道:“在下也这么想,但不知应该如何去对付两人,放他们离开呢!还是把他们留在金陵?”   杨晋道:“好!老弟,照你的意思做,我这就去通知他们一声,告诉他们可以离开了。”   岳秀道:“丐帮已通知你,混进来了不少武林人物,你准备如何应付?”   杨晋道:“他们如若是那洪七一样的人,自然会以救洪七为主,我就以那洪七为饵,想法子引诱那些人上钩。”   岳秀道:“单是那些捕快们,能够应付吗?”   杨晋道:“如若来的真是武林高手,单是捕快们,只怕很难应付,我准备再请两家镖局子里的人帮忙。”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如若欧阳俊和王召,能够助你一臂,最好是请他们帮忙。”   杨晋点点头,道:“对!我这就去说服他们……”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弟要不要去一趟。”   岳秀道:“我现在能不出面,最好是不要露面,今夜里我准备进入王府一行一一”   杨晋吃了一惊,道:“老弟,王府自落血案之后,只怕戒备很森严,听说派在江南的几个大内侍卫,都被七王府金牌内调,守护王府,老弟,你武功高强是不错,但大内侍卫,都有一副好身手。”   岳秀道:“多承关心,我会见机而作。”   杨晋道:“唉!候门一入深似海,不晓得是否会被人发觉。”   岳秀只觉此事很难作答,沉吟了一阵,道:“今夜中在下如能见到玉燕姑娘,定然会转告你怀念之情,在下走了。”   抱拳一揖身而去。   送走了岳秀,杨晋也匆匆赶回捕房,召集捕快头会商对策。并派人待柬去请江湖浪子欧阳俊和王召。   不大工夫,欧阳俊和墨龙王召先后来到。   杨晋早已备好了一桌酒菜,在捕房大厅中等候。   欧阳俊打量了四周的景物一眼,缓缓说道:“有道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杨大人把咱们请到衙门里酒菜招待,不知是用心何在?”   玉召道:“对!什么事,大家摆到明处,咱们既然肯听你杨大人的招呼,那就够朋友了。”   杨晋站起身子,抱拳说道:“两位不要误会,快请入坐,这一次,杨某人是请两位帮忙。”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欧阳俊才冷冷说道:“杨大人,可否先说明,要咱们帮些什么忙?”   杨晋笑一笑,道:“两位,先请坐下,容我敬一杯酒。”   欧阳俊和王召只好坐了下去。   杨晋提壶替两人斟满了酒杯,自己却先举杯,一饮而尽,王召哈哈一笑先行举杯饮干,欧阳俊也跟着,喝干了面前酒杯。   两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大蹙扭,喝完了酒,望着杨晋出神。   杨晋笑一笑,道:“王兄、欧阳兄,兄弟听到一件消息说,今夜里,有人有来应天府中劫牢……”   欧阳俊道:“劫牢,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杨晋道:“苦的也就是兄弟还不知道来人的底细,无法事先防范,两位既然赶上了这档予事,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王召道:“这个,这个,有些疑难。”   王召的拒绝,自亦早在杨晋意料之中。   杨晋又敬了两人一杯酒,笑道:“这个么,兄弟也早想过了,但兄弟并没有请两位出手的意思,只是两位认识的人多,只要两位从这里给兄弟壮胆子,告诉对方什么来路,别的就不敢有劳两位了。”   欧阳俊道:“咱们已被上了套,不帮这个忙不行了?……”   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大人,我们可以帮忙,不过,兄弟也有个条件?”   杨晋道:“你请说,兄弟能办到的,无不全力以赴。”   欧阳俊道:“在下要换个身份!”   一向精明的杨晋,此刻竟然也被问的一怔,道:“要换个什么身份?”   欧阳俊道:“江湖浪子欧阳俊,无法和江湖人为难,应天府中捕快,可以随意出手了。”   杨晋哈哈一笑,道:“是啊!是啊!”   欧阳俊低声道:“杨兄,此事不大不小,最好能不传出去。”   杨晋道:“一句话,我再敬两位一杯酒。”   这是个明月如画之夜,应夭府巡捕房中,高烧着四只巨烛,灯光辉煌,比室外月光更亮。   总捕头神眼杨晋,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衫,腰中盘了一条四指宽的红色带子,头上也戴上了顶带。   王胜、张晃、也都带着兵刃,四个捕快,在大厅外面不停地走动着。   大约二更过后,一个守门捕快,急急奔入厅中,道:“启禀总捕头,四个不通报姓名的黑衣人求见总捕头。”   杨晋点点头,道:“很好,请他们进来吧!”   张晃、王胜也跟着通报的捕快,一起迎了出去。   片刻后,张晃、王胜,陪着四个穿黑色劲装的大汉,一起行了进来。   这四人,脸上都带着面具,两个佩刀,两个佩剑。   杨晋穿上了官服之后,自有一股总捕头的威严,神情冷肃的打量了四人一眼,道:   “四位很胆大,竟敢找上了巡捕房来。”   四个黑衣人面具掩去了本来的面目,无法分辨出他们的年龄。   靠左首一个佩刀的大汉,笑一笑,道:“久闻杨总捕头善待武林朋友,咱们兄弟不揣冒昧,深夜求见,想来杨总捕头不会见怪了。”   杨晋道:“杨某善待江湖朋友是一件事,但却也不徇私害公,四位佩兵刃,夜入官府,就此一桩,已经是一个不轻的罪名了。”   左首大汉笑一笑,道:“咱们确然佩带着兵刃,但希望这是备而不用,只杨总捕头,能给咱们一个面子,咱们回头就走,决不在杨大人的辖区中惹事生非。”   杨晋早已有了很安全的准备,心中踏实,淡淡一笑,道:“在下希望诸位提出的条件,不要太使杨某为难。”   左首佩刀人道:“咱们找你杨大人赏脸,保一个人……”   杨晋接道:“保人?”   左首佩刀人道:“不错,咱们按手续保人,如是他真的有罪,保人愿担关系,随传随到。”   杨晋点点头,道:“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他已经落了案。人虽然还没有移送牢里,但案子已呈了上去,这件事,只怕我杨某人,已无法作得主了。”   左首黑衣人冷漠他说道:“杨总捕头,咱们久仰你的大名,一向对武林朋友们很够意思,所以,咱们才登门求见,希望能堂堂正正而来,和和气气回去,但咱们也并非全无防范。”   杨晋脸色一寒,道:“诸位错了,如若是堂堂正正而来,就不该戴上面具,其实,诸位纵然能够瞒过一时,亦非良策,因为,那洪七是一条很明显的线索。”   黑衣人冷冷他说道:“杨大人,有一句俗话说,不是猛龙不过江,咱们既然敢来,自然早有准备了。”   杨晋道:“在下也要奉劝两位,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江湖道上,也很忌讳和官府中斗气。”   黑衣人道:“咱们不是斗气,而是救人。”   杨晋道:“洪七如是没有犯法,咱们也不敢请他到衙门里来。”   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老大,咱们已经尽到了礼数,不用再在口舌上费工夫了。”   杨晋道:“四位可是准备劫狱抢人了?”   目光却转到那尖细声音之人的脸上,见那人个子矮小,佩着长剑,站在最右面。   左首黑衣人冷冷接道:“如若你杨总捕头,决心不肯赏脸时,咱们只有动手救人一途了。”   杨晋道:“四位不怕犯法吗?”   黑衣人道:“咱们敢夜闯应天府的捕房,总有几分把握把人带走。”   杨晋道:“很遗憾,四位竟不肯听在下的良言相劝。”   左首黑衣人冷肃他说道:“杨大人,咱们并没有胡乱动手之意。”   但闻呛的一声,那站在最后的一位黑衣人,已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只见人影一闪,王胜单刀也脱鞘而出,一横身拦在杨晋的身前道:“反了,反了,敢在衙门拔刀杀官,那还得了,这是灭门的大罪。”   黑衣人右手握在刀柄之上,冷冷说道:“杨大人,咱们想先见见洪老丈,不知杨大人可否赐允。”   杨晋道:“不可以,我对你们已忍耐的很多了。”   那执剑矮子,冷冷他说道:“老大,你再不下令动手,小弟非得活活气死不可了。”   左首黑衣人道:“好吧!你们出手。”   话还未完,那执剑矮子已然长剑递出,刺向王胜前胸。   王胜单刀一挥,击开长剑,一刀迎面劈去。   执剑黑衣人一闪身,避开刀劈,闪身还了三剑。   这三剑快速凌厉,迫的王胜一连向后退了三步。   杨晋一皱眉头暗道:“这四人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来路,身手似都不弱。”   执剑黑衣人,三剑快攻,占得先机之后,立时一路攻了下去,剑剑都指向王胜的致命要害。   一接上手,王胜就处于劣势,一直被迫的连连向后退去。   杨晋眼看那黑衣人,剑招精奇,愈来愈是辛辣,王胜已然无法支持下去,心中大是焦急。   张晃一抬手,拔出一对判官笔,飞身而上。   另一个佩剑的黑衣人拔剑而出,迎了上去。   两个人一接上手,笔来剑往,展开了一场恶斗。   杨晋望着为首黑衣人,冷冷说道:“朋友,你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吗?”   黑衣人道:“我知道,应天府捕房。”   这时王胜已然被迫的全无还手之力,脸上也见了汗水,张晃的一对判官笔,也在另一个黑衣人辛辣、诡异剑招之下,落于下风。   杨晋看的很明白,那和王胜搏斗的黑衣人,本来早有伤王胜之能,但却似心中有所顾忧,所以一直迟迟未下毒手。   那为首佩刀的黑衣人,也似是有所警觉,重重咳了一声道:“总捕头似乎是有恃无恐,想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原来,王胜、张晃虽是处下风,尤以王胜更是险象环生,但杨晋即不出手接替,也不招捕快合力拿人。   但闻一声闷哼,王胜左肩头上中了一剑,鲜血喷了出来。   五花刀王胜受伤之后,斗志更坚,单刀狂舞,向对方致命处击去。   杨晋仍然忍着没有作声。   这就使那佩刀黑衣人无法测断高深。   杨晋心中自有苦衷,他明明知道,改扮作捕快的欧阳俊和王召,就在大厅门口,其形势和几人狂态,他们应该看得很清楚。   他不想勉强两人出手,他们既然答应帮忙了,最好由他们自己出面。   果然,王召第一个忍耐不住,一跃而入,突然一刀挑开了攻向王胜的长剑,道:   “王兄请让开裹伤,这小子交给我啦。”   这时,王胜整个衣袖都为鲜血湿透,地上也沁了一片血水。   失血过多,使这个强壮的汉子,也有些支持不住,王召替他下来之后,精神一懈,立时向地上跌去。   杨晋一探手,抓住了王胜,低声道:“快些包起伤口。”   王胜定定神,看臂上的伤势,并非太重,只是失血过多,人有些头晕难支,当下说道:“属下伤得不重。”   杨晋道:“你包好伤势,休息一下。”   黑龙王召是岭甫两湖道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出手,声势自非小可,刀闪如电,一轮猛攻,立时把对方剑上的气势,给压制下去。   这时,那为首黑衣人,正准备拔刀出手,但见王召出手所之势,不禁一呆。   但见他刀光如电,纵劈横扫,气象万干,分明是刀术大家,但身上却穿着一身捕快衣着,心中大惑不解。   不足十合,那执剑黑衣人,已被王召大开大盖的刀法,逼的险象环生。   但夜鹰张晃一对判官笔,却也完全为另一个黑衣人的剑招所制,但张晃打的很油滑,全力防守,看出空隙,才还上一招。   所以,他虽然处于下风,但一时之间,也不至伤在对方剑下。   江湖浪子欧阳俊,眼看着张晃还支撑得往,也就乐得晚点出手。   一刀劈出,震飞了对方长剑。   为首黑衣人早已有了戒备,急声喝道:“老四退开。”   刷的一声,横里劈去。   斜刺里一道铁尺飞了过来,当的一声金铁大震,接住了黑衣人的刀势。   是杨晋。左手量天尺,挡住了黑衣人的长刀,右手宽面刀却替势待发。   王召大上一步一转刀身,用刀背向那黑衣人劈了过去。   一柄剑飞来,挡住了王召的势,道:“阁下刀法精绝,不像捕头身份,不知何以穿着捕头的衣服?”   王召冷冷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黑衣老二……”   王召接道:“阁下既不愿以真面目,真姓名见告,也不用彼此多问了,武功见个高下就是。”   语声甫落,刷刷刷、连攻三刀。   这黑衣老二武功比那用剑的黑衣老四高明多了,接下三刀,立时反击。   两人剑来刀往,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恶斗。   杨晋挡住了黑衣者大的长刀后,冷冷说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你们在应天府中闹事,而且杀伤了副总捕头,这罪名够你们担待了,我杨某人,所以还未招捕快、官兵合力围捕,还是替诸位留着一条生路,快些要他们放下兵刃,还有商量余地,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   黑衣者大冷冷说道:“在下久闻神眼杨总捕头之名,今宵希望能见识一下。”   杨晋冷冷说道:“可以,不过,咱们得先把事情分清楚。”   黑衣老大道:“如何一个分法呢?”   杨晋道:“你老兄是想掂掂我杨某人的分量,是不是够担任应天府总捕头这个职位,这算是江湖上的比武,杨晋如败在你阁下手中,立刻解去这总捕头的职位,这条件对你应该是很优厚了,但你同来这三个朋友,却要先解下兵刃,束手就绑。”   黑衣老大目光转动,只见那黑衣老二,在墨龙王召刀势迫攻之下,渐落下风,心中大是骇然,想不到这捕快身份的大汉,怎会如此利害。   杨晋高声接道:“阁下是否答允,可以做个决定了。”   黑衣老大道:“如是他们不愿束手就绑呢?”   杨晋冷冷说道:“后果如何,阁下应该想到了。”   黑衣老大突然喝道:“老四,冲出去,不用管我们了,回去报个信……”   黑衣老四接道:“老大,你……”   第五回 神秘嫖客     黑衣老大怒道:“还不快走……”   杨晋胸有成竹,也不拦阻。   黑衣老四道:“小弟去约请几位高手再来。”   一转身,飞跃向厅外。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捕快,挡在了大厅门口,右手一挥,道:“回去。”   一股掌力紧逼过来。   黑衣老四向外冲奔之势,去势很快,一下子无法收住脚步,只好一扬左掌,硬接掌力。   黑衣老四只觉一阵气血上翻,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退回去。   出手的,正是扮作捕快的江湖浪子欧阳俊。   杨晋道:“诸位走不了啦,我杨晋一向敬重江湖朋友,才这般苦苦相让,诸位再不知足那是太过分了。”   他历练丰富,迟迟不肯对那四个黑衣人施下毒手,又故示大方,用心是作给王召和欧阳俊瞧,我杨晋对待江湖朋友,是不是很够意思。   欧阳俊轻轻咳了一声,道:“四位听到了吗?咱们总捕头已经给足了四位的面子,四位再不放下兵刃,那是自讨苦吃了。”   口中说话,人却缓步行入厅中。   墨龙王召手中刀势忽然一紧,一口气劈出七刀,逼的那黑衣老二向厅门口处退去。   欧阳俊一抬手,轻轻松松地点中了那黑衣老二的穴道。   但闻蓬然一声,那黑衣老二连人带刀,倒在地上。   杨晋宽面短刀一摆,道:“老大,咱们试试吧!”   尺刀并进,展开快攻。   杨晋虽然占了上风,但那黑衣老大的长刀,封守的极是紧密一时间想胜对方亦非易事。   但另外三个黑衣人,却在王召,欧阳俊全力施展之下,不过十几个照面,全部被点中了穴道。   王胜、张晃,取过铁铐,锁了三人,也取下了三人的面具。   黑衣老大目睹随来三人,尽已遭擒,心中一慌,刀法显出破绽。   杨晋是何等老练的人物,显出破绽,刀尺并入。   黑衣老大看刀光一闪,宽面刀,己到了握刀的右小臂前,不禁一惊,急急一沉右腕。   但他忽略了杨晋手中的量天尺,斜里一敲,击在了黑衣老大的手背之上。   黑衣老大右手一松,长刀跌落在实地之上。   杨晋疾上一步,右脚踏在长刀上,右手宽面刀,逼在黑衣老大的颈项之上,冷言说道:“朋友,承让了。”   颈上刀锋一转,轻轻向上挑,拨开了黑衣老大脸上的面具一角。   黑衣老大冷哼一声,道:“杨晋,你杀了我。”   杨晋淡声一笑道:“朋友,你只是想掂掂我的份量,是否够应天府总捕头的分量,现在你证明了。”   黑衣老大道:“咱们看走眼了,是吗?”   杨晋道:“阁下要公事公办呢?还是要咱们自行了断了?”   黑衣老大道:“公办如何?私了如何?”   杨晋道:“如是公事公办,在下就把诸位送断落案,诸位该判个什么罪名,和我杨某无关,如是要私了,诸位请取下面具,由我杨某人,备上一桌酒席,请出洪老丈,面对面,把事情说个清楚。”   黑衣老大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在下也作不了主,得和几位兄弟商量一下。”   目光一掠另外三个黑衣人道:“三位兄弟意下如何?”   三个黑衣人齐声说道:“大哥作主。”   黑衣老大道:“如若咱们私了,杨总捕头,大约还有别的条件吧!”   杨晋淡淡一笑,道:“谈不上什么条件,不过,要诸位和在下合作,希望能据实回答在下几件事。”   重重咳了一声,道:“张晃,取下这位朋友的面具。”   张晃应了一声,大步行了过来,伸手取下黑衣老大脸上的面具。   这人约三十六八的年岁,紫腔脸,豹头环目,样子十分威武。   杨晋打量了那人一眼,竟不相识,立时吩咐摆上酒席,请出洪者丈来,给这些朋友接风。   张晃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杨晋口中虽说的客气,但仍点了四个黑衣人身上两处穴道。   厅中间摆了一桌酒席,围坐着六个人。   杨晋端起酒杯,敬了五位一杯酒,严肃的说道:“洪兄,我杨晋已经尽到了我最大的心意,五位如是仍然不肯和我杨某人合作,那就叫我杨某人寒心了。”   洪七望了四个黑衣人正眼,冷哼一声,道:“你们者远的跑来此地,就是给我出丑来的么。”   那位黑衣老大垂下头去,道:“你老人家见谅,杨总捕头,武功高强,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   洪七冷冷一声,道:“谁要你们来的?”   黑衣老大道:“是大师伯。”   洪七摇摇头,叹了口气,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兄,你们要我们怎么合作?”   杨晋道:“在下对洪兄寻求本门失物一事,并无过问之意,我重视的是王府血案,希望洪兄能尽吐所知。”   洪七皱皱眉,道:“杨总捕头要问什么?”   杨晋道:“这四位都是你洪兄的门下,也用不着避讳他们了。”   洪七道:“杨总捕头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杨晋道:“在下听到一件很实在的消息,七王爷的宠妃,在未遭杀害之前,去过一次鼓楼,不知是否去探望洪老大。”   话说的很婉转,但神情却很严肃,两道冷厉的目光,凝注在洪七的脸上。   此言一出,不但洪七的脸色微变,就是四个黑衣人也都大感愕然。   他们心中明白,别说他们还算不上江湖上的大门大派,就算是正大门派,但如被牵上了王府的凶杀大案,也是无法逃避灭门大祸。   四个黑衣人,八双眼睛,也都投注在洪七的脸上。   洪七长长吁一口气,道:“杨兄得到的消息不错,兰妃确是去过鼓楼一趟。”   杨晋心头大大地一震,暗道:“岳秀这人,确然不可轻视,金陵城中,多少耳目灵敏的老江湖,都无法查出此事,却被他找出了这条线索。”   杨晋表面上,尽量保持着平静,缓缓说道:“王妃轻车简从,悄然上鼓楼!”   “可是探望你洪老丈吗?”   洪七道:“不是探望老朽——”   杨晋接道:“鼓楼之上,只有你洪老丈一人,如若不是探望你洪老丈,那又是探望何人呢?”   洪七脸色很难看,沉吟了良久,道:“她去会——会一个——一个……”   杨晋淡淡一笑,接道:“洪兄兰妃已亡数日,尸骨早寒,洪兄,如是还不肯明言内情,我杨某人想帮忙是帮不上了。”   洪七道:“她去会一个人,——”   他似有难言之隐,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杨晋双目神光暴射,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和兰妃有何关系?”   洪七叹口气,道:“那人是湘西谭家寨的二公子……”   杨晋道:“谭云,谭二公子。”   洪七道:“正是谭二公子。”   杨晋哈哈笑了一声,道:“老丈和那谭云相识很久了?”   洪七道:“老朽受过谭家寨谭老寨主救命之恩,和谭云相识于五年之前。”   杨晋冷肃的说道:“所以,洪兄,帮他掩饰,需知王妃被杀一事,谭家寨纵然在江湖声威显赫,也一样难和大队官军抗拒,难逃过灭门大祸。”   洪七道:“谭云在鼓搂和兰妃会晤一面,但却未必是杀死兰妃的凶手。”   杨晋道:“谭云和兰妃会晤一面之后,兰妃就被杀害,这是一桩何等重大的事,你洪兄是否可以担待呢?”   洪七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这个……”   “目下的情势,洪兄只有和在下合作了。”   洪七道:“如何一个合作之法?”   杨晋道:“洪兄听到他们谈些什么?希望能告诉在下?”   洪七摇摇头,道:“如总捕头要在下说实话,在下可以据实奉告。”   杨晋道:“杨某洗耳恭听。”   洪七道:“谭家二公子和兰妃的交往详情,在下并不知晓一一”   杨晋接道:“他们谈些什么?”   洪七道:“老朽避开了,他们谈些什么?老朽没有听到!”   杨晋皱皱眉头,道:“洪兄,这就很麻烦……”   洪七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杨兄,老朽不希望这件事,牵入本门之中,这一点,还望杨大人高抬贵手。”   杨晋道:“到此刻为止,在下还不知道老丈和四位兄弟,是哪一门派。”   洪七道:“敝门在江湖上声名不著,知晓的人不多,说出来,只怕你杨大人也是不会知晓。”   杨晋道:“对江湖门派,虽所知有限,但应天府捕快中,不乏对江湖形势了然的人,洪兄只管请说。”   洪七叹口气,道:“大洪门。”   杨晋道:“大洪门——”   洪七道:“不错,小小门户,江湖上无人知晓。”   杨晋道:“洪兄真实姓名呢?”   洪七道:“老朽并未改姓,洪七也不算假名子,只要是识得老夫的人,一提洪七,他们都知道是我。”   杨晋嗯了一声道:“如若那一天,洪兄一口气能说出详情,咱们可以省去了不少的误会,如今,如今……”   洪七苦笑一下道:“你杨总捕不用为难,老朽既然说出了这件事,那就心中早有准备,不想再离开应天府了,你如信得过我,老朽愿助你办这件案子,不过把我下入狱中……”   杨晋接道:“洪兄,如果我们去找谭家寨的二公子谭云,你洪兄敢不敢挺身作证。”   洪七道:“敢!不过……”   杨晋道:“不过什么?”   洪七道:“我只是能证明有这件事情,他们谈些什么话,老朽没有听到,不能随口诌,强作伪证,不能证明那谭二公于是杀人凶手。”   杨晋道:“洪兄连一句都没有听到吗?”   供七道:“老朽是有意避开,给他们单独谈话的机会。”   杨晋道:“行……洪兄实话实说就是。”   洪七道:“老朽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拖累到大洪门,我身为门中长老,不能替他们挡灾消害,再牵累他们跟我受苦,那就死难瞑目了。”   杨晋道:“这件事,我仔细想想——”   杨晋又道:“不过洪兄只要说的是实话,杨某人保证不牵涉到大洪门中人。”   洪七道:“老朽这里先谢过了。”   杨晋道:“不敢当,咱们吃酒。”   酒饭之间,杨晋未提王府血案的事,吃完饭,才吩咐张晃道:“陪洪老丈下去休息,要他们好好招待。”   话说的很客气,但洪七心中明白,那是把他软囚在此,轻轻叹口气,欲言又止。   送走了洪七,杨晋把目光转到四个黑衣人的身上,道:“四位对此事,有何高见?”   黑衣者大道:“咱们很惭愧。”   杨晋道:“看在洪老丈的份上,诸位杀伤王副总捕头的事,我不追究,不过,我想屈驾四位一下,留上一些时日,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黑衣老大脸色一变,道:“把我们也囚起来——”   杨晋接道:“话不是这么一说?那就大难听了,四位所做所为,如是要公事公办起来,怕都是处斩的罪名。”   黑衣者大一皱眉,道:“留我们在此,不知是否有个时限?”   杨晋道:“难说啊,不过,我想顶多不会超过三个月。”   杨晋一招手,两个捕快应声而至,道:“四位请跟我们来吧?”   四个黑衣人未再多问,跟在两个捕快身后向外行去。   送走了四个黑衣人,杨晋抱拳对王召和欧阳俊一礼,道:“多亏两位出手相助,在下是感激不尽。”   欧阳俊、王召微微一笑,道:“言重了,杨兄。”   缓步行来在杨晋对面坐下,接道:“其实不用我们出手,你杨兄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他们四个人,但这样一来也好,给他们个莫测高深。”   杨晋轻轻叹一口气,道:“两位兄弟,帮兄弟拿个主意如何?”   王召道:“什么事啊?”   杨晋道:“关于湘西谭家寨二公子的事?”   王召,欧阳俊原本脸上带着笑容,突然间脸色寒了下来。   三个人相对沉吟了良久,欧阳俊才缓缓说道:“杨兄的意思,可是要我们插手此事吗?”   杨晋道:“湘西谭家寨在江湖的声誉很隆,两位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能参与此事,兄弟只想请教两位一些高见。”   欧阳俊道:“谭二公子为人虽然有些高傲,但他一向还能守份,我想他不致于是杀人的凶手,这中间或有内情。”   杨晋道:“谭云的为人如何,兄弟知晓不多,但就目下情形而言,他是嫌疑最大的一个,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   王召道:“杨兄说的是,如若无法从洪七的口中问出内情,只有找谭云当面解说了。”   杨晋道:“如何去找那谭云,兄弟很感为难,还请两位指点指点。”   王召笑一笑,接道:“杨兄如是以总捕头的身份,和我们谈论此事,我们就不便多话了,关于谭云的事,我们无法帮忙,实在说,谭家寨的事,我们也帮不上忙,谭家寨已有数十年的基业在江湖上一向很受敬重,也许谭老寨主,会珍惜他的基业,交出谭云,不过这件事,我们无法插手,如何之处,你杨兄自己办吧!在下这就告辞。”   欧阳俊笑一笑,道:“杨大人,王兄说的不错,我们已无能为力。”   杨晋想了想,道:“好吧,两位同属江湖中人,自是不愿开罪像谭家寨这等门户,交情归交情,我杨某人也不便太过勉强两位,如是有事尽管请便。”   欧阳俊低声说道:“杨兄,兄弟可以离开金陵了吗?”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这么办吧!两位再多留一天,明天一天,两位后天一早就可以动身了。”   欧阳俊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站起身子和王召联袂而去。   目睹了二人去远之后,杨晋坐在大厅呆呆出神。   他想唯一的办法,就是调动官兵,因官府的压力,迫使谭家寨交出谭云。   不论谭家寨会不会交人出来,后果都很明显。   谭家寨决不甘受这个屈辱,那必然会放手报复,自己将是首当其冲的人。   杨晋迷惘了,不知道如何处置此事。   细细想一想金陵高手,无一人敢和谭家寨正面为敌。   突然间,脑际间灵光一闪,使得杨晋想起了岳秀。   那位年轻孤傲不群的少年,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但他似乎是充满着侠肠,他胸怀磊落,一腔正气,更难得的是他浑身是胆,这件事需得找他研商,请他助拳。   心中念转,吩咐当值捕快,妥善照顾洪七和四个黑衣大汉,匆匆赶回府中。   他明白岳秀的为人,决不会到衙门里来见他。   一路上,杨晋自己想想也觉着好笑得很,自己在衙门里当了二十多年捕头,见过了无数大风大浪,如今竟要向一个初出茅芦的年轻人去领教!   不管心中怎么不是味道,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帮助他的人。   赶回家中,只见大厅中高燃着两只火烛。铺着黄色椅垫的太师椅上,早坐了两位客人。   一位是丐帮的骆天峰,还有一位正是杨晋急于要见的岳秀。   岳秀坐在右首一张太师椅上,神态潇洒,目睹杨晋行了进来,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骆天峰却急急迎了上去,道:“杨大人,那位洪老七和他几个属下……”   目睹骆天峰焦急之状,杨晋立时接说道:“五个人,都很好。”   骆天峰长长吁一口气,道:“他们没有受伤吧!”   杨晋道:“一点小伤,不会碍事。”   骆天峰叹口气,道:“杨大人,叫化子冒昧得很,一口气问了你这样多事,事实上,叫化子也是受命办事。”   杨晋道:“大洪门和丐帮可有什么渊源?”   骆天峰:“彼此正式间,没有什么渊源,不过,叫化子是奉命行事,详细情形,我也不太了解。”   杨晋道:“骆兄,你对我杨某人帮忙很多,如若贵帮要在下办些什么事,但请吩咐,我杨某人能够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骆天峰道:“兄弟先求杨大人一件事,别伤害大洪门中人,至少丐帮对你杨大人有个交代,三两天我会有消息来,兄弟告辞了?”   杨晋道:“骆兄好走!恕我不送了。”   骆天峰道:“不敢有劳。”   转身匆匆而去。   目睹骆天峰去远,杨晋才回头望着岳秀道:“老弟,你来的正好,我有急事请教!”   岳秀笑一笑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杨晋道:“正是有了一些线索,才叫在下为难得很!”   岳秀道:“什么线索?”   杨晋道:“那洪七已然供认,数日之前,和兰妃约晤鼓楼的人,就是谭家寨谭二公子谭云。”   岳秀神情很平静,沉吟了一阵,道:“杨大人,数日前约晤兰妃的谭云,未必就是凶手啊!”   对这位高深莫测,武功智计两皆超人的年轻人,杨晋早已敬服,缓缓说道:“岳老弟,就算那谭云不是凶手,但就目前咱们所得的线索中,那谭云该是嫌疑最重的一个了。”   岳秀转了话题道:“适才,在下在七王爷的府中,会到了令媛……”   杨晋脸色一整,道:“她怎么样?”   岳秀道:“她很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令媛的精明能干,也实是令人佩服,她居然能在一两天的工夫,混到了夫人身侧……”   杨晋又是惊异,又是感叹的啊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岳秀笑一笑,道:“而且,她听到了王府内宅中一些传闻,说是兰妃出身江湖。”   杨晋道:“出身江湖,这太笼统了,岳老弟对此有何高见?”   岳秀道:“在堂堂王府中人的眼中看法里,只要不是官宦大家中人,不是出身贫贱,就是出身江湖,所以,这说法,不能作准。”   岳秀接着道:“兰妃的出身及其他情况,只有问谭云了,他该是最清楚的,可能比七王爷更明白。”   杨晋点点头,道:“老弟说的是,不过谭家寨不是一般所在,我这个总捕头的帐,他未必肯买?”   岳秀道:“湘西距此,不远不近,往返时间,只怕要得一些工夫。”   杨晋道:“时间,还很充裕,来往一趟湘西快马加鞭,半个月应该够了,如若我再想法子安排一下,要途中官府分段换马,可能会更快一些。”   岳秀道:“大人,我陪你去一趟。”   杨晋心中大喜,口里却说道:“这个怎能劳动你岳老弟呢?”   岳秀道:“不要紧,我久闻谭家寨之名,也想去见识一下。”   杨晋道:“好,老弟如此说,咱们就走一趟吧!”   岳秀道:“我扮你的从人,最好是应天府的捕快身份。”   杨晋道:“这个,叫在下如何敢当呢?”   岳秀笑一笑,道:“这样行起事来才方便。”   杨晋一抱拳道:“这太委屈你了,但不知咱们几时动身?”   岳秀道:“自然是愈快愈好,如若来得及,天一亮咱们就上路。”   杨晋道:“我这就吩咐他们赶备有用之物,交代一下他们,天亮时分咱们在哪里见面?”   岳秀道:“出北门渡河西下,我在城门口等你。”   转身向外行去。   杨晋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岳老弟,你看这件事,要不要通知小女一声?”   岳秀摇摇头,道:“我瞧是不用了,一则是王府中警备森严,进去一次,十分不易,二则是令媛,应付有术。”   杨晋道:“好吧!你也该回去告诉你舅父一声。”   岳秀未再答话,转身而去。   杨晋立时又动身,赶回到衙门捕房,交代了张晃、王胜一些事,又赶回家中。   第二天,天一亮,杨晋赶到北城门下,岳秀穿了一袭青衫在那里等候。   他是经过了一番易容,肤色黑了很多,一眼瞧去,完全变了个人。   但他一对又黑又亮的眼睛,却使人一望而知。   另一个副总捕头张晃带着两个捕快,牵着两匹马。   两匹马都很高大神骏,踏橙上,都挂着一个大包袱。   杨晋接过马,道:“你们回去吧!”   两个捕快,转身先回,张晃却低声说道:“每一个包袱里,放了一百两碎银子,和一两重的金叶子二十片。两套捕快衣服,还有一张办好的公文。”   杨晋道:“你费心啦,记着看好大洪门中人,不要让他们逃了。”   张晃道:“总捕头放心,我已经把匣署手集中起来,而且已令他们分开关起,五个人,分了五个地方。”杨晋道:“很好,少了商量的人,他们少了很多的机会勇气。”   举步行到了岳秀的身侧,道:“老弟上马吧!”   岳秀微微一笑:道:“这匹马鞍足镫鲜明,应该是你总捕头骑的。”   取过另一副马僵,纵身而起,跨上马鞍。   杨晋也飞身跃上马背,回身对张晃一挥手,快马如飞,和岳秀并骑而去。   这一天,两人纵骑赶路,直到日落西山,两匹长程健马已经体能难支,才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两人吃点东西,休息了两个更次,健马体力稍复,立时动身赶路。   两个人都穿着便装,但岳秀却试穿了一套捕快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人日夜兼程,赶奔湘西,一路上四易健马。   这日中午时分,赶到了湘西谭家寨。   这是一座矗立在浅山坡下的广大庄院。   十几棵高大的白杨、古松耸立在讲理院外面。   杨晋打量了那广大的讲理院一眼,只见四周林木环绕,环境极是清幽。   这驰名武林的谭家寨,表面上看去,除了有一种古朴气势之外,并不见任何森严的防卫。   杨晋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拴好健马,取下包袱,当先而行。   一个高大的门楼,两扇大开的朱门,一块横匾,写着谭家寨三个大字。   杨晋行到大门外,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人在吗?”   一个五十左右的门房,由后门转了出来,打量了杨晋和岳秀一眼,道:“两位是……”   杨晋道:“在下金陵杨晋,特来拜会谭二公子,劳你驾给我通报一声。”   门房沉吟了一下,道:“杨爷,你可有拜帖?”   杨晋担心的就是谭云不在,如是遇谭老寨主,就有难以启口的感觉,听这门房之言,似是谭云在家,不禁一喜,立时取出拜帖,笑道:“拜帖在此,有劳费神。”   谭家寨不愧是武林的大门户,那门房接过拜帖瞄了一眼,欠身说道:“两位请入客室待茶,小的这就给杨爷通报。”   大门后,有一座小巧客室,两个人刚落座,立时有一个青衣童子,奉上香茗。   不大工夫,那门唐已去而复返,笑对两人说道:“二公子在右院花厅候驾,小的给两位带路。”   杨晋未料到这么顺利的能见到谭云,心中甚是欢愉,低声说道:“谭二公子喜爱排场,想必仆从如云,骏马华衣,但这谭家寨看来倒是古朴的很。”   岳秀道:“哦。”   一路行去,但见庭院绵连,花木扶疏,整个的建筑,有着一种幽静美。   转入一座小圆门,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百花竞艳,芳香扑鼻,荷池中一座花厅上,坐着一位身穿青绸子长衫的英俊少年。   门房带两人步过九曲桥,进入花厅。   那门房欠欠身,道:“二少爷,这两位就是金陵来客。”   谭二公子一挥手,道:“你去吧!我会接待贵宾。”   门房又欠欠身,退了出去。   谭二公子目睹那门房出了花园,才回头望着杨晋,道:“杨总捕头,远来湘西,找我谭云,不知有何见教!”   杨晋道:“二公子快人快语,我杨某人,也不转弯子了,金陵城发生了一件大血案……”   谭云冷冷接道:“笑话,发生了大血案,和我谭某何关,我一不吃公粮,二不拿皇俸,用不着管这些闲事吧?”   杨晋道:“谭世兄说的是,只是这件血案,和你二公子有关,如是全不相及,在下也不会日夜兼程,赶来湘西了。”   谭云怔了一怔,道:“和我有关?”   杨晋道:“不错。”   谭云道:“血案发生在何处?死的又是何人?”   杨晋道:“发生在七王爷的府中,死的是王爷宠爱的兰妃。”   谭云脸色大变,道:“凶手是什么人?”   杨晋道:“在下正在访查,特请世兄相助。”   谭云激忿未消,神情冷肃,缓缓说道:“不论那人是谁?在下都愿助你一臂……”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世兄,目下凶手,虽然未查出,不过,在下打听点和世兄有关的事。”   谭云一皱眉头,道:“和我有关?”   杨晋道:“不错,世兄半月之前,还在金陵吧?”   谭云点点头,道:“不错,你可是怀疑我是凶手?”   杨晋道:“不敢,不敢,但二公子曾和那位兰妃见过一面,大概不会错了。”   谭云怔了一怔,道:“你……”   杨晋接道:“二公子大名鼎鼎,到了金陵,兄弟岂有不知之理。”   谭云道:“多口的老匹夫……”   杨晋道:“谭世兄可是在骂那洪七吗?”   谭云道:“除他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告诉你?”   岳秀突然插口说道:“除了大洪门的洪七之外,那日兰妃乘车而往,见的人自然不少。”   谭云目光突然转到岳秀的身上,道:“你是什么人?”   杨晋接道:“应天府中第一客座捕快。”   他说的十分技巧,说的真真实实,但听起来,却使人很易误会。   谭云道:“一个小小捕快,有什么身份,在我跟前说话,给我退出厅外。”   岳秀道:“好吧!在下退出厅外。”   一面向外花厅退,一面接道:“总捕头和他谈谈吧!”   杨晋看着岳秀退出了厅外,才缓缓说道:“二公子,他说的都是实话,二公子和兰妃约晤往鼓楼会面一事,就是查出来的。”   谭云道:“洪七老匹夫答应过我死都不说,想不到……”   杨晋道:“在下想知道兰妃的出身,她已不幸死亡,她的底细,恐只有你二公子知晓了?”   谭云道:“七王爷把她娶入府中,自然知晓她的出身,你根本用不着跑到湘西来找我问她身世。”   杨晋淡淡一笑,道:“谭世兄,七王爷是何等身份,如是可以随便和他交谈,在下自然不用多问你谭二公子了,不过,就算不问你这件事,在下也会到湘西一行。”   谭云冷冷说道:“为什么?”   杨晋道:“二公子别忘了兰妃死去之前,你是和他唯一见过面的外人,单是这一点,你就有着洗刷不清的嫌疑。”   谭云冷笑一声,道:“杨总捕头,有一句俗话说,拿贼要赃,你们公门中人,作威作福惯了,动不动就要栽赃人,那对一般的小民,也许可以,但你想威胁我谭某人,那是白日作梦了。”   杨晋冷冷说道:“谭二公子,你错了……”   谭云怒道:“我哪里错了?”   杨晋道:“在下不是威胁,如是你谭二公子不肯合作,说不得,在下只好去找谭老寨主了。”   谭云道:“找我爹作甚?”   杨晋道:“行有行规,门有门道,在下如若要动你谭二公子,必然会先行奉告谭老寨主。”   对父亲,谭云大约是有很大的畏态,口气一变,道:“那兰妃出身风尘,……”   杨晋接道:“她是哪一道上的?”   谭云道:“卖唱的。”   杨晋点点头,道:“谭世兄,可否说清楚一些,她何处卖唱,怎的和你谭世兄相识,又如何嫁给了七王爷。”   谭云一皱眉头,道:“她在长沙府玉楼春卖唱,和在下认识于五年前,三年前被七王爷量珠聘去,一入侯门深似海,在下很少再见她了?”   杨晋低声说道:“谭世兄,病不忌医,兰妃被七王爷聘去之后,你们见过几面。”   谭云道:“两次,一次是她身主侯门三月,在下进入府中质问内情,一次就是在半月之前,那洪七瞧到的。”   杨晋道:“谭世兄,你和兰妃之间,可是……”   谭云道:“大丈夫敢作敢当,阿兰卖唱长沙府时,即和我已有肌肤之亲,但自她入了王府之后,我们虽然有两次见面,但却清清白白。”   杨晋道:“二公子的话,咱们自然是十分相信,不过……”   谭云冷冷接道:“姓杨的,你不要得寸进尺,长话短说,我已把阿兰的出身告诉了你。……”   杨晋笑一笑,接道:“二公子,在下还想请教一件事,希望你二公子能够据实回答。”   谭云沉吟了一阵,道:“好!你问吧。”   杨晋道:“阿兰既然嫁了七王爷,二公子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谭云道:“这是在下的私事,用不着告诉你杨总捕头吧!”   杨晋道:“二公子,你已说出了和兰妃的结识经过,如今兰妃已死,二公子似乎也用不着再保留隐秘。”   谭云沉吟了一阵,道:“阿兰虽然嫁了七王爷,但她对我仍有旧情,故而约我见了两面。”   杨晋笑一笑道:“谭世兄,这么简单吗?”   谭云道:“不是这么简单,还有什么内情吗?”   杨晋道:“二公子,在下不希望和谭家寨冲突,但王府的案子,非破不可,这一点,关系到我杨某人的身家性命,我杨某势必全力以赴不可……”   谭云道:“你准备怎么办?”   杨晋道:“这些话在下本不愿说,但二公子既然问了,在下只好据实奉告了。”   谭云皱皱眉头,“你说吧!看看能不能对我们谭家寨构成威胁。”   杨晋道:“如是谭家寨真和应天府作上对,以谭家寨的威望,杨某人决无法找到武林人物帮忙,势必要惊动官府不可……”   谭云道:“你要调动官兵,对付我们谭家寨?”   杨晋道:“二公子,杨晋承江湖上朋友们抬爱,薄有声誉,如非万不得已,在下也不愿惊动官兵。”   谭云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暗震动,忖道:“如是他真的调动上千军马,攻打谭家寨,不论能否擒住我们父子兄弟,但谭家寨这片基业,势难保存了。”   只听杨晋接道:“二公子,在下也不愿把事情闹到这等地步,所以,只要二公子能够真诚合作,在下就算破不了案,也将一肩承担罪过。”。   谭云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和兰妃两度会晤,但都未及于乱,我们谈的都是些过往之事。”   杨晋道:“兰妃死状奇惨,而且是先遭侮辱,后遭杀害。”   谭云脸色一变,道:“好一个手段恶毒的凶徒……”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杨大人,别说阿兰和我过去有一般情意,就是素不相识,但叫我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袖手坐视。不过,在下不希望这件事让家父知道。”   杨晋点点头,道:“兄弟也是这样看法,最好别惊动到老寨主。”   谭云道:“杨大人请先回金陵,在下今夜不走,明天一定动身,如是路上迫不上,咱们在金陵见面,我决心助你老前辈一臂之力。”   杨晋道:“二公子决定要插手这件事吗?”   谭云点点头,道:“阿兰死难瞑目,在下岂能坐视不理。”   杨晋道:“二公子离开金陵时,还没有听到兰妃血案吗?”   谭云摇摇头,道:“没有,如是听到了,在下就不会离开金陵。”   杨晋道:“二公子还没有答应在下……”   谭云挥挥手,接道:“一切事,等到了金陵后,咱们再从长计议,你先回去吧!”   杨晋神色肃然他说道:“希望二公子能守信约,你不仁,我不义的事,做出来,大家难看。”   谭云怒道:“谭二公子之言,几时说过不算?”   杨晋道:“但愿如此,在下告别了。”   谭云冷哼一声:“恕不相送。”   杨晋转过身来,大步向外行。   渡过九曲桥,离开花厅。   岳秀急步行了过来,低声道:“大人,咱们此刻何往?”   杨晋道:“离开了这里再谈。”   一个青衣童子,急步而至,带两个人离开了谭家巨大的庄院。   出了大门,行到拴马之处,解了缰绳,杨晋才缓缓说道:“谭云答应到金陵,插手此事。”   岳秀道:“大人对那谭云的看法如何?”   杨晋详细的说明了和谭云会谈的经过,接道:“照我的看法,谭云不像凶手,但他和兰妃之间,必有一种隐秘。”   岳秀道:“咱们总算找出了兰妃的出身,对此案大有帮助,也算不虚此行了。”   杨晋道:“老弟,你说谭云不会和兰妃的血案有关?”   岳秀道:“杨大人的看法不错,谭云不像凶手,但他也未尽吐所知,看来血案的线索还得在王府中找……”   杨晋道:“王府中找?”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人,令媛如若有第二步消息传了来,那消息定然会十分重要不过,当你初听到时,也许只是一件不太重要的事。”   杨晋道:“我明白……”   轻轻咳了一声,道:“岳老弟,如若谭云确然不是凶手,我觉得这件血案很难有破去的机会。”   两入一面谈话,一面赶路,天气近午,到了一个县城之中。   岳秀道:“大人,你身上的文书,可以使这县衙中的捕快帮忙吗?”   杨晋道:“别说是一个县衙,就是堂堂的巡抚府,对应天府的公文,也要有几分敬重,老弟有什么吩咐?”   岳秀微微一笑道:“你去找到这县城中,要他们派个人到长沙府去,把兰妃的身世调查清楚,送往应天府……”   杨晋接道:“对啊,若你老弟不说,我竟然想不起来,我这就去衙门一趟。”   岳秀找了一处饭馆子坐着等候。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杨晋就匆匆行了回来,笑道:“遇上了县衙里总班头,很快办妥了收文手续,他们答应我一个月内给我办好,送到应天府去。”   岳秀道:“咱们回去吧!”   两人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快马兼程,又赶回金陵城中。   这一去一回,耗去了差不多有十八天之久。   故城依旧,景物未变,表面上瞧不出任何异样。   杨晋刚入家门,还未来及落座,门房已带着丐帮中金陵分舵的骆舵主,行了进来。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骆兄,人说贵帮耳目灵敏,果然是传言不虚,我还未来得及洗把脸,你已经大驾临门。”   骆夭峰微微一笑,道:“大人先请漱洗。”   杨晋道:“不用啦!你这样急乎乎的找上门来,定然有着很重要的事了。”   骆夭峰道:“不错,在下的事情,如若是不太重要,也不会这样急忙的找上门来了。”   杨晋道:“骆兄请说吧!什么事?”   骆天峰道:“杨大人离开了金陵十八天,金陵城表面上繁荣依旧,但骨子里,却是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杨晋怔了一怔,道:“什么大事?”   骆天峰道:“金陵城出了一个神秘的金衣人,武功奇高,曾经夜入王府。”   杨晋吃了一惊,想起了爱女玉燕,也在王府之中,忍不住说道:“他伤了人吗?”   骆天峰道:“听说伤了四个护院,不过没有惊动到内宅,王爷不知道这件事,几个受伤的护院,似是也不愿把事情扩大,所以,就这样把事情给压了下去。”   杨晋虽然听到说没有惊动到内宅,但仍然不放心地问道:“王府可有女子受伤。”   骆天峰道:“没有听说。”   杨晋哦了一声,道:“那金衣人夜入王府之后,可还有别的举动?”   骆天峰道:“大人去后七日,那金衣人出现,一连七八夜晚,都在金陵城中行动,他穿着一身闪闪发光的金衣,很容易被发现,但这儿日,却又突然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是不是离开了呢?”   骆天峰道:“不知道是否已离开了金陵,已经四个夜晚未见他出来了!”   这消息很意外,任他杨晋老谋深算,也无法算到这件事情。   怔了半晌,杨晋才缓缓说道:“骆兄,丐帮和他动过手吗?”   骆天峰道:“没有,一则他行踪飘忽,莫可预测,我们能发现到他,已经煞费心机,不怕你杨兄笑话,在下安排四十八处暗桩,满布金陵城中,才算监视到他的行踪。”   直未开口的岳秀,突然插口说道:“骆舵主,那人的落脚之处,贵帮可曾知晓?”   骆天峰道:“很惭愧,在下没有找出来他的落足处。”   岳秀道:“骆舵主可曾派人找过吗?”   骆天峰道:“找过,可是,他似是有了准备,每次都在城内闹区出现。”   岳秀道:“哦!”   骆天峰道:“还有一件,属于本帮中事,不知杨大人是否有暇?”   杨晋道:“骆兄请说。”   骆天峰道:“本帮中总巡查,到了金陵,听到了王府中血案事,希望能见见你杨总捕头。”   杨晋道:“这个啊!不敢当,贵帮总巡查现在何处,我杨某人该去拜见他才是。”   骆天峰微微一笑,道:“这就不敢当。明日午时兄弟在春秋楼请客,杨大人请赏光驾临。”   杨晋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但作东归我。”   骆天峰一抱拳道:“兄弟这里先谢了。”   杨晋道:“贵帮这么看得起我杨某人,我是荣幸万分。”   骆天峰一抱拳,道:“言重了,在下告辞。”   转身大步而去。   送走了骆天峰,杨晋的目光,转到岳秀的身上,道:“岳老弟,你的看法如何?”   岳秀道:“如若骆天峰说的不错,这人是有为而来,用心在扰乱咱们的耳目。”   杨晋道:“这话怎么说?”   岳秀道:“一个夜行人,大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就算是独行特异之人,也不会故意穿着一身金衣,显然,那是故意做的一套衣服,目的在引人注意。”   杨晋道:“嗯!不错,我在江湖这么久,还没有听说穿着金衣的夜行人。”   岳秀道:“丐帮中人见多识广,明日大人见到丐帮中人时,和他打听一下,江湖上是否有穿着金衣的夜行人?如是没有,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杨晋轻轻叹了一声,道:“老弟,说一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对你老弟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先说说看,那金衣人的用心何在?”   岳秀道:“武林中果然有那么一个金衣人,那就不去说它了,如是没有这么一个人,这中间就得大费思量了。一个人,故意穿着一身金色的衣服,发亮生光,让人一眼之间,就瞧得清清楚楚,那说他的用心是希望让人发现……”   杨晋道:“不错。”   岳秀道:“他出入王府,伤了几个门卫,用心在故意证明一件事……”   杨晋道:“他要证明什么?”   岳秀道:“他要咱们相信,他和王府血案有关。”   杨晋道:“不错,不错。”   岳秀道:“这是一种姿态,不过,他倒真也和王府血案有些关连。”   杨晋道:“老弟,这我就不太明白了,怎么回事啊!”   岳秀道:“如是他全然和王府中血案无关,他用不着代人冒险。”   杨晋哦了一声,道:“可惜啊!可惜,咱们如是能够生擒了他,或可从他身上,追问出一些情况来。”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那要看是一种什么情形下了,如是那人是别人花钱雇来的,似是用不着让他知晓内情?”   杨晋皱皱眉头,道:“老弟,会这样吗?”   岳秀道:“很难说,目下的情形变的十分诡异,对方似乎对咱作的举动十分了解,以丐帮耳目之广,竟未能发觉他的隐身之处,我怀疑一件事……”   杨晋道:“什么事啊?”   岳秀道:“咱们知道的这些消息中,有一部分可能是他故意安排好泄漏给咱们的。”   杨晋道:“可能吗?”   岳秀凝目思索了一阵,道:“这是最坏的一种了,但却有一半可能……”   杨晋道:“我不明白,老弟,他这种做法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岳秀道:“好处说,他是卖弄,坏处说,他是在操纵全局。”   杨晋皱了皱眉头,道:“叫咱们陷入迷途。”   岳秀道:“是!要咱们陷入迷途。”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这人十分可怕了。”   岳秀道:“果真如此,整个的案子,要重新估计了。”   杨晋道:“难道不是奸杀吗?”   岳秀道:“那可能只是掩人耳目……”   这位江南名捕,听得大感兴趣,道:“老弟,你说说看,这件案子的特殊之处何在?”   岳秀道:“任何一件案子,必有原由。兰妃出身风尘,算不得一株名花,纵然有几分姿色,也不过中上之姿,而且自嫁七王爷,更是深居简出,侯门深似海,别人难得一见,就算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也不至身涉灭门的大险,只为了一亲兰妃芳泽。在下没有见过兰妃,不知她生的是天姿国色,大人试作比拟,兰妃比那四凤肪四个丫头如何?”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四风比兰妃,伯仲之间,但四凤比兰妃年轻很多。”   岳秀道:“这就是了,什么人肯冒这大风险,去侵犯兰妃呢?”   杨晋道:“老弟的说法,很有道理,不过,他们既是志不在兰妃,他的用心何在呢?”   岳秀道:“这个,在下也无法知道它用心何在?不过,这件事决非偶然,而是出于预谋。”   杨晋道:“嗯!有道理,老弟,你能够猜出一点蛛丝马迹么?”   岳秀道:“很重大,轻者和武林大计有关,重者可能和国运有关。”   杨晋呆了呆,道:“这个,这个……”   岳秀笑笑,道:“目下正是太平盛世,虽然北有强敌,但他们还未成气候,他们要想兴兵犯境,恐还在数十年后,倒是和武林有关的可能性大些。”   杨晋道:“老弟,你这么一分析,这件案子算是无法破了。”   岳秀豪壮一笑,道:“这件事表面平常,内容曲折的案子,十分引人入胜,老前辈乃一代名捕,自应当仁不让,查它个水落石出才是?”   杨晋道:“老弟,实在说,这件案子,我是越办越没有信心了,我跑了几十年江湖,别的没有学到,只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颇有自知之明,我不明白一个武林高手,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岳秀道:“所以,这中间可疑之处很多,我们必得想法子先找出这件命案的真正原因?”   杨晋点点头,道:“老弟说的是,但咱们如何着手呢?事情愈来愈复杂,实叫人眼花缭乱。”   岳秀道:“大人先请休息一下,谭云答应了,一定会赶到,在下也先告辞。”   杨晋道:“老弟,你要到哪里去?”   岳秀道:“在下回到客栈中去,好好的养息一日,再对此事,作一深入的思虑,看看应该如何着手。”   杨晋道:“老弟,寒舍中还算宽阔,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休息。”   岳秀道:“我看不用了,我住在客栈中很好,耳目也可以灵敏一些……”   杨晋站起身子,道:“老弟一定要走吗?”   岳秀道:“我告辞了,大人太辛苦啦,应该好好的休息,咱们明天再见。”   在杨晋的感觉之中,那岳秀对他,有如夜间明灯,这位年轻人有一股特异的气质,坚毅不拔,难测高深,和他在一起时,杨晋确然感觉到有些倦意。   这一觉睡的十分甜畅,睡足了四五个时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过后时分。   杨夫人为了爱女担忧,一个人躲在后面佛堂里念经拜佛,对杨晋的事,不再闻问。   所以杨晋出入回府,都未见到过夫人。   杨晋为了耳根清静,也很少到佛堂去见夫人。   匆匆洗过脸,杨晋忽然想起和骆天峰的约会,立刻动身,赶往春秋楼。   果然,骆天峰早已鹄候甚久。   见杨晋匆匆奔来,勉强笑一笑,道:“杨兄,敝帮总巡查,候驾很久了。”   杨晋道:“惭愧,惭愧。”   骆天峰带路把杨晋领入了二楼一间雅室中,只见年过半百,脸色红润,留着花白长髯,一头乱发,身着灰色大褂,打着补绽的老者,端坐在一张木椅上。   此人相貌威武,长眉风眼,神情十分严肃。   杨晋一抱拳,道:“杨某晚来了一步,有劳大驾久候。”   灰衣老者缓缓站起身子,道:“杨总捕头事忙,晚一步不要紧,请坐吧!”   目光转到骆天峰的身上,接道:“骆舵主,要他们上菜吧!”   骆天峰对这位灰衣老丐,似是格外敬畏,一欠身,轻步行出室外。   由于这灰衣老丐的过分严肃,顿使室中肃静下来。   杨晋本是很会说话的人,但此刻,却想不出什么话说。   片刻后,酒菜送上,骆天峰才替杨晋引见,道:“这就是敝帮王总巡查。”   杨晋道:“久仰,久仰。”   灰衣老丐道:“王重九,江湖都叫我铁面丐。”   杨晋笑一笑,道:“王总巡查往年到金陵来吗?”   王重九道:“不多,两年左右来一次,敝帮分舵大多,事务繁忙,骆舵主是本帮后起之秀,金陵分舵中事务不多。”   杨晋道:“今日能得一晤王兄,杨某是三生有幸。”   王重九道:“客气,客气,老叫化不尚客套,听说金陵出了一桩血案事关王府?”   杨晋道:“不错,七王爷一位宠妃被杀,兄弟也被这桩血案,搅晕了头,匆匆到湘西一行,昨宵归来,今日一觉睡过了头,致误约时,这一点万祈王兄海涵。”   王重九脸色微现笑容,但也是一现即逝,淡淡说道:“事情过去就算了,老叫化想知晓一点血案详情,不知道杨总捕头,是否方便相告。”   杨晋道:“方便,方便,……”   轻轻咳了一声,道:“被杀的是王爷很宠爱的兰妃……”   当下把详细情形,很仔细他说了一遍。   王重九听得很用心,听完后点点头,道:“那人能在警卫森严中,夜入王府,杀了兰妃,武功不弱,但不知杨大人是否找出了一点眉目?”   杨晋道:“多承贵帮骆舵主相助,稍有进展,不过事情仍然是千头万绪,找不出真正眉目。”   王重九沉吟了一阵,道:“听说,杨大人生擒了大洪门两代师徒。但不知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杨晋道:“这一点,兄弟还没有决定,王兄对此事,有何指教?”   王重九道:“指教倒不敢当,不过,老叫化希望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要为难大洪门中人。”   杨晋道:“这个王兄放心,大洪门中人,虽然被软禁起来,但他们的生活起居,都有着很好的照顾。”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王兄想已听骆舵主提过,近日金陵城内,出现了一位金衣人的事情了。”   王重九道:“老叫化听骆舵主说过了。”   杨晋道:“王兄足迹遍天下,见识广博,当今江湖之上,有什么人,是穿着金衣的?”   王重九摇摇头,道:“老叫化也觉着奇怪,夜间行动,穿着闪闪生光的金衣,如不是故意的卖弄,便是确具绝高的身手,老叫化也想不出他的来龙去脉,大江南北,都未听闻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杨晋望了王重九一眼,低声道:“王兄,你看那人是不是故意如此,以乱我们的耳目。”   王重九道:“大有可能,但无法生擒他求证之前,也不能视作绝对,可惜,老叫化晚来了一步,没有法子会他一面。”   杨晋道:“贵帮中耳目灵敏,如查其人,想非难事。”   王重九道:“这个,我们要查……”   端起酒杯,接道:“杨兄请!”   杨晋哪有喝酒的心情,但勉强一饮而尽。   王重九放下酒杯,道:“杨大人,老叫化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但却又不知从何着手,杨大人可否明示一下。”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已借重贵帮很多,再要麻烦,有些不好意思了。”   玉重九道:“不要紧,老叫化既然说出口了,自然是诚意相助。”   杨晋道:“杨某这里先行谢过。”   王重九道:“但老叫化希望扬总捕头听得什么消息时,也知会老叫化一声。”   杨晋道:“那是当然。”   骆天峰突然插口说道:“杨总捕头,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知晓了?”   杨晋道:“什么事?”   骆天峰道:“江湖浪子欧阳俊,和墨龙王召,都还留在金陵。”   杨晋怔了一怔,道:“他们都没有走吗?”   骆天峰道:“没有,而且,两个人搬住一起了。”   杨晋哦了一声,道:“他们住在何处?”   骆天峰道:“四凤肪。”   杨晋道:“那江湖浪子欧阳俊,喜赌爱嫖,住在四凤舫不足为奇,但那墨龙王召,一向不喜女色,怎么也住在四凤舫呢?”   骆天岭道:“兄弟也觉着有些奇怪,听说,四凤舫今晚初更之后,将有一场豪赌,不知王召此人,是否也爱赌?”   杨晋道:“这么说来,兄弟非得到现场瞧瞧他们赌的什么东西。”   三人边谈边吃,用过了一顿酒饭。   杨晋站起身子,道:“王兄还有什么指教吗?”   王重九道:“不敢当指教二字,总捕头有什么需要老叫化帮忙的地方,但请吩咐一声就是。”   杨晋道:“骆兄,在下告辞了。”   王重九道:“骆舵主,代我送客。”   骆天峰应了一声,站起身子,送杨晋到饭庄门外。   杨晋转身直回杨府。   他急于会见岳秀,把经过之情详为奉告。   但岳秀住处神秘,无处可寻,杨晋只好回到家中等他。   奇怪的是每一次,杨晋感觉中要见岳秀时,岳秀就及时而至。   这一次,也未例外,杨晋回到府中,岳秀已在书房等候。   杨晋吩咐过看门的苍头,和府中丫头,岳秀来时,可以直接把他引入书房中见面。   岳秀手中端着一杯茶,面带微笑,坐在一张靠背的大木椅上。   杨晋急步入室,拱手说道:“老弟,事情果然如你所猜,武林道上没有这一号人物。”   岳秀点点头,站起身子,来回在厅中走了两步,道:“那老叫化子还说些什么?”   杨晋道:“丐帮和大洪门似是有些关连,那老叫化子亲口告诉我,要我照顾。”   岳秀道:“大人,没有问那金衣人的下落吗?”   杨晋道:“骆天峰没有提起来那金衣人的下落。”   岳秀话题一转,道:“那你们谈论些什么事?”   杨晋道;“骆天峰告诉我一件消息,说是四凤舫今夜中有一场豪博,江湖浪子欧阳俊和墨龙王召,都参与了这场豪博。”   岳秀微微一笑,道:“杨大人对四凤舫今夜中一场豪赌,有什么看法?”   杨晋道:“我准备去瞧瞧,这场豪赌也许和王府血案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我要去瞧瞧他们闹的什么把戏。”   岳秀道:“大人如是这样去,只怕未至四凤舫,所有的赌徒,都已经散了伙。”   杨晋笑道:“老弟,这个我明白,我会安排一下。”   岳秀站起身子,道:“在下也会去瞧瞧,咱们四凤舫见,大人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一代名捕的称号太著,使大人忽略了一件事情”   杨晋道:“老弟,不要客气,什么事,你尽管说在当面,我是洗耳恭听。”   岳秀道:“一件事,如着想使它十分机密,不为人知,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人知道,所谓法不传六耳。”   杨晋一抱拳,道:“多承指教。”   岳秀一拱手,告辞而去。   天色一黑,杨晋就改换了一身装束,脸上也经过了一番化妆,暗带了兵刃,直趋四凤舫。   这时,夜幕初展,秦淮河畔,十余艘书画舫上灯火点燃,数十盏各色走马灯,幻起了一片醉人的夜景。   杨晋招招手,叫来了一艘小舟,行近四凤舫。   他为了故示大方,一出手,给舟子五两纹银。   数丈距离,得五两银子价钱,那是大手笔,舟子连声称谢中,杨晋却登上木梯。   两个年轻体壮的小伏子,拦在楼梯口处,四道目光在杨晋身上打量。   大约是两个人没有瞧到暗记,一横身,拦住了去路,道:“这位大爷,今儿个来的不巧的很。”   杨晋想到上一次,自己以应天府总捕头的身份,来到四凤舫时,龟头们那份巴结,此刻所遭的冷眼,不禁心头有气,冷笑一声,道:“怎的不巧了,难道逛窑子还得阴阳先生看个日子不成?”   两个大汉脸色一变,左首大汉冷冷说道:“四凤舫不是一般的花舟,你阁下想真刀真枪的找乐子,最好是换一家去。”   杨晋心中一动,道:“怎么?四凤舫不留客人?”   左首大汉道:“留客人,但要看看那客人什么身份。”   杨晋笑一笑,道:“嫖客嘛?有银子就行,难道还要家世清白不成?”   左首大汉道:“话是不错,但四凤舫有些不同。”   杨晋道:“嗯!四凤舫的姑娘漂亮一些,但还不是小窑姐罢了,难道是名门闺秀不成?再说,开饭店的不怕肚子大,只要有银子,……”   左首大汉接道:“你阁下口口声声说有钱,但钱也有买不到的东西,四凤舫见过了几个有钱的主儿,你老兄请到别处去吧!”   杨晋心中暗道:平日里行经之处,受尽了奉承、礼遇,想不到一旦放下总捕头这块招牌,嫖窑子也会有这多的麻烦,办完了王府血案,非得整整秦淮河畔这些画舫不可。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这真是天下奇闻,开窑子的还有不要银子的,两位如是想弄点好处,更不用这么发狠,开个价钱出来就是。”   左首大汉心中已有些着火,冷冷说道:“小老头子,有钱到别处去花,也是一样,咱们四凤舫不赚你这几个钱,别再穷磨菇了,早些请便吧!”   原来,杨晋改装易容,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五十三四的老头子,想到年老多金,正是花舫中欢迎的客人才是,想不到的是,竟有些弄巧成拙。   想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堂堂应天府的总捕头,拿钱买气受,竟然连花舟也上不去。   但四凤舫非上不可,又不能放手大闹,只好低声下气,说道:“两位兄台帮个忙,在下是久闻四凤舫的艳名,特来相访……”   左首大汉接道,“那么你明天来吧!今晚上咱们四凤舫被人包下来了。”   杨晋探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道:“在下明天就要离开金陵,这一去,说不定要一两年才能回来,两位行个方便,这点意思,给两位买杯水酒吃。”   左首大汉望望杨晋手中的银锭子,足足有十两之重,不禁有些心动,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你老兄还是别处去吧!错开今晚上,你哪一天来都行。”   呆了一阵,又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两位无论如何请帮个忙吧……   小老儿久闻四凤姑娘的艳名,就算不能一亲芳泽,但愿能瞧她们两眼也行。”   右首大汉低声道:“老大,看在银子的份上,叫他上来吧!”   左首大汉接过银子,道:“你上船可以,但是不能进入舱内,站在窗口瞧两眼,就得下去。”   杨晋一路行过来,发觉这四凤舫上有着很森严的戒备,除了船头,船尾之外.连画舫中间,也有人守望。   守在船尾的老二,为人似乎厚道一些,回头打量了杨晋一眼,摇摇头,道:“老兄,你今年贵庚啊?”   杨晋化妆的老一些,笑笑道:“再过一年就六十啦!”   老二道:“唉!你老兄这年纪,还跑的什么风月场啊?俗语说的好,少不进赌场,老不入花业,你者兄这把年纪,走马章台,那不是找罪受么?”   杨晋心中一动,暗想,这家伙心地浑厚一些,也许可从他的口中问出一些情由。当下叹口气,道:“兄弟说的是,但小老儿久闻四凤姑娘的艳名、殊色,到了金陵城来,如不来四凤舫中瞧瞧,岂不是空入宝山而回。”   老二摇摇头,道:“老兄,你做什么营生?”   杨晋道:“贩米贩布,什么都干。”   老二道:“赚钱很多吧?”   杨晋道:“一年赚它三五百两。”   老二道:“生意不错,偶尔涉足花业,也还算有点底子,不过,四凤舫这地方不是你呆的。”   杨晋道:“为什么了?”   老二道:“四位凤姑娘诚然标致,也因身色艺俱佳,四凤舫才艳名远播,你老兄这份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四凤舫来说,那是上不得台面的客人。老实说,来四凤舫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有钱有势,一晚上花上百儿八十两银子,不算回事,你老兄这年纪,这家当,老实说,玩不起四凤舫这等所在,听上劝吃饱饭,我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你老兄跑跑别的地方吧!”   杨晋道:“小老儿偶尔来一次,花上个百儿八十两银子,也不在乎。”   老二叹口气道:“怎么?你老哥,可是觉得花上个百来两银子,就能称心如愿了,告诉你边也沾不上啊!”   杨晋道:“那!那得多少银子啊?”   老二道:“四凤舫的姑娘们,都很出色。百两纹银,可能碰碰别的姑娘,你老兄如是真要想,化钱受气,等一会儿我就帮你个忙,替你给二娘说点好活,选一个姑娘给你!”   杨晋接道:“可是四凤之一?”   老二轻轻咳了一声,道:“你是吃了灯草灰啦,说话轻飘飘的,四位凤姑娘,也是你这等客人玩的么?别说百来两纹银就是用你一年赚来的家当,也是难亲芳泽,老兄啊!   你死这条心吧……”   杨晋心中又是一动,说道:“怎么听老兄口气,四位凤姑娘的身价很高了。”   老二道:“高!高的你这辈子是寡妇死儿子,没有想头啦!四位凤姑娘才貌双绝是不错,但她们是天鹅,你老兄这副癞蛤蟆的德行,只怕求远吃不到天鹅肉。”   杨晋道:“我说老兄啊!你如是诚心帮忙,那就指我一条明路,四位凤姑娘究竟是卖不卖,多少银子,才能使她们留客?”   老二冷冷说道:“你既不听劝,我也懒得费口舌,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杨晋心中暗道:如是我再接着强问下去,只怕要惹来一番争执,当下闭口不再多言。   一面却暗中运足目力,四下探看。   足足看了一个更次之久,才见一艘小舟,驰近四凤舫。   杨晋伸手摸出了一块银子,递给那称为老二的大汉,道:“这些客人,怎的来这么晚,为什么我却等这么久。”   老二收了银子,口气也缓和了很多,但说话却十分低微,道:“今晚上,四凤舫早被客人包了,定然是老大,老三收了你的好处,才把你放上来受罪。”   杨晋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二沉吟了一阵,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来的人,很有点头脑,今夜四凤舫八面有人守望,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杨晋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我来的是真不巧了。”   老二道:“怎么?我们老三没有告诉你?”   杨晋道:“说是说过了,但在下有些不信,所以,花钱上来瞧瞧。”   老二道:“这就叫花钱买罪受,我瞧你老兄不错,血汗钱赚的不易,还是早死了这条心好,拼上你的家当,也未必能把四位凤姑娘勾上手?”   杨晋道:“为什么?四凤虽有艳名,但说上天,它也是一个班子啊?”   老二道:“你这人是吃了迷心灰么?班子和班子不同,人和人也不一样,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   这时,又有一艘小船驰来,靠近了四风舫。   杨晋不再多言,暗中留神查看。   老二低声说道:“老三告诉我,你只要瞧瞧凤姑娘就走?”   杨晋道:“是!”   老二道:“你先躲到后舱去,等一会,我会招呼你出来。”   杨晋笑一笑,躲入后舱。   但他很快的出来,提气轻行,直奔大舱。   这时,正有几位客人,步行入舱,杨晋混入行列,进入舱中。   大舱内和舱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舱内早经布置,酒菜都摆在靠舱边处,流水席,谁高兴谁就去吃。   舱中间,却摆了一张长形桌子,铺着雪白单子,两厢排满了木椅。   杨晋目光一转,发觉舱中到了五个客人。江湖浪子欧阳俊,墨龙王召,和一个身着青绸子长衫,留着及胸长髯的中年人,另一个全身黑衣,四十多岁,手提药箱子的郎中,但最使杨晋惊讶的谭家寨的二公子谭云,竟然也在场中。   杨晋这番易容,用了不少工夫,江湖浪子欧阳俊和谭云等都未瞧出杨晋的身份。   这不是杨晋的易容术高明到瞒过了这几个武林高手的眼睛,而是这船舱中有一股冷肃的气势,使得这些人,都没有心情留神分辨来人的身份?   杨晋心中有些奇怪,想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五个人,他有两个不认识。   看起来这五人相互之间,也并未有着明显的敌意。   第六回 花舫豪赌     那是说,这一场豪赌中,这五个人之间并无势不两立的气势。   但更奇怪的是,这座大舱中,除了这五人之外,不见别的客人,四凤未现身,连一个丫环使女,龟奴,也未在舱中。   这情势很反常,但反常的情势,常常给人一种诡异的感受。   但见欧阳俊长长呼一口气,道:“谭兄及时赶到,实是出了兄弟的意外,风闻二公子已回湘西……”   谭云接道:“不错,在下是回了一趟湘西。”   王召道:“二公子往返匆匆,专以赶这场赌约的吗?”   谭云笑一笑道:“在下原本和一位朋友有约,但不幸的是谭某一进金陵,就接到了一张请帖,既然主人这么看得起我谭某人,谭某自然不能让人失望,何况,四凤舫艳名四播,兄弟也希望借此见识一下四位凤姑娘。”   那全身黑衣手提药箱的郎中,突然插口说道:“哪一位是主人?”   欧阳俊摇摇头道:“阁下是……”   黑衣人接道:“毒手郎中马鹏。”   杨晋心头一震暗道:毒手郎中,乃江湖上一大凶人!   只听欧阳俊道:“久仰,久仰,马兄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有幸一会。”   马鹏笑一笑道:“好说,好说,兄弟已久年未到江南道上来过,但江湖浪子欧阳俊的大名,在下是久闻了。”   王召突然说道:“不知主人约有多少客人,是否已经到齐?”   马鹏道:“邀宴主人,未免有些慢客,就算人数未齐,至少,也该出面招呼咱们一下才是。”   谭云目光转到那青衫长髯人的脸上,道:“阁下好生面熟,只是谭某人一时竟想不起来……”   哈哈一笑,接道:“主人还未出现之前,咱们作客的人最好能先有个认识才是。”   言下之意,希望那青衫长髯人,自作一番介绍。   但见那青衫人拂髯一笑,道:“咱们同为主人邀约而来,一切恐都早在主人的安排之中。”   他说了一番话,而且出言惊人,隐隐间若有所指,但却就是没有说出他的姓名。   谭云一皱眉头,对那青衫人一抱拳,道:“在下湘西谭云。”   青衫人噢了一声,道:“谭二公子,久仰,久仰。”   仍是不肯通报出自己的姓名。   欧阳俊看那青衫人一直未通报姓名,也不禁动了怀疑,微微一笑,道:“在下欧阳俊,请教大名。”   青衫人正待答话,突然间一阵木门启动之声,传了过来。   转头看去只见右面壁间,开启了一座小门,四个美艳少女,鱼贯而来。   是艳名满秦淮河的四凤姑娘。   四个人分穿着四种不同颜色的衣服,红黄蓝白。   当先而行的一身红衣,正是四凤之首的大凤,手执红绢帕迈着个春风俏步,人已到桌前面,媚眼飘动环顾了众豪一眼,笑道:“对不住啦!诸位,有劳久候。”   紧随在大凤身边的三位凤姑娘,也和往日不同,平常之日,四位凤姑娘都会各施混身解数,纷纷迎向客人,但这一次,除了大风姑娘之外,其余三凤,竟然是大改常情,紧随在大风身后肃然而立。   大凤本是满脸笑容,忽然问,笑容一敛,脸色一冷,道:“各位请拿出请帖……”   欧阳俊一皱眉头道,“怎么?难道咱们还是假的不成?”   大凤道:“是手续,欧阳兄,我们准备的礼物不多,一帖一份,如是来的多了,咱们无法应付,同时,也不希望没有接到柬子的人,来这里赶这一场热闹。”   欧阳俊未再多言,探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份请柬。   大风笑一笑,道:“欧阳俊,请坐。”   她平常都称呼欧阳大爷,此刻忽然改了称呼,欧阳俊听入耳屯只觉得刺耳得很。   但他已感觉到这四位名满金陵的四凤姑娘,不是平常人物,索性依言坐了下去。   王召也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份请柬。   谭云,马鹏和青衫长髯客,都取出了请柬,依序入座。   只有杨晋呆呆地站着。   大风两道目光一直盯注在杨晋的身上道:“朋友,你胸前未带暗记,怀中未带请柬,怎知我们四姐妹今宵宴客?”   杨晋瞠目结舌,想不出回答之言。   这时欧阳俊,墨龙王召等,全部把目光投在杨晋的身上。   杨晋心中暗作盘算道:我如是现在本来的面目,可以不再受此穷气,但势必破坏他们这一场苦心设计的豪赌,岂不有点负气,但我如不现出本来的面目,只怕无法应付这个变故了。   但闻大风冷冷喝道:“四妹,过去搜搜他,看看是何方神圣?”   一身白衣的四凤,突然一个快速转身,花蝴蝶似的转到了杨晋的身前,冷冷说道:   “举起双手来。”   那日杨晋在四凤舫上看四凤巧笑情兮,殷殷劝酒,媚态横生,极尽娇柔,竟然未注意到她们的武功身手,但此刻,那四凤一个快速转身,身法美妙,分明是有很好的武功基础。   杨晋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了岳秀说过的那句话,这四凤姑娘,不像是普通的风尘女子,杨大人最好能注意一下。   那年轻人,似是有洞触机先之能,果然是非凡之才。   心中念转,右手探入袋中希望取出总捕头腰牌应付一下。   哪知手指触及,竟然有一张硬硬的请柬随手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书画精美的请柬,和欧阳俊一般模样。   白衣四凤,伸手取过请柬,道:“大姐,他有请柬。”   红衣四风,依言递过去。   大凤接过请柬,瞧了一阵,脸色微微一变,道:“阁下既有请柬,何以不先亮出来?”   衣袋中如何放了一份请柬,杨晋实是不知,不过,他是历经过无数风浪的人物,应变之能,自有过人之处,淡淡一笑,道:“老朽也未佩饰物,还不是上了四凤舫吗?”   红衣大凤呆了一呆,道:“那么阁下坐吧。”   杨晋大步行了过去,在欧阳俊和王召之间坐了下来。   红衣大凤望望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怎么还有两位未到呢?”   谭云冷笑一声,道:“下请柬是你们的事,来不来是人家的事,姑娘下了八张请柬,来了六个人,那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   红衣大凤道:“咱们有八份礼物,希望八个人,都能到齐。”   谭云道:“想是想,但人家却未必肯来。”   大凤一扬柳眉儿,道:“谭二公子的意思是……”   谭云道:“我的意思很明白,不论姑娘下给什么人的请柬,但你姑娘,不能拿着咱们如约而至的人开心,在下还有事情,无法等的太久。”   红衣大风嫣然一笑,道:“谭二公子,也可以不来,但既来之,则安之,又何必急在一时?”   谭云淡淡一笑,道:“说的也是,在下既然能来,自然也能去,如是姑娘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不说出请客用心,谭某人就要离去。”   言下之意,已无商量的余地。   红衣大风既无怒容,亦无喜色,回头对白衣四凤低言数语。   白衣四凤微一颔首,依言行到了舱门口处。   这画舫停在水中,出入只有一个舱门,白衣四凤举止很明显,谁要不得主人允许之下离开,那就得先行通过白衣四凤的拦截。   谭云望了四凤一眼,淡漠一笑。   但闻红衣大凤说道:“二妹,三妹奉茶敬客。”   舱中没有欢笑声,也没有争吵声,但却有一股莫名的紧张,任何时刻,可能引起冲突。   杨晋瞧瞧马鹏,又瞧瞧那长髯中年人,两人都是一片冷漠,对舱中的紧张形势,视若无睹。   倒是欧阳俊和王召,有些微微激动神情。   红衣大凤故意举手理一理鬓边的散发,姿势优美地一笑,道:“诸位请喝茶啊!”   她坐在主人的位置上,首先举杯喝了一口。   杨晋暗暗忖道:这红衣大凤,好像是有意把时间拖延下去,难道她真的准备,先和谭云冲突一场不可?   谭云霍然站起身子,道:“一盏热茶的工夫,好快啊!”   举步向外行去。   欧阳俊低声道:“谭二公子,还不到一盏热茶工夫。”   杨晋也有着一搅散局的恐惧,大凤适才一席话,已引起了他的好奇。   但他忍下未言。   但闻谭云朗朗一笑道:“差不多了。”   说道,人已快到了舱门口处。   白衣四凤忽然一欠身,道:“二公子,请回座。”   谭云双目暴射出冷电似的寒芒,道:“你要拦我去路?”   白衣四凤道:“小妹奉命守门,未得大姐之命,不敢放二公子离去。”   谭云冷冷说道:“我谭云不愿和妇道人家动手,你最好还是让开去路。”   四风道:“二公子,你伤了我,我不让路也不成了。”   话说的很婉转,但却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谭云仰天大笑一声,道:“姑娘,是在迫我出手了,有场中这多武林同道作证,日后传扬于江湖之上,也不能说谭云欺侮女子了。”   白衣四凤笑一笑,道:“二公子,你不用顾虑,我们四姊妹中我最好斗,你打伤了我,还有我三姐、二姐接着。”   谭云冷冷说道:“姑娘一定迫在下动手了?”   白衣四凤摇摇头道:“咱们可以不动的,只要你二公子回到原位,岂不是可以免去了一场纷争?”   谭云冷冷说道:“还有一方法,也可以免去咱们一番纷争。”   白衣四凤道:“什么方法?”   谭云道“姑娘若是让开去路,咱们也可免去一场纷争。”   四凤叹口气,道:“二公子,小妹有些不明白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看个明白再走。”   谭云道:“也许看下去有很动人的事情,不过,在下说过要走了,自然是非走不可。”   白衣四凤道:“可惜的是,小妹奉命,非要拦住你谭二公子。”   谭云仰天打个哈哈,道:“那么你就拦一下试试看吧!”   双掌护胸,身子一侧,疾向前面冲去。   白衣四凤左掌一挥,拍出一记掌风,右手五指若钩,硬向那谭云的右腕之上抓去。   谭云身子一闪避开,右手掌一吐,一股暗劲,疾冲过去。   四凤双手齐攻,但却一起落空,心中大大的震惊,暗道:谭家寨的武功,真非小可。   心中转念,双掌却连环攻出。   但见攻势流转,有如落叶缤纷,攻势竟然是快速异常。   杨晋看那四凤的掌势,凌厉快速,竟若一流高手,心中大大的难过,暗道:想不到这样的人物,竟然隐迹风尘之中,我这个总捕头竟然是未得到一点消息,当真是惭愧得很。   谭云仍然站在原地,掌劈指点,封住那四凤的攻势。   不论那白衣四凤的攻势如何凌厉,但谭云却一直轻松应付。   片刻之间,白衣四凤已然攻出四十余招。   谭云冷然一笑道:“姑娘够了没有?”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谭云完全是采的守势,一直没攻过一招。   四凤心中也颇有自知,停下手,笑一笑,道:“二公子自侍身份,不肯和我动手。”   谭云道:“但一个人耐心有限,适可而止,姑娘应该明白。”   白衣四凤道:“我明白,公子有意忍让,但我守门有责,不能放你出去!”   谭云怒道:“你能拦得住吗?”   红衣大凤娇声接道:“四妹拦不住还有我们,如是二公子一定要走,至少先击败我们四凤妹妹。”   谭云冷笑道:“那很好,四位凤姑娘最好是一起出手。”   大凤淡淡一笑,道:“用不着,二公子伤了我们的四妹,我自会出手。”   谭云哈哈大笑道:“大姑娘可是觉着我谭云不敢杀人吗?”   红衣大风冷冷说道:“二公子如若觉着杀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那就只管出手杀人。”   谭云缓缓举起了右掌,逼住了白衣四凤。   但白衣四凤却如遇上了极大的痛苦,身躯迅快地移动位置,但总觉无法避开那一击之势。   这情形,舱中人都看得十分明白,白衣四风已为谭云的掌势遮住,势必伤在谭云的掌下不可。   三凤、二凤也都瞧出情形不对,很快地抢占了有利的形势。   谭云一出手对付四凤,三凤、二凤也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攻向谭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形势之下,青衫长髯人,突然向前行了两步,道:“谭二公子请暂住手,听在下一言。”   谭云冷笑一声,回头说道:“阁下准备插手这件事了?”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二公子,好大的火气。”   谭云道:“江湖上有谁不知我谭云的脾气暴躁,用不着阁下见告。”   笑一笑,青衫人缓缓说道:“二公子,四凤姑娘,言语上也许有对不住二公子的地方,但这件事,确又值不得放手一拼,正如你谭二公子所说,胜之不武,如若因此闹出了流血惨事,那就更为不值了。”   谭云一皱眉头,道:“阁下想拦下这件事情,未尝不可,不过要得拿出一些本领瞧瞧才成。”   青衫人道:“好吧!公子肯给在下这个面子,在下岂能不认抬举,这件事在下接了,二公子划个道儿出来。”   谭云微感意外,两道炯炯的目光,投注在青衫人的脸上缓缓说道:“我看条件由阁下开出来吧!”   青衫人缓缓说道:“二公子见爱,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和公子对拼一掌,如是二公子伤了在下,那只怪在下的命运不佳自找苦吃,但在下却自知无法伤得二公子,咱们能彼此拼一个不分胜负,那就得请二公子给在下一个面子,不再坚持离去,闹成不欢之局。”   谭云道:“这条件,阁下不是吃亏了吗?”   青衫人道:“二公子肯给我这个面子,在下已经感到荣宠万分。”   谭云道:“好!阁下请出手吧!”   这青衫长髯人,形貌端正,颇有仙风道骨的气概,但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认出他的身份。   但见青衫人微微一笑,道:“二公子请出手吧!”   谭云冷哼一声,道:“那么,阁下小心了。”   右手一挥,一掌劈了过去。   青衫人右手一抬,迎着谭云,接下一掌。   双掌接实,竟是不闻一点声息。   两人都静静地站着未动。   似乎是这一掌,彼此都未用内力。   谭云双目中突然暴射出冷厉的寒芒,盯注青衫人的脸上瞧了一阵,一语未发,突然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青衫人也未讲话,缓步行回原位。   暗中观察,杨晋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约的轮廓,四凤是主人,但请来的客人,却是未必相识,至少那青衫人和毒手郎中马鹏,四凤却未见过,对谭云也不过是闻名而已。   既不相识,这帖子又是怎样一个下法。   想一想,就会感觉到这中间的问题很大,曲折回转,叫人想不通原因何在。   杨晋开始思索那青衫人有什么机会把那张请柬放在了自己身上,除了进门时曾由那青衫人的旁边行一次之后,再无机会使两人接近到三尺以内。   但闻马鹏冷笑一声,道:“大凤姑娘,在下想请教一件事情,不知是当问不当问?”   红衣大凤道:“什么事?马鹏只管请说。”   马鹏道:“咱们知道今天有场豪赌,但不知要赌些什么?”   马鹏道:“大凤姑娘,至少你可以说说,咱们要赌些什么东西,让我们想想看,是否值得留在这里等下去。”   红衣大凤道:“以诸位的身份,赌注如是太小了,自然引不起诸位的兴趣。”   马鹏道:“姑娘说的只是道理,但在下愿知晓一些实情,赌注大这句话,太过笼统,在下想知晓,那赌注是什么东西?”   红衣大凤沉吟了一阵,道:“二妹,去把东西搬出来。”   黄衣二凤应了一声,转身行入内舱之中。   片刻之间,捧了一个黄缎子包裹之物,放在横案中央。   红衣大风笑一笑,道:“赌注就在这黄缎围裹的锦盒之内,不过,还得请诸位等一下,才能打开瞧看。”   毒手郎中马鹏突然伸出左手,挥手轻轻一挑,那黄缎子似是被利刀划破一般,突然分落桌面。包皮脱落,现出一个黄色的锦盒。   他一挥手,留着很长很长的指甲,有如利刀切物一般,把那包裹锦盒的黄缎子切成两半。   那指甲一片紫色,看上去十分恐怖。   全场中人,立刻都生出很大的警惕,暗暗忖道:这毒手郎中乃江湖上凶名卓著的用毒大家,想不到武功上也有了如此的成就。   只听红衣大凤笑一笑,道:“马大侠,这锦盒乃是精钢所铸,但外面花纹,是用彩笔划上去,可惜的钥匙不在我身上,无法打开让诸位先赌为快。”   杨晋心中暗暗忖道:难道这四凤姑娘,也是受人利用的吗?   马鹏突然伸出手去,按在锦盒之上,入手冰冷,果然是精钢所铸。   轻轻一收五指,抓起盒子,轻轻摇了两下,又放回原位。   他脸色冷漠,摇的很轻,大都未听到那摇动的声音。   但人人都想到这马鹏可能会说出一些内情,哪知马鹏竟然若无其事一般,放下了钢盒,一语不发。   江湖浪子欧阳俊微微一笑道:“马兄,那钢盒中放的是什么?”   马鹏道:“这个么,在下也不太清楚?”   王召突然伸出手去,想抓走钢盒,但手指将要触到盒盖时,突然又缩了回来。   马鹏笑一笑,道:“王兄,小心无大错,自然是小心些好。”   王召道:“江湖上传说,凡是马兄手指触过之物,就可能下了奇毒,想来这传言,不会是假的了。”   马鹏道:“假是不假,不过,这中间,少说了一件事。”   王召道:“什么事?”   马鹏道:“兄弟如是不高兴下毒,自然就不会有毒了。”   言下之意,颇有操纵随心,洋洋自得的味道。   欧阳俊突然微微一笑道:“马兄,你在这钢盒上下毒没有?”   马鹏道:“这个嘛!恕我不便奉告。”   红衣大凤望了马鹏一眼,道:“马兄,如你在这钢盒上下了奇毒,等一会我开这钢盒之际,岂不是中毒吗?”   马鹏笑一笑,道:“这就很难说了,也许区区并未在钢盒之上布毒,只是兄弟的名声,在江湖上不大好,难免叫诸位担心了。”   红衣大凤嫣然一笑,道:“如是咱们不愿冒险,不知是否有别的法子?”   马鹏道:“有!最好的办法是,诸位把钥匙交给在下开启。”   红衣大风点点头,道:“这大概是你马兄的真正用心了。”   马鹏笑一笑,道:“大姑娘好好的想想吧,兄弟为人,从来不愿把心中所思之事,告诉别人。”   但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一老一小,两个人缓步入舱。   那老人穿着一件灰色土布长衫,右手上托着两个大铁胆,五指拨动,铁胆在手中运转如飞。   五络雪白长髯,飘浮在胸前。   年轻人约摸十四五岁,穿着一条柳绿的长裤子,绿色密扣对襟短衫,一条白色生丝带子,横柬腰间,手里提了一根两尺多长,尖端扁平,形如鸭嘴的兵刃。   白髯老者是胆臾朱奇,那年轻的童子是顽童唐啸。   很少人弄清楚这两人的关系,唐啸一出道就和朱奇走在一起,论年龄,那朱奇可以作唐啸祖父,但妙的是两人却以兄弟相称。   杨晋也听过胆臾、顽童的名气,但却是第一次见面。   但听胆臾朱奇叫道:“小兄弟,去问问,哪一个是主人?”   顽童唐啸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吩咐的是。”   大摇大摆的向前行了两步,道:“哪一位是主人,请出来答话。”   他号称顽童,一则年小艺高,闯荡江湖四五年,没有吃过败仗,而且,有很多江湖高手,常被他整的哭笑不得,人小鬼大,智计多端,故而有了顽童的称号。   红衣大凤淡淡一笑,道:“贱妾是主人之一,这位小兄弟怎样称呼?”   顽童唐啸摇摇头,笑道:“我姓唐,你姑娘怎么称呼啊?”   红衣大凤道“贱妾人称大凤……”   唐啸噢了一声,道:“大凤,大小的大,凤凰的凤,是吗?”   红衣大风道:“不错,就是这两个字……”   笑一笑,唐啸接道:“姑娘没有姓啊?”   大凤道:“阁下称大凤就是。”   唐啸道:“婊子无姓,在下当真是多问了。”   大凤脸色一变,道:“小兄弟,你讲话,不能客气点吗?”   唐啸笑道:“客气话都是假的,实话是有些不大好听。”   大凤道:“不错,咱们四姊妹都是婊子,但今晚上情形不同,咱们四姊妹,都是主人之一,主客双方,都希望能相互尊重一些。”   唐啸淡淡一笑,道:“我小顽童吃、喝、赌,样样都干,就是没有嫖过婊子,如是咱们不尊重你们四位,我老哥哥那把年纪,我又大小了一些,怎会跑到四凤舫来?”   杨晋听得一皱眉,暗道:这顽童之号,果非虚传,只听这几句话的尖酸、刻薄,就当之无愧了。   红衣大凤气的粉脸变色,也许她平日里受气大多,养成了一种人所不能及的风度,咬咬牙,忍了下去,道:“两位是贵宾,贱妾不愿计较,两位请坐吧!”   唐啸哈哈一笑,回顾了胆臾朱奇一眼,道:“老哥哥,咱们就位吧!”   毒手郎中马鹏回顾了朱奇一眼道:“朱老,久违了。”   朱奇道:“马兄只要死不了,咱们自然有见面的时间。……”   胆叟、顽童,似乎是说话都很难听。   毒手郎中冷笑一声,道:“朱兄,对我姓马的,似乎是有点成见了。”   朱奇道:“不错,你毒手郎中下毒的手法,武林道人人害怕,但老夫却不怕你下毒。”   马鹏冷然一笑,不再答话。   朱奇目光转动,由四凤看起,目光转动到杨晋的脸上,才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夫这两年未来金陵走动,想不到江南出了这样多陌生人物。”   原来,那长髯人和杨晋,都已经过易容改扮,朱奇自然是无法认出。   顽童唐啸忽然微微一笑,道:“老哥哥,我瞧这中间有些毛病?”   朱奇道:“什么毛病?”   唐啸道:“如若他们戴上面具,或是用易容药物易了容,咱们就很难认识了。”   朱奇道:“说的也是!”   只听江湖浪子欧阳俊说道:“大凤姑娘,客人到齐了吗?”   红衣大凤道:“还缺一个。”   王召道:“大凤姑娘,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是再等下去,咱们只有合力告退了。”   那无疑说明,如是再不开始,咱们效法那谭云不惜动手,闯出去了。   红衣大凤突然闭上双目,双手合十,沉思了一阵,道:“好,咱们不用等待了。”   伸手按在桌上的锦盒,接道:“诸位目下还不知这盒中之物,所以,个个急欲告退,但当诸位了解这盒中之物后,只怕都不愿走了。”   毒手郎中笑一笑,道:“大凤姑娘,你的关子也卖够了,咱们都已拭目相待,请打开锦盒吧!”   红衣大风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贱妾希望先把规矩说明,诸位都得答应了这个规矩才行。”   马鹏道:“好,姑娘请说吧!”   红衣大凤淡淡一笑道:“咱们以牌九作赌具,只赌一次,由小妹算起,一人一副牌,大家各出手指作数,各凭运气,哪个人牌最大,那个算胜,这东西就归他所有。”   王召道:“姑娘,胜了可得盒中之物,如是败了呢?又要付什么代价?”   红衣大凤微微一笑,道:“这才是关键,既是赌,就该有输有赢,不过,小妹决不勉强诸位……”   欧阳俊微微一笑,接道:“姑娘的意思是……”   红衣大凤笑道:“等我打开锦盒之后,诸位见过这盒中之物,那时,诸位要走、要留,悉听尊便。”   马鹏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太多了吗?”   红衣大风淡淡一笑,道:“诸位小心了。”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钥匙,打开了锦盒的锁。   红衣大凤并未立刻打开锦盒,右手按在盒盖之上,缓缓说道:“诸位请看。”   缓缓揭开了盒盖。   凝目望去,只见那锦盒之中,放着一个全身混墨,拳头大小之物。   全场中人,都瞪大了双目,望着盒中的东西出神,杨晋张大了双眼,竟然瞧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心中大感奇怪。   只听谭云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这是什么东西?”   红衣大凤微微一笑,道:“很意外,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谭二公子,竟然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谭云道:“天下万物万人,一两件认不出来,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红衣大凤道:“这就难怪了,如是二公子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那就可以请便了。”   谭云一皱眉头,道:“这么说来,在下是可以走了。”   红衣大凤道:“可以,如是你不认识这是何物,那就可以走了。”   谭云冷笑一声,道:“在下倒要留此看个明白。”   毒手郎中右手一探,向锦盒之中抓去。   红衣大凤右手一挥,斜里拍出一掌,挡开了那毒手郎中的右手,道:“阁下,现在你不能动,这不是属于你的。”   毒手郎中马鹏缩回了右手,缓缓说道:“在下只不过瞧看一下罢了,大姑娘这等气度未免太过小家气了。”   红衣大凤道:“眼睛也不是长在手上,看一看,用不着摸啊!”   杨晋心中暗道:“看情形,这似是一件很名贵的东西,但却不知是什么奇物,如岳秀在此,定可认得出来。”   但闻那长髯青衫中年文士,道:“果然是很名贵的东西,成了形的何首乌,只怕千年左右了吧!”   红衣大凤道:“不错,阁下的见识很广,这是一枚千年何首乌,放眼人间,可遇不可求,任何人如得食此物,既可增加功力,又可延年益寿,如能食得此物一半,力能返老还童……”   目光一掠马鹏,笑道:“马大夫早已瞧了出来,只是他不肯说出来罢了。”   红衣大风道:“诸位是否愿参加这一场豪赌?”   墨龙王召道:“怎么一个赌法?”   红衣大凤道:“三十二张骨牌,可容一十六个人赌……”   欧阳俊接道:“姑娘作庄。”   红衣大风摇摇头,道:“小妹很想作庄,可惜的是,我只有这一枚问首乌,如是把它分开了,那岂不是神效大失。”   欧阳俊道:“没人作庄,怎么一个赌法?”   大风道:“凡是参加之人,各取一副牌,最大的为胜,这枚何首乌就为他所有了。”   红衣大凤笑一笑接道:“哪一位不参与这场豪赌的可以退出。”   全场中人无一回答。   显然,都被这千年何首乌所吸引。   红衣大凤轻轻叹息一声,道:“既然称之为赌,一定要有输赢是么?”   欧阳俊道:“理当如此?”   红衣大凤道:“所以,诸位也该付些代价出来。”   欧阳俊道:“什么代价?”   红衣大凤道:“酒,哪一位输了,喝酒一杯。”   举手一招,道:“三妹开酒。”   三凤应声抱来一个大瓷罐子,当场开封,分注了八个酒杯,道:“参与九人,有一个胜家,八个输的人!输的人每人喝一杯。”   红衣大凤一挥手,三凤放下酒罐,退了下去,笑一笑,接道:“诸位定然怀疑酒中有毒,小妹先喝两杯给诸位瞧瞧。”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注满酒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红衣大凤的身上,看她把一杯酒,完全喝下。   红衣大凤微微一笑,道:“诸位,可以相信,这酒中没有毒了吧……”   杨晋心中暗暗忖道:看上去酒中确然不像有毒,不过,我既无取得那何首乌的用心,又何必冒险饮酒呢?   心中念转,人却疾快的向后退了一步,道:“老夫不愿参与此事。”   红衣大凤道:“为什么呢?”   杨晋道:“因为老夫没有贪得之心。”   红衣大风道:“那你准备如何呢?”   杨晋道:“老夫想作壁上观。”   红衣大风道:“很对不住,你不参与,那就和此事无关,此物名贵异常,不论落于何人之手,咱们都要替他保密,阁下还是离去的好。”   杨晋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老夫只好参与了!”   红衣大凤道:“老丈,既入宝山,怎可空手而回,还是赌赌运气的好。”   突然伸出玉手,拨动了三十二张牌九。   她手法并不熟练,显然是不精于此道的人。   大凤摆好了牌,两个一组,一列推去,道:“由小妹起数,咱们九个人,各取一对,先取先翻,牌不抓入手中,不许离开桌面,用右手食指按在牌上,以求公允。”   杨晋心中暗道:果真如此,倒是纯碰运气了,不妨赌一下。   红衣大凤目光环扫了群豪一眼,道:“现在咱们各出手来。”   九个人一齐伸出手来,或多或少,各有总计是三十六数。   由大凤数起,依序是江湖浪子欧阳俊、杨晋、墨龙王召,胆叟朱奇,顽童唐啸、毒手郎中马鹏、青衫人、和谭云。   由大凤起,三十六数,正好落在了谭二公子谭云的身上。   谭云神情冷峻的扫了全场一眼,缓缓取过第一副牌。   二凤、三凤、四凤,全都站在四周,监视着场中的情形。   每人取走了一副牌后,二风立刻把余下的骨牌,投入了一个木盒之中,加上盒盖。   谭云先取先翻,是一天牌配杂七的天字九。   下面是红衣大凤,翻开两张牌,是一张虎头十一点,配一个杂八,也是十九点,但以牌九的输序,天地人蛾计算,天安吃短九。   红衣大凤一语未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下面亮牌的是江湖浪子欧阳俊,这位善赌的浪子,很熟练的翻开了两张牌。   两张牌一红一黑,各是五点。喝!竟是一副杂对。   谭云皱皱眉头,也取过一杯,一口喝干。   欧阳俊笑一笑,回顾了杨晋一眼,道:“老丈,亮牌啊!”   小牌九(两张牌为小牌九)有了一副杂五对,就牌而言,是一副很大的牌。   杨晋不善赌,亮开牌,是一张长四配小蛾的蛾字八。   欧阳俊笑一笑,道:“老丈,喝一杯。”   众目睽睽之下,谭云又喝酒在先,杨晋推不掉,只好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下面墨龙玉召,杂六配长三,王召伸手取酒,一口喝干。   胆臾朱奇是平十配人牌的十八点,顽童唐啸是一张地牌配梅十的地十两,各自取酒饮下。   毒手郎中马鹏两双手有些抖,翻开一对是全经无黑的地牌配人八的地杠。   九副牌,已经开了八副,只余那青衫长髯人一个。   欧阳俊紧张的全身微微发抖,目光盯注在青衫人的身上,道:“老兄,开牌吧,只有你一个了。”   如若青衫人开出一副牌,吃不住小五对,那一枚何首乌,就为欧阳俊所有了。   青衫人很沉着,缓缓翻出了第一张牌,是一点红,六点黑的蜡烛七。   另外十四张牌,已被二凤收去,青衫人亮出一张蜡烛七,唯一能赢欧阳俊的机会,就是一对短七。   那十五分之一的机会,江湖浪子欧阳俊,似乎是赢了十之七八。   所有人的下目光,都投注在另一张骨牌之上。   天上事,就有那么一个巧法,十五分之一的机会,就被那青衫人碰上。   翻过来第二张,一样的一红六黑,一对蜡烛短七。   欧阳俊滚下来两颗汗珠儿,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江湖浪子,赌了大半辈子,但重要的节骨眼上,从没有赢过一次。”   红衣大风回顾了欧阳俊一眼,道:“欧阳兄,喝下酒吧!”   欧阳俊端起酒杯,笑一笑,道:“大凤姑娘,你是真人不露像,咱们认识了两三年,今个你才算露出真正面目,这等耐性、沉着,实在叫人佩服,这杯酒,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该喝下去了。”   红衣大凤眼看那欧阳俊喝干了酒杯,才伸手取过盛放何首乌的锦盒,递给了那青衫人,道:“恭喜朋友,你已赢得了这枚千年何首乌。”   青衫人伸手接过,笑一笑,没有多说一语,连一句称谢话,也没有说。   红衣大凤一扬柳眉儿,接道:“阁下运气好得很,已取得神物,可以请便了。”   突然间,下起了逐客令。   胆叟朱奇,突然接道:“我们也可以走了吧!”   红衣大凤道:“请便。”   毒手郎中马鹏,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道:“诸位慢走!听我马某一言。”   青衫人本已抬动脚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顽童唐啸冷冷说道:“老郎中,什么事?”   马鹏道:“兄弟适才感觉到,咱们喝下去的酒,有些不对。”   谭云道:“莫非酒中有毒?”   马鹏道:“不错,而且是很厉害的无形之毒,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十二时中,内腑渍烂而死。”   因为,大家都无中毒的感觉,所以对马鹏之言,疑信参半。   马鹏突然放声一笑,道:“诸位听着,这酒中是被混入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不论是内功如何精深,也无法和这奇毒抗拒,诸位如是不信,不妨运气一试。”   在场之人眼看红衣大凤也喝下一杯,心中想到这酒中含毒一事,不大可能,但喝酒之时,仍然很用心的查看了一阵,酒色不见异样,酒味如常,所以,都未拒饮。   但马鹏一番话,使群豪疑念顿生,各自运气一试,脸色立刻大变。   原来,运气一试,果然都觉出内腑大为异常,果然是中了奇毒。   顽童唐啸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咱们真的中毒了。”   胆叟朱奇道:“不错啊,小兄弟,你看该怎么办?”   唐啸道:“咱们先杀了四个丫头,捞点本钱回来。”   朱奇笑道:“好极,你动手吧!你如不成,老哥哥,我再出手!”   唐啸提起了阎王判,大步向前行去。   毒手郎中马鹏冷冷喝道:“住手。”   唐啸嘴里啧啧几声,道:“马郎中,你如有心怜香惜玉,不妨先替她们挡一阵。”   马鹏冷冷道:“你如强行运气,和人动手,毒性极可能提前发作,那是自寻死路了。”:   唐啸道:“那样利害吗?”   马鹏道:“不信你劈出一掌试试。”   唐啸右手一挥,拍出一掌,一股强烈掌风,直飞过去。   同时,唐啸也感觉到内心中拍动了一下,不禁一呆。   胆叟朱奇道:“小兄弟啊!怎么样?”   唐啸道:“老哥哥,马郎中说的不错,咱们无法和人动手了。”   红衣大凤笑一笑,道:“不错,无形之毒,最忌运气,一运气,毒性乘虚攻入内腑。”   谭云道:“你自己喝了两杯酒,比我们中毒更深了。”   红衣大凤摇摇头道:“我没有中毒。”   谭云道:“为什么?”   红衣大凤道:“因为,我先服用了解药。”   谭云冷哼一声,道:“你早会计划?”   大凤道:“不错,把你们这些人邀集在一起,已经费了很大的心机。”   谭云道:“你的目的何在呢?”   红衣大凤道:“诸位饮下的毒酒是果,谭二公子这一动问,才是因?”   谭云冷笑一声,接道:“姑娘,用不着我们这么问下去吧!姑娘何不一口气说个明白。”   大凤笑一笑,道:“已经很明白了,敝上很希望和各位见面一谈,所以,设计下这么一个赌会,现在,诸位不幸的中了毒,只要能听候小妹的安排,往见敝上,很快就取到解药了。”   马鹏哈哈一笑,道:“各位,如是不想听大凤姑娘的安排,还有一个法子,那就向我马某人买解毒之药?”   王召道:“马鹏,咱们来此赴约,未带多少银子,你用不着狮子大开口!”   马鹏道:“马某人这次给诸位解毒,分文不取……”   欧阳俊接道:“有这等好事吗?”   马鹏道:“自然诸位要花银子,不过,银子不是给我,在下说不收就不收,诸位把银子交给那位兄台,兄弟只要何首乌。”   王召道:“千年何首乌,名贵异常,只怕不是银钱能够买到?”   马鹏道:“我想,银子多一些,也许可以成交,这就要诸位和他谈谈了。”   青衫人突然微微一笑,道:“千年何首乌诚然名贵,但它最大的效用,也不过是保身救命,如是真有人解了眼下诸位身上之毒,在下决不吝惜。”   马鹏道:“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青衫人笑道:“在下说出来了,自然是言出必践。”   马鹏道:“那很好,咱们直接的谈谈交易吧!”   青衫人道:“没有什么好谈的,你只要能解去他们六位身上之毒,在下立刻就奉上这枚千年何首乌。”   马鹏道:“果真如此吗?”   青衫人道:“大丈夫一言如山,如何能够更改?”   马鹏微微一笑,道:“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青衫人一松手,把何首乌交到了马鹏的手中。   马鹏把何首乌收好之后,才微微一笑,道:“哪一位先来。”   红衣大凤始终不信那马鹏能解这无形之毒,所以,一直十分安心。   笑一笑,接道:“咱们讲好的,先替这位老丈治疗!”   马鹏回头望望那青衫长髯,见那长髯人没有反对的意思,点头说道:“好!就先拿这位老丈试试?”   那青衫人赢得了千年何首乌是场中惟一没有饮下毒酒的人,照常情而论,他只要拿着何首乌离开就是,但他却一反常情,竟然肯把千年何首乌,交给毒手郎中马鹏,换回所有中毒人的性命。   杨晋暗暗提一口气,向前行了两步,道:“马大夫,可是想要在我身上试验吗?”   马鹏笑一笑,道:“大姑娘选中了你?”,   杨晋道:“那是因为在下老迈无名,所以,被选作试验了。”   马鹏微微一笑道:“大凤姑娘怎么想,在下不知道。”   杨晋已然行到了马鹏的身前,笑道:“大夫,万一你失了手,伤害了我的躯体,也不要紧,你尽管下手就……”   马鹏接道:“怎么?你只有一个人。”   杨晋道:“在下孤苦伶订,那位兄台,愿意献出千年何首乌,换诸位之命,在下愿以身试试你解毒之能。”   马鹏冷冷说道:“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右手一挥。四枚金针,分别刺入了杨晋双肩、前胸的穴道之中,顿然间,杨晋有一种感觉,双臂受刺,全身的力量,无法用出。   毒手郎中打开药箱,取出三个玉瓶,倒出三种颜色不同的药物道:“阁下张开口。”   三粒药丸,尽都滚入了杨晋的腹中。   马鹏拔出了杨晋身上四枚金针,道:“你去坐息一下,运气把身上的剧毒逼出来。”   杨晋活动了一下双臂,道:“好了吗?”   马鹏道:“好啦!不过,还要看你修行如何了,你如是内工精深,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把体内的剧毒逼出。”   杨晋道:“如是把体内剧毒逼出来,那就算完全好了吗?”   马鹏道:“自然是完全好了,毒手郎中之名,岂是让人白叫的吗?”   杨晋笑一笑,行到船舱一角闭目而坐,运气调息。   大约等了一盏茶工夫之久,杨晋突然站起了身子,道:“马大夫,你的医术很灵。”   马鹏微微一怔,道:“你已经逼出了体内的剧毒了。”   杨晋道:“不错。”   马鹏点点头,道:“大凤姑娘,你好像看走了眼。”   大凤一摆头,道:“马鹏,你已经取到了千年何首乌,现在可以走了。”   马鹏回顾了那青衫人一眼道:“这银……”   大凤接道:“你只管走!如果有人拦阻你,有我们姊妹替你挡住。”   马鹏道:“话是不错……”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马鹏,咱们约好的事,希望你能够遵守。”   大风冷冷接道:“你阁下本是事外人,何以故意跳入是非中?”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姑娘,我们既能同此一赌,那也是一种缘份,在下何忍看着这些有缘人,同时死于奇毒之下。”   大风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死?”   青衫人道:“中了毒,而无解救之药,自然是非死不可了。”   大凤道:“他们只要肯听命行事,任何人都死不了。”   青衫人道:“至少身中奇毒,会是件很不舒服的事,再说……”   大风接道:“再说什么?”   青衫人道:“在下也不相信能够带着这枝何首乌平安离开。”   大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衫人道:“这枚何首乌既然不假,所以,就很名贵了,这样名贵的东西,姑娘怎肯轻易送人……”   哈哈一笑,接道:“何况,你姑娘也作不了主,你不过是一个奉命行事的小可怜罢了?”   大凤道:“你是谁?”   青衫人道:“我就是我,姑娘用不着问我姓名、身份,我不告诉你,不论用什么方法,也问不出来。”   马鹏点点头道:“阁下一言提醒梦中人,他们在这四凤舫外,定然布置着重重的埋伏,决不会让人带走这枚何首乌了。”   青衫人淡然说道:“在下只是一种揣测,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马鹏道:“就目下情形看,我非得为他们治疗好毒伤不可了。”   红衣大凤道:“马鹏,我本来不信你能医好无形之毒……”   马鹏接道:“现在,姑娘相信了吗?”   大凤道:“相信了,不过,你不可能再替他们医毒了。”   马鹏道:“姑娘要出手阻止?”   大凤道:“除我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人!”   谭云冷冷说道:“姑娘安排了这多人手,为什么不先光明的放手一战,如是咱们败的心服,自然会听姑娘吩咐,暗中用毒,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大凤道:“我本来就是女流之辈,谈不上什么大丈夫!”   笑一笑,青衫人缓缓说道:“马大夫,你相信我的话吗?”   马鹏道:“阁下豪气感人,在下十分敬佩。”   青衫人道:“如是有人出手,在下替你抵挡,你只管替他们治疗伤势。”   马鹏似是被那青衫人的豪情气概震慑,缓缓说道:“先替哪位治疗?”   青衫人回顾了谭云一眼,道:“先替谭二公子治疗吧!”   谭云缓步行到了马鹏身前,马鹏一扬手四枚金针,刺入了谭云穴道。   金针认穴,竟然不用出手细找,这马鹏的武功,也算得高明了。   就在马鹏扬手,施针的同时,青衫人,也突然一扬右手。道:“连连暗施诡计,不觉着可耻吗?”   右手张开,五枚银针,落在木案之上。   看那出手的方位,那银针分明是奔向马鹏,如是不被青衫人中途接着,马鹏在同时施针时,应变不及,定为银针所伤。   杨晋忽然大步行了过来,站在马鹏一侧道:“在下为马大夫护法。”   舱中四凤,人人未动,那针竟不知是何人发出。   只有那青衫人看的明白,银针从一处舱门射出。   但他亦未点破。   大凤目睹那青衫人能一手接住了五枚毒针,而手未受伤。   这时舫中之人,才发觉这青衫人不简单,武功、机智,无不超人一等。   但闻大凤尖声叫道:“住手。”   马鹏不照大凤的呼叫,取出一粒药物,投入谭云口中。   大凤飞身而起,手中寒芒一闪,已多了一把匕首,直对马鹏刺去。   杨晋一侧身,右手闪电而出,直向大凤右腕上扣,左手也同时拍出一掌。   他武功不弱,左手拍出的掌力,带起一股劲风。   大凤吃掌力一逼,又要闪避右手臂,猛然一提气,向上翻去。   这四凤舫能有多高,大凤一翻身,撞上了木板。   飞扑跃纵,全凭一口气,这意外一撞,立时真气提聚不住,向下落来。   青衫人突然一手,一股力道迎了过去,竟然把大凤送回原位。   这种收发自如,控制随心的内功,成就实已到了骇人之境。   大凤在原位坐下,心中余悸犹存,呆呆地望着那青衫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衫人脸上不见笑意,也无得意之色,淡淡他说道:“在下不希望闹出命案,也不希望闹出流血惨剧。”   大凤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报个名号出来!”   青衫人道:“我就是我!随便你怎么称呼就是,用不着通名报姓了。”   大凤道:“你不敢报出姓名,是吗?”   青衫人道:“无所谓敢不敢,姑娘也不用想办法激我。”   大凤暗暗叹了一口气,忖道:“这个人很难对副。”   只见谭云缓缓站起了身子,望了马鹏一眼,又望望青衫人一抱拳,道:“多谢相救。”   青衫人笑一笑,道:“用不着谢,谭兄,请注意这四凤舫中,另外有幕后人物,我想,他就要出来了。”   谭云啊了一声,道:“当真吗?”   青衫人道:“谭兄,如果不相信,不妨再稍候片刻。”   但闻嗤的一声,舱门大开,一个全身黑衣,又瘦又矮的人缓步行了出来,道:“用不着等候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马鹏,你识得区区吗?”   马鹏呆了一呆,道:“血掌林方。”   林方冷笑一声,道:“不错,你胆子不小……”   马鹏脸色大变,缓缓说道:“在下不知道是林兄主持其事……”   林方接道:“现在,你知道了……”   马鹏道:“是,现在兄弟知道了,决不会和林兄作对。”   林方道:“好吧……你已经救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们同意,和你无关,另一个,是你擅自医好他身中奇毒,这就由你负责对副他了。”   马鹏道:“林兄说的是——”   谭云突然转过头来,望了林方一眼道:“听说血掌能伤人于三尺之外,不知是真是假?”   林方道:“二公子何不试试?”   谭云道:“在下如是不试试,很难放得下心。”   林方本来是缓步向前行着,闻言突然停了下来,道:“谭二公子当真要试试吗?”   谭云哈哈一笑,道:“你大概是这四凤舫中的主脑了。”   林方冷冷说道:“不论我是不是这四凤舫中的主脑人物,但你如能胜了我血掌林方,你谭二公子也足以自豪了。”   谭云突然向前行了一步,道:“姓林的,谭某领教了。”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谭二公子,目下似乎不是争名斗气的时候,在下希望谭公子能够合作。”   谭云道:“阁下对谭某人有救命之恩,只要不是太困难的事,谭某人悉听吩咐!”   青衫人道:“谭兄,目下最好是只要拦住这位血掌林大侠,用不着以命相搏。”   目光转到毒手郎中马鹏的身上道:“马大夫,咱们定的约还算不算?”   马鹏道:“这个,这个……”   青衫人笑一笑,接道:“马大夫,你如是不践约,那就把何首乌还给在下。”   只见人影一闪,林方迅若雷奔一般,拍出一掌。   谭云早已全神戒备,左掌一式‘推窗望月’横里击出,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圆形,向他拍出。   林方掌势一沉,避开了谭云的封挡之势,掌势互击丹田,谭云向下拍出的一掌,及时而至,掌线切向右臂。   交手一招,迅若电光石火,看的人眼花缭乱。   林方一掌未中,突然后退,收掌护胸,改采守势。   谭家寨十二式推龙手,是武林中最好防守掌法,也是谭家名动江湖的绝技。   十二式推龙手,虽是防守为主但却是守中有攻。   本来,封挡开敌人攻势之后,应该是欺身攻袭,谭云却接受了那青衫人的劝,停手未攻。   双方又成了对峙之势。   毒手郎中马鹏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我已经治疗好两个人的毒伤了。”   青衫人道:“你可是准备毁约吗?”   马鹏道:“在下和血掌林方,素有交往,老实说,我不能得罪他。”   青衫人道:“很遗憾,你不敢得罪血掌林方,那只好交出何首乌了?”   马鹏疾退了两步,道:“如是在下不肯交出呢?”   青衫人双目神光一闪,道:“马大夫,不守信约的人,只怕会后悔莫及。”;马鹏哈哈一笑,道:“朋友,我毒手郎中,在江湖上走了大半辈,还未被人吓住。”   突然提高声音道:“林兄,兄弟不和你作对,可也无法帮你,我要先走一步了。”   突然,向外行去。   墨龙王召冷笑一声道:“马鹏,你取得何首乌,又不肯交出解药,岂不是有意诈骗吗?”   马鹏道:“王召,快些让开去路,你提不起真气,如何和人动手?”   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青衫人举步一跨,人已越过马鹏,拦住去路,道:“我没有中毒。”   对这青衫人,马鹏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怔了怔,道:“你要干什么?”   青衫人道:“我要取回何首乌。”   马鹏道:“怎么可以?你已经给我了。”   青衫人道:“不错,我给你了,但你不守信约,我自然要收回了”   右手一探,疾如电光石火,直向马鹏的怀中抓去。   马鹏疾向右面一闪,忽觉一股力道撞了过来。   就是这一股力道,阻挡了马鹏向右闪避之势。   青衫人右手疾快的探入马鹏的怀中,取出了何首乌。   马鹏呆了一呆道:“你……”   青衫人笑一笑,道:“我给了你,再取回来,有什么不对呢?”   马鹏冷笑一声,道:“你这人出尔反尔,岂是君子人物。”   青衫人笑一笑道:“我说过的还算数,只要你能治疗好他们四人的伤势,何首乌还是为你所有。”   这时不但欧阳俊,王召对这青衫人出生了感激之心,胆叟朱奇,和顽童唐啸,也对那青衫人生出了无比的敬重和佩服。   只听青衫人道:“马大夫,血掌林方,并不太可怕,……”   马鹏转头看去,只见那谭云肃然而立,顶住了血掌林方。   果然,血掌林方并未冲过谭云的拦阻,心中暗道:血掌林方虽然是凶名卓著,但谭家寨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这青衫人,更是有些莫测高深。   心念一转,胆子也壮了不少,缓缓说道:“如若在下继续治疗他们的毒伤,你仍把那何首乌给我,是吗?”   青衫人道:“不错。”   马鹏道:“好!继续替他们疗好毒伤,不过,你要先把那何首乌给我。”   青衫人道:“可以,不过,得要先说明白,你如是再有变化,那就别怪在下手底无情了。”   马鹏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寒意,由心底直泛了上来,缓缓说道:“在下集中全神,为他们疗伤,心无旁骛,希望诸位能够保护在下的安全。”   青杉人把手中何首乌,重又交给了马鹏。   马鹏接过何首乌,对顽童唐啸一招手,道:“小兄弟,你先过来。”   唐啸一大步行了过来,道:“老郎中……”   马鹏冷冷接道:“此是何时?寸阴如金,不许随便开口说话。”   这等生死大事,唐啸虽然性喜玩笑,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这时,大凤等姊妹,一齐向前行了过来。   四凤都已经摆出了动手的架式,准备出手对副马鹏。   青衫人突然冷笑一声,道:“四位姑娘,最好不要出手,那将会大伤和气。”   大凤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似乎是诚心和我们捣蛋而来。”   青衫人道:“言重了,大凤姑娘……”   但闻两声呼喝,谭云又和林方恶斗在一起。   林方掌影纵横,攻势猛厉至极。   谭云不敢硬接林方的掌势,使用点穴斩脉的手法,对挡林方的攻势,谭家十二式推龙手,为天下守势之绝,林方攻势掌影奇幻凌厉,但谭云却仍能从容应副。   双方恶斗在一起,打得激烈绝伦。   大凤目光一转,沉声说道:“二妹、三妹对付马鹏,四妹对付那位糟老头子,我对付这位青衫人。”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大凤姑娘,你如真要出手,那就准备着接受一个很悲惨的后果。”   大凤一挥手,二凤、三凤、直扑马鹏,四凤却向杨晋扑了过去。   四位凤姑娘大约是已被逼的非出手不可,每人都动了武器。   四把短剑,化四道寒芒,分向三人攻了过去。青衫人一挥,突然间,抓住了大凤的右手,用力一收,生生把大凤手中的匕首给夺了过来。   同时一扬左手,攻向马鹏的二凤、三凤。   二凤、三风向前奔冲的身子,突然间摔了下来。   大凤被人一下子夺过匕首,并被封了穴道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攻向杨晋的四风,被杨晋全力发出一招双撞掌,硬把那位四凤姑娘向前冲奔之势,给生生挡了下来。   马鹏转望了二凤、三凤一眼,拔出顽童唐啸身上的四枚金针,道:“服下药物,快去调息。”   三粒药物,投入了唐啸的口中。   江湖浪子欧阳俊,墨龙王召,胆叟朱奇,鱼贯行了过来。   马鹏施针奉药之后,立刻举步向舱外行去。   青衫人肃冷地站着,望着那马鹏远去的背影,未发一语。   几个人都是功力深厚之人,经过了一阵坐息之后,很快复原。   这时,谭云又和血掌林方打在一起,两人搏斗剧烈,仍未分出胜败。   胆叟朱奇、望了青衫人一眼,道:“喂!老弟,你真把何首乌给那老郎中了?”   青衫人道:“千年何首乌,最大的功能,是救人之急,诸位都是江湖高手,武林精英,一枚何首乌救了诸位之命,这何首乌,也算得用到最恰当的地方了。”   朱奇轻轻叹息一声,目光由顽童唐啸的身上,转到了欧阳俊、王召的身上点点头,道:“老弟这笔帐算的不错,不过,救了这些人,对你老弟,又有什么好处呢。”   青衫人笑一笑,道:“也许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在下觉着,诸位都是值得一救的人,所以,在下不借以千年何首乌,换回诸位的性命。”   林方虽有血掌为助,攻多守少,但谭家十二推龙手,太奥妙了,每一出手,都封死敌人的攻势。   就这样,两人一直保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但整个形势,对血掌林方,自然是愈来愈不利了。   胆叟朱奇,王召、欧阳俊等的伤势已好转,内毒尽除,在舱中布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墨龙王召突然对青衫人一抱拳,道:“朋友,多谢你救命大恩,不知可否见告姓名,也好使在下日后有所报答。”   胆叟朱奇道:“对!阁下的姓名,可以说出来了吧!”   青衫人笑一笑,道:“用不着啦,诸位只要记着我这副容貌,日后再见面,诸位只要能够认得我,那时,在下如有相求之处,诸位请帮个忙就是。”   果然,群豪都仔细的打量那青衫人。   这一细看,才发觉他脸上的肌肤有一些僵硬。   朱奇见多识广,细看之下,立时大声说道:“阁下戴了人皮面具。”   青衫人平静的笑一笑道:“这四凤船舫中戴着面具的,又何止在下一个?”   朱奇转目望着杨晋道:“你也戴着面具吧!你的武功不错,但老夫竟不认识。”   杨晋一伸手取下面具,拿起桌上的面中,擦擦脸,笑道:“朱兄,认识区区吗?”   朱奇还未来及开口,欧阳俊抢先说道:“杨大人。”   杨晋道:“正是在下。”   朱奇长长吸一口气,道:“应天府的杨总捕头。”   杨晋道:“杨晋久仰朱兄大名,今夜中有幸一会。”   朱奇道:“想不到啊,阁下竟然易容混入四凤舫中。”   杨晋笑一笑,道:“在下也未想到,有这样多武林高手,赶到金陵城来。”   青衫人突然高声说道:“两位可以住手了。”   林方却未住手,运气血掌魔功,趁势一掌,拍向谭云。   青衫人突然横跨一步,扬手一挥,一股暗劲涌出,生生把林方的血掌力道给挡了回去。   林方只觉心头一震,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两步。   青衫人冷冷说道:“林方,你已经身陷重围,四面楚歌,要逞强动手,那是自找苦吃了。”   林方打量四周形势,只好停下了手缓缓说道:“诸位准备如何?”   青衫人笑一笑,道:“在下只是想知道,你们真正的用心何在?”   林方道:“在诸位身上下毒,诸位都已身受毒害之苦了。”   青衫人道:“下毒只是行毒,在下想知道你们的目的和受何人指示。”   林方摇摇头,道:“不知道。”   顽童唐啸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   林方道:“是,在下不知道。”   唐啸笑一笑,道:“这事容易,等一会咱们就让你知道?”   林方道:“你们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难道还会合力对付我林某人不成?”   唐啸道:“你在咱们所有之人身上下毒,咱们合力对付你,那是很公平的事了。”   一面说话,一面举步向前行去。   胆叟、顽童一行动,欧阳俊和王召立时移开了被点穴的四凤,退守在门口。   谭云、杨晋,也各守一个方位。   顽童欺身而上,一抬手中阎罗判,点了过去,道:“咱们动家伙。”   尖利的刺掌直到林方前胸,林方仍然肃立不动。   唐啸呆了一呆,收住了阎罗判,道:“姓林的,你怎么不进手。”   只见林方脸色铁青,蓬然一声,倒在地上。   第七回 杨府四艳     唐啸一皱眉头,道:“这小子,怎么自绝死了。”   青衫人道:“他口中含有毒丸,咬破吞下,立刻毒发而死。”   欧阳俊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大人,他自绝而死,总不该算咱们杀人吧!”   杨晋勉强一笑,未置可否。   谭云突然一抱拳,道:“杨总捕头,在下一进金陵,就接到这神秘的请帖,所以,未得及赶赴总捕头之约。”   杨晋道:“彼此,彼此,在下也接到了邀请来此的帖子。”   这一来,无疑说明了他是被柬邀而来,也消除了群豪心中的疑虑。   唐啸突然行到大凤身侧,拍活了她的穴道:“大姑娘,在下号称顽童,恶作剧的手法很多,但我很少对妇道人家下手,希望你别逼我。”   大凤道:“什么事?”   唐啸道:“血掌林方,只不过是一个听命行事的狗腿子,在下希望知晓一些内情?”   大凤道:“我说了你也不信,还是不说算了。”   唐啸冷笑一声,道:“信不信是我们的事,但你姑娘却要非说不可。”   大凤望望林方的尸体,道:“他死了?”   朱奇道:“不错,死了,所以,你不用再顾及林方了。”   大凤沉吟了一阵,道:“我可以尽吐所知,不过,我有条件。”   朱奇道:“什么条件?”   大凤道:“放走我三个妹妹,我就告诉你们内情。”   青衫人笑一笑道:“放了她们,她们也走不了。”   大凤道:“为什么?”   青衫人道:“因为这周围早已布置了人。”   大凤道:“是你们的人,还是公门中人?”   青衫人道:“都不是,是你们一伙的人?”   大风呆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青衫人道:“大凤姑娘,你应该相信我的话才对,你如不信,那只好试试了。”   大风道:“如何试法?”   青衫人道:“咱们放姑娘出去,如是遇上截击,姑娘就立刻退回。”   欧阳俊一皱眉头,道:“这法子不妥?”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欧阳兄有什么高见呢?”   欧阳俊道:“纵然这四周,确有埋伏人,但咱们放了大凤姑娘,岂不是纵虎归山吗?”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欧阳俊顾虑的是不错,不过,大凤姑娘不是虎,她只是一只小绵羊。”   大凤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   青衫人道:“在对方之中,你们四姊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喽罗罢了,没有人会关心你们的生死,也没有人会重视你们!”   大凤长长叹一口气,默然不语。   这青衫人高绝的见解,胆大的论断,使得全场中人,都为之惊骇不已。   欧阳俊望望那青衫人,又望望大凤,道:“姑娘,你好像很犹豫?”   大凤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位爷说得不错。”   欧阳俊道:“现在,你帮助我们,说明内情,这就是弃暗投明!”   大凤道:“你们这一伙人是不是一起的?要我弃暗投明,明在何处?”   欧阳俊怔了一怔,想不出回答之言。   大凤冷笑一声,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大人,我们四姊妹,是不是犯了法?”   杨晋嗯了一声,道:“酒中下毒,谋害人命,自然是犯法了。”   大凤道:“那很好,我希望你杨大人把我们拿问下狱。”   杨晋皱皱眉头,道:“姑娘,你们并没有毒死人啊?”   大凤道:“你杨大人就帮帮忙吧!想这等迎客卖笑的生活,还不如牢里舒服。”   青衫人道:“大凤姑娘,牢里可能比四凤舫安全一些,但未必是绝对安全。”   大凤眨眨眼睛,道:“你好像是什么都知道。”   青衫人道:“姑娘夸奖。”   顽童唐啸突然向前一步,道:“大凤姑娘,无缘无故的把我们骗上四凤舫来,几乎让我们中毒而死,你如是很怕死,咱们就得算算这笔帐。”   大凤道:“怎么一个算法?”   唐啸冷冷说道:“这笔帐很容易算,你在咱们兄弟身上下毒,总该给咱们兄弟一个交代。”   大凤道:“我们四姊妹,已然全无反抗之力,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唐少侠准备向我们四姊妹作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唐啸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胆叟、顽童两兄弟,在江湖上,一向是恩怨分明,咱们一老一少两兄弟,只有一个短处,那就是没有度量,不过,咱们也不希望借重官府的力量给我们报仇,所以,咱们想和杨捕头商量一件事。”   杨晋虽然是初次见到胆叟、顽童,但对这两人的特异行径,却是久有耳闻,明知他这一问,必然很难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只好硬起头皮,道:“什么事?”   唐啸道:“咱们想向大凤讨取一点东西,你总捕头可不可以不管?”   杨晋心中暗道:“你如是不问我,你们以江湖规矩行事,我可以视而不见,但你们这样问我,那不是要我为难么?为了这个总捕头的威严,我也不能不管了。”   心念一转,缓缓说:“那要看你唐兄要什么了?”   唐啸道:“大凤姑娘甜言蜜语,硬说酒中无毒,骗我们饮下毒酒,所以,我小顽童要割了她的舌头,要她以后无法再骗人入局。”   杨晋一皱眉头,道:“如是区区不在此地,不见此事,那也罢了,既然我在此地,就不希望看到流血惨事,这一点,希望你唐兄原谅。”   唐啸道:“杨总捕头别忘了,你也中了毒的。”   杨晋道:“在下没有忘。”   唐啸道:“这么说来,你是抖抖你那总捕头威风了。”   杨晋缓缓说道:“如是诸位确然遵从在下这个总捕头的身份,在下斗胆作主,不能伤人,四凤姊妹,应该送官治罪。”   唐啸冷然一笑,道:“喝!老哥哥,我看这件事露着稀奇了,咱们敬人一尺,人家却端起来了。”   明叟朱奇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看应该怎样办?”   唐啸道:“我想咱们不用听别人的了,照咱们哥俩的规矩办事,不知老哥哥的意下如何?”   朱奇道:“兄弟,你决定的事情,老哥哥几时反对过?”   唐啸道:“好!老哥哥既然叫小弟作主,小弟就自作主张了?”   目光突然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总捕头,我看这件事,你也不用管了,由我们哥俩个,自己办了。”   杨晋道:“两位一开始不应问我的,既然问了在下么?就希望诸位能听从在下。”   唐啸哈哈一笑,道:“杨总捕头,你最好别管,你如是一定要管,那就衡量一下自己,能不能管得了这件事?”   杨晋无法下台了,硬起头皮,道:“这不是管了管不了,而是在下既出面管了,那就非管不可!”   顽童唐啸双目一瞪,道:“姓杨的,不要给脸不要脸,你管一下试试看?”   突然探出左手,疾向大凤的腕上扣去。   杨晋右手一挥,一掌拍向唐啸的左腕。   唐啸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么一个结果,右手阎罗判一抬一送,闪闪寒芒,点向了杨晋的咽喉。   杨晋冷笑一声,道:“动家伙。”   疾退两步,量天尺飞闪而起,当的一声,震开了阎罗判。   但就这么一耽误,大风的右腕,已然被唐啸扣住。   杨晋右手拔出宽面短刀,道:“唐老弟,放人。”   唐啸打个哈哈道:“你要我放人?”   杨晋道:“是的!诸位既然知晓了在下是总捕头的身份,为什么不能尊重在下一些?”   唐啸道:“你身为总捕头,自然该有总捕头的艺业,你要区区放人,何不出手救人。”   欧阳俊、王召、谭云,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杨晋有些下不来台了,踏上一步,道:“唐兄,放手。”   唐啸笑一笑,道:“姓杨的,你如是一动手,那就别怪我们反击了,胆叟、顽童,虽然无所不敢,但还没有作过杀官的事,万一逼我们失手伤了人,那可不能怪我们了。”   杨晋道:“唐啸,你如是一定要在我面前杀人,那就得先杀了我杨晋。”   唐啸一摆手中宽面刀,正待欺身而上,那青衫人突然冷冷喝道:“住手!”   唐啸回顾了那青衫人一眼,道:“阁下要插手吗?”   青衫人点点头,道:“姓唐的,你想过没有,杨总捕头杀你,那是白杀,你如杀了他,那会是怎么一个后果?”   唐啸道:“我从来不想后果的事。”   青衫人道:“那么眼前的事,你是否要想想呢?”   唐啸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前的事,自然要想了。”   青衫人道:“目下,咱们已被人四面围困,如是我料断不错的话,他们片刻之后,就要动手,对方的用心是包括四凤在内,不留一个活口!”   胆叟朱奇接道:“胡说,谁敢如此妄为。”   青衫人道:“阁下如是不信,立时可见分晓了!”   唐啸道:“就算你说的很真实吧,但与此事何关?少了大凤免去咱们后顾之忧,杀了杨晋也不会减去咱们实力。”   青衫人道:“再说吧!你也杀不了他。”   唐啸道:“为什么?”   青衫人道:“因为有人不许你杀。”   唐啸道:“那是阁下?”   青衫人道:“就算区区吧!你是否愿相信这事?”   唐啸道:“可以,你朋友已经表现了不少的奇技,干脆露两手给在下见识一下,让我唐某人心里服气,才能放人。”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唐啸,你会付出代价的!”   左手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去势不快,但却有一种飘忽莫测的去势,使人不知道他劈向何处。   就在这一怔神间,青衫人忽的易掌为拿,一下子扣住了唐啸右肘关节要害。   顽儿唐啸脸上那时有的轻松笑意,突然间消失不见,楞楞的望着青衫人出神,似乎还是不太相信被人扣住了关节。   只听胆叟朱奇冷冷说道:“小兄弟,你真的被人制服了吗?”   唐啸道:“邪门的很,我被人一下拿住了右肘的关节。”   朱奇道:“怎么回事?”   唐啸道:“老哥哥,我也在想,想不出怎么会被人抓住了右肘关节。”   朱奇道:“现在该怎么办?”   唐啸道:“这个,要看你的了,小弟是无法反抗了。”   朱奇道:“你是说要老哥哥出来吗?”   但见他身子闪了两闪,人已到青衫人的身前,冷笑一声,道:“朋友,放了我的兄弟。”   青衫人冷冷说道:“我还空着一只右手,阁下也可以试试,不过……”   朱奇道:“不过什么?”   青衫人道:“不过,我不希望你把一世英名,付此一赌,令弟唐啸,乃有名的顽童,让他吃点苦头,有何不可。”   唐啸道:“这人手法很奇怪,我眼睁睁的看着,就没有瞧清楚,他怎么样扣住了我的脉穴。”   朱奇道:“你可是说老哥哥出手不是他的敌手?”   唐啸放开大凤,道:“我被他扣住穴脉,你心中有所顾及,打起来碍手碍脚,自然可能不是人家的敌手了。”   朱奇道:“这话倒也有理。”   青衫人缓缓说道:“朱奇,要不要我放了顽童唐啸?”   朱奇道:“你敢吗?”   青衫人道:“放了他会怎样?”   朱奇道:“放了他,我们会合力攻你。”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可以,我给你们个机会,如是你们败了,那将如何?”   朱奇道:“胆叟,顽童合手,还未遇过敌人,竟会败于你的手中?”   青衫人道:“如是万一败了呢?”   朱奇道:“你提条件吧?”   青衫人道:“两位如是不幸落败了,那就要为我效命两年,这两年之内,要跟我身侧,听我之命行事!”   胆叟朱奇哈哈一笑,道:“行!如你败了呢?”   青衫人道:“杀头任凭处置。”   唐啸回顾了朱奇一眼道:“老哥哥,你先上呢,还是联手上?”   青衫人道:“我们最好是联手上,免得咱们要多费一番手脚。”   唐啸回顾了朱奇一眼,道:“老哥哥,这人的武功很高明,好像不是吹牛的?”   朱奇道:“好吧!咱们就联手上。”   上字出口,呼的一声,劈了过去,猛的掌风,刮起了啸啸声。   青衫人笑一笑,道:“好掌力。”   左手一抬,迎了上去。   朱奇冷哼一声,推出掌势突然加速。   蓬然一声,双掌接实。   唐啸右手一抬,阎罗判闪起一道寒芒,直刺向青衫人的咽喉。   青衫人沉着的很,阎罗判寒锋快到咽喉前面时,才微一侧头,避开锋尖,左手闪电一般抄住铁判。   胆叟朱奇和青衫人接实了一掌之后,人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青衫人抓住阎罗判向后退了一步,突然一个大转身,人已欺在了胆叟、顽童之间。   没有人看清楚那是什么手法,只见掌影一闪,青衫人已暴退了五尺,同时松开了阎罗判。   胆叟、顽童相互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垂首不言。   青衫人似是不愿使胆叟、顽童难看,转过话题,道:“咱们可以离开四凤舫了。”   语声甫落,突然一声凄厉的怪叫,传了过来。   欧阳俊一皱眉头,道:“是毒手郎中马鹏。”   青衫人道:“不错,咱们如是不出去只怕那何首乌又要被人家收回去了。”   千年何首乌的名贵,似是有着无比的诱惑,欧阳俊、王召、谭云,齐齐向外奔去。   四凤舫中只余下了,四凤、杨晋、阳叟、顽童和那青衫人。   青衫人笑一笑对胆叟,顽童,道:“两位,也该去了,保住那何首乌。”   朱奇,唐啸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一跃,飞出了四凤舫。   杨晋望望青衫人,道:“你是……”   青衫人摇摇头,道:“总捕头可以带着四位凤姑娘回家了。”   杨晋道:“回家?”   青衫人道:“衙门里太扎眼。”   杨晋道:“可要点了她们的穴道。”   青衫人道:“用不着,他们四位不会跑,而且武功也不太坏,快些走了。”   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河畔水际的花舫,都已经紧闭着舱门,静静的不再见莺燕走动。   但那高挑在花舫上的宫灯,仍然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照着那激烈的搏杀。   估量了一下形势,青衫人突然振袂而起,飞落到三丈外一艘花舫上,解下一艘小船,用刀一送,小船直向四凤舫推了过去。   青衫人第二度腾身飞起,跃登岸上。   五人一舟,划向岸畔。   岸上,正展开着激烈绝伦的恶斗,毒手郎中马鹏全身浴血,站在一侧休息。欧阳俊、王召、谭云和七个手挥兵刃的黑衣人打在一起。   胆叟朱奇,顽童唐啸合力对付四个黑衣人。   青衫人却卓立在岸边,没有动手。   杨晋带四凤弃舟登陆,青衫人立刻说道:“请带四位姑娘回家,在下随后就到。”   这声音很自然,不是装出来的声音,杨晋已听出他的身份,叹口气,道:“老弟,你真行……”   青衫人接道:“快些走,他们人已全部出手,我替你们阻挡追兵,一切事见面谈。”   杨晋可也是真听话,带着四凤,疾奔而去。   和胆叟,顽童相持的四个黑衣人中,突然想起了一个沙哑嗓门,叫道:“四个丫头,我去宰了她们。”疾劈两刀,逼开顽童,转身向四凤追去。   那黑衣人身法奇快,一跃就是三丈多远,一转两个飞跃,人已到了四凤身后。   杨晋霍然回身,一挥手中的量天尺和宽面刀,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冷哼一声,扬手一刀劈了过去。   杨晋量天尺横架一招,硬接下了。   但闻当的一声,杨晋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些人故意穿着相同的衣服,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但武功,却是高强的很。   就这一转念问,青衫人已疾掠而至。   右手一挥,拍出一掌,口中却对杨晋喝道:“快走!”   杨晋收了兵刃,带着四凤,转身而去。   黑衣人被青衫人一掌逼迫,向旁侧闪开了五步。   黑衣人回顾了杨晋一眼,突然飞身而起,直向杨晋奔了过去。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站住。”   振袂而起,横向那黑衣人冲了过去。   这黑衣人的武功,实非小可,奔向杨晋的身子一转,突然向青衫人劈了过来。   青衫人身悬半空,右手一拂,一股潜力涌了过去,逼开刀势。   左手疾快的探了出去,伸手一把,抓住了那黑衣人的刀背。   两个人同时由空中摔了下来。   黑衣人冷哼一声,手中的单刀,也脱手落地。   青衫入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去势奇幻,一脚踢中了黑衣人的左腿关节。   黑衣人退了两步,仍然是拿不稳椿,一跤跌摔在地上。   青衫人疾行一步,一脚点在那黑衣人右肩穴道。冷笑一声,道:“阁下妃好的休息一下。”   转身向搏斗场中行去。   这时胆叟、顽童已然尽占了上风,迫的两个黑衣人险象环生。   青衫人目光转动,只见另一处恶斗,也打得激烈万分。   但双方却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忽然间,传过来一声尖锐的怪啸,激斗中的黑衣人,立时各自攻出一刀,向后退开,转身疾奔而去。   这些人,不但刀法高明,而且,轻功卓绝,奔行迅速,眨眼间,人已到四五丈外。   胆叟、顽童,放腿要追,但被那青衫人伸手拦住。   其实,人人最为关心的事,还是那枚千年何首乌,立时间,所有的人都围住了身受重伤的马鹏。   毒手郎中,本来是闭目而坐,运气调息,但却忽然间,睁开了眼睛,望了四周的群豪一眼,挣扎而起,道:“你们要干什么?”   王召冷冷说道:“咱们看看你的伤势,是否还能活得下去。”   马鹏道:“我医道精奇,受这点伤,怎能撑不下去,你们快让开,我要走了。”   谭云道:“如是咱们刚才不出手救你,现在,只怕你已被人乱刀分尸了。”   马鹏道:“怎么?你们可是挟恩求报?”   欧阳俊道:“马兄,对付你这等气度狭小的人,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   马鹏道:“你们这些人中,哪一个能作得了主?”   这一问,只问得群豪一怔?   谁是头儿呢?大家都是盛名甚著的人物,谁肯服谁呢?   如是有一个人,不自量力,敢以这群人中的首脑自居,说不定,立刻间,就会受到其余之人,全力的攻袭。   顽童唐啸,突然转头望望那站在四五丈外的青衫人。   忽然间,大家都生出了一个感想,觉着只有那青衫人,才能当得目下群豪的首脑人物。   胆叟朱奇重重的咳了一声,道:“老夫觉着,咱们这些人中,一定要找个头儿出来,咱们主人大约是当之无愧了。”   谭云道:“哪一位是朱兄的主人?”   朱奇一指那青衫人,道:“咱们兄弟和人打赌,输在人家手中,两年听人使唤,叫他一声主人,哪里错了。”   谭云道:“不错,不错……”   唐啸笑笑一声,接道:“男子汉,大丈夫,输了要认,败了要服,你谭兄,这冷言冷语,不觉有失气度吗?”   谭云不理顽童,大步行近那青衫人,一抱拳,道:“老兄,半宵之间,能在这些人中,建立了这等的声望,实是非凡之事,目下马鹏和群豪之间,可能有一番利害之争,还望兄台处断一下。”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为了那枚千年何首乌吗?”   谭云道:“人性本贪,千年何首乌又是人间至宝,自难怪,人人都存了染指之心。”   青衫人缓步向前行去,直到了马鹏的身侧,目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道:“诸位是否愿听在下的仲裁?”   群豪相顾愕然,却无人回答。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如是诸位不赞成在下过问此事,在下立刻走,不再过问此事?”   胆叟朱奇、顽童唐啸,互望一眼,道:“咱们兄弟,听凭主人吩咐。”谭云、欧阳俊、王召等都听青衫人裁决。   青衫人缓缓说道:“既然诸位都愿听在下一言,在下也义不容辞了。”   目光转到马鹏的脸上,接道:“马兄有何高见,可以和兄弟谈谈。”   马鹏服下了两次药物,又经这一阵调息,精神好了不少,睁眼望望那青衫人,道:   “阁下可以作得了主吗?”   青衫人道:“承他们抬爱,推在下出面和马兄交涉交涉。”   马鹏道:“谈不上交涉,他们想合力联手,抢走我的何首乌。”   欧阳俊道:“姓马的,如不是我们出手救了你的性命,你早已身中乱刀而死,哪里还会有何首乌?”   马鹏道:“不论在下能否保住性命,但这何首乌为在下所有,那是不会错了。”   青衫人道:“这么办吧,如是马兄不愿在下调解此事,在下回头就走……”   马鹏接道:“好吧!你说说看,你准备如何调解,不过,如是调解的偏差太大,在下可以不听。”   青衫人道:“你要霸占何首乌,他们会把你杀了……”   马鹏道:“这算什么调解,简直是火上加油。”   青衫人道:“还有第二个办法,那就是请把何首乌分成若干块,每人一块。”   欧阳俊道:“公平,公平,见者有份。”   青衫人笑一笑,道:“也许马大夫觉得在下的处置不公。”   马鹏呆了一呆,道:“你这作法,怎能算公平?”   青衫人道:“众怒难犯,马大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阁上请三思在下之言。”   马鹏怔了一怔,道:“你这人阴险极了,把何首乌送给我,换回他们的性命,使人人都觉着很仁慈,却又逼我交出何首乌,讨好他们。”   谭云冷笑一声,道:“马鹏,那只怪你无能,你如能冲出别人的拦击,岂不是早已远走高飞了。”   青衫入叹口气,道:“如是他们晚来了一步,你现在怎会有命在?”   马鹏道:“我宁可战死此地,也不愿交出何首乌。”   王召道:“欧阳俊,这小子如此固执,咱们就成全他吧!”   青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鸟为食亡,那是因为没有人这份聪明,人又为什么定要为财死呢?”   转身向前行去。   马鹏大声喝道:“站住。”   青衫人停下脚步,道:“什么事?马大夫。”   马鹏探手从怀中取出了何首乌,道:“我马某人的用毒之能,诸位早已知晓了,是吗?”   群豪不知他用心何在,故而都未接它。   马鹏冷笑一声,道:“现在,这枚何首乌上,附有了五种奇毒,任何人,只要沾上少许,就得毒发而死,哪位要何首乌,尽管拿去。”   群豪都知马鹏之能,对他之言,深信不疑,不敢接口。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马鹏,你这何首乌上的剧毒,可会伤人之命么?”   马鹏道:“会!”   青衫人道:“不知你那毒性,要多少时间发作?”   马鹏道:“五种毒性,各不相同,快则在一个时刻之内。”   青衫人道:“马鹏,咱们是否也来赌它一下?”   马鹏道:“赌一下?”   青衫人道:“不错,咱们赌你的毒,是不是能在一定时限之内,毒死人?”   马鹏呆了一呆,道:“你不怕?”   青衫人道:“我不是不怕,而是有些不信。”   马鹏道:“生死大事,开不得玩笑,你朋友……”   青衫人道:“我知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不过,为了千年何首乌这等名贵之物,倒也值得一赌。”   马鹏脸上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双目盯注在青衫人的脸上,瞧看了一阵,道:“朋友,代价太大了,你要好好的想想。”   青衫人道:“我已经想过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赌?”   马鹏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朋友想试试我马某人的用毒之能,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在你未试之前,在下想先证明给你朋友看看!”   青衫人道:“证明什么?”   马鹏道:“证明一下这何首乌上的剧毒。”   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哪一位身上有火摺子?”   江湖浪子欧阳俊,一伸手,晃燃一个火摺子,道:“干什么?”   马鹏目光转动,忽然看到了数双蚂蚁,正在蠕蠕而行。   马鹏右手一探,轻轻把何首乌放了下去,但立刻收回。   就是这一收一放之间,地上几双蚂蚁,身子忽然一动,翻过身来。   目睹剧毒利害至此,群豪都不禁脸色大变,不禁替那青衫人担起心来。   马鹏冷冷说道:“朋友,你瞧到没有?”   青衫人点点头,道:“瞧到了。”   马鹏微微一笑道:“你若是不愿赌,现在还来得及。”   青衫人笑一笑,道:“我知道,马大夫愿意赌了?”   马鹏点点头,道:“你如愿意出手一试,咱们就赌一赌吧。”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马鹏,你说话,可要算话啊!”   青衫人笑一笑,突然伸出左手,捡起了何首乌。   全场群豪,无不脸色大变,睁大着双目,瞪在那青衫人的脸上。   但见那青衫人淡淡一笑道:“马大夫,你这何首乌上之毒,要几时才会发作?”   马鹏神情十分紧张的望着那青衫人,道:“你有些什么感觉?”   青衫人道:“我很好。”   马鹏呆了一呆,道:“很好?”   青衫人道:“不错,只是在下代马大夫有些可惜?”   马鹏脸色大变,嗯了一声,未再接口。   青衫人接道:“好好的一枚千年何首乌,却被你一时好强,又输给了我。”   马鹏的声音也变了,有些发抖地道:“你怎么不喂奇毒?”   青衫人笑一笑,道:“马大夫,你是不是忘了在何首乌上放毒?”   马鹏道:“放的有,上面有五种奇毒,那最毒的一种,叫作七步断魂散,只要走七步的时间,非死不可!”   青衫人道:“也许在下不太怕毒,也许是马大夫配制毒药的时间太久了,失去了效用。”   刚刚十余蚂蚁,碰到何首乌离开死去,证明了药性仍在,怎会突然间失去了效用呢?   马鹏突然一抱拳,道:“在下遇上高人了。”   转身迈步而去。   他虽然全身伤痕累累,但却强忍着痛苦,大步而行。   目睹马鹏去远之后,青衫人突然又把何首乌放在地上,道:“哪一位如是喜爱此物,尽管取去。”   群豪望望地上的何首乌一眼,没有一人敢伸手去取。   江湖浪子欧阳俊一抱拳,道:“阁下可否见告姓名。”   青衫人道:“在下名不见经传。”   欧阳俊不再多问,转身而去。   王召跟着行去,谭云也一抱拳,道:“阁下赢得了这枚何首乌,如今又物归原主。”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兄弟今晚上的运气太好了。”   谭云微微一笑,道:“阁下深藏不露,实在高明得很,但愿咱们后会有期。”   青衫人道:“二公子,咱们定会再见,而且为期不远。”   谭云道:“但愿如此。”   转身大步而去。   目睹谭云去远之后,青衫人才缓缓回过头来,目光一掠胆叟。顽童,道:“两位,还有什么?”   顽童唐啸道:“咱们认了主人,还未见过你的真正面目,日后相见,如何会认识?”   青衫人道:“一定要看吗?”   唐啸道:“不错,咱们见过主人真正面目之后,如是能叫咱们心眼,咱们愿终身以仆相从。”   青衫人道:“那只怕要叫两位失望,因为在下确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籍籍无名。”   一面伸手取下了人皮面具。   两人凝目望去,一个英俊绝伦的少年,卓立在夜色之中。   青衫人笑一笑接道:“两位瞧清楚了吧!”   朱奇呆了一呆,道:“你这么年轻?”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你这位小顽童的兄弟,还不足十五岁吧!但已在江湖上有了很大的声望。”   唐啸双目在青衫人脸上打量了一阵,突然回头对胆叟朱奇,道:“老哥哥,我瞧,咱们要拆伙了?”   胆叟朱奇哈哈一笑,接道:“小兄弟,你错了,咱们童、叟合手,在江湖上创出了一番名头,怎能轻易分手。”   唐啸道:“老哥哥,看来咱们非要分手不可。”   朱奇道:“兄弟,不行,你如是要力行诺言,跟人家作仆人,老哥哥,我就跟你一起,咱们胆叟、顽童,同时作人仆从,也算是武林中一大奇事。”   青衫人挥挥手,道:“算了,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谈吧,今夜就到此为止,两位请便吧!在下也要去了。”   朱奇微微一笑道:“兄弟,你瞧出来没有,人家还不稀罕咱们这两个仆从人员哩。”   青衫人笑道:“两位都是大有名望人物,怎能真的跟着我作为仆从。”   唐啸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是有些后悔了?”   胆叟朱奇一皱眉头,道:“小兄弟,你可是很喜欢跟人家作为仆从下人吗?”   唐啸道:“像我顽童这身武功成就,天下能使我心折的能有几个?”   青衫人一挥手,道:“这么办吧!你们两位再仔细斟酌一下,日后,咱们再见面时,两位再作决定如何?”   朱奇道:“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青衫人点点头,转身而去。   他心中惦念着杨晋和四凤的安危,一口气,奔到了杨家。   杨家大厅中烛火辉煌,杨晋早已站在厅门口恭候。   青衫人一现身,杨晋立刻迎了上去,一抱拳,道:“岳老弟,你辛苦了。”   短短一句问候话,但神色间流露出的恭敬,却胜过了千万句颂赞之言。   原来,这青衫长髯人,竟是岳秀改扮。   岳秀已恢复了本来面目,微微一笑,道:“大人,一路平安吗?”   杨晋道:“还好,大概敌人都埋伏在秦淮河畔,沿途未再有截击的人。”   岳秀举步跨入大厅,第一个迎上来的,竟然是谭二公子谭云。   谭云一抱拳,道:“岳兄,谭云有眼无珠,在湘西多有开罪。”   岳秀笑道:“二公子言重了,你言而有信,依期赶来赴约。”   谭云道:“大厅中除了谭云之外,还有四风姑娘在座。”   目睹岳秀竟是那青衫人的化身,四凤更是相顾失色,齐齐离座而起,盈盈万福,道:   “岳爷深藏不露,我们大开了眼界。”   岳秀还了一礼.道:“四位姑娘请坐。”   回顾了杨晋一眼低声接道:“大人,这地方有戒备吗?”   杨晋道:“王胜、张晃,各带了十二名精干的捕快,分布在四周。”   岳秀点点头,道:“那很好……”   目光一掠四凤,笑道:“四位凤姑娘,咱们希望四位能合作,知无不言。”   大凤一欠身,道:“岳爷请问,我们言无不尽,只恐怕我们知晓的太少了,使杨大人和岳爷失望。”   岳秀道:“只要你们能尽力合作也就是了。”   岳秀目光突然转到谭云的身上,道:“二公子,你仔细想想看,那兰妃的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可能和武林事物有关?”   谭云道:“兄弟……”   岳秀接道:“谭兄,现在用不着回答我,你先多想想,再下定论不迟……”   目光突然转到大凤的身上,道:“你是四凤之首,也是今夜推销毒酒的首要人物,知道的事,自然会比你三位妹妹多一些!”   大凤道:“是的,岳爷,有很多事只有我一人知道。”   岳秀道:“你们在酒中下毒,又不惜以千年何首乌作饵,究竟是用心何在?”   大风道:“用心在使酒内的无形之毒,控制住各位,伏首听命。”   岳秀道:“然后呢?”   大风道:“然后,派遣各位去做一件事,至于去做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岳秀点点头,道:“姑娘,你们怎么和他们勾结一起?”   大凤黯然说道:“我们很早就被血掌林方控制了,四凤舫幕后的老板,就是血掌林方,我们受过他养育之恩,但也替他赚了不少的钱,可惜的是他死了,如果他还活在世上,必然可问出不少的隐秘。”   岳秀笑一笑,道:“这么说来,那林方常在金陵了,但不知他是受何人之命行事?”   大凤道:“林方常来金陵,但对他听何人之命行事,却是知晓不多。”   岳秀笑一笑,道:“大凤姑娘,这话说的不老实了。”   大凤怔了一怔,道:“我哪里说谎了。”   岳秀道:“如若姑娘对林方幕后之事,一点也不了解,那血掌林方死亡之后,姑娘还有什么畏惧呢?”   大凤呆了一呆,为之语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岳秀道:“姑娘,在下需要姑娘诚心诚意的合作。”   大凤叹口气,道:“岳爷果然是细心的很。”   岳秀道:“说实话吧!”   大凤叹道:“贱妾怕他们报复。”   杨晋道:“你就不怕国法如炉。”   大凤叹口气:“国法死人不过一刀之苦,但他们的手段,却是恶毒的很。”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凤姑娘,什么人指挥林方,那人现居何处?”   大凤道:“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人,贱妾不知道他住何处。”   岳秀道:“他可是常到四凤舫吗?”   大凤道:“不常去,三五个月,也难得去一次。”   岳秀道:“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间去的?”   大凤沉吟了一阵,道:“三四天之前,和林方一起到了四凤舫。”   岳秀道:“四凤肪策划这一次收罗群豪的办法,就是在那次会商中决定的吗?”   大凤点头,道:“是的,在那次会商之中,决定了酒中下毒的事。”   岳秀突然一转头,道:“什么人?”   “我!”一个身着青衣,梳着双辫的娟秀少女,缓步而入。   是杨玉燕,虽是一身女婢衣服,掩不住那天生丽质。   杨晋霍然站起身子,但他很快又坐了下去。   杨玉燕做了几天下人丫头,似乎变的懂事多了,先对岳秀点头一笑道:“岳兄。”   又对谭二公子点头后,才叫了一声:“爹。”行到杨晋身侧。   杨晋极力的控制着激动的情绪,道:“孩子,你好么?”   杨玉燕道:“女儿很好。”   杨晋道:“苦了你了,孩子。”   杨玉燕嫣然一笑,道:“爹,养了我这么大,做女儿的,尽这一点孝心,怎能言苦。”   杨晋哈哈一笑,道:“说的是啊,孩子,快去见过谭二公子,这都是帮爹的朋友。”   杨玉燕对谭云一欠身,说道:“见过二公子。”   谭云一抱拳,道:“兄弟谭云。”   杨晋道:“这是小女玉燕。”   谭云道:“杨姑娘中帼女杰,谭某有幸识荆。”   杨玉燕道:“家父无子,弱女不得不为父亲抛头露面,倒叫诸位见笑了。”   岳秀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大凤姑娘,还有什么相告吗?”   大风摇摇头,道:“岳爷,贱妾知道的都说了。”   岳秀目光转动,四顾一眼,道:“杨大人,谭兄,小心一些。”   突然出手一把扣向大凤脉门。   大凤一沉玉腕,避开了岳秀五指,道:“岳爷,你这是做什么?”   岳秀淡淡一笑道:“姑娘终于忍不住要显露真本领了。”   这时,谭云、杨晋,都已离开了席位。   杨玉燕一探怀,扣了两枚蜂翼镖紧依父亲而立。   岳秀大跨一步,越过桌面和大凤相对而立,道:“大凤姑娘,用不着再演戏了,姑娘请出手吧!”   大凤姑娘仍然是一派镇静。缓缓说道:“岳爷武功高强,杀死我们四姊妹易如反掌,不过,岳爷这样含血喷人,实叫我们死不瞑目。”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风姑娘果不愧是主持一方的首脑,单是你这份狡猾,就非常人能及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如不把你一一点破,你心中定然不服。”   大凤道:“岳兄请说,如是岳爷真能找出我们的罪恶,我们妹妹死而无憾。”   岳秀冷冷说道:“第一,这请帖发出有在四日之前的,你却谎言说是三日前,才有林方和一个黑衣人登舫决定。”   大凤眨动了一下大眼,道:“还有么?如单是这一桩疑问,贱妾自有详细的解说。”   岳秀道:“不要狡辩。第二,以你表现出的武功,决无法避过适才在下的一招擒拿,但你却轻易的避过了。”   大凤嗯了一声,道:“还有么?”   岳秀道:“另外两位凤姑娘和谭二公子动手时,故意隐技自珍。不出全力,可惜的是她们不够你这个作大姊的深沉,有的时间,忍不住用出一两招真工夫,却是大见凌厉,一个人的武功不可能有那样大不相同的差别。”   谭云细想动手情形,果有此事,不禁冷笑一声,道:“不错,如非岳兄神目如电,窥破内情,只怕咱们都要遭这四个丫头的毒手。”   大凤目光中暴射冷厉神芒,道:“岳秀,我已设法送了一枚何首乌,足够酬报,你却接二连三的破坏了我们的计谋,现在你如肯退出这场是非,我们既往不究。”   岳秀道:“难的是,我已无法退出这场是非了。”   大凤道:“这么说来,你岳秀是非和我们作对不可了!”   岳秀道:“我也可以不和诸位作对,不过,我有条件!”   大凤道:“凡能答应的,我们会尽量答应你!”   岳秀道:“我要姑娘找出那位杀害王妃的凶手……”   大凤呆了一呆,道:“这个……”   岳秀道:“肯不肯交出那杀害王妃的凶手,请姑娘三思!”   大凤沉吟了一阵,道:“只交出凶手,别的可以不追究吗?”   杨晋道:“不行,还有王妃身上之物,一件也不能少。”   大凤道:“王妃身上有些什么遗物。”   杨晋道:“这个,在下还得查问一下才行。”   大凤道:“你根本不知道她有些什么,我们给你多少,你就只好要多少了。”   杨晋心中暗作盘算道:七王爷追的只是杀人凶犯,如能把凶犯捉到,正法问斩,这就算消了这件大案子,保住胡大人的前程,也保住了自己的职位,致于王妃遗失之物,也不过一些饰物罢了,能否取得回来,那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他心中有了这份打算却不敢说出口来。   因为,岳秀心中怎么想杨晋还弄不清。   对这位莫测高深的年轻人,杨晋已是由衷的敬服。   但闻大凤接道:“怎么样?我们交出凶手,也交出王妃一些饰物,你们了去王府的血案,岳爷和杨大人都退出这番江湖纷争。”   岳秀道:“那凶手是不是真的凶手呢?”   笑一笑,大凤说道:“这似乎是不太重要的事,只要有一个人肯承认是凶手,你们就可以消案了,至于是否是真正的凶手,似乎是用不着追究了。”   杨晋道:“他如不是凶手,岂肯招认吗?”   大凤道:“这是我们的事了,我们既然交出的是凶手,你们问什么?他就会承认什么!”   杨晋还未及答话,杨玉燕已抢先说道:“这不行,如是你交出的是假凶手,真正的凶手,日后会查出来,那时候翻了案,不但冤枉了好人,而且我爹也要受到株连。”   大凤道:“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那真正的凶手,我担保他永远不会出现。”   岳秀道:“那杀死王妃的凶手,可是已经被你们杀掉了?”   大凤眨眨眼睛,道:“岳爷,咱们在谈条件,用不着这么追根究底吧!”   岳秀道:“大凤姑娘,我觉着咱们不是在谈判……”   大凤道:“为什么不是谈判?”   岳秀道:“双方谈条件,必需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彼此要势均力敌,现在,咱们至少不是这个局面。”   大凤道:“好吧!希望咱们交手几招之后,咱们再谈。”   岳秀道:“在下也这么想,如是不能分出绝对的优劣之势,你大凤姑娘也不会真心真意的和我们谈判了。”   大凤道:“岳爷,小心了。”   突然双手一并,掌指齐发,掌力强劲,直逼前胸,指影点点,分点数大要穴。   这出手一击的势道之奇,掌指的配合之佳,已到了心分二用,掌、指各尽其妙的境界。   谭云只瞧的一皱眉头,暗道:这丫头手法武功,分明已到一流境界,在四凤舫竟然能装成不堪一击的弱者,心计之深,的确是可怕。   杨晋身任总捕阅人多矣!一看那大凤出招,已瞧出厉害,心头大为震动,暗道:这丫头如此高明,却答应和我同行,一路上俯首听命,定然别有阴谋。   一念及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场中搏斗形势,双方已然搏斗了十余招,掌、指起了重重叠影,叫人眼花缭乱。   二凤等三姊妹,个个都是运气作势,只待大凤落败,或是大凤一声令下,立时出手抢攻。   谭云、杨晋,也各自运气戒备,注视两人搏斗形势,如若一生变化,立刻将发展成一场群殴。   搏斗中,突听一声娇叱、冷笑,掌影、指风突然间静了下来。   凝目望去,只见大凤满脸汗水,双手下垂,一副充满着痛苦的神色。   二凤、三凤,突然娇叱一声,双双飞起,扑向了岳秀。   谭云大喝一声,跃起截住了二凤,两人悬空对了一掌。   忽闻蓬然一声,双掌接实,两人都从空中落了下来。   只听大凤尖声叫道:“住手。”   三凤人已冲向岳秀,闻声一晃双肩,错开了两尺,呼的一声,由岳秀的身侧掠过。   二凤也疾退五步,避开了谭云一掌。   岳秀神情肃然,缓缓说道:“姑娘武功之高,出了我岳某人的意料之外,在下不得不下毒手。”   大凤道:“你用的‘弹指神通’。”   岳秀道:“不错,我点伤你三处大穴。”   大凤道:“想不到我会遇上像你这等高明的人物。”   岳秀道:“夸奖了,大姑娘,现在,咱们应该谈谈正经事了。”   大风道:“什么事?”   岳秀道:“你们四姊妹真正的身份,混迹风尘,用心何在?为什么遣人杀死兰妃,侯门王妃和你们有何冤仇?”   大凤苦笑一下道:“岳爷,我不会说,你尽管下手取我性命。”   岳秀冷漠一笑,道:“大凤姑娘,是想一死了之,那就大大的错了,我岳某不是公门中人物,江湖人物江湖老,咱们这笔帐,用江湖手法算,我不信你真熬得过身受的痛苦。”   大凤厉声说道:“岳秀,你已占了上风,应该见好就收,你们如若只是想迫出杀害兰妃的凶手,我就可以承认。”   杨晋摇摇头道:“你不行!”   大凤道:“为什么不行?”   杨晋道:“因为,杀死那兰妃的是一个男人。”   大凤道:“为什么一定是男人?”   杨晋道:“因为,那兰妃的遭遇很悲惨,先奸后杀。”   大凤一皱眉儿,道:“先奸后杀。”   大凤双目中暴射出冷厉的神芒,道:“哼!狗不改吃屎。”   事情至此,已很明显,那杀害兰妃的凶手,已然呼之欲出。   杨晋双眉一扬,道:“大凤姑娘,交出凶手,离开金陵,我立刻放四位走!”   大凤逐渐的冷静了下来,恢复了镇静,回目望着岳秀,道:“岳相公,你怎么说?”   岳秀道:“我无意见,只要杨总捕头答应,你们尽管离开。”   大风目光又转到杨晋的脸上,道:“杨总捕头,肯相信我吗?”   杨晋道:“姑娘怎么说?”   大凤道:“放我们四姊妹离开,三天内我再交出凶手?”   杨晋道:“这个?这个……”   大凤道:“你不敢答应是吗?”   杨晋道:“去擒凶手,也用不着你们四姊妹一起离开吧!”   大凤道:“那人武功高强,我一个人去,也未必是他敌手。”   杨晋道:“你们四姊妹,去两个如何?”   大凤叹口气道:“不行,我们四人练过一种合搏对敌的阵法,对付那凶手,不是我们一二人能够擒的住他。”   杨晋顿有无所措施之感,转目望着岳秀。   这位莫测高深的年轻人,在杨晋心目中,已成了无所不能的人物。   岳秀笑一笑,道:“大凤姑娘,看来,我岳某要为你作保才成。”   大凤道:“你敢不敢保?”   岳秀道:“为什么不敢,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四凤如是失约不来,那就别怪我姓岳的心狠手辣了。”   大凤道:“三日为准,不管我们能否擒得凶手,三日之内,再来此地。”   岳秀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大人,大凤姑娘的事,在下作保,如是四凤姊妹们不能按时来此赴约,在下愿意找她们回来。”   杨晋道:“岳老弟愿意担保,老朽自然是无不遵从了。”   岳秀回顾大凤拱拱手,道:“姑娘请去吧!”   大凤淡淡一笑,道:“岳相公,你敢这样相信我吗?”   岳秀道:“在下不敢相信姑娘,但我却相信自己。”   大凤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二凤、三凤等紧随身后,鱼贯而去。   直待四凤去远,才低声说道:“岳老弟,这四个丫头,可以相信么?”   岳秀摇摇头道:“不可以相信!”   杨晋道:“那你为什么放她们离去?”   岳秀道:“不放她们离开,难道杀了她们么?”   杨晋尴尬一笑道:“老弟,在下的意思,可以把她下入地牢。”   岳秀道:“第一,应天府的地牢,未必到能够关住四凤。第二,你要找杀死兰妃的凶犯,非得借重她们不可,再说,四凤虽然身份高过林方,但在下的看法,她们并非是最高决策人物,如是我推想的不错,她们很可能还要请示一下她们的上司。”   谭云道:“高明啊!岳兄,这是欲擒故纵了。”   杨晋一皱眉头,道:“可是咱们没有安排追踪他们的人物。”   岳秀笑道:“我来时,看到了丐帮弟子,他们追踪术的高明,各大门派,无出其右,而且,也可能有别人帮忙,这一点杨大人不用担心?”   杨晋笑一笑,道:“由你老弟安排,我自然放心的很,走,咱们书房坐。”   长揖肃客,把岳秀和谭云,让入书房。   杨玉燕亲自为两人奉上香茗,坐在父亲身侧。   岳秀笑一笑,道:“燕姑娘,在府中,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杨玉燕嫣然一笑,道:“倒没有听到什么?但我却瞧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杨晋吃了一惊,道:“什么事?”   杨玉燕道:“女儿觉得那七王爷的府中,有内奸……”   杨晋接道:“是什么人?”   杨玉燕道:“王爷夫人。”   这一下,不但是听得杨晋一呆,就是岳秀、谭云,也为之大感愕然。   良久之后,杨晋才缓缓说道:“丫头,这不能随口胡说,王爷夫人,何等身份,横加污蔑,即是满门抄斩之罪。”   杨玉燕道:“爹,这等大事,女儿怎敢随口乱说,但女儿有证据。”   杨晋呆了一呆,道:“证据?什么样的证据?”   杨玉燕道:“女儿看到的——”   杨晋接道:“丫头,所谓证据,一定要言之有物,不能空口白话。”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女儿发觉了夫人有一身武功,而且,轻功也能够到了翻房越屋的境界。”   杨晋啊了一声,道:“你几时看到的。”   杨玉燕道:“是昨天夜里三更时分。”   杨晋一皱眉头,道:“丫头,七王爷调入府中很多大内高手,以保安全,也许其中有一个女的,你不要看错才好。”   杨玉燕道:“不错,女儿见过夫人,记忆很深刻,绝对不会看错。”   岳秀道:“大人,让杨姑娘说下去,不论是不是王爷夫人,咱们都需要知晓内情了。”   杨晋点点头,道:“老弟说的是,燕儿,你仔细的说明经过。”   杨玉燕道:“女儿原本是照顾外院,曾到兰妃被杀的院落去过。”   杨晋道:“你可找出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杨玉燕道:“七王爷对兰妃,确实用情很深,如今,兰妃房中的一切,都保持着原状,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门口还派有两三个守卫的人!”   岳秀道:“很难得。”   杨玉燕笑一笑,接道:“在外院几天之后,我就想法活动了总管,把我调入内宅,我管理打扫夫人住的庭院,所以常常可以见到夫人。”   岳秀道:“夫人有多大年岁了?”   杨玉燕道:“大约有二十六七岁吧!生的很秀美,膝前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今年三岁。”   岳秀点头,嘉许的说道:“姑娘很细心。”   杨玉燕道:“我第一次见到的夫人时,想不到她竟有一身武功。只是觉到她双目中神光很充足,仅对她身侧一妪一婢,有了怀疑?”   杨晋道:“一妪一婢?”   杨玉燕道:“那老妪大约四十多近五十了,还有一个女婢,不过十六八岁左右,年轻美艳,透着一脸精神,这两人是夫人最贴身的了……”   杨晋接道:“你怎知两人有武功?”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因为我对夫人有了怀疑,所以我很留心她们的举动,二更过后,我就悄然起身,隐在暗处查看……”   杨晋接道:“胆大妄为。”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我早就相度好了地形,出门就藏了起来,准备三更过后去摸摸那一妪一婢。哪知刚到三更时分,夫人就出现了,但她已换过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服,在那老妪陪同之下,跃上屋面而去。”   岳秀却笑了一笑道:“玉燕姑娘,她们的轻功如何?”   杨玉燕道:“很高明。”   岳秀道:“姑娘,你怎么出来的。”   杨玉燕道:“我是悄悄溜出来的,天一亮就得回去。”   岳秀道:“他们不会怀疑你吗?”   杨玉燕笑一笑,道:“王府中人很多,单是丫头,就有十六八个,他们如何记得清楚,府卫又经常换班。出入王府有一面腰牌,只要有牌,他们就不必查问了。”   岳秀长吁一口气,道:“杨大人,案子快要结了,你如果想结案了事,四凤们交出凶手后,你就可以覆命了,应天府的胡大人,升堂问明案情,再向七王爷请示一下,那就算结了案。”   杨晋道:“那会不会是真的凶手呢?”   岳秀道:“你如是只想结案,有人认罪,那就行了,似乎是用不着追究太深。”   岳秀脸上,泛现出一种很奇异神色,道:“杨大人,先了去杀死兰妃的这段公案,然后,你可以辞去这总捕头的职位了。”   杨晋道:“我也这么想过,破了这案子,在下就立刻辞职退休。”   岳秀道:“但愿你杨大人辞意坚定。”   杨晋道:“老弟你放心,我这辞去现职的想法,很坚定。……”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老弟,如是四凤姑娘,确能在三天限期之内,支出凶手,燕儿这丫头,似乎是也再用不着重返王府了。”   岳秀道:“是否重返王府,在下不便断言,七王爷官势太大,如是府上走失了一个丫头,只要他一道手谕下到了应天府,那就是你的麻烦,这一点,要杨姑娘自己决定,但杨姑娘够聪明,我想她一定有摆脱的办法。”   杨玉燕道:“回去得回去一趟,不过,我很快可以解工不干。”   谭云突然把目光转到岳秀的身上,道:“岳兄,你似乎也要抽身而退了。”   岳秀道:“我答应过杨大人,帮他找出凶手,如是有人交出了凶手,在下的事情,似乎是也已经办完了。”   谭云道:“唉!江湖上却是纷争正起,岳兄就不闻不问了吗?”   岳秀笑一笑,道:“在下本就和江湖上恩怨无关。”   谭云道:“可惜啊!可惜?”   岳秀道:“谭兄,用不着激我,那不会有用的。”   杨晋吁一口气,道:“但愿这几天不再节外生枝才好。”   岳秀一抱拳,道:“杨大人,燕姑娘,谭兄,兄弟先告辞了。在下会留心,他们有什么动静,我就会及时赶到。”   说完,转身向外行去。   他走的很快,杨晋和谭云追到书房门外,岳秀已经走的不见了踪影。   望着满夭繁星,杨晋轻轻叹息一声,道:“他这一副好身手,如是息隐不出,当真是太可惜了。”   杨玉燕道:“不然,除非他自愿卷入这场武林纷争,他随时可以摆脱开武林恩怨。”   谭云道:“江湖是非,一旦沾手,那就很难摆脱,姑娘何以会有此想。”   杨玉燕道:“两个原因,一是他武功高深莫测,谁也不愿树他这样一个劲敌;二是他作事很有分寸,虽然占尽了上风,但对人的伤害不大,所以,他如一旦退隐,没有人会找他麻烦。”   谭云沉吟了一阵,道:“姑娘说的倒也有理。”   杨玉燕回顾杨晋,道:“爹,应该怎么着?你自己拿个主意,女儿先走了。”   杨晋道:“你不是天亮后才回去吗?”   杨玉燕道:“我想想那岳秀的话,说的不错,我的处境很危险,早一些回去,免得露出破绽。”   杨晋道:“孩子,王府中人,咱们惹不起,你要特别的小心一些,等到大凤交出凶手,爹就辞去总捕头,远走荒山,过几年安静日子。”   杨玉燕口齿启动,想说什么,但却忍下未言,转身而去。   谭云抱抱拳,道:“杨大人,谭云也告辞了。”   杨晋道:“二公子,留宿寒舍如何?这番在下到湘西惊扰,无端的把公子找来金陵,多有得罪,希望二公子不要见怪!”   谭云道:“不敢当,杨大人,再说,兰妃姑娘死了,我也该替她报仇。”   杨晋道:“唉!想不到啊!秦淮畔的歌姬,竟然是武林健者。”   谭云道:“老实说,在下也有些意外……”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大人,如是应天府不准你辞总捕头的职位,杨大人又将如何?”   杨晋道:“我辞意已坚,他不准,也不行。”   谭云道:“有一件事,晚辈不当说……”   杨晋抱拳接道:“二公子,不用客气,你多指教?”   谭云道:“万一辞不了总捕头的职位,你就该想法子拖住岳秀。”   杨晋哦了一声道:“二公子一言点醒梦中人,但不知二公子是否已胸有成竹。”   谭云道:“我谭某人幼年随父兄,闯荡南北。会见过了不少武林健者,江湖高人,他们位尊辈高,一眼就可以瞧得出来,一出手,就能带着他多少成就,一开口,就摆出他多大的身份,但岳秀不同,他像大洋之水,叫人难测深浅;他像无际蓝天,叫人难测广阔;但最难得的,还是他的自甘平淡,和断事如神的智慧,我潭老二一生中会过的高人不少,但真能叫我佩服的,岳秀是第一个。”   杨晋道:“说的是啊。二公子,老朽没有你想的这么透澈,但老朽却有着一种感觉,那就是,岳秀到场,好像什么都可以解决似的。”   谭云道:“好吧!大人多想想,把他拖住,我告辞。”   杨晋道:“二公子,咱们喝一盅,我已叫他们替你准备了住处,下榻寒舍,总比客栈里干净些。”   第八回 险遭奇毒     殷殷留客,谭云顿有着盛情难却的感觉,这一次,赶来金陵,准备应付兰妃遭害的事,所以,他并未带从仆、华车,一骑轻进,悄然而来,住在杨家和客栈,并无区别。   就这样,谭云被杨晋留了下来。他先找到了文案师爷,刘文长的房里。   刘文长正在审查一份状词,看杨晋行了过来,立时放下了案卷,笑道:“杨兄,有点头绪吗?”   一面欠身让坐。   杨晋在刘文长对面坐了下来,笑一笑,道:“文长兄,兄弟有点事,想先向文长兄请教一下!”   刘文长笑一笑道:“杨兄,太客气了。”   杨晋道:“关于兰妃被杀一案,兄弟已经找出了一点眉目……”   刘文长喜道:“难得啊,杨兄,这一次能找出真凶正犯,你这天下名捕的称号,实是当之无愧了!”   杨晋道:“事情已经查证个差不多了,兄弟已派人去找凶手,三五天内,可能就会有消息回报,不过……”   刘文长道:“杨兄,还有什么事,只管请说,兄弟能办的,决不推拖。”   杨晋道:“文长兄,这事后我想辞去总捕头之职。”   刘文长呆了一呆,道:“杨兄,这是从何说起?”   杨晋叹口气道:“文长兄,这些年来,兄弟效命公门,得罪了不少江湖朋友,岁月增长,兄弟年纪渐老,再干下去,只怕年老气衰,无法再对付江湖上凶恶之徒,所以,兄弟特请文长兄帮个忙,在大人跟前,美言一二,准许兄弟破了王府血案之后,离开总捕头的职位。”   笑一笑,刘文长挥手说道:“杨兄,就兄弟所知,你们习武的人,花甲年岁,还是健壮得很,杨兄今年不过五十上下,还是有为的壮年,怎的会生出退休之念呢?……”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再说,破了这件王府的血案之后,大人的前程,又向前跨了一步,据兄弟所知,大人很可能实授江浙总督,兼领应天府,卫领江南总巡抚,只要七王爷不在中间阻挠,大概不出一年,大人就会高升了,那时你杨兄,将是江南总捕头的实缺,衔领江南六省总捕头。杨兄,人生如斯,夫复何求,干捕头,干到你杨兄这个位置,老实说,不足惊天,也可动地了,何况大人倚畀正殷,咱们相处也很融洽,杨兄,人生数十年,弹指即过,找一个这样的环境,也不容易啊!”   刘文长口若悬河,一番话说得动人至极,杨晋本是满怀着坚决的辞意而来,但忽然间,却有些软化下来。   他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文长兄,王府血案的变化很大,但我们只能找到杀害兰妃的凶手,结案算了。”   刘文长心头大大地震动了一下,道:“杨兄,定有惊人的发现?”   杨晋道:“是的!文长兄,不过这件事不便对大人提起。”   刘文长道:“杨兄,可以和兄弟谈谈吧?”   杨晋道:“唉!文长兄,七王爷的夫人……”   刘文长忽然眼睛一花,截住杨晋的话,高声说道:“喜儿,守在门口,我有事,除了大人,不见任何客人。”   喜儿,是刘文长的书僮,十八九岁的年纪,应了一声,退到厅外。   刘文长掩上了房门,长长吁一口气道:“杨兄,王爷夫人,也牵涉到这桩杀人的凶案里吗?”   杨晋道:“目前还没有迹象!不过,七王爷的夫人,有一身很高明的武功。”刘文长双目睁的很大,显然他心中仍然十分震动,缓缓说这:“杨兄,你怎么知道。王爷府第深如海,难道你……”   杨晋摇摇头,接道:“文长兄,就算兄弟很胆大,但我也不敢夜入王府查案,我是别有方法。”   他不愿说出女儿混入王府的事,只好支吾了过去。   刘文长嗯了两声,未再追问。   杨晋道:“王爷夫人,不但自己有一身很高明的武功,就是她的从婢,老妪,都非平常人物。”   刘文长道:“也许这件事该和胡大人谈谈,如是夫人出身将门,会武功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杨晋道:“那是自然,但夫人夜更劲装,悄然出府,这就有些可疑了。”   呆了一呆,刘文长吁了一口气,道:“杨兄,这件事当真吗。”   杨晋道:“这等大事,兄弟怎敢玩笑。”   刘文长背负双手,不停在房中走动。   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杨兄,这件事,暂时不要张扬出去,咱们惹不起七王爷,也一样惹不起王府中一品夫人。”   杨晋道:“就案情发展而言,还没有牵涉到夫人,但兄弟害怕追得太紧了,牵出了夫人来,那该如何处置?”   刘文长道:“不用查的那么深入了,拿住了凶手,咱们就想法结案……”   沉吟了一阵,道:“但这中间,确有一桩很大的难处?我害怕……”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文长兄的意思是……”   刘文长道:“这件事,很难一下决定,兄弟得先和大人研商一下,再作道理。”   杨晋站起了身子,道:“文长兄,最重要的还是请和大人商讨下兄弟辞职的事,我的辞意很坚定,还望文长兄能够成全。”   刘文长微微一呆,但立即换上了一副笑容,道:“杨兄,我会和大人恳切的谈谈。”   杨晋一抱拳,道:“那么,兄弟告辞了。”   刘文长走到门口,道:“杨兄,王府的事,兄弟立刻和大人研商,尽快把大人的意思,转告杨兄。”   杨晋道:“兄弟恭候令谕。”   离开了衙门,回到了杨府,意外的,丐帮的骆天峰正在厅中等候。   谭云似是不愿和大多江湖人物来往,躲在卧室中没有出来。   骆天峰等的有些焦急,不停在厅中走动,一见杨晋归来,立即迎了上去,道:“杨大人,兄弟候驾甚久了。”   杨晋抱拳,道:“骆兄,有什么见教?”   骆天峰道:“敝帮弟子,侦得消息,有很多武林人,集会金陵,似有图谋……”   杨晋啊了一声,道:“骆兄,那些人的来路骆兄清楚吗?”   骆天峰道:“不太清楚。”   杨晋道:“骆兄,可知道他们集合之处吗?”   骆天峰道:“金陵城外,有一座白云道观,似是他们的会合之处。”   杨晋道:“白云道观?”骆天峰点点头,道:“就是白云观。”   杨晋低声说道:“骆舵主,贵帮巡阅离开了金陵没有?”   骆天峰道:“本来他要留在金陵,但因接到了本帮的令谕,所以匆匆离开了。”   杨晋低声道:“唉!在下近日太忙,这两天有点空闲,想请请他的,想不到他就离开了此地。”   骆天峰神情严肃的说道:“杨大人,在下今宵拜访,有两件要事奉告!”   杨晋道:“在下洗耳恭听。”   骆天峰道:“在下已经奉得了令谕,不许本舵中人,卷入公门是非,在下奉告了白云观的消息之后,就不会再和杨总捕头见面了,而且,也希望你杨总捕头从此之后,别再找我们丐帮中人帮忙了。”   杨晋道:“可是在下有什么开罪贵帮之处?”   骆天峰道:“没有!”   杨晋道:“那又为什么?”   骆天峰接道:“为什么?在下不清楚,希望杨总捕头,能够尊重敝帮,守此信约。”   杨晋沉吟了一阵,笑道:“好吧,骆兄说的如此严重,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骆天峰一抱拳道:“骆某告辞!”   杨晋道:“杨晋送客。”   骆天峰道:“不敢有劳。”   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杨晋直送到大门口,却见那骆天峰头也未回过一次,直步而去。   目睹骆天峰背影消失,杨晋才掩门而回。   只见谭云坐在厅中,手中端一碗茶。杨晋笑一笑道:“二公子,刚才丐帮金陵分舵的骆舵主来过了。”   谭云道:“我知道,而且我也听过了你们的谈话。”   杨晋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丐帮怎会下了这样一道令谕,不准金陵分舵中弟子助我。”   谭云冷笑一声,道:“丐帮的忠义帮规,近渐没落,而且,近几年在江湖上,更是很少作为,他们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照我看,这第一之名可以休了。”   杨晋苦笑一下,道:“也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   谭云微微一呆,道:“苦衷,你是说丐帮受到了什么威胁,不得不下令帮中弟子,远离是非。”   杨晋笑笑,道:“在下对江湖各大门派,了解不多,不过是随便说它两句罢了。”   谭云道:“杨总捕头,这么一提,倒叫在下有些怀疑……”   突然站起了身子。杨晋低声道:“二公子意欲何往?”   谭云道:“我要去白云观看看!”   杨晋道:“骆天峰说那白云观乃是他们汇合之地,二公子一个人,怎能去得。”   谭云道:“我就算遇上了他们,在下相信,也可以脱身而退。”   杨晋道:“二公子,一个人太单落了,可要在下派几个人跟着你?”   谭云微微一笑,道:“因为此番前去,只想查看一下,人多了反而不便。”   杨晋道:“往返大概在一个多时辰,两个时辰后,如是你还不回来,在下就赶到白云观去。”   谭云道:“太仓促了,在下今晚赶回来吃饭好了。”   杨晋道:“好吧!二公子多保重。”   谭云暗藏兵刃、暗器,直奔白云观。   白云观相距金陵城,只不过五六里远,很快就到。   这时,观门大开,进香人络驿不绝,庙门口处,还有四五家卖香烛摊子。   怎么看,这地方也不像匪徒所集之地。   谭云皱皱眉头举步向观中行去。   这白云观规模很大,谭云一口气穿过了两座庭院,才到了大殿前面。   谭云一路行来,十分留心,既未遇到观中道人,也未遇上可疑的人物,心中暗道:   这情形怎会是一个盗匪集居之处。   只见大殿供桌旁侧,站着一个四旬左右的黑衣道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和着那些善男信女的膜拜。   谭云轻轻咳了一声,行了过去,低声道:“道长。”   那道长正在闭目念经,闻言睁开双目,望了谭云一眼,道:“施主,有何见教?”   谭云道:“区区久闻白云观之名,今日有幸拜观,想观赏贵观的景物,不知贵观是否有迎客的道长。”   黑衣人道:“敝观全日开放,施主随意观赏,用不着知客道人带路。”   谭云道:“这么说来,贵观中没有一点禁忌了?”   黑衣道人道:“不错,施主尽管到处瞧瞧。”   谭云心里暗道:“这个道观如此开放,怎会窝藏有人呢?”   心中念转,双手一抱拳,道:“多谢道长。”   转身向后行去。   谭云行入三重大殿,顺便看过了两侧的厢房,偶尔可见一两道人在打扫庭院之外,很少见观中道人。   似是这座规模庞大的道观中,人数并不很多。   三重大殿后,一道红砖墙,挡住了去路,似乎是已到道观的尽处。   谭云必须在这三重大殿所在,找出一个结果。   但他仍然很耐心的等那大汉卜完了卦离去,再行到那道长前,道:“道长,请问贵观的主持现在何处?”   黑衣道人道:“敝观的主持,访道他去了。”   谭云道:“走了好久?”   黑衣道人道:“三天,三天前才走。”   谭云一锁眉头,道:“那么,贵观应该有一代理主持人吧!”   黑衣道人道:“有,但不知施主有什么大事,非要见敝观的主持不可?”   谭云淡淡一笑,道:“在下有几桩很重要的事,想和贵观主研商一下?”   那道长沉吟一阵,道:“好吧!既然施主有要事相商,贫道自然要代施主通报一声了,请随贫道来吧!”   那道人欠身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谭云随在那道人身后,向前行去,一面忖道:“这些道人,看上去,都是安份守已的人,不像江湖道上的人物,难道丐帮会说错了地方吗?”   带路的道人,行入了一个小圆门,进入了一座跨院之中。   只见这座跨院内,花木扶疏,淡香微袭,三间精舍,建筑于花木环绕之中。   谭云四顾了一眼,忖道:“原来这白云观还有如此一个清雅所在。”   行到精舍前面,那道长低声对谭云道:“有劳施主稍候片刻。”   推门进入精舍。   片刻之后,一个长髯垂胸青袍道人,迎了出来,合掌说道:“贫道无月,暂时主持本观,施主要事相告,不知可否先和贫道谈谈?”   谭云道:“自然可以。”   无月合掌,道:“施主请。”   欠身把谭云让入精舍。   无月一面吩咐道童献茶,一面问道:“施主可否见告姓名。”   谭云道:“小姓谭,家居湘西。”这时,一个道童捧两杯香茗,行了进来。无月道长亲手取过一杯,送在谭云面前,道:“施主请用茶。”   无月伸手取过一只茶杯,喝了一口,道:“施主有何见教,可以告诉贫道了?”   谭云看这些道人,个个循规蹈矩,怎么看,也不像武林中人,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取过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本来有事,想请教贵观主,他既然不在,那就算了。”   无月道长道:“如是事情很急,施主就先告诉贫道,假如能缓上几天,那就不妨等敝观主回来。”   潭云道:“我看等贵观主回来再说吧!”   缓缓站起了身子。   突然间,一阵头晕目眩,竟有着站立不稳的感觉。   谭云脸色一变,道:“你这牛鼻子老道,茶中下了迷药……”   无月淡淡一笑,接道:“你是谭二公子吧?”   谭云道:“不错,谭家寨决不会放过仇人。”   无月道长道:“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突然大行一步,逼到了谭云身侧,伸手一指点了谭云的穴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谭云由昏迷中醒了过来。   睁眼望去,只见一灯如豆,手足都被牛筋捆着,被关在一处暗室之中。   心念转动之间,牢门突然大开,身着道袍的无月带者一个道童,缓步而入。   那道童捧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瓷杯。   谭云暗中用力一挣,但手上捆绑甚牢,竟然未能挣动。   无月摇摇头,道:“谭二公子,一则你体力还未尽复,二则那牛筋坚牢,就算你谭二公子未受损伤,也无法挣断牛筋。”   谭云冷笑一声,道:“你把我关入地牢,用心何在?”   无月道:“贫道得知二公子醒来,立刻赶来,就是要和二公子谈谈。”   谭云心中耐着性子,道:“谈什么?”   无月道:“谈谈二公子的生杀大事……”   谭云冷哼一声,接道:“你说吧!怎么样?”   无月道:“贫道先行说明,咱们请二公子入伙?”   谭云哈哈一笑,道:“入伙,你们是干什么的?”   无月道:“恕难奉告,只要二公子加入了咱们之后,自会了解内情。”   谭云道:“我如是不答应呢?”   无月道:“那简单,咱们立刻成全二公子,让你成为不畏死亡的大英雄。”   谭云心中暗道:这牛鼻子者道,一脸笑容,满怀恶毒,只怕说得出,就会做得到,我谭二死不足惜,却无人知道这白云观的陷讲,倒得用些心计才成。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大丈夫死而何惧,不过……”   无月道:“不过什么?”   谭云道:“要我加盟,必得先让我知道,你们是怎么一个组织?首领是谁?”   无月笑一笑,道:“这些事,二公子都会慢慢的知道,以你谭二公子的才气、武功,咱们自然会大大的借重。”   谭云道:“那是说只要在下答应了,就算入伙。”   无月道:“是,是,以湘西谭家寨二公子的身份,只要答应一句话,那就成了,不过,咱们有一点小小规矩,公子总得遵守。”   谭云道:“什么规矩?”   无月微微一笑道:“来呀!把入伙酒,给谭二公子吃下去。”   那幼童应了一声,行过来,揭开瓷杯上的盖子,双手把瓷杯,送到了谭云的面前。   谭云闻了一闻,那瓷杯中果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但调和酒味中的是一股淡淡的异味。   霍然间,谭云提高了警觉,摇摇头,道:“这好像不是酒。”   无月道:“自然是还有点别的,不过,那对人体,绝无坏处,只要二公子喝下去,那就算是咱们自已人了。”   谭云立刻问,恍然一罢脑袋,撞在那道童的头上,酒撒了满地。   无月回手一掌,打的那道童翻了一个跟头。   道童由地上爬起来时,整个脸红肿了半边,五个指痕,印在红肿的半边脸上。   鲜血从口中涌出。无月冷冷骂道:“没有用的东西。”   那道童垂着头一语不发,不敢望无月一眼,显然,这无月一向待人,十分严肃了。   无月似是余恨未消,冷冷一声,道:“滚出去。”   那道童欠身一礼,退出室外。   谭云淡淡一笑,道:“道长,这杯入伙酒很珍贵吧!”   无月脸上闪过一抹狞笑,道:“谭云,你运气好,不过那也只能延上一天罢了,我会再要一杯来,强给你灌下去。”   谭云心中虽然焦虑,但表面却保持镇静,道:“无月道长,在下只要没有死,你就不能赢。”   无月暴躁的喝道:“姓谭的,你如想激起道爷怒火杀了你,那你是在用心机……”   语声微一顿,接道:“但道爷想不明白的是,我们在白云观,十分机密,你小子怎会知道。”   谭云冷笑一声,道:“你可是很想知道吗?”   无月道:“你肯说吗?”   谭云摇摇头,道:“不肯。”   无月右手一挥,一个耳光摔了过去。   但闻啪的一声,谭云左颊上,立时泛起了五条指痕。   谭二公子,行走江湖,几时受过这等屈辱,登时,怒火高烧。但他究竟是极端聪明的人,只有强自忍下,冷冷说道:“你暴躁无比冷酷残忍,全无一点出家人的气质,我不知道你怎会穿上了一袭道袍。”   无月飞起一脚,把谭云踢了一个跟斗,道:“姓谭的,认相些,惹得我动了火,有你的苦头吃。”   谭云暗自咬碎了银牙,忍下了心中的痛苦,未再多言。   无月转身而去,随手带上房门。   室中只余下谭云一人,吸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   他想了很多,只有两个希望,一个是他和岳秀同来,一个是杨晋能带了很多捕快同来。   这些人也许不愿官兵行进,很可能离开此地。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的情势变化,觉着只有岳秀同来,才能使局势改变。   不知何故,谭云忽然间,对岳秀也生出很大的崇敬之心,只觉他具有人所难测的才慧、武功。   不论谭云如何去想,但残酷的现实,使他无法有任何行动。   苦思焦虑中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双足被牛筋捆绑,无法盘膝而坐,只好倚壁而坐,暗中运气,静心调息。   谭云幼年扎基,功力本身深厚,这一运气调息,渐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气行一天,身体舒畅了不少,正想设法弄开手上的牛筋,忽听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谭云一提气,凝目望去,只见室中一片幽暗,木门已然开启,微弱的天光,透入室中。   一条人影,正行过来。   谭云沉声道:“什么人?”   来人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是小道,谭施主能够行动么?”   这时,谭云也看清楚了来人,正是无月身侧的小道童,皱皱眉头,谭云低声道:   “你来此作甚?”   小道童道:“小道特地来救公子。”   一面行近谭云,只见他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了捆绑谭云手脚上的牛筋。   那牛筋坚固的很,利刀割划仍费了不少的气力。   谭云双手解开,接过匕首,用力一挑,双足上捆的牛筋,应手而开。小道童黯然说道:“谭施主,你如是能够行动,快些走吧,他们的人手很多。”谭云活动一下四肢,运气一试,觉着功力已恢复八成,精神一振,道:“多谢救命之恩,在下不能弃你而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你放了我,那还得了。”   小道童凄凉一笑,道:“我冒死来救你,就是要你逃命,如若送留这里寻死,岂不负了我救你之心?”   谭云微微一笑,道:“咱们一起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道童摇摇头,道:“我走不了。”   谭云道:“为什么?”小道童道:“我不会武功,也正因为此,他们才未防范我,认为我年纪幼小不敢有什么行动,哼,他们想错了一件事,一个人要是不怕死了,什么大险都不会放在心上了。”   谭云忽然觉得这小小道童,竟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不禁暗叫了一声惭愧。   但那小道童说道:“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但他是坏人,坏人囚禁起来的人,自然是好人了,所以在私情,你不用感激我,我救你是因为要先脱险地,然后再想法子对副这般坏人,但如你留这里,和我一起牺牲了,那就不是我救你的本意了。”   忽然间,谭云有着渺小的感觉,只觉对方小小年纪,大义凛然,有着顶天立地的气概,顿生敬佩之心。   只听一阵厉笑之声,传了过来,道:“好啊!你这小杂毛,人小鬼大,竟然敢跑到这里放人。”   谭云豪爽的一笑,道:“小道兄,你放心,我不信他们能困住我,我能带你走。”   小道童道:“这话当真吗?”   谭云道:“小道兄咱们试着看吧!”   小道童突然把手里的匕首,交给谭云,道:“施主带着这个。”   对这小道童的正大气势,谭云又是敬佩异常,也不谦辞,伸手接过,道,“小道兄,跟在我的身后。”   大步向外行去。   一脚跨出门,寒光暴闪,一刀迎面劈来,右手匕首一招,当的一声,封住了对方的刀势。   但他并未用力很大,只对架刀势,左手却闪电般探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刀背,用力向前一带。   谭云满胸怒火,杀机很浓,飞起一脚,踢中那大汉的小腹。   但闻一声惨叫,那大汉双手松刀,捧着小腹蹲了下去。   但他还没有蹲好,就躺了下去,七窍流血而逝。   原来,谭云这一脚暗运内功,震断了那大汉心肺。   谭云一刀在手,如虎添翼,回头对小道童,道:“小道兄,走,咱们闯出去。”   只见无月道长手执长剑站在三丈开外,四周十几个身着黑衣轻装,手执兵刃的大汉,团团把两人围住。   谭云扫视了形势一眼,道:“小道兄,这是什么地方?”   小道童道:“这是后院,经过那面围墙,就到白云观外。”   谭云笑一笑道:“其实,咱们也用不着逃。”   一扬手中单刀,高声道:“无月,你过来!”无月步行了过来,目光一掠谭云身侧的小道童,道:“谭二公子,想不到你竟然会和这位道童勾结。”   谭云心中气极,冷然一笑,道:“对你这种玄门败类,江湖匪徒,二公子不愿和你多说话,你动手吧!”   无月仰天打个哈哈,道:“道爷久闻湘西谭家寨的武功,在江湖上独树一帜,今日见识一下,有什么过人之处?”   谭云想到受他之辱,心中怒极,不再多言,迎面一刀,劈了过去。   无月竟不让避,手中剑使“横架金梁”,竟然硬把一刀接下。   金铁大震声中,谭云已收了刀势,横扫徒劈连攻五刀。   这五刀一气呵成,攻势极为凌厉。   无月剑如光幕绕身,竟把五刀全数挡开。   谭云一皱眉头,暗道:“这杂毛老道,武功不弱,怎的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   心中大感后悔,忖道:“我早该废他一身武功的。”   两人心中虽在转着念头,但手中并未停下,刀剑交错,搏斗极烈。   忽听一声惊叫,传入耳际。   谭云听出是那小道童的声音,不禁心头一震。   去势疾变,迫攻三刀,逼得无月退了两步。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大汉左手抓那小道童,像提小鸡一般高举在手。   谭云心中转念间,手脚略慢,剑光已到前胸。匆匆问向后闪,避开了前胸,却无法避开左臂。   但闻嗤的一声,衣服破裂,被长剑划伤了左臂,鲜血流出。   无月冷笑一声,道:“名扬天下的谭家寨,也不过如此罢了。”   谭云道:“那小道童不会武功,你们如何能够伤他……”   无月道:“小杂毛坏了我的大事,死有余辜。”   忽然想到自己也是一身道装,不禁脸上一热。   谭云突然泛现凛冽的杀气,冷冷说道:“你们只要敢伤了他,必将身受惨报。”   无月一直在瞧着谭云臂上的伤势,只见他伸动自如,即知道未伤到筋骨,只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   长剑在头顶一个挥旋,忽然间人影闪动,五个黑衣大汉,奔了过来,把谭云围在中间。   只听无月沉声喝道:“谭二,再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道爷数到十字,你仍不弃剑就缚,咱们就先宰了那小道童,再收拾你。”   谭云脸色泛出怒意,冷冷的望了无月一眼,似想发作,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暗道:   我如流露出对那道童太过关心,他们必将以此迫我就范,倒不如装出一副冷漠神情,或可使他们改变心意。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无月,你想以那小道童的生死,迫我谭某就缚,那是打惜了主意……”   无月冷冷接道:“他是为了救你,招来了杀身之祸。”   谭云道:“不错,他救了我,但他究竟是你们的人!”   无月哈哈一笑,道:“他是白云观中的人?”   谭云心中一动,道:“你不是白云观中的人。”   无月一振长剑,道:“姓谭的,你已经知道的够多的了,……”   剑光一闪,刺向前胸。   谭云举刀封开长剑还击一刀。   刀势如电,迫的无月退了一步。   这时,五个黑衣大汉,同时挥动兵刃攻了上来。   这五人用的兵刃很复杂,两个用刀,一个用剑,一个用软鞭,一个用了一对判官笔,攻出的招数,也不相同,显然这些人,不是出于同一门下。   但他们配合的却很佳妙。   证明他们常在一起行动,联手对敌。   谭云大振神威,一把刀独拒六位强敌,搏杀的激烈绝伦。   刀光剑影,呼呼鞭风,寒芒冷飓,使得数丈内都是逼人的寒气。   谭云希望能尽快的杀伤几人,破围而去,但那几人都非弱手,分用数种不同的兵刃,但却配合很好,谭云虽然全力反击,但却无法伤得一人,心中大感焦急。   无月得五人相助,苦斗了数十合,仍然无法胜得谭云,心中暗暗忖道:这谭二武功如此高强,照目下情势而论,只怕再打下去,也无法在几十合中制服他了。   他不但生性暴急,而且诡计多端。心中一转,忽然又想到那小道童的身上,一面挥剑急攻,一面高声说道:“解了那小道士的穴道,一刀一刀割了他。”   谭云心中大怒,大喝一声,刀势迫向无月,连攻三刀。   这三刀威势绝猛,迫的无月连退了三步。   但无月确非弱手,虽然退了三步,但却封住了谭云的攻势。   五个合攻谭云的大汉刀剑齐出,迫的谭云回刀封架,几人又成了一个不败不胜的局面。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正是那小道童的声音。   谭云心急如焚,无奈被六人兵刃所困,无法出手解救。   但叫过了一声之后,即未再闻那小童的呼号。   既不闻那小道童呼叫出声,也未听有人回答之言。   无月心中大怒,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接道:“他们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无月道人心头一震,顿觉背上冒起了一股寒意,忖道:“来的是何人物,无声无息就制服了我的人。”?他为人脾气虽然暴躁,但并非卤莽之辈,心中念转,悄然退出了搏杀。   转脸望去,只见一老一少,并立在七八尺外,那小道已被救下,四个黑衣人,都已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来人竟然是胆叟、顽童。   需知胆叟,顽童,行事不拘,向以实用为主,眼看四个大汉,并肩而立,都被一场激烈的搏杀吸引。其中一人,正在整治那小道童,那道童满脸汗珠泪水,却咬着牙不肯出声。   顽童唐啸看那小道童年纪和自己相仿,顿生怜悯,低声说道:“老哥哥,咱们先放倒四个人,救了那小道童再说。”   朱奇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的掩了上去,暗里出手,一人制服两个,点了四个黑衣人的大穴,救了那道童。   无月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   顽童唐啸冷笑一声,道:“不长眼睛的东西,连我们哥俩都认不出来吗?”   无月仔细的瞧了一眼,道:“胆叟,顽童……”   唐啸哈哈一笑,道:“不错,你这杂毛老道,终于瞧出来了。”   突然一扬手中的阎罗剑,接道:“咱们动手试几招。”   无月冷笑一声道:“咱们并未招惹贵兄弟……”   唐啸接道:“但是招惹了咱们的朋友?”   无月道:“谁是你们的朋友?”   唐啸道:“谭二公子谭云。”   无月冷哼一声,道:“看来两位是诚心找麻烦而来的。”   唐啸一扬阎罗判,点向无月前胸,一面说道:“不错,咱们找麻烦来的。”   无月挥剑一挡,对击阎罗判,还击一剑。   唐啸哈哈一笑,阎罗判展开了快速攻势。   但见寒芒闪闪,招招都攻向无月要害大穴。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惨叫划破了静夜。   原来,无月离开之后,只余下五个大汉合攻谭云,二公子大发神威,快刀疾展,劈死一人。   惨叫声,正是那人死前的悲嚎。   胆叟朱奇,手中拖着两枚大铁胆,不停在手中转动,双目四顾,看着形势变化。   忽然间,又是一声惨叫,又一人死于谭云手中。   谭云心惦那小道童的生死,和身受的屈辱,心中充满着愤怒,无月剑法精奇,和五人联攻时,倒给了谭云极大的威胁,但无月已撤退出合手之阵,五人立时相形见拙。   但见刀光纵横,不足十合中,已被他刀劈两人。   另外三个大汉眼看情势不对,想到再斗下去,难免都要死伤在对方刀下,忽然生出了逃命之意。   其中一个拼命攻出一刀,逼的谭云退了一步,突然转身向外奔去。   谭云冷笑一声,刀势突然一变,左挡右扫,伤了两个正待飞扑栽逃命的人,突闻一声惨叫,那人突然自屋面飞了起来,一跟头裁落在地。   只见胆叟朱奇,缓步行了过来,抬起了地上的铁胆。   原来,那逃走大汉,被朱奇发出一枚铁胆,击中了背心,那铁胆又重又大,在朱奇贯注了内家真力之下,竟把那大汉生生给震飞了起来。   谭云一挥手,道:“多谢相助。”急急奔了过去。   只见那小道童仰面而卧,不禁心中大急,一下子把那道童抱了起来。伸手一探鼻息,只觉他呼吸如常,只是被点了穴道。   只听顽童唐啸叫道:“我怕那小道士乱喊乱叫,坏了事情,所以,点了他的穴道。”   谭云道:“多谢唐兄。”   唐啸道:“不用客气。”   阎罗判突然一变,施出了追魂三判。   乃唐啸生平绝技,无月如何能对架得住,大喝一声,被一刺人右肩,由前面,直透后背。   谭云急急叫道:“留下这人的活口。”   唐啸一扬手,点了无月的穴道,笑道:“他死不了。”   这时,谭云已拍活了那小道重的穴道,低声道:“小道兄,你没有伤着吧!”   小道童望望满地死伤,心头骇然,叹口气,道:“我没有受伤,我本是这白云观主的伺事童子,观主被他们掳去,生死不明,观中师兄,不是甘为他们效命,就是被他们杀死,小道年纪幼小,才被他们忽略,被无月留在身侧,作为听差……”   唐啸道:“小道兄,这地方,你也住不下去了,这有十两黄金,你收起逃命吧!”   小道童接过黄金,道:“多谢少侠。”   谭云低声道:“小道兄,请稍留步。”   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道:“这个你收着。”   小道童道:“这个小道不敢。”   谭云道:“你救我一命,千两银票,又算得什么,谭某富有,小道兄请收下,谭某才能安心。”   小道童收了银票,千恩万谢而去。   目睹小道童离去之后,谭云才一抱拳头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唐啸道:“用不着的啦,你和我们主人是朋友,咱们理当助拳。”   谭云一下子脑筋未转过来,道:“两位的主人是哪一位……”   唐啸接道:“大侠岳秀啊!”   谭云一指无月,道:“这牛鼻子老道,似乎是这群道匪之首,咱们可以由他身上问出内情。”   唐啸微微一笑,行过去,拍活无月的晕穴,却点了双腿上的穴道,冷冷说道:“你听着,我叫顽童唐啸,当代大侠岳秀公子的从属,你只要在江湖上走动过,就该知道我唐啸的手段,答复我问的话,你不想说也成,只要你不怕受罪……”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说一句假话,我斩下你一个指头,听清楚了没有?”   无月道:“听清楚了,不过,说来话长,诸位到神室中小坐,贫道愿尽胸中所知。”   唐啸道:“好吧!我们跟你到神室中一行,你如是想耍什么花样,你就要小心一些,当心一寸一寸的撕裂了你!”   无月道:“诸位放心,小道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在诸位面前捣鬼了。”   谭云虽然觉着这无月是一位天性冷酷的凶恶之徒,但却又想不出他会玩些什么花样,就算那神室中有些什么埋伏,以三人的力量,也不足怕。   心念一转,也就未再拦阻。   唐啸拍活了无月双腿上的穴道,却仍然点了他的双臂。   这时,谭云已然包扎好了左臂的伤势,但无月却是半身浴血。   原来他肩头被唐啸的阎罗判洞穿,鲜血仍然不停的流了出来。   在无月带路下,三人进入了白云观主的禅室。   这禅室不大,但却很雅致。   无月叹一口气:“木案有蜡烛,旁侧有火镰火石,你们想法子点上烛火。”   禅室右,顿然明亮了起来,照的一室通明。唐啸收起了火石子,大刺的在一张藤椅了坐上下来,道:“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无月道:“诸位,可知道贫道身受什么控制么?”   唐啸道:“废话,这个我们自然不知了,如是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你?”   胆叟朱奇冷冷说道:“这禅室之中,没有什么埋伏,你也不用拖什么时间了,快点说吧!”   谭云道:“我们有事情,无暇等你。”   无月叹息一声道:“只怕诸位不好走了!”   谭云警觉心最高,立刻闭住了呼吸,道:“无月,你难道又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伸手一把抓住无月。   无月身受重伤,双臂又被点了穴道,自是无能反抗,被谭云一把提了起来。   但他并无惊慌之色,淡淡一笑,道:“公子,固然你一掌,就可以取我之命,不过在下一人换你们三个死也算有本有利了。”   唐啸道:“公子放下来,让我收拾他,我先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狠不狠?”   对顽童唐啸,无月自然是有些害怕,只觉此人少不更事,很可能不计后果的蛮干,急急说道:“三位中的是迷心香,这毒性半个时辰之后发作,心神恍忽,如不及时治疗,三日后人即疯狂,不辨亲人敌我,三七二十一天后心脑麻痹而亡……”   语声微微一顿,似觉着言未尽意,立刻接道:“自然,死亡诸位不怕,但那疯狂时间中,神志迷失,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唐啸双目尽赤,脸上一片杀机,冷冷说道:“有你好受的”,一把抓住无月,格登一声,扳断了无月右手一个指头。   无月疼的一咧牙,道:“这迷心香,并非是没有解药!”   不待唐啸问,无月已然抢先说道:“三位先请运气试试看,是否真的中毒?”   三人运气一试,果都脸色大变。   无月道:“看来,你们真中了毒,现在,咱们得谈谈条件了。”   无月道:“阁下动手吧,在下死了之后,就没有人知晓解药放在何处?”   唐啸微微一怔,松了双手。   原来,他想朱奇和谭云,可能因自己处置不当而死,只好放手。   无月已知稳操胜券,笑一笑,道:“你们三人不知是否知晓中毒原因?”   唐啸道:“你说说看吧?”   无月道:“毒在蜡烛上,三位燃起火烛时,就点起了迷心香,只是那迷心香无色无味,三位觉不出罢了。”   唐啸一伸手,又抓住了无月的伤臂,冷冷说道:“老子们就算要死,也要先收拾了你这杂毛老道,我要你十指尽折,再点你五阴绝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无月心头骇然,但口中却笑道:“诸位该明白,我无月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三位却是大名鼎鼎……”   唐啸应声喝道:“顽童唐啸几时受过人的威迫,就算你的话是真话,小爷也不会等到毒发,我们会在毒发时,先行自刎。”   无月暗里一咬牙,道:“好吧!三位觉着非要制我死地不可,贫道也只好一命换三命了。”   唐啸冷笑一声,道:“二公子,咱们还能支持多少时候,毒性会发作?”   谭云道:“他说半个时辰,咱们至少还有一顿饭的光阴。”   唐啸道:“够了,咱们好好的整整这杂毛老道。”   谭云道:“怎么整他?”   唐啸道:“咱们尽一顿饭工夫,把他折磨死。”   谭云微微一笑道:“好吧!咱们在毒发之前,先看看他死去。”   无月虽然胆颤心惊,但他却强作镇静,道:“也好!除非你们一刀把我杀了,一顿饭的工夫,未必就能把我折磨死。”   朱奇道:“无月,你还有一个机会,快些说出来解药所在,老朽以江湖声誉担保,饶你不死,而且,立时放你离开。”   无月道:“目下是三对一的局面,在下不亏本,三位就吃亏大了,如是要谈,条件应该由在下开出来。”   唐啸道:“老哥哥,这小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用和他谈了。”   格登一声,又被唐啸捏碎了一根指头。   无月疼出了一身冷汗,但他心中明白,如是开口求饶,可能吃的苦头更大,咬紧牙关,闭目不言。   谭云原想这无月是一位贪生怕死之徒,在唐啸威胁之下,很可能说出解药所在,但却未料到这一次无月是王八吃秤陀,铁了心啦,竟然是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谭云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唐啸似是上了怒火抓,起了无月另外三个手指头。   无月睁开双目,脸上尽是惊愕之色。   朱奇冷冷的说道:“无月,你右臂受伤,左手五指骨碎,而且,我兄弟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罪有得你受,你就算还活着,也必然是一个废人了,者朽愿一申前言,说出解药,就放了你………   只听一声阴森的冷笑,传了过来,道:“想要解药,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转头望去,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老者。   青森森一张马脸,双目如铃,暴射出冷寒的神光,花白长髯飘拂胸前。   身上佩着一把长刀,腰里横束着一条宽皮带,插满了二十四口飞刀。   朱奇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黑心马面苟兄。”   黑心马面打量了场中形势一眼,道:“难得,朱兄还记得兄弟。”   朱奇道:“苟兄那一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大概没有人会忘记。”   唐啸道:“老哥哥,这人叫黑心马面……”   朱奇接道:“那是他的外号,他本姓苟,叫苟道。”   目光一掠黑心马面,接道:“牛头马面。从来是秤不离码,你在这里出现了,怎么不见牛头?   黑心马面阴森一笑,道:“朱兄可是很想念我那位兄弟么?”   谭云终于忍不住,接口道:“朱兄,咱们可以出手了。”   朱奇微微一笑,道:“不错。”突然收了两枚铁胆。   黑心马面道:“你们中了毒,再有片刻,就要毒性发作,人变疯狂。”   谭云道:“所以咱们要在这片刻之内,取你之命。”   苟道双目一瞪,道:“你小子,是什么人?”   谭云道:“湘西谭家寨的二少爷。”   突然欺身而上,一刀劈出。   黑心马面苟道,疾快向后一闪,避开了三尺,冷冷说道:“你就是谭二公子?”   谭云刷刷,连劈三刀。   这三刀,势道强猛,逼的苟道一连向后退避了七八尺。不禁大怒,冷哼一声,摘下了背上长剑。   宝剑入手,苟道胆气壮大了不少,青钢剑一连串的反击,攻向了谭云。   谭云手中一把刀,夺目敌人,兵刃并不趁手,但他武功精博,一把不趁手的刀,在谭云手中仍然有着惊人的威力。   两人这一番搏斗,除了凶险之外,而且还夹杂着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唐啸手指无月冷冷他说道:“你的运气真好,我本要慢慢的杀死你,现在,只好快些下手了。”   对唐啸,无月由心中害怕,知道这年轻娃儿,少了一份中年人那份瞻前顾后的推敲工夫,不禁心中大急道:“你们还来得及服用解药。”   唐啸道:“解药在哪里?”   无月道:“解开手臂上的穴道,我立刻拿给你们。”   唐啸道:“告诉我们也是一样。”   无月道:“桌上那一个细瓷茶壶里。”   朱奇飞身一跃,落到了木案旁侧,伸手取过茶壶,倒在木案上。   茶壶中一杯浓厚茶叶中,果然找出了一个墨玉瓶子。   那是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唐啸道:“老哥哥,先给无月吃下两粒。”   一面收紧了无月的右腕脉穴。   朱奇早已收好了铁胆,左手捏起一粒丹丸,道:“吃下去。”   朱奇道:“果然是一个恶毒的设计,计中有计,环中扣环,一步不能失错,错一步,就要受敌暗算。”   唐啸一松手,无月的身躯蓬然摔在地上。   耸耸肩,唐啸有点懊恼的说道:“老哥哥,咱们渡过江河飘过海,想不到,竟然会在阴沟里栽了,败在这名不见经传的杂毛老道手中,真是叫人心中不甘。”   朱奇道:“小兄弟,事已如此,急在善后,想想看,咱们目下应该如何?”   唐啸道:“我想既是闯不过这一关,那就不如早些自作了断。”   朱奇道:“如果,无月是故意骗咱们的,那岂不死的冤枉?”   唐啸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咱们先把那马面宰了怎么样?”   朱奇抬头看去,只见谭云刀势纵横,攻势猛锐的很。   黑心马面,已被谭云的刀势迫落了下风。   未待朱奇答话,唐啸突然一提真气,阎罗判斜里攻上。   一出手,就是辣招绝技,招招攻向苟道的要害大穴。   单是一个谭云,苟道已经处于下风,如何还受得住唐啸猛攻强打。   谭云一面挥刀强攻,一面高声说道:“唐兄退开,再有二十回合,我就要取他性命。”   唐啸手中阎罗判,步步迫逼,一面冷冷说道:“我看咱们连十合也撑不过了,也许七八回合内,就会毒发而疯,咱们要在五合之九杀了他,留一点时间自刎。”   谭云嗯了一声,刀势更见凌厉。   黑心马面只打的心惊肉跳,一面高声说道:“牛头,你躲在哪里了,快些出来,我撑不住了……”   话未说完,改口一声惨叫。   原来,被唐啸一判刺中大腿,血如泉涌而出。   谭云大喝一声,一刀划过苟道的后背,登时,衣裂皮绽,划出一道半寸深、五寸长一道血口子。”   忽然间,金风破空,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飞出一个人影,人未到,一把三股叉已然先到,冷森的三尖叉芒,直刺向谭云左肋。   胆叟朱奇冷笑一声,道:“牛头,我还认为你永远躲在暗中不出来。”   口中说话,人却欺身而上,寒光飞旋,挡开了刺向谭云的飞叉。   朱奇身如利箭,刷的一声,人已到了牛头身前,右手一探,疾向钢又之上抓去。   牛头大声喝道:“马面,快些退。”   右手一挥,四柄小型钢叉,直向谭云和朱奇、唐啸等撞了过去。   唐啸的阎罗判,谭云的单刀,同时飞了起来,击落了两柄飞叉。   朱奇右手一抬接住了一枚钢叉。牛头发出了四柄飞叉,原本就没有希望射中三人,但却给了黑心马面苟道一个空隙,借机一乾飞奔而去。   两人去势很快,人影闪了一闪,已没入黑暗之中。   朱奇道:“没有法子了,咱们毒性就要发作了,无论如何已经无法在毒发之前,找到替咱们解毒的人了。”   唐啸道:“咱们到哪里去呢?”   朱奇道:“最好能找到主人……”   唐啸接道:“你是说主人会解毒?”   朱奇道:“这个,老哥哥也不知道,他如能解毒自然会救咱们,如是他不会解毒,也会替咱们想法子,可是主人在哪里呢?”   谭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岳秀行踪无定,一时间哪里去找他,不过,咱们可以到杨晋的家里去,但不知咱们能否支撑到他的家中?”   朱奇道:“试试看吧!咱们尽量的赶。”   谭云不再说话,举步向前奔去,胆叟、顽童,在身后疾追。   三个人全力施为,快如流星赶月。   行约大半路程,三人已觉到情形不对,神志渐呈迷乱。   三人奔近杨府时,药性已经发作。   谭云、唐啸,突然停了脚步。   胆叟朱奇一则功力较为深厚,二则他心志集中,对药物还能抗拒一阵。   眼看两人的神色不对,忍不住大声一喝道:“小兄弟,二公子,你们能再多支持一刻时光,咱们就到杨家了。”   但谭云,唐啸神志已然迷乱,哪里肯听那朱奇的呼喝。   四双眼睛,都睁的圆圆的望着朱奇,脸上是一片茫然之色。   言来已是语无论次。朱奇道:“这毒药果然利害。”   但觉神志一晕,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兄弟唐啸,变成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   但闻唐啸说道:“你这老匹夫,胡说八道些什么?”   朱奇已经瞧着唐啸不顺眼了,听他这么一骂,更是火上加油,应声喝道:“你这王八羔子,在骂哪一个。”   唐啸道:“骂你,怎么样?”   朱奇还未及开口,唐啸手中的阎罗判,已挟着一道寒芒,直刺过去。这当儿,一条人影,悄然无息的到了不远的墙角之后。   来人是神眼杨晋,他得到布守在四周捕快的禀告急急赶来。   他的到晚了一步,唐啸已和朱奇动上手。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十分激烈。   杨晋听到两人的对话,但看两人的凶险百出,定非玩笑。   胆叟顽童,情同父子,义若手足,怎会这样打了起来。   再看谭云时,一脸茫然。望着两人搏杀,既无调解之意,也无焦急之色。   究竟是见多识广的人,从谭云的神情,杨晋已瞧出了不对,瞧是瞧出来了,但却没有法子处置。朱奇,唐啸,搏斗激烈,一丈以人难接近,杨晋空自心中焦急。   杨晋摸了摸腰里的量天尺和宽面刀,招呼两个埋伏暗地的捕快道:“你们过来。”   两个人急步奔过来,道:“总捕头吩咐。”   杨晋道:“想法子去找岳公子,越快越好。”   两个人同时一呆,道:“到哪里去找?”   杨晋道:“多派几个人去找就是了。”   两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杨晋长长吁一口气,大步向前行去。   直行到谭云身侧,才轻轻咳了一声,道:“谭兄。”   谭云回头望了杨晋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杨晋怔了一怔,道:“谭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谭云突然右手一挥,一掌拍向杨晋。杨晋一闪身,道:“谭二公子,你敢杀官么,那不是要造反了?”   谭云冷冷说道:“什么造反?”   手中单刀一挥,直劈过去。   杨晋右手一扬,宽面刀疾飞而出,当的一声架开了谭云的单刀。   谭云斗势如飞,把杨晋逼的团团乱转。   那面胆叟、顽童,也打个凶猛绝伦,胆叟究竟是功力深厚,恶斗了数十招后,把顽童的攻势给压了下去。   正当四人打的不可开交就要有所伤亡时,一个身着青衫的俊美少年,突然出现在搏斗场中。   是岳秀,及时而至。   望望场中搏杀的凶烈,不禁一皱眉头。沉声喝道:“住手。”   他喝叫的声音,并不太大,但却如水银泄地一般,直钻入四人的耳中。   连神志不清的胆叟、顽童、谭云,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   杨晋长长吁一口气,退了五尺,道:“唉,岳少侠,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只怕要闹流血惨剧了。”   岳秀道:“怎么回事?”   杨晋道:“谁知道怎么回事,我听得通报,立刻赶了回来,发觉胆叟已和顽童打了起来,谭二公子在一旁掠阵,我多问了一句话,谭二公子就突然挥刀猛攻,简直是拼命的打法,刀刀都指向致命的地方。”   岳秀神情肃然的点点头,道:“他们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毒害。”   杨晋吃了一惊,道:“毒害……”   转头一看,瞥见六道充满着怨毒的目光,一齐投过来,盯住在岳秀身上。岳秀忽然微微一笑道:“他们遭受毒伤不久!”   杨晋奇道:“这个岳少侠如何能瞧得出来呢?”   岳秀道:“他们还能够分辨出哪个是第一敌人?还是第二敌人,他们能判断出那喝声是我所发,所以,把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杨晋暗暗忖道:“这道理很简单,但他不说,别人就很难想得起来,当是能者无所不能了。”   心中转动之间,突闻唐啸长啸一声,阎罗判一招“神龙出云”,直刺前胸。   顽童唐啸一发动,谭云、朱奇,紧随着攻了上来,谭云一把单刀,挟着森寒的刀气,纵劈横扫,极尽凌厉。   朱奇的一双铁掌、拍,劈,点,撞,专找岳秀的要害大穴。   岳秀穿行在两件兵刃和双掌之中,闪腾跃避,却一直没有还手。   刀光如云,直刺点点,朱奇一双铁掌,带着呼呼劲风组成了密网。   岳秀一面闪避攻势,一面高声说道:“唐啸,你认识我是谁吗?”   唐啸未答话,手中阎罗判却是愈来愈快。   借势闪身,劈开了谭云的单刀,左手横里一抄,抓住了唐啸的阎罗判,用力一带一挥,当的一声,震开了谭云的单刀。   疾飞一指,点中了唐啸的左肩。   唐啸身子一颤,倒了下去,岳秀点倒了唐啸之后,欺身向谭云的身侧,飞起一脚,踢向谭云的手腕。   谭云的掌势,何等快速,杨晋话出口,掌势已然击中了岳秀的前胸。   但岳秀的身子一歪随着谭云的掌势打了一个转,滑到了谭云的身后,一指点了过去。   谭云身子一滑,栽了下去。   这时,朱奇又转身摸向岳秀。   岳秀闪身避开,一把扯了朱奇的腕脉,冷冷说道:“朱奇,你认识我吗?”   朱奇全身的力量,完全消失,无法出手,呆呆望着岳秀出神。   岳秀未再点朱奇的穴道,带着朱奇,向府中行去,一面说道:“杨大人,把唐啸和谭云抬入府中。”   杨晋已然招呼守在四周的捕头动手,抬起谭云、唐啸回府,一面低声问道:“老弟,你受伤了吗?”   岳秀摇摇头,道:“没有。”   杨晋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弟,老夫大半生中经历了无数的猛浪,见过了不少恶斗,老弟,但像你这样,十合之内,制服了武林中三大高手的搏斗,我还未曾见过,这大概是武林中从未见过的事了。”   岳秀淡淡一笑,道;“大人,他们身受奇毒,武功打一折扣,所以,在下才能很快制服了他们三位。”   杨晋笑笑道:“老弟,你很谦虚。”   岳秀未再答话,快步奔入杨府,顺手点中朱奇的昏穴,放在太师椅上。   谭云、唐啸,紧旁在朱奇身侧。   望着三个被点了穴道的高手,杨晋有些茫然他说道:“老弟,这要怎么办?”   岳秀皱皱眉头,道:“谭云既是去过白云观,事情出在白云观大概是不会错了,但目下的困难是,如何才能解开他们的药性。”   杨晋道:“这个,咱们到白云观去一趟吧!”   岳秀道:“只怕白云观中人,早已走得一个不剩了。”   杨晋再也没有主意了,沉吟了一阵,道:“老弟,照你的看法,咱们应该如何呢?”   岳秀道:“看来这件事,只有想法子找到毒手郎中马鹏了。”   杨晋道:“找马鹏?”   岳秀道:“不错,马鹏虽然不是善良之辈,但他疗伤解毒之能,却是很少能有人及得了。”   杨晋道:“咱们到哪里去找马鹏呢?”   杨晋道:“马鹏现在何处?”   岳秀道:“他伤的很重,现在金陵城外一家农舍之中养伤,但他医道精深,这几天,伤势大概已经差不多快要痊愈了。”   杨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年轻人一身武功,莫测高深,也还罢了,但他对江湖事物的了解,也能这等深入,那就并非全无原因了。……”   忖思之间,岳秀已然离开杨府。   杨晋招来了王胜,要他多调集一些捕快,严守四周,又亲自检查了一遍,才回入厅中。   只见谭云,朱奇,唐啸三个,微睁双目,坐在太师椅上,想到刚才三人生龙活虎的搏杀,不禁心中黯然。   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已高高升起,金黄色的阳光映照下,一团黑影。   那像是突起的一片屋脊,被阳光映下来。但杨晋对这宅院中的一切太熟悉了,心知那决不是一片屋脊,不禁大吃一惊,一手抓起了兵刃,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道:“我!”飞身跃落下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人。杨晋看那人面目陌生,竟不相识,不禁一怔。   灰衣人未待杨晋开口,又抢先接道:“杨大人好灵的耳目,在下自信十分小心了,想不到仍被你杨大人发觉了。”   杨晋冷笑一声,道:“青夭白日,你也敢私闯民宅,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杨晋忍下了心中一口气,道:“阁下到这里,总该有点用心吧!”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早知应天府的总捕头如此客气,在下就会登门求见了,用不着大白天爬房子。”   杨晋道:“朋友,你还没有说出你的事情?”   灰衣人道:“关于七王爷府中血案,希望你杨总捕头高抬贵手?”   杨晋心中大为震动,暗道:四凤相约,送来凶手,如今凶手还未送到,想不到半途杀出程咬金,来了这么一位灰衣人。   心中打转,口中却笑道:“朋友,可否说清楚一些?”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杨大人和四位在风尘中打滚的姑娘协议,要她们交出凶手,是吗?”   杨晋道:“不错,有这么一回事。”   灰衣人道:“那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晋双目一瞪,道:“这么说来,是你阁下了?”   灰衣人道:“不错,杨大人是不是要先考验一下在下的武功。”   杨晋道:“我看这个不用了。”   灰衣人道:“这么说来,咱们算谈定了,在下回去整理一下衣物,今天下午就来投案,口供任你说,要我怎么划押都行?”   杨晋奇道:“朋友,在下当了十几年的总捕头,办你朋友这案于还是第一次。在下得好好的想想,你下午来时,咱们再作个决定。”   灰衣人神色一变,冷冷说道:“不行,这件事对咱们双方有益,总捕头又何乐不为呢?”   杨晋道:“你真是凶手么?”   灰衣人点点头,道:“不错,所以,大人最好是把我下入死牢,先在应天府落了案底,七王爷亲临时,你也有个交待。”   杨晋冷冷说道:“你如真是凶手,应该还知道一件事情?”   灰衣人道:“可是兰妃的项链?”   这一下,杨晋愣住了,他已无法认辨这凶手是真是假了?   灰衣人笑一笑道:“那项链还在区区的身上。人证,物证,你杨总捕头只要一句话,一件轰动江南的大案子,立刻就结案了。”   杨晋道:“我如果要随便找一个人顶罪,大概早就结案了!”   灰衣人冷笑一声,道:“杨大人,我可是来投案的,你不收,那是没有法子?等我到应天府去投了案,可别说我事先没有跟你杨总捕头打招呼。”   杨晋道:“好吧!我接受,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要点你双臂上的穴道。”   灰衣人笑一笑,道:“我连命都不要了,还怕点我穴道,大人只管出手。”   言毕,闭上双目。   杨晋快步行了过去,伸手点了那人双臂穴道。   灰衣人道:“我可以到厅中坐坐吗?”   杨晋一欠身,道:“请。”   灰衣人行人厅中,软垂着双臂,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目光转动,望了望谭云和胆叟、顽童,笑道:“胆叟、顽童和你杨大人很熟么?”   杨晋道:“杨某和他们认识。”   灰衣人笑一笑,道:“他们似乎也和在下一样,被人点中穴道。”   杨晋道:“不错,你的眼光很犀利,他们确和阁下一样,被人点了穴道。”   灰衣人道,“这也是你杨大人所为吗?”   杨晋答非所问地道:“阁下贵姓,大名怎样称呼,你既然来投案,总得有个姓名才行。”   灰衣人点点头,道:“说的是,在下姓成,名远,现年三十四岁,江西江州人。”   杨晋双目盯注灰衣人脸上瞧了一阵,道:“朋友,你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杨大人,我是一个杀人凶犯,你只管交人消案就是,似乎用不着追究的太多。”   杨晋心中一动,暗道:这人说话的声音,和他这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似是极不配合,此中定有内情,非得瞧瞧他真正面目不可。当下冷笑一声,道:“成兄,不管你是否真的凶手,但你说出内情,那定然和凶手有关,你既然一心求死,在下可以成全你,但在下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要先瞧瞧你的真正面目。”   灰衣人成远叹口气,道:“你说话算话吗?”   杨晋听得一愣,道:“自然算话。”   成远道:“好吧!你解我一臂穴道,我撕下人皮面具给你看看。”   第九回 自投罗网     杨晋略一沉吟,解开了成远双臂穴道。   成远缓缓取下皮面具,杨晋瞧的一呆。原来,那是一副很秀气的面孔,只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杨晋叹口气,道:“朋友,你真的姓成名远?”   成远道:“是!我叫成远!”   杨晋道:“你真是凶手?”   成远道:“咱们谈过了,不管我是否真的凶手,你已经答应了,把我送到衙门,是么?以你杨大人的身份,答应的话,自然是不会变卦了。”   杨晋笑一笑,为难他说道:“可以,但我要知晓真正的内情,小兄弟,你不像坏人,我宁可不破这件案子,革职查办,也不愿糊糊涂涂,把你送去凌迟。”   成远神色黯然他说道:“杨大人,咱们谈好的事,希望你不要再变卦。”   说完话戴上了人皮面具。   杨晋皱皱眉头,道:“小兄弟,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内情?”   成远笑一笑,道:“你心中把我当真犯看待就是,岂不是一了百了。”   杨晋道:“取下面具,就算我答应把你当作凶手,你也不能戴着面具了。”   成远道:“大人素有神眼之力,我自然没有法子瞒得过你,但我相信应天府的胡大人,和七王爷瞧不出我戴面具,我早已想好一片说词,只要七王爷肯亲自审问,我会激怒他把我处决,以七王爷对兰妃的宠爱,他势必亲审不可。”   目光突然转到谭云和胆叟及顽童身边,接道:“这三位,不但被人点了穴道,而且,还像是中了毒!”   杨晋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成远笑一笑道:“你如肯把我送到应天府,我就帮你解去他们三位身上之毒。”   只听一声清朗的声音,接道:“你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么?”   随着那说话之声,缓步进来两个人。   当先一人丰神俊朗,正是岳秀。岳秀身后紧随着一个半身都包着白色纱布的人。   杨晋急行一步,迎上岳秀,低声道:“老弟,事情变化很奇怪。”   岳秀道:“什么事?”   杨晋道:“这位兄弟,是来投案的,他说,他是杀死兰妃的凶手!”   岳秀嗯了一声,道:“是真凶手,还是受命而来的?”   成远接口说道:“凶手就是凶手,哪还有什么真假。”   岳秀双目盯注在成远的脸上,瞧了一阵,道:“成兄,能瞧出这三位身中之毒,那是足见高明。”   成远道:“稍涉医道的人,就不难瞧得出来,此事又何足为奇。”   岳秀道:“成兄,可瞧出他们中的什么毒么?”   成远目光一掠半脸半身,都裹着纱布之人一眼,道:“君子不挡财路,这一位,想是你们请来的大夫。”   半脸包着白纱的人,冷冷接道:“在下毒手郎中马鹏,从来不和同道抢生意,阁下如若能够治疗他们三人身中之毒,区区决不插手!”   成远微微一笑,道:“你是请来的大夫,自然是应该由你先动手。”   马鹏缓步行到谭云身侧,道:“岳兄,解开谭二公子的穴道。”   岳秀望了成远一眼,缓步行近谭云,伸手拍开谭云的穴道。   谭云伸展一下双臂,望望岳秀、马鹏,突然扬手一掌,击向马鹏前胸。   马鹏吃了一惊,闪身向后退了三步。   他全身很多伤口,虽经药物治疗,但还未完全复原,这闪身一退,震动了伤口,只疼的一咧嘴巴。   马鹏轻轻咳了一声,道:“他们三人。身受毒伤,自然无法治疗,奔向你杨总捕头处来,想找你说明受伤经过,可惜,他们还未见到你,就毒性发作了。”   杨晋道:“大概是如此吧!”   马鹏道:“他们是被一种毒伤神志的药物所伤。”   杨晋道:“咱们不惜代价,要求马兄一施妙手了。”   马鹏笑一笑道:“除非以知年何首乌,奉作诊费,否则在下不愿施术。”   岳秀笑一笑,道:“在请你马大夫来此之时,早已思虑及此,只要你能救了他们三人,在下原物奉还。”   马鹏突然摇头,道:“不行,还得岳兄答允第二个条件,在下才能治疗他们的伤势。”   岳秀道:“什么条件?”   马鹏道:“要答允送在下平安离开金陵百里!”   语声一顿,接道:“在未离金陵之前,在下的安全与何首乌,都由你岳秀保护!”   杨晋道:“马鹏,你这算什么条件?”   马鹏道:“接不接受就由你们作主了。”   岳秀淡淡一笑,道:“马大夫,有没有一个时间呢?要是你永远留在金陵不走,在下是不是要保护你一生安全。”   马鹏笑一笑,道:“那倒不至于,何首乌交到在下手中开始,十日为准,十日之内,在下离开金陵,岳兄护送我离开金陵百里,以后,就没有你的事了!”   岳秀笑一笑,道:“好!咱们就以一言为定。你现在动手,他们病势一好,在下立刻奉上何首乌。”   马鹏淡淡一笑。道:“我不知他们用的什么药物,所以,必须一项一项试验后才能下手解救,这要一些时间。”   岳秀道:“多长时间。”   马鹏道:“多则三日,少则一天。”   岳秀道:“马大夫,他们能够支撑三天时间么?”   马鹏道:“在下解不了他们身中之毒,不取阁下的何首乌。”   杨晋道:“这算什么约定……”   马鹏道:“杨大人,人在矮檐下,不低头也不行,整个金陵城,我是唯一能解除他们毒伤的人,你就只好委屈一下了。”   成远突然微微一笑,道:“那倒不见得,你是被请来的大夫,自然由你先出手。如果太阳下山之前,你无法解去他们的毒性,在下再出手解去他们的毒性。”   马鹏双目一瞪,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但是我毒手郎中,解不开的毒性,天下只怕没有几个能够解得。”   马鹏打开药箱,取出六个药瓶放在木桌上。   打开瓶塞,倒出六种不同颜色的的药物。成远皱皱眉头,道:“马大夫,可是要他们分别服用这六种不同的药物么?”   马鹏道:“老夫这六种药物,可以解除一百二十种奇毒,他们有三个人,每人试服二种,就可以试出他们中的什么毒了。”   成远道:“如果天下有一百二十种的奇毒,难道就没有第一百二十一种毒药吗?”   马鹏道:“也许有,不过,江湖上能够用到马某掌握中的一百二十种毒药以外的,实在不多。”   成远淡淡了笑,道:“阁下把毒药分算到如此多的等级,那实是罕有的景象了。但在下之见,如此的精细分药,只怕反增治疗困难。”   马鹏取出一白色丹丸,捏开唐啸的牙关,把药丸投了下去,然后,闭目而坐。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突然睁开了眼睛,道:“岳兄,请解救开顽童唐啸的穴道。   岳秀应了一声,挥手一掌,拍活了唐啸的穴道。”   唐啸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突然站起了身子,两道冷厉的目光,盯注在岳秀的脸上。   岳秀看他目光中一片茫然,知他毒还未解,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唐世兄,还认识在下岳秀吗?”   唐啸道:“岳秀是谁,我不认识。”   扬手一掌,迎面劈去。岳秀一闪避开,而唐啸两道目光却又转注到马鹏的身上。   马鹏道:“快些点他穴道。”   岳秀应声出手,又点了唐啸的穴道。   马鹏又取出一粒红色丹丸,投入唐啸口中。片刻之后,岳秀又解开唐啸的穴道。   但仍和上次一样,未见药力效用。   在岳秀很耐心的协助下,马鹏一口气试验过六种药物,唐啸、朱奇、谭云各自服下一两粒解药。   但求证的结果是,自诩六种药丸合计能解一百二十种毒性的灵丹,竟完全无效。杨晋几次想发作,但都被岳秀示意阻止。   成远突然说道:“马大夫,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马鹏道:“老夫先找出他们身中的毒性,然后才能设法解他们的毒性。”   成远淡淡一笑,道;“马大夫,在下可以试试吧?”   马鹏道:“老夫不能解去的毒性,你小子能解去么?”   成远道:“在下愿意试试,如果解不了,仍然要请你马大夫一展妙手,如果在下万一成功,他们三位也可以少受很多的罪。”   马鹏冷笑一声,道:“好吧,老夫倒要开开眼界。”   成远缓步行到谭云身前,伸出手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谭云的脉上,过了一盏茶工夫,又翻开谭云的眼皮,瞧了一阵,道:“果然是一种很奇特的药物……”   马鹏冷冷接道:“什么毒性?”   成远道:“在下无法说出什么名字,但它是一种迷乱心智的药物!”   杨晋道:“不错,胆叟,顽童,亲如手足,但他们却各施绝技,相互搏杀,如何解去他们身中之毒,才算本领!”   成远道:“在下未带药物,不过,我可以开个药方子,杨大人派人去配一料药来,试试看能否解得开。”   马鹏道:“在下这解毒丸乃天下解毒圣品……”   成远接道:“是的,马大夫,你的解毒丹,解的是有形之毒,但他们中的却是无形之毒。”   马鹏道:“你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成远道:“可以,譬如,一种药物,混合于油灯蜡烛之中,点起烛火,毒性在散发,人却中毒于不知不觉之中。”   马鹏口中虽未承认,但心中却也自认如此,暗道:“这小子说得十分有理,看来,也是一位用毒的大行家了。”   杨晋轻咳了一声,道:“他们三人是否中了无形之毒呢?”   成远道:“这等无形之毒,又称作变形之毒,它未化作烟雾之时,人人可见,只要不食用入腹,并无毒性,但如是变形之后,那就是十分可怕了,它伤害之处,不是人的体肤,心脏,而是人的大脑,神经系统,老实说,一般疗毒药手法实在无法治疗。”   岳秀突然接口说道:“阁下的高论,使人茅塞顿开,事实上,以胆叟,顽童,再加上谭二公子,三人在江湖上的经历而言,他们三位中的毒性,极可能是能伤害脑部,使人忘我的毒物。”   成远双手一拍,道:“不错,他们灌然是中的迷心之毒。”   马鹏哈哈说道:“捏造一篇耸人听闻之论,标新立异,只卖两张嘴皮子,那又与事何补?”   成远道:“光棍不挡财路,何况,我此刻,一心求死,万念俱灰,为什么要挡你的生意呢?”   马鹏皱皱眉头,道:“你能解得了吗?”   成远道:“我相信有六对四的希望。”   马鹏心中实无解除无形之毒的能力,但又不好当面认下,只好问道:“你要几天才能除他们身上之毒?”   成远怔了一怔,道:“几天,不用,不用,我如能解,一个时辰足够了,如是无能解得,就算用上三五日,一样无能为力。”   马鹏道:“老夫要数日工夫,先找出毒性,然后才能下手,你既然一个时辰可解,那就请你先试试吧!”   不容成远开口,杨晋已抢先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阁下需要些什么?但凭吩咐,我立刻去办。”   成远叹口气,道:“我是待死之囚,还要什么代价,马大夫既肯谦让了,在下愿勉力一试,成与不成,在下没有把握。”   马鹏一面说话,一面打开药箱。   杨晋只瞧的大感奇怪,暗道:“这毒手郎中,几时变得如此善良了。”   成远回顾了马鹏一眼,欲言又止,目光斜注药箱之中,瞧了一阵,道:“阁下这药箱之中,都是成药……”   马鹏哈哈一笑,接道:“不错,在下这药箱中,都是成药,阁下如若需要,只管取去就是。”   成远道:“成药配制的药物,在下不便动用,马大夫请收下吧!”   毒手郎中马鹏,忽然问变的修养很好,淡淡一笑,道:“阁下不用,在下只好收起了。”   合起药箱,退开五步。   成远又开始仔细的查过三人的伤势,回头向杨晋说道:“杨大人,在下倒可以开个药方试试,不过,咱们要把话说清楚,我医好了他们三位的病势,你阁下就把我送入应天府死囚牢中,而且保证在下是真正凶手。”   岳秀皱皱眉头,道:“成兄,你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呢?”   成远道:“我说不是,只怕你也不会相信了,所以,不论是不是,你得答应,一定把我送走。”   杨晋回望了岳秀一眼,岳秀微笑颔首,示意杨晋答应下来。   对岳秀,杨晋有着很大的信心,当即说道:“好吧!在下答应。”   成远要了笔砚,写了一个药方子,道:“杨大人,金陵是大地方。药物可能齐全,但一定药材道地,不许有一种假药。”   杨晋道:“这个阁下放心,只要金陵城有这种药物,在下相信可以买到。”   举步行了出去。不大工夫,两个捕快,提着药物回来。   成远亲赴厨下,指挥厨房中人煎药。   煎了一碗浓浓的药汁,分别为三人灌了下去。   马鹏一直不停地偷眼望向成远,但,成远却像是恍若不知一般。   过了顿饭工夫,成远轻轻咳了一声,道:“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试试。”   岳秀依言施为,解开了三人穴道。   这药物竟然奇效,三人的毒性全解。   谭云四顾了一眼,笑道:“果然,又见到岳兄,两度相救,实叫兄弟感激。”   朱奇,唐啸收敛了嬉笑态度,恭恭敬敬对岳秀行了一礼,道:“谢谢主人相救。”   岳秀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胆叟、顽童却是郑重其事的,分别站在岳秀的身后。谭云暗暗叹息一声,忖道:   “此人才智,武功,两皆超绝,勿怪胆叟朱奇、顽童唐啸,这两大怪杰,竟真以主人视之了。”   一向最爱讲话的唐啸此刻竟然变得很沉默。   马鹏心中恨透了成远,但却一点也不能发作,如果成远说出他的诡计,立刻变成众矢之的,室中人个个武功高强,一个也招惹不起。   杨晋吩咐准备酒饭,肃清群豪落坐。   朱奇、唐啸竟然不肯落座,站在岳秀身后,看两人如此认真,杨晋也没有法子强两人坐下。直待众人座定,岳秀才缓缓望着成远说道:“是这位成兄配制的药物,疗好了三位的毒伤。”   谭云一抱拳,道谢过成远。   原本三人都认为是毒手郎中马鹏,想到岳秀,必又为救三人之命,副出了很大的代价,却不料竟然还有一位用毒的专家。   成远急急说道:“诸位不用谢我,在下和杨总捕头有约,要谢也应该谢谢杨总捕头。”   马鹏冷笑一声,提起药箱,道:“成兄医道高明,在下甘拜下风……”   目光一掠岳秀,接道:“岳少侠,在下惭愧,未能履约,就此别过了。”   酒菜摆好,杨晋让几人入席。   酒过三巡,杨晋目光突然转到成远的身上,道:“成兄弟,在下已答应送你到衙门销案,但却希望能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自称凶手,非求法办不可?”   成远道:“大人,这是咱们约好的条件,你送我到府衙中去。”   岳秀突然接口说道:“送你入衙门,自然可以,不过,我们早有了一位凶手,把阁下也送去,岂不是有了两位凶手了吗?”   成远啊了一声,道:“怎么?这世界上,还有和我一样的傻瓜。”   但他究竟是十分聪明的人,略一沉吟,说道:“那凶手,现在何处?”   岳秀笑一笑,道:“所以在下奉劝阁下,先在这里等一天,不用急着到府衙中去,也许会有人和阁下一般的来此投案。”   世上事有那么巧法,岳秀的话刚说完,立时有人通报,道:“有四位凤姑娘求见。”   杨晋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四个身着玄色的少女,鱼贯而入。   是四凤,不过,她们已不象在四凤舫中时那等花衣红裳,打扮的妖艳动人。现在,穿着一色的衣服,玄色劲装。   大凤走在最前面,依序是三位妹妹,最后却是一位身材修长的男人。他双臂软软的垂着,行家瞧一眼.就可以瞧出他是被人点了穴道。   大凤只对岳秀欠身一礼,目光转注到杨晋的身上,道:“大人,贱妾未负所托,已把凶犯带到。”   凶犯有二十六七的年纪,长的算是很英俊,只是脸色有些苍包双目中光芒闪烁不定。   杨晋道:“大凤姑娘,事情是越来越奇怪了,谭云谭二公子和胆叟、顽童双侠,为人所害,身中奇毒,刚刚解去,而且先四位凤姑娘有人到此投案,声言是杀死兰妃的凶手。”   大凤道:“那人呢?现在何处?”   杨晋一指成远,道:“就是这位成兄!”   大凤双目盯注在成远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是……”   成远道:“杀死兰妃的凶手!”   大凤道:“杀死兰妃的凶手只有一个,这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成远道:“你们强人入罪,迫人自承凶手,怎似自动投案,真假之分,一目了然。”   大凤淡淡一笑,道:“你这位兄弟贵姓啊?”   成远道:“在下姓成名远。”   大凤道:“原来是成兄。”   成远道:“不敢当,姑娘。”   大凤道:“就算你是真正杀死兰妃的凶手,你也可以走了!”   成远道:“为什么?”   大凤道:“因为有人认罪了,我们已经抓到了凶手,所以,阁下可以走啦!”   成远笑道:“姑娘,我看你可以把凶手带回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人既是被姑娘们生擒来的,自然是不愿意死,如今已有区区在抵命了,姑娘何不放他一条生路呢?”   大凤皱皱眉头,回顾了杨晋一眼,道:“杨总捕头,你怎么说?”   杨晋叹口气道:“在下想得到真正的凶手,姑娘生擒的人,似乎是正凶的成份大些。”   杨晋接着说道:“在下原想成兄求死之心,是和四位凤姑娘有关,但现在证明了不是,这就使在下有些不太明白了,成兄,他们如若逼你死,方法很多,为什么一定要要冒充凶手,死的遗臭万年?”   成远道:“两位,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但只怕很难说服在下,不用多费心了。”   杨晋回头望了一下岳秀,岳秀却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自己处置吧,如是他坚决求死,咱们是不能反悔。”   大凤笑道:“想不到啊,竟然真是凶手亲目投案,如是早知道,我们也不用费事了……”   目光转注到杨晋的身上,接道:“杨大人,你既然有了凶犯,还要不要他?”   杨晋道:“要。”   大凤有些意外地道:“杀死兰妃的只有一个人?”   杨晋道:“我知道,但在真象未明之前,还不知他们谁是真凶。”   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来人啊!”   但见人影闪动,五花刀王胜带着四个佩带着铁尺的捕快。   王胜一欠身,道:“总捕头,有何吩咐?”   杨晋道:“这里面有两个杀死兰妃的嫌犯,带回府衙门中去,先收入死牢中。”   王胜道:“可要上刑具吗?”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好!上刑具。”   目光转到成远的脸上,道:“我要点你的两处穴道!”   成远一闭双目,道:“只管出手。”   杨晋出手点了成远两处穴道之后,回头对大凤说道:“你带的嫌犯请过来!”   大凤微微一笑道:“杨大人,我们如约交嫌犯,咱们的约定,你还记不记得?”   杨晋道:“你再说一遍听听。”   大凤冷笑一声,道:“不许你杨大人再插手我们的事情!”   杨晋道:“最好你们别闹出人命,我只能做到自己不派人追查,但如有人报案,我就不能不管。”   大凤点点头,口顾了岳秀一眼,道:“你不许再多管闲事了!”   岳秀点点头,道:“你们只要不追究千年何首乌,在下答允姑娘,不主动找麻烦,但如人家找上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啊!”   大凤道:“我想你不找事,别人也不会找你生事!”   岳秀点点头,未再说话。   大凤道:“两位都是一诺千金的人,我们相信。”   一回头、望着那双臂垂软的人,道:“你过来,住有处,死有地,头掉了碗大个疤,你要有勇气认罪。”   杨晋抢前两步,一伸手又点了那大汉两处穴位:“带走吧!”   王胜应了一声,带着两名嫌犯而去。   大凤一拱手,道:“我们也告辞了。”岳秀道:“姑娘,你们可是仍要回到四凤舫吗?”   大凤笑一笑,道:“现在嘛!还很难说,岳兄,可是很希望再和我们姊妹见见面吗?”   岳秀道:“说的是,在下也许会动寻幽探胜的雅兴,去瞧瞧姑娘?”   大风道:“我们四姊妹都希望再见到你岳兄。”   岳秀一拱手,道:“多谢姑娘。”   大凤道:“岳兄,到四凤舫,我会留话给他们,你岳兄去了,他们就会告诉你我们的去处。”   岳秀道:“多谢姑娘对我岳某人特别垂青。”   大凤道:“希望你真的会去找我们谈谈,我和三位妹妹,都敬候大驾。”   岳秀一抱拳,道:“姑娘好走了,恕我不送了。”   大凤深情地望了岳秀一眼,转身而去。   目睹四风姊妹离去之后,杨晋皱皱眉头,道:“岳世兄,你看四凤在捣什么鬼?”   岳秀答非所问地道:“杨大人,事情似乎是愈来愈复杂了,但你杨大人的事情,似乎是已经解决了,那两个凶手之中,有一个是真的,在下答应你杨大人的事情,也自是告一段落了。”   杨晋点点头,道:“说的是……”   胆叟朱奇突然站了起来,接道:“主人,你要到哪里去?”   岳秀笑一笑,道:“朱兄,别这样叫我,我感谢你们的好意与热情,不过,我不希望你们把我当作什么主人,咱们平行论交……”   顽童唐啸站起了身子,接道:“不行,我们已经认你作了主人,此事只怕早已传扬开去,如果你不肯收认我们,我们还有何面目见人。”   谭云突然站起身子,道:“岳兄,你似乎是真的要遁迹山林,不问江湖是非”   岳秀道:“小弟本来就深恶痛绝江湖事物,但我答应了杨总捕头,助他找出凶手,如今凶手已经就逮,在下不愿再涉入江湖是非了。”   只听唐啸说道:“如是主人定要遁迹山林,咱们也只好跟着你跑跑深山大泽了。”   胆叟、顽童这等一意追随的用心,使岳秀有些啼笑皆非,似乎在口舌上,已经没有法子再说清楚,只好放下不理。   沉吟了一阵,岳秀抬头笑道:“杨大人,听在下一句话,早些把玉燕姑娘请回来,王府的事端复杂,多留一天就可招惹上麻烦。”   杨晋道:“唉!这丫头,除了她回来,我根本就没有法子见着她。”   岳秀站起身子,道:“诸位,在下告辞了。”   杨晋道:“不吃点东西才走?”   岳秀微微一笑,道:“不用了。”   转身向外行去。   胆叟朱奇、顽童唐啸也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岳秀身后。   谭云望着三人离去,摇摇头,道:“可惜的很,这样一位人物,竟甘一生埋没山林。”   杨晋哈哈一笑,道:“谭二公子,如是岳秀没有飘然出尘的胸襟,又哪来的那等为人作嫁的本质,想想看,他哪一件事,为着自己。”   谭云道:“说的也是,就凭那千年何首乌说吧,如若东西落到我手中,我就不甘轻易再度拿出来。”   杨晋留客,谭云也希望再见见岳秀,而杨家又是最可能见到岳秀的地方。   就这样,谭云在杨家住了三夭。   岳秀没有再来过,杨晋也忙着结案,一天难得在家。   麻烦的是成远,一口咬定了是杀死兰妃的凶手,应天府丞胡大人,连问两堂,成远都一口抢认是凶手,另一凶手名叫潘龙,虽没有抢着自认凶手,但却表现的很合作,问什么答什么。”   这就使胡大人很为难,杨晋破案有功,保住他的前程,但一下子有两个凶手,却又六神不安。   应天府中第一幕宾刘文长,听到有两个凶手,都甘认罪的事,心中很奇怪,正想召来录案的师爷,问问详情,一个青衣童子,带着一身便装的胡大人,行了进来。   刘文长急急迎了上去,一个长揖,道:“大人,有事派人招呼一声就是,怎敢劳动大驾。”   胡大人微微一笑,道:“文长,你坐下,咱们谈谈,我做了十年的官,还没有遇上过这等事情,杀死兰妃凶手,明明是只有一个,但两个人,却都甘认罪,文长,你知道,这是大逆重罪,很可能立刻凌迟处死。”   刘文长道:“事情确然是透着古怪,大人的意思是准备结案呢?还是要找出真凶?”   胡大人笑笑道:“最好是找出真凶,让王爷发落。”   刘文长道:“这就是费点周折,法子倒有两个,一个是找杨晋来,问明内情,两择其一,呈请王爷发落。”   胡大人道:“我看这两人,都会认罪,如是杨晋能分辨出谁是真凶,也不会把两个凶犯齐送入牢中了。”   刘文长笑一笑,道:“大人,其实也非难事,咱们再问一堂,然后,选一个成分大一些的真凶,呈报王爷发落,另一个嘛?下入死牢,毁了他的武功,等王爷处死过凶犯,再设法把另一个凶犯,秘密杀死……”   胡大人站起身子道:“文长,有你的,我想了一夜,就想不出好办法,你却一下子解决了这个大难事,明天咱们就再审一堂,三堂定案,我也算很慎重其事了。”   送走了胡大人,刘文长有些暗暗得意,胡大人虽然每月花了不少银子,但自己确帮他解决了很多困难问题。   再说杨晋忙了两天,大人没有传唤过他,也就落得少问。   回到家里,只见谭云迎上来,拱手道:“杨大人,案子还很顺利吧!”   杨晋道:“看样子,有麻烦也不会太大。”   谭云道:“那很好,我也准备告辞了。”   杨晋道:“二公子准备回湘西去?”   谭云道:“是的,区区的看法,近几年内,江湖上很可能要发生事情,在下也回去,禀报家父一声。”   杨晋道:“唉!这案子结了之后,在下也准备辞去这总捕头的职位了。”   谭云微微一笑,道:“只怕你很难趁心如愿?”   杨晋黯然了,沉吟了良久,才道:“我的辞意很坚,他们如是不准,我就一走了之。”   谭云话题一转,道:“杨大人,岳兄实在大可惜了!”   杨晋道:“二公子的意思是……”   谭云道:“我谭二在江湖上走动,老实说,很少有能叫我心生佩服的人,但对岳秀,我却是由内心中对他敬佩。”   杨晋道:“二公子佩服他些什么呢?”   谭云道:“那份气度才智,和叫人莫恻的武功,还有那一种轻淡富贵、不重珍物的涵养,就拿那千年何首乌说吧?若在我手中,我早就回到湘西谭家寨了,怎会还管别人的死活。”   杨晋道:“我也觉得岳秀有一股很特异的气质,但却没有你二公子想的透澈。”   谭云道:“大人内外可知道,我为什么在贵府中留居数日么?”   杨晋道:“希望再见岳秀一次。”   谭云道:“不错,再见他一次,好好的和他谈谈,像他这样的人才,埋没了实在是可惜得很,如若他肯在江湖上走动,不难成为一派开山宗主,我谭云第一个听他的。”   杨晋忽然若有所惊一般,猛地愣怔了一下。谭云道:“杨大人,你有病……”   杨晋摇摇头接道:“没有,我想到了一桩惊心的事。”   谭云奇道:“什么事,可否告诉在下?”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二公子,在下就直说了!”   谭云道:“在下洗耳恭听!”   杨晋道:“关于小女的事?”   谭云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点透,哦了一声,未再接口。   杨晋苦笑一下,道:“我觉得小女有些变了,不像去那样任性。”   谭云喝了一口茶,笑一笑,仍然想不出什么度适当的措词。   杨晋又道:“未听你二公子的分析,在下还未想到这么多,听过你二公子分析了岳秀的才智、为人,杨晋突然生了一个感觉?”   谭云道:“什么感觉?”   杨晋道:“小女不配。”   谭云叹口气,道:“杨大人,男女间事,不是配不配,而是他们是否有情、有缘。”   谭云接着问道:“不知你是如何请出岳秀参与这办案事务的?”   杨晋也不隐瞒,说明了经过。   谭云突然大笑三声,道:“那行,只怕他走不了啦。”   杨晋奇道:“为什么?”   谭云道:“四凤不简单,毒手郎中谋取何首乌,用心更急,但四凤似是别有所图,不想叫事情闹大,所以忍了下来,这股怨气,早晚要发在方一舟的身上,岳秀怎会不明白。”   杨晋道:“这么说来,他一时还走不了啦?”   谭云道:“在下是如此一个看法,但岳秀是否别有杀手,能够一下子把事情摆平,那就非我们所能预料,其人之能,出乎预料。”   杨晋皱皱眉头,道:“二公子,照你的看法,金陵城是不是还会出事?”   谭云道:“会!不过,除非是他们没有法子控制,决不会闹出事情,这是一个表面平静,暗流汹涌的局面。”   杨晋道:“这么说来,我这总捕头得早些解决了。”   谭云道:“如是要出事,你解决也来不及,想法子拖住岳秀,你才能度过难关。”   谭云道:“这个,咱们要研究研究了。”   杨晋长长叹一口气,道:“只有一个办法逼他就范。”   谭云道:“什么办法?”   杨晋道:“我去逼方一舟,从他的身上,逼那岳秀就范。”   谭云道:“这法子,只怕很难得到那岳秀的谅解。”   杨晋道:“除此之外,咱们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在下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办法能迫使岳秀就范了。”   谭云道:“这是最后一步的行动,最好能想出别的办法?”   杨晋道:“二公子,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二公子动动脑筋吧。”   谭云沉吟了一阵,道:“在下觉着动之以情,责之以义,也许能使他生出豪性,插手于江湖是非之中。”   杨晋道:“这只怕很不容易,咱们的口才机智,很难说服岳秀。”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二公子,目下江湖形势,当真十分险恶么?”   谭云道:“不会错,杨大人,目下的江湖形势,确是暗涛澎湃,而且,事端起于金陵,看情形,这一次江湖的变动,恐怕是牵连很广。”   杨晋道:“你的意思,可是说江湖上这番变动,和王府中血案有关?”   谭云道:“在下确有这么一个想法,尤其是看到四凤姑娘送来的凶手,和那成远自承为凶手之后,在下感觉到这件事就愈来愈复杂了。”   杨晋道:“在下想不出,武林中事务,怎会和王府中凶杀,牵扯上关系呢?”   谭云微微一笑,道:“杨大人,这件事,没有法子说得很清楚,总之,这件事够麻烦,杨大人想想看,兰妃只不过是个卖唱的歌女,在下对她很了解,她不会武功,也和江湖人,搭不上关系,为什么会被杀死呢?如若只是为了一个奸字,再高明的江湖人,也不会去找这个麻烦。”   杨晋道:“说得也是,仔细想一想兰妃这件案子,奸杀可能只是一个幌子。”   谭云低声说道:“杨大人,如若令媛说的不错,只怕激变就发生在王府之中,至少,那地方该是一处很重要的所在。”   杨晋呆了一呆,站起身子,道:“不错,不错,我们一直在外面找贼,但却把贼关在了家里了。”   谭云点点头,道:“是的,杨大人,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武林争逐,好像是武林人只是在受一些人的利用……”   杨晋接道:“难道不会武林人利用官府吗?”   谭云道:“那就单纯很多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论是武林人利用官府,或是官府中人和武林人勾结,反正事情都不太单纯,所以谭某觉着你这个总捅头,最好还是别干了。”   杨晋道:“唉,老弟,你不知作官的难处,我这总捕头的身份、半身江湖半身官,既要顾到武林中的道义,又要顾到自己的身份,立场。遇上事,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再说,这场纠纷,如是牵扯到王府中去,我这个上司很抬举我,但在王府中,我还不如个总管的衔头,十八名府衙,还要特别拨出一笔银子照顾他们吃喝。”   谭云笑一笑道:“在下有一个很好的想法,那就是令媛混入王府的事,可能早已经泄漏,目下,虽没有什么行动、变化,很可能是人家在等机会,在下之意是,先把令媛调回来,而且,也不用恳辞总捕头的位置,不妨自呈称病,在家休息,以观后变。”   杨晋点点头,道:“二公子,这是很高明的办法,有几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我已经明白,看起来,杨某是老了,这一代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先见岳秀之能,后见谭二公子之才……”   谭云道:“大人,这是捧我了,我谭云这点能耐,虽及人家岳秀百分一二,凭什么跟人家比,但这一阵,他的锋芒太露,怕人家打他的主意。”   正谈话间,岳秀突然闯了进来,脸色很冷肃。   杨晋吃了一惊,道:“岳兄……”   岳秀一挥手,道:“大人,令媛这做法,未免太过分了……”   杨晋心头大震,急急道:“岳兄,你先坐下来,有话好说。”   岳秀逐渐的恢复了镇静,缓缓坐下。   谭云一抱拳,道:“兄弟告退一下。”   岳秀道:“不用了,谭兄。”   谭云哦了一声,又在原位坐下。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岳兄,小丫头做出了什么对不住岳兄的事,使岳兄这样怒火烧心?”   岳秀未答话,缓缓由怀中取出一函笺,递了过去。   杨晋接过一看,亦不禁脸色大变,怒声喝道:“这丫头片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再见面我就废了她。”   他面红耳赤,声色俱变,显示怒火冲心。   谭云一皱眉头道:“杨大人,兄弟可否瞧瞧,那笺上写的什么?”   杨晋把函递了过去。   接入手中,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四个红色大字,王府用缄。   再看内容,写的是:查长江镖局嫖师岳秀,勾结大盗,作奸犯科,夜入王府,得民女杨玉燕指诉历历,罪证明确,着即遣派府卫拿人,解押王府,由亲王自审。   下面是七王爷府的官印。   看完内情,谭云内心中,也大为震动,认为杨姑娘大过毒辣,把岳秀牵入这等大案之中,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祸及九族的大罪。   杨晋久吃公事饭,知道事情严重、利害,只气得全身发抖。岳秀此刻,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凝目沉思。   谭云缓缓把府令还给岳秀,道:“岳兄,现在情势如何?”   岳秀道:“他们留下了府令,把我舅父和家母,都已带走,要在下携令候传。”   谭云道:“那是说到王府中投案了?”   岳秀道:“照他们留话,约在下到此等候,日落前,他们到府衙来拿人。”   杨晋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你没有犯王法,他们凭什么拿人,再说,小女指诉罪状,连我也脱不了关系,我倒要瞧瞧王府派什么样的人物,来此拿人。”   岳秀把王府令,摊在木案上,又瞧了一阵,缓缓说道:“杨大人,如若这府令是真,你一个总捕头,也顶不住是吗?”   杨晋道:“我拼了这个脑袋不要,也要亲见王爷,辨个明白。”   岳秀叹口气,道:“细想此事,其中破绽甚多。”   杨晋想了一想,道:“你是说这令谕是假的?”   岳秀摇摇头,道:“假倒是不假,只不过,这中间甚多可以推敲之处。”   谭云也觉得有些迷糊了,怔了一怔道:“岳兄,这令谕如是真的,还有什么可以推敲之处?”   岳秀道:“王府用缄,王府大印,都是货真价实,毛病出在这不是七王爷的手谕。”   杨晋道:“这么说来,小女已经失手被擒了。”   岳秀突然冷笑一两声,道:“对他们而言,确是不智之举,但对武林大局而言,却是万千苍生有福了。”   谭云道:“对岳兄,我句句是由衷的敬佩,但得一声吩咐,在下是无不全力以赴。”   岳秀笑道:“谭兄高明啊……”   突然放低了声音。   谭云点点头起身而去,未走前门,却绕向后园而去。   岳秀发出一声低啸,胆叟朱奇、顽童唐啸,匆匆奔入厅中,低声吩咐两人几句,两人颔首而去。他说的声音很低,低的连坐在旁边的杨晋,也未听到。   杨晋也未多剖析,对岳秀,他有着无比的信心。   遣走了胆叟、顽童,岳秀突然笑对杨晋道:“大人,要厨下准备些好酒菜,咱们好好喝一杯。”   不到半个时辰,酒菜摆好,五花刀王胜也带着八个捕快赶到。   杨晋道:“我不是要你带四个人嘛……   王胜接道:“人越多越好,八个比四个更有气派。”   一面低声对杨晋说明。   杨晋听得直点头,立刻吩咐王胜带着八个捕快就了方位。   杨晋笑一笑,道:“王府侍卫,一向眼中无人,今天,也叫他们尝重重盘查的味道。”   大厅中只余下杨晋和岳秀。   两人低斟浅酌,排遣时光。   直等太阳快要下山时,杨府中已点上了备好的风灯火烛,四个身着锦衣佩刀的大汉到了杨府外面。   两个守门的捕快,拦住了去路,道:“四位是干什么的,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当先而行的锦衣大汉冷笑一声,道:“什么地方?只不过一个小小总捕头的住处罢了。”   两个捕快齐声说道:“你们既然知道,还不给我走开。”   当先锦衣大汉,冷冷说道:“瞎眼奴才,你知道咱们哪里来的吗?”   两个捕快摇摇头,道:“四位是……”   当先锦衣大汉道:“王府侍卫,你不会瞧瞧这身衣服么?”   两个捕快闪向一侧,道:“原来是王府的侍卫大人,我们实是不知,在下立刻替四位通报。”   当先锦衣人道:“用不着通报了,我们会自己进来。”   伸手拨开了两个捕快,直扑向大厅。   王胜带着四个捕快,守在大厅门口。   四个锦衣恃卫,大摇大摆,走进了大厅。   王胜一横身,拦住了四人,道:“干什么?”   四个锦衣大汉脸上同时泛现出怒容,道:“一而再,再而三的盘问,是何用心?”   王胜早得了指示,微微一笑,道:“盘问又怎么,诸位如是来的不当,在下还要打人。”   当先的锦衣大汉冷冷地打量了王胜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王胜道:“应天府的副总捕头五花刀王胜。”   锦衣大汉微微一笑,道:“咱们是七王爷府中的府卫。”   玉胜哈哈一笑,道:“大衙门,但不知诸位有什么证明?”   当先锦衣大汉右手一探,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牌,道:“王副捕头请瞧瞧咱们这腰牌是真是假。”   王胜接过腰牌很仔细地瞧了一阵,道:“这腰牌不像是假的。”   锦衣大汉怒道:“杨总捕头在吗?”   王胜道:“在喝酒。”锦衣大汉冷笑一声,道:“看来,他倒是很享受了。”   四个锦衣大汉相互望了一眼,左首第一人,突然步行过去,一拱手,道:“哪一位是应天府的杨总捕头?”   杨晋缓缓回过头来,道:“区区便是,四位是……”   锦衣大汉虽是王府恃卫,但对这位名动江南的名捕,也不敢太过无礼,一抱拳,道:   “兄弟王府侍卫包大方,奉七王爷之命而来。”   杨晋哦了一声,道:“失敬失敬,包兄有何见教?”   包大方道:“有一位岳秀岳先生,可在贵府?”   岳秀笑一笑,道:“包侍卫好灵的耳目,找我岳某人有什么事?”   他神态纵容,似乎根本未把四名王府中的侍卫,放在眼中。   包大方淡然一笑,道:“咱们兄弟奉命来请你岳兄到王府中一行。”   岳秀道:“岳某人犯了什么法,竟然劳动王府中侍卫抓人?”   包大方道:“到了王府中去,自然有人告诉你内情,岳兄请吧!”   岳秀正容说道:“包兄,在下的母亲和舅父方一舟总镖头,是否也被阁下请进了王府?”   包大方哈哈一笑,道:“不错,他们现在王府之中,你姓岳的只要进得王府,自然就可以和他们见面了。”   岳秀道:“想那王府,乃是清明所在,兄弟去去量也无妨,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请教包大人?”   包大方冷笑一声,道:“你要和我谈谈条件?”   岳秀道:“家母和舅父,为什么也被请入王府?”   包大方道:“因为,咱们找不到你岳先生,只好请他们作为人质了。”   岳秀道:“现在你们找到人了,可以把两位老人家放出来了。”   包大方厉声道:“岳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对我说话吗?”   岳秀早有盘算,如不施些手段,只怕很难救出两位老人家,暗里一咬牙,冷笑道:   “王府的侍卫,果然气势凌人,但大明律条,说的明白,草民斗胆冒犯,诸位想要区区同去王府不难,不过,先得放回两位老人家。”   包大方道:“如是我们不放呢?”   岳秀道:“那就很难说……”   包大方怒道:“难道你还敢拒捕。”   岳秀目光一掠杨晋道:“大人,王府侍卫,可以随便拿人吗?”   杨晋手捋长髯,沉吟了一阵,道:“这个么,要看他们是否奉有王爷之命了,七王爷总揽江南七省军政大权,自然是有权拿人。”   包大方冷笑一声,道:“杨晋,七王爷的口谕,我们是不是能够拿人?”   杨晋道:“很难说啊!如果诸位借重七王爷的权势,自作主张,这就有些麻烦了。”   岳秀道:“那么四位准备自己拿人了?”   包大方冷笑一声,道:“这么说,在下倒要较量你一下。”   岳秀淡淡一笑,道:“包侍卫,话是你说的,咱们较量武功,可不能说我拒捕。”   包大方目光转到杨晋的脸上,道:“你怎么说!”   杨晋微微一笑,道:“你们是比武试招,在下倒可以做一个证明的人。”   包大方道:“那很好。”   四目一顾身后三个锦衣大汉,道:“给我拿下。”   一个锦衣大汉应身而出,右手一探,抓向岳秀。岳秀冷笑一声,身子坐在原地未动,右手指风如剪,横里扫了过去。   那大汉感觉到一股劲气,直逼脉门,急急缩腕收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岳秀右手,早已划过腕脉,立时间,锦衣大汉感觉到右臂一麻,伸出的右手,半晌才缩了回去。   另外两个锦衣大汉怒喝一声,双双出手,拍向岳秀两侧肩头。   岳秀恍若不知,右手仍然端着一杯酒送入口中。   直待两人的掌指,快要搭上肩头时,岳秀才突然向后一仰,两个人两双手,一齐落空,交叉在岳秀的胸前。   两人都看着就要得手,双掌上都加了劲道。   突然落空,收势不及,双掌撞在一起。   岳秀左手屈指弹,在两人的脉穴上,各弹了一指。   两个人同时感觉到脉穴一麻,半身顿感僵木。   一眨眼,收拾了三名锦衣大汉,岳秀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包大方乃是四人中的领班,看三个人环绕岳秀而立,却都不再出手,不禁怒道:   “你们怎么了?”   三个人齐齐向后退了两步,道:“我们右臂已失了作用。”   包大方吃一惊,道:“什么?你们被点了穴道。”   三个人愁眉苦脸的说道:“不像是点穴术,整个的右臂,麻木的抬不动了,而且,这麻木似是逐渐在扩大中。”   包大方脸上发热,心里却冒起了一股寒意,暗道:看他轻描淡写,似是全无着力之处,怎么一下就伤了三人。   只见岳秀淡淡一笑,道:“怎么?阁下是否也要出手试试?”   包大方骑虎难下,冷笑一声,一掌拍向岳秀的前胸之上。岳秀左手抬起,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   看去就像是包大方的右手,故意向岳秀的左手中撞去一般,被岳秀轻轻一把,抓住腕脉。微微一加力,包大方立时疼出一身冷汗。   杨晋是看到装作没看到,自顾喝酒。   岳秀右手在包大方右臂上轻轻一拂,松开了左手穴道,道:“四位,都中了截脉手,请想个办法解了吧。”   包大方脸上一变,道:“你会截脉?”   岳秀道:“怎么?包兄可是不相信吗?”   包大方晴中运气一试,只觉那麻木的右臂,不停的扩散,不禁大惊,急急说道:   “咱们都没有习过解除截脉的手法。”   岳秀道:“四位意思是,要在下帮忙了?”   包大方心中恨得直咬银牙但又不能不低头,只好说道:“阁下高明,解铃还须系铃人,阁下高抬贵手了。”   岳秀霍然站起身子,剑眉转动,俊目放光,冷冷说道:“诸位依仗王府势焰,随便动手拿人,我还道诸位都有过人之能,想不到竟是不堪一击。”   但包大方和另三个汉子,都已感觉到半身麻木,别说和人动手,就是行动,也有着不便的感觉。   这就叫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   但四个人,却又一时间,下不了台,怔了一怔,包大方道:“岳秀,你可想到,咱们四人,如是不能回到王府的后果吗?”   岳秀道:“想到了。”   包大方又是一呆,道:“你觉着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岳秀冷笑一声,道:“七王爷,是这一代很贤明的王爷,我想不会无缘无故的处死一个人。如是家母和我舅父,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你们这些侍卫暗中使的手段。”   包大方冷冷接道:“不论你怎么想,如是太阳下山之前,我们还不回去,令堂和方总镖头就有得一番苦头吃了。”   岳秀道:“包大方,你是否想过,伤害家母和舅父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吗?”   包大方道:“在下用不着想。”   岳秀道:“不想也行,我可以告诉你,如是伤害到家母和舅父,我将杀光你们王府中的侍卫,现在就在你们身上开始。”   包大方道:“你要造反?”   岳秀道:“就算造反了,也是你们逼的,何况,我如准备造反,杀了你们之后,我再去面见七王爷,自行请罪。”   包大方应声喝道:“杨晋,你听到他说的话了?”   杨晋点点头,道:“听到了。”   包大方道:“那很好,你是人证。”   岳秀缓缓站起身子,道:“包大方,你口齿硬朗的很,想必有点骨气,让我试试看,你怎么一个狠法。”   包大方吃一惊,道:“你要干什么?”   岳秀道:“我本想深山大泽一游,杨大人约我办案,想不到案子破了,却招来了一身麻烦,你们逼我下水,那也是没有法子的,既然打了你,那就打的痛快,现在,你先尝尝分筋错骨的味道。”   他说干就干,右手一探,抓住了包大方的右臂,内力上指,包大方忍不住啊呀一声,痛出了一脸大汗。   紧接着右臂开始自动的收缩,有如万千把尖刀,在经脉中滑动。   包大方咬牙苦忍,但过了一刻工夫,直着喉咙叫出来。   岳秀冷凛地接道:“我很公平,你们来了四个,自然都得有着同样的遭遇。”   右手连挥,错开了另外三人右臂的筋骨。   他们虽然是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   但也没有承受这种痛苦的体能。   四个人,发出不同的声音、惨叫,使人有着身置鬼域的感觉。   四个人八道眼神都投注在杨晋身上。   那是求救的眼光,充满着祈求。   轻轻咳了一声,杨晋缓缓说道:“岳老弟,我看……”   岳秀右手连连拂动,四人伤疼立止。   就那轻轻一拂,不但能解几人错骨分筋的手法,同时也能解了几人震伤的脉穴。   包大方已经忘去了王府侍卫的身份,举起锦衣袍袖拭拭脸上的汗水,长长吁了一口气。   岳秀冷冷说道:“四位,这分筋错骨,不会要一个人的命,大约能疼它个三五日,人才会死,诸位刚才只是稍作尝试。”   四个人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望着岳秀,不知是惊是怕。   包大方长长吁一口气,低声道:“岳少侠,咱只是官身不自由,你要多多原谅。”   岳秀笑一声,道:“这是说,四位是作不了主啦。”   包大方道:“是的!咱们是听命行事!”   岳秀道:“好!诸位想法子带我去见见那能作主的人!”   包大方一怔,道:“那是七王爷……”   岳秀接道:“那就是见七王爷,劳四位给我商量个办法出来?”   包大方摇摇头,道:“难啊!难啊!……”   岳秀冷冷说道:“包大方,我不是跟你们商量,这件事你们能办纵那是你们的运气好,办不到,你们就很可能身受重伤。”   包大方道:“你真要杀我们。”   岳秀道:“我不杀你们,但比杀你们更惨。”   身经体受,包大方哪里还有再试的勇气,急急说道:“在下一定尽力。”   岳秀淡淡一笑,挥挥手,道:“四位请把腰牌拿出来。”   包大方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岳秀道:“我要你们留个证据,希望你们能尽快的安排在下见见王爷的事。”   包大方急的脸色大变,道:“见王爷,要给在下一点时间才行,不瞒你说,在下也无法见到七王爷,我得托人转请……”   岳秀看他情急之状,心中暗暗点头,道:“如是见王爷这档事,困难大多,咱们换个方式也行。”   包大方急问道:“什么方式?”   岳秀道:“把家母和我舅舅放口来。”   包大方道:“这个在下也无权答允,我只能答应你,他们少吃点苦。”   岳秀道:“什么人有这样的权力?”   包大方道:“侍卫总领班。”   岳秀道:“比你的身份高吗?”   包大方沉吟了一阵,道:“你敢不敢进入王府去救人?”   岳秀道:“你作内应?”   包大方道:“在下暗中帮忙。”   岳秀冷笑一声,突然站起身子,在四人前胸上松松按了一掌,然后说道:“你们回去吧!”   包大方等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暗中运气查看,亦无不适之感,但他们已知岳秀的手段,心中惴惴不安,一皱眉头,道:“岳兄这是什么手法?”   岳秀哈哈一笑,道:“这叫扣穴手,各位内肺已受暗伤,不过,不会立刻发作,七日之后伤发,如不能及时疗治,开始呕血,半月后伤重而死。”   包大方长出一口气,道:“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岳秀道:“四位,请于今夜三更时分,在七王府后院中等我,而且,要替我安排一个身份,在下想在王府停留几日,也好随时照顾四位的伤势,我离开王府之时,就替几位解开扣手的禁制。”   包大方沉吟了一阵,道:“怎么样,岳秀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咱们是拼着一死呢?   还是照他的话作?”   三个锦衣大汉齐声说道:“咱们悉听领队的决定。”   这无疑要包大方答应人家的条件保命。   包大方叹口气,沉声说道:“咱们三更时分在王府花园西北角处候驾。”   岳秀一拱手,道:“三更之前,四位伤势不会转变,但过了三更之后,伤势转入内腑,治疗起来,那就比较困难,四位请吧!”   包大方停下脚步,沉吟了一阵,道:“岳兄,有一件事,咱们不知应该如何处置,还请指点一二?”   岳秀道:“那一定很为难,不过,你请说吧?”   包大方道:“咱们抓不到你岳公子,回去应该如何交代。”   岳秀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就说找不到在下。”   包大方道:“有你岳少侠这句话,咱们就好交待了。”   带着三个锦衣大汉,转身而去。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听说七王爷是一位很清正的贤王,在下斗胆料断,找我岳秀,用我母亲舅父作人质的,未必是七王爷的令谕,也许他们奉的不是王谕……”   杨晋一掌拍在木案上,接道:“嗯!兄弟,你这么一提,我倒也想起来,这中间可能有诈,如若真的是王爷之命他们不会这样轻松了事。”   岳秀目光盯住在杨晋的身上,道:“所以,我要到王府瞧瞧。有一件事,在下觉着,令媛玉燕姑娘也可能遇上了麻烦。”   岳秀是何许人物,怎会不明内情,淡淡一笑,道:“也许令媛觉着,我岳秀可以帮助她,除了攀我一把之外,只怕很难把消息传出王府。”   杨晋道:“糊涂,糊涂,但她这么一来,连累到令堂大人和方总镖头,岂不是胡作非为。”   岳秀淡淡一笑,道:“在下初时,确也对杨姑娘有点误会,但现在想来,她若攀上你,那将太费周折。”   杨晋道:“儿女不肖,我这作父亲的理应受过……”   岳秀摇摇头,接道:“攀上你事情牵连太大,说不定,整个连累到应天府,一旦兴起大狱,牵连何止数百,因为你杨总捕头的名气太大,他们要对副你,必然有周详的计划,一纸公文出王府,你杨大人如不束手就缚,那就要闹的天翻地覆……”   笑一笑,接道:“岳秀一介布衣,自然放不在他们的眼中,我名不见经传,也无法动上公事,攀我一口,把消息传到外面你能够说她不明理么?”   岳秀道“如若真是王爷的意思,在下准备救了家母与舅父再给解说一下,然后飘然远走不与官斗,何况他是亲王身份,既不能伤他,但咱们一身清白,也不能束手就缚。”   三更时分,岳秀如约赶到了王府后宅西北角处,一提气,越过了围墙。   花中闪出了包大方,低声说道:“巡更大人立刻就到,岳少侠请随我来。”   借花枝掩身,举步行去。   岳秀紧随身后,行到了一座瓦舍前面。 第十回 隐秘王府     包大方一手推开木门,道:“咱们到屋内说话。”   这本是一间花匠住的房子,此刻却空着无人。   包大方关上木门,低声说道:“岳少侠,衣服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只不过,这脸上还得化妆一下才成。”   岳秀道:“这个,在下早已想到,劳驾说明那人形貌肤色,现在王府中是何职位?”   包大方道:“是王府一位三等待卫,刚到府中不久。认识他的人还不多,个比你稍矮一些,肤色很黑,所以,岳兄必得在脸上涂些什么?”   包大方道:“图像倒没有,但我对他的形貌,倒是记得很清楚,可以仔细的说出来。”   岳秀道:“三等待卫,都作些什么事?”   包大方道:“巡夜当值,一天两班,每班约一个时辰多些。”   岳秀道:“他住的地方,是否还有别人?”   包大方道:“这一点,我也花过一番心血,回来之后,连夜把他调出来,替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住处,就在我们隔壁,如今你已不用再当值,只管巡夜。”   岳秀微微一笑,道:“阁下安排得很周到,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包大方道:“他叫沈明。”   岳秀点点头,道:“多劳费心,但不知那位真的沈明哪里去了?”   包大方沉吟了一阵,道:“我派他到镇江去了。”   岳秀道:“他不会回来吗?”   包大方笑一笑,道:“很难回来了!”   岳秀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再多问,心中暗道:一个人面临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当真是什么事都作得出来。   但闻包大方接道:“岳兄弟,我们的伤势?”   岳秀道:“我知道,三四天内,一点也不碍事,五天后,伤势才开始发作,兄弟离去之前,一定替四位解开被扣镇的穴道。”   包大方道:“岳兄,这些事咱们不要谈了,我们这一次是提着脑袋帮你的忙,希望你岳兄,别对我们失信。”   岳秀道:“放心,放心,兄弟决不食言。”   包大方叹口气道:“岳兄的武功,十分高明,二、三等的侍卫,也许不放在你岳兄的眼中,但三位一等待卫,却是有着过人的能耐,岳兄还得小心一些才行。”   岳秀又问了三位一等待卫和宿居之处,形貌、年岁,和他们使用的兵刃。   包大方倒是真心合作,一一回答,说的甚是清楚。岳秀又问了母亲和舅父被收押的地方,一一默记于心。   然后放低了声音,问道:“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包大方道:“除了后院内宅,和三个一等侍卫的住处,不可涉足。”   岳秀笑一笑,道:“我会尽量小心。”   包大方心中明白,再多说也是无用,干脆,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岳秀掩上房门,瞧过室中情形,打开了被褥,等到四更左右,推开了一扇木窗,飞跃而出。   他举动小心的很,先隐在暗中,查看过四周的形势之后,沿着墙壁,向外行去。   腰间带着三等侍卫沈明的腰牌,但岳秀并不打算使用,吸口气,突然一抖臂,一式“潜龙升天”,飞起了四五丈高。   这是武林中罕见的绝世轻功。   岳秀乘势未尽时,忽然一个悬空跟斗,飞落在一座三丈高的高楼屋脊上。   流目四顾,只见两队执着灯笼,身佩兵刃的府卫,在四下巡视。   自从发生了兰妃被杀的凶案后,七王爷的府中,入夜后,一直不断有府卫巡更,七王爷的府第很大,单是花园,就有两座。   反复观察过四周的形势之后,岳秀借夜色掩护,在府中走动了一下,默记一些房舍形势,立刻转回房中。   第二天,岳秀以三等侍卫沈明的身份,在府中到处走了一遍,他举动十分小心,一面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暗暗熟记各种地势。   如是杨玉燕说不错,七王爷府中重心,似乎都在七王府本身和夫人身上,必需想法子找出七王爷和夫人的住处。   这自然会有些冒险,但却又别无良策可取。   岳秀心中暗自盘算了一阵,缓步向内宅走去。   突然,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包大方忽然由一座屋的小径上行了出来,拦住了岳秀去路,道:“一个三等待卫的身份,怎么能在王府中乱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查看,岳秀欠欠身,应道:“小人知错。”   包大方道:“快滚回去。”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们在你的房中见面。”   岳秀应了一声道:“是!”   欠身而去。包大方的动作很快,岳秀前脚到房里,包大方后脚跟了进来。   不待岳秀开口,包大方已抢先说道:“你似乎想找出七王爷的住处,和窥查一下内宅的情形。”   岳秀道:“不错,在下正有此念。”   包大方冷冷说道:“用心何在呢?”   岳秀道:“不管我用心何在,有一件事,包兄可以放心,在下决不会伤害到七王爷和夫人。”   包大方沉吟了一阵,道:“七王爷受着秘密的保护,内宅中人情形,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也有着很森严的防备,你最好别去冒险。”   岳秀道:“包兄,可是怕在下牵连到你的身上?”   包大方道:“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你如被人杀死,咱们的伤穴,岂不是永远无法医好了。”   岳秀道:“包兄对在下的武功,似乎是还有些不肯相信。”   包大方道:“先替我们治疗好伤势,然后,你再涉险。”   岳秀道:“包兄在威胁小弟?”   包大方道:“岳兄,在下说的句句真实。”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也有一个条件?”   包大方道:“岳兄请说?”   岳秀道:“设法让我见见母亲和舅父,在下就解去诸位受伤的穴脉。”   包大方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去替你安排一下。”   转身行了出去。   岳秀冷眼观察,发觉这包大方在府中的势力似是很大,大约除了三个一等侍卫之外,似是二等待卫的首脑人物。   包大方去不多久,又转了回来,道:“委屈岳兄,要暂时作兄弟的跟班了。”   岳秀未答话,缓缓站起了身子。   包大方对岳秀,心中实有着很大的畏惧,岳秀不开口,他也不敢多言,转身向外行去。王府很广大,岳秀随着包大方,走在一条红砖铺成的小径上,绕过几重庭院,到了一座青砖砌成的院落中。   这是矗立在王府一角的一座宅院,王府中像这样的独立院落,不下数十座,不同的是,这座院落全用大青砖砌成,看上去,特别坚牢。   两扇木门紧紧的关闭着。   包大方叩动门环,木门开启了一条缝,门内人看清楚了包大方,才打开了大门。   包大方一挥手,接道,“请把狗关起来,我要看看犯人。”   那大汉应了一声,把四条巨犬,赶入一间房中。   包大方举步而入,直对正厅行去。   岳秀目光一转,看这座三合院中,分成了数十个小房间,每一间,都有编号。   方一舟和岳老夫人被囚在北面一排囚房中,两人紧相临接。   包大方指指九号囚房,随行大汉立时打开房门。   这间囚房中有木榻,还有一张小桌子。   一个两鬓微斑的中年妇人,端坐要木椅上,青衣青裙,神态很镇静。   包大方回顾了身后的大汉一眼,道:“王洪,去把方总镖头带过来,我有事问他们。”   王洪一欠身,退了下去。   待王洪出门之后,岳秀才低声说道:“包大人,有一位玉燕姑娘,也囚在这里吧!”   包大方道:“你不觉要求大多吗?”   岳秀冷冷地道:“包大人,别激起我的怒火,此刻,我的心情很坏。”   包大方没说话,却向后退了两步,离开岳秀远一些。   青衣妇人似是听出了一些熟悉的口音,一双美目,转注岳秀的脸上。   包大方轻轻咳了一声,道:“王洪,把那位玉燕姑娘也带过来。”   玉洪又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后,带来了杨玉燕。   原本娇美秀丽的杨姑娘,此刻,却蓬首垢面,双手也带着一副铁铐,露出衣袖的皓腕上,隐隐可见血红的鞭痕,想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不待杨玉燕有所反应,岳秀已低声说道:“大人,这对质的事,该隐秘一些,是吗?”   包大方自然听懂弦外之音,挥手对王洪,道:“你去守门,这里交给我了。”   王洪一欠身,走了出去。   杨五燕清澈的双目中,暴射出两道寒光,凝注在包大方的身上,冷冷说道:“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请用,你看着你能从姑娘的口中问出什么?”   这时,岳秀已然扑身跪在那青衣妇人身前,低声道:“孩儿不孝,累娘受苦。”   岳夫人很镇静,笑一笑道:“果然是你,我听到像你的声音。”   杨玉燕也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岳秀,圆圆的大眼睛中,满含着泪水,不知是惭愧,还是委屈。   方一舟望望包大方,强忍住一肚子话,没有说出来。岳夫人轻轻叹口气,道:“你先起来,你犯了什么大罪,竟被官府下令缉拿。”   方一舟道:“大妹,这不怪秀儿,是我给他找的麻烦。”   岳夫人奇道:“你给他找的麻烦。”   方一舟道:“是的!如不答应,秀儿怎会插手管这档闲事。”   岳秀缓缓把目光转注到杨玉燕的身上,冷冷说道:“姑娘很聪明。”   杨玉燕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岳兄,小妹很惭愧,我想不到,他们会对副伯母。”   岳夫人,叹口气,道:“秀儿,不许对姑娘无礼。”   岳秀一欠身,道:“孩儿遵命。”   岳夫人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一舟道:“大妹,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把岳秀代己赴宴,卷入漩涡的经过,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聪明的玉燕姑娘,突然轻移莲步,走到岳夫人面前,盈盈跪下,道:“是小女子对不住岳兄,但我确没有想到连累到伯母身上,早知如此,小女子拼受一死,也不连累岳兄了。”   她和包大方词锋相对的倔强,和此刻跪地认罪时的温柔,极短的时间内,表现出刚与柔两种绝不相同的性格。   岳夫人伸手扶起了杨姑娘,道:“姑娘快快请起。”   杨玉燕站起身子,道:“多谢怕母,大量宽容。”   缓缓靠在岳夫人身侧而立。   岳夫人冷冷地望了岳秀,道:“你给我记着,大男人家,不可以对人家大姑娘没有礼数。”   岳秀低着头,连声应道:“孩儿记下了。”   岳夫人叹口气,道:“秀儿,事情已经出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岳秀道:“孩儿想先把母亲和舅父救出此地,再作计较。”   岳夫人道:“孩子,咱们可是安善良民,不能和官家动枪动刀。”   岳秀道:“这个,孩儿想个别的法子就是。”   岳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已经大了,我不愿管你大多的事,但作人不能有亏大节。”   岳秀道:“孩儿明白。”   方一舟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妹,秀儿为人,已经是很谨慎了,这码子事情,都怪我,当时,我要抱病走一趟,就不会连你也给牵上这场麻烦。”   岳夫人笑道:“大哥,你说的那里话,你是他舅舅,亲舅如父,不论什么事,应该吩咐他去办,他办的把咱们都牵了进来,那是他没有才能。”   岳秀一面示意方一舟,不要多话,一面低声说道:“孩儿无能,娘不用生气。”   岳夫人道:“他们待为娘还算不错,但对你舅父,那就很严厉了,再者这位杨姑娘,似是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杨玉燕垂下头来,接道:“伯母,我是应该吃苦,但无端连累你和方总镖头,实叫小女子心中难安。”   岳秀道:“姑娘吃过了苦头吗?”   杨玉燕叹息一声,道:“说出了你,但我知道他们决不是你的敌手,只是想借机会,传出我被擒的消息,却未料到,他们的手段,竟然是如此卑劣,牵累到怕母的身上。”   岳秀道:“问你的是什么人?”   杨玉燕道:“一个叫铁妇的老妇人和两个掌刑的侍卫,那间房里,有一个小套间,中间垂帘相隔,我知道里面有人,但却瞧不到什么人。”   岳秀沉吟一阵,道:“七王爷没有露过面吗?”   杨玉燕道:“没有,那垂帘里面的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切都是叫铁妇的老妈子代问。”   岳秀点点头,道:“姑娘,你怎么会被人擒住了?都告诉他们些什么?”   杨玉燕道:“我在打扫庭院时,被一个小丫头突然出手,点了我的穴道……”   岳秀接道:“小丫头,是七王爷夫人身侧的女婢?”   杨玉燕道:“是的,她只有十五六岁吧,比我还小一些,我想不到她会出手暗算了我,醒过来,就被他们加上了手铐,带到这地方来,第二天就把我带到那小室中去拷问。”   岳秀道:“你讲出了我?”   杨玉燕道:“第一次,我没有讲,第二次,我才讲出了你,我只是想把这消息传出去,没有想到,他们会去抓了伯母。”   岳秀道:“你没有讲出你的身份吧!”   杨玉燕摇摇头,道:“我想牵连我爹太麻烦,只想到应该把消息告诉你。”   岳秀点点头,道:“你办的不错……”   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包大人,你们擒来家母和我舅父,用心在逼我出面,对吗?”   包大方道:“不错。”   岳秀道:“现在,区区在此,不知是否可以放了他们两位老人家?”   包大方道:“这个,如若咱们是名正言顺的把你擒来,自然是可以,只是现在……”   岳秀冷冷说道:“现在也不晚。”   包大方怔了一怔,道:“岳兄,这中间的为难之处,在于兄弟也作不了主。”   岳秀道:“你包兄有的是办法,你们已把我逼的骑上了虎背,希望别再迫我出手伤人,如是逼的放开手干,大家都没有好处。”   突然伸手抓住了玉燕姑娘的手铐暗运内功,用力一扭。   但见手上铁铐,突然被扭作了数段,洒落了一地。   包大方脸色大变,方一舟、杨玉燕脸色都为之一变。   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是精钢制成的特殊手铐,专以用来对副武林人物的,但这特制的精钢重制之物在岳秀的眼中竟然有如朽木一般,轻轻一扭,大都碎断。   包大方大约心中太怕,竟然一欠身,道:“岳兄,在下尽力,我就回去,和他们研究一下……”   目光一掠杨玉燕接道:“这位杨姑娘,是否也要放回去。”   岳秀道:“自然也要放回去。”   杨玉燕接道:“不!我不走……”   岳秀冷然接道:“为什么?”   杨玉燕道:“第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第二,我是内宅夫人交出来的人,他们不敢轻易放我。”   包大方道:“姑娘很明事理,咱们不能随便放人。”   岳秀淡淡一笑,道:“包兄,咱们不是卖菜,讨价还价的耽误时间,如是一个人不幸死去,什么荣华富贵,权势金钱,都将转眼成空。”   包大方道:“放心,放心,我这就立时放人。”   果然,传谕去了方一舟的手铐、脚镣道:“委屈两位,走便门出去吧”   事情变化,连岳秀也有些意外之感,想不到包大方竟立刻放人。   沉吟了一阵,岳秀缓缓说道:“包兄,你能作得了主吗?”   包大方笑一笑,道:“在下要交你岳兄这个朋友,天大的事,兄弟也承担起来。”   岳秀道:“看来,包兄确然是很帮忙。”   这时,包大方已经召来了一个轻装大汉,道:“送方总镖头和岳夫人出去。”   那劲装大汉一欠身,道:“属下遵命。”   岳秀一欠身,道:“娘!你多多保重,孩儿不送了。”   岳夫人嗯了一声,目光却转在杨玉燕脸上,道:“姑娘,如果你可以走,为什么不走呢?唉!女孩子家,留在这等所在,岂是长久之策。”   杨玉燕似是感动,急行几步到了岳夫人的身侧,道:“谢谢你的爱护,玉燕能出去,我就去叩谢伯母,好好伺候你老人家。”   岳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好吧!孩子,你要多保重。”   杨玉燕不知是太高兴,或是太伤感,突然间流下两行泪水。   岳秀却暗暗叹一口气,行到舅父身侧,低言了数语。   方一舟点点头,扶着岳夫人而去。   室中,只余下了三个人,包大方、杨玉燕和岳秀。   杨玉燕幽幽一叹道:“岳兄,我很抱歉……”   岳秀摇摇头,接道:“过去的事,不用提了……”   目光突转注到包大方的身上,道:“包兄,看来拘押家母和我舅父来此的,是你的主意?”   包大方道:“上命难违啊!再说,我已经替岳兄……”   岳秀冷冷说道:“将功折罪,过去算了,现在,你准备如何处置岳某?”   包大方苦笑一下,道:“你还是三等侍卫沈明,我说过,放人的事,由我承担。”   岳秀道:“直截了当的说吧!我想见见七王爷,包兄,可否给我安排一下?”   包大方呆了一呆,低声道:“岳爷,听我说,我尽量想办法开脱你们,过去的,兄弟也想办法摆平它,不再追究。但七王爷那里,不能胡来,皇戚贵胄,位极人臣,一旦出事,恐将造成大狱,株连所及,何只千万人头落地。”   岳秀淡淡一笑,道:“这位姑娘的事,你也能作得了主吗?”   包大方道:“但白些说,我不能,不过,我会尽力,她是夫人交下来的,必要时……”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们来一个嫁祸东吴,牺牲几个三等侍卫。”   岳秀只听得心中冒起了一股寒意,只觉这些官场中自保的手段,比诸江湖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当口,王洪急急跑了进来。   包大方正憋着一口气,算是找到了发泄的人,冷哼一声,道:   “你小子发的什么疯,慌慌张张的活像是没头苍蝇?……”   王洪哈着腰接道:“夫人遣人来提人……”   包大方一怔,道:“你是说王爷要提人?”   像是在胸口重重的打了一下,包大方头上忽然出现了汗水,道:“提什么人?”   王洪一掠杨玉燕,道:“这位杨姑娘,还有那位岳夫人。”   包大方忘去了二等待卫的尊严,来不及取手帕,用衣袖抹了一下脸上汗珠儿,道:   “怎么会这样一个巧法……”   包大方道:“王洪,你能不能找个人顶一下。”   王洪道:“太急了,包爷,来不及。”   岳秀突然接道:“我来,叫他拿两副手铐去。”   包大方道:“你怎么成啊!提的是你母亲。”   岳秀道:“你们在逼我,我既投了案,自然是不用再拘押家母了。”   包大方一回头,对王洪道:“你聋了么?快去拿手铐来。”   王洪退出去,岳秀同时脱去外面的衣服,擦下脸上的药物。   但他也未以真面目见王后,顺手取出了一副人皮面具戴上,那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面孔,黑里透黄。   王洪拿着手铐进来,岳秀换过衣服易过容。   岳秀伸出双手,包大方亲自给岳秀戴上手铐,口里却连连道:“岳兄,委屈,委屈。”   王洪也替杨玉燕戴好手铐,低声道:“两位跟我来。”   包大方沉声道:“王洪,尽可能的照顾岳爷和这位玉燕姑娘。”   王洪道:“包爷放心。”   带着岳秀、杨玉燕向前行去。   穿过两重庭院,王洪低声沉道:“岳爷,你戴了人皮面具?”   岳秀点点头,道:“不错,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洪道:“最好是别戴,不瞒你说,你岳爷的形貌,内宅中早已知晓,戴着面具去,一样瞒不过人,而且要你取下来,岂不是白费心机。”   岳秀双目内掠过一抹愕然的惊震,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哦了一声,道:“王兄的意思是……”   王洪道:“如若问在下么?岳爷最好是取下人皮面具,以本来的面貌入见。那至少,可以给人一个很诚实的感觉。”   岳秀点点头,道:“好吧!就依王兄的高见。”   抬手取下了人皮面具。   王府的宅院太大,单纯的分成内外宅,很不容易,所谓内宅,也是夫人住的宅院。   这地方,杨玉燕姑娘很熟,但也只限于前面一半厅院。后面是夫人的住处,那就不是一般的丫环,能够轻易进入了。   杨姑娘有着很多话,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看看就要进入内宅,只是急急说道:   “岳兄,听我几句话,时间不多,我只能画龙点睛的说个大概。”   岳秀道:“只管请说。”   杨玉燕道:“他们发觉了我有武功,所以,就逼我说出受何人指使……”   岳秀接道:“所以就说出了我。”   杨玉燕道:“简明点说,就是这样了!”   岳秀道:“他们没有问你来此的用心何在吗?”   杨玉燕道:“有,我告诉他们,奉你之命,查明一下王府中有些什么举动?”   岳秀苦笑一下,道:“题目作的很大啊!”   杨玉燕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就这样随口说了出来。”   岳秀叹口气道:“他们相信你的话?”   杨玉燕道:“本来有些不信,但后来,又相信了,我就被关入囚房。”   岳秀点点头,道:“等一会,他们问你什么?你尽管向我的身上推就是了。”   杨五燕黯然说道:“岳大哥,你真的不怪我?”   岳秀摇摇头,道:“没有人能抗拒那扫穴手法,这些不能怪你。”   王洪低声说道:“两位,快要到了,内府里已有人出来了。”原来,两人只顾谈话,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   岳秀淡淡一笑道:“你走前面通知他们,就说人犯带到。”   岳秀等被带入内宅,如那杨玉燕所说一般,那是个幽静的小厅,有一间软帘垂遮的内室,由于光线映射之故,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很难看到内室。   紧靠在室门口处,站着两个老妈子。   杨玉燕低声道:“右面的是铁妇了。”   岳秀凝目望去,只见两个老妈子,都在四十上下的年纪,衣着也相同,一身的天蓝裤褂,但两人却是有着悬殊的分别,那就是手腕上的镯子,一个很白,一个铁青。   这分别很微小,不留心的人,很难看得出来。   王洪送两人进入了小厅之后,悄然而退。   铁妇寒着一张脸,道:“你叫岳秀?”   岳秀淡淡一笑,道:“正是小民。”   铁妇道:“你派了这丫头潜入王府来,用心何在?”   岳秀道:“查兰妃的死因……”   铁妇道:“你是官家的人?”   岳秀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问我的话?”   铁妇怔了一怔,忽然大怒道:“人死在眼前,还敢发横。”   突然一上步,并指如戟,点向岳秀的死穴。   岳秀冷冷说:“杀人灭口。”   忽的一个侧身,双手推出。   一股暗劲涌了过去,逼住了铁妇的身子。   她本正向前跨步,但岳秀一掌,不但逼的她无法上步,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强大的内劲,使得铁妇脸上一变,道:“你敢抗拒。”   岳秀冷笑一声,道:“你们敢在王府之中,私设刑具,施展绝毒手法,拷打人犯,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激怒了我,我还要杀人。”   说话之间,早已默用内功,双手向后一震,腕上的重铐,立时断裂,洒落一地。   铁妇怒喝一声:“大胆。”   侧身而上,右掌右指,攻了过去。   岳秀没有还手,但如风中飘絮,摇来摆去,竟然,避开了那铁妇一阵凌厉的攻击。   只听一个冷冰的声音,自那软帘垂遮的内室传了出来,道:“铁妇!你和人家相差太远了,还不住手,真要自讨苦吃吗?”   铁妇脸上一红,退到一侧。岳秀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岳秀是安善良民,一不作好,二不犯科,你们这样步步逼我,一旦激出我的怒火,造成什么样的局面,在下也很难把握。”   垂帘内又传出那冷冷的声音,道:“岳秀,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岳秀心中大大的一震,暗道: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他的想象之中,这垂帘之内,应该是七王爷的夫人,但怎的竟然会变作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呢?   但他乃具大智慧之人,略一沉吟,立刻恢复了镇静,道:“金陵城中,身份最高的,莫过七王爷,阁下大概不是吧!”   词锋犀利,胆气豪壮,占足了一个理字。   内室中,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又传出那冷冰的声音,道:“岳秀,你果然胆大的很。”   岳秀冷笑一声,道:“你是七王爷,就该堂堂正正的升堂理事,问个明白,像阁下这等行径,未免有失你的身份了。”   那冰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岳秀,你放肆的很啊!”   岳秀道:“如是在下料断的不错,你决非七王爷,这王府之中,除了七王爷之外,任何人,都不应该私下传谕拿人,应天府现在府堂,王府中要拿人,也该通过府衙拘拿才是。”   那人似是被岳秀这理直气壮的一番话,逼的无活可说,又经过一阵沉默,声音突然间,变的十分温和道:“岳秀,至少你应该明白,我能在王府中发号施令,自具有极高的身份……”   岳秀一笑,接道:“阁下想证明什么?”   那人道:“你挣断刑具,藐视王法,是不是有罪呢?”   岳秀哈哈一笑,道:“私室之内宅,也是论王法的所在么?如是我岳秀,没有几分能耐,单是那铁妇几掌几指,早已取了我的性命,在下早横尸万段。”   铁妇脸色大变,怒声喝道:“你放肆至此,应该碎尸万段。”   岳秀冷冷口顾了铁妇一眼,道:“我刚才对你手下留情,你如再敢出手施术,我就算不取你性命,也要废你一身武功。”   这番话,似有着很大的吓阻之力,已然向前奔行的铁妇,果然收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行去。   另一个银妇,似是很沉得住气?一直神情冷漠的望着岳秀,既不出手,也未多言。   小厅中突然静了下来,大约是内室中那主事人,也觉着事情已经闹砸了,在思索应对之策。岳秀也在冷静推敲事情的发展,下一步应该如何?   内室垂帘后,传出了男子的声音,使得岳秀原先的推想有了很大的变化。   自然,那男人如不是七王爷,事情就更为刺手,复杂。   心念转动了一阵,突然伸手抓住了杨玉燕腕上的铁铐,用力扭断,道:“姑娘也不用手下留情了,尽管施下毒手就是。”   室中人缓缓说道:“阁下身手高明,我们很敬佩,不愿太开罪你阁下,但希望你答应一件事。”   岳秀道:“请说吧!”   室中人道:“离开金陵,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是非。”   岳秀道:“本来,在下已准备远离金陵,是你们硬把我牵入此中……”   室中人接道:“岳秀,事犹未晚,我们不愿逼你作对,但并不是怕你……”   岳秀笑一笑,接道:“事情来的太突然,大出了我意料之外,因此,在下也得仔细的想想才成,一时很难答复。”   室中人道:“好吧!我们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只要在三天内离开金陵,既往不究,我们还有厚赠,过了三天限期,那就是拒绝了我们的条件……”   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竟然是不愿对岳秀有所威吓。   岳秀道:“阁下的口气,似乎是可以放我们离开了?”   室中人道:“不错,为着你岳秀的面子,我们把玉燕姑娘一并放了。”   岳秀道:“果然很赏我岳某人的脸,咱们就以此为约,如是在下三天限期内,不离金陵,那就不愿离开了。”   铁妇冷冷说道:“两位请跟我走!”   转身大步而去。   出了便门,离开王府,直奔杨晋家中。   目睹儿子归来,扬晋心中说不出高兴,但脸上却是一片怒意,冷冷叱道:“你这丫头,怎么能咬了岳先生一口,害的岳夫人……”   岳秀连连摇手,道:“大人,算了,不能怪杨姑娘,人家把我摸的很清楚,也幸好杨姑娘咬了我,也好使我早些有了些准备,如是等他们准备了再动手,只怕结局更惨了。”   杨晋挥手让杨玉燕回到后面更衣,一面问道:“岳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岳秀道:“王府中事情的复杂,完全出了人意料之外,看来,这一次金陵动乱之源,只怕是王府中人物暗中策动,指挥。”   杨晋脸色大变,道:“老弟,这话可有所本?”   岳秀点点头,说明了深入王府的经过。   杨晋道:“七王爷权倾南国,手执举国一半兵马,怎会和武林人物勾结。”   岳秀道:“在下也觉着七王爷不大可能,但那能入内宅的男人又是谁呢?怎能和王爷夫人的从婢,走在一起?”   杨晋愣住了,半晌答不出一句活。   岳秀笑一笑道:“应天府如若不敢动七王爷府中的人,这件案子,办到此地,就可以停下了,或能保住你这个总捕头的位置,应该如何,你自己拿主意吧,在下告辞了。”   杨晋道:“岳老弟,你要到哪里去?”   岳秀道:“我回长江镖局,和舅父商量一下,如何自处,我本身不畏任何事情,但我娘和舅父这一片基业,很难作处。”   杨晋沉吟了一阵,道:“你先回去,我这就去见府堂大人,有消息,我会到长江镖局子拜访。”   岳秀点点头,笑道:“包大方这人很有用处,权势地位,都不算小,但更重要的是他承上启下,从中弄梳,颇有一手遮天之能。”   杨晋茫然不解,道:“这个和我……”   岳秀道:“我传你一样解穴之法,你解了他的穴道,借机攀交,包大方好名利,不难对副。”   当下仔细传授了杨晋解穴之法。   杨晋学完解穴手法,叹口气,道:“老弟,我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见识过不少高人,但真正能叫我佩服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你岳老弟一个。”   岳秀苦笑道:“在下承继两位老前辈的绝学,一位把全身武功传授于我,一位把绝世的医道传授给我,这两种表面上文武殊途。大不相同的武功、医道,事实上,却有着很多相伺之处。两位老人家也都有这么一个想法,希望我能把武功、医道融合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条新的习武之路,这自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也要本身去体会试验,想不到竟被江湖上的事务拖住……”   言未尽意,却突然住口一拱手,道:“在下去了。”   转身出门而去。   杨晋突然想起胆叟、顽童和谭云这些人,都被岳秀遣派了出去,不知现在何处?   他想叫住岳秀问个明白,但最后还是忍下未言。杨姑娘换过衣服,特意打扮的素雅可人,但却晚了一步,岳秀已去。   杨晋望望娇生惯养的爱女,不过几个月的时光中,但却似长大了,变的很文静。   交代了女儿几句话,举步欲行,杨玉燕突然沉声叫道:“爹,王府的事情太复杂,咱们管不了,这世间,唯一有能管这件事的,就是岳秀,但人家不愿卷入江湖是非,也不能硬拖人家。他外面柔和,内心刚毅,他对人和气,但却有一定的限度,一旦越过了那个限度,他就刚毅不屈,气势迫人。爹,能辞了总捕头就辞了算了,咱们连夜离开金陵。”   杨晋啊了一声,道:“孩子,你长大了。”   杨玉燕笑一笑道:“当半个多月丫头,似过了十几年……”   杨晋呆了一呆,道:“怎么,孩子你吃了苦头?”   杨上燕道:“皮鞭抽打和扫穴手的折磨……”   杨晋啊的一声,接道:“孩子,伤的……”   杨玉燕笑一笑,接道:“爹,当时,我都忍受了,现在已经好了大半,不用为孩儿担心……”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岳伯母人很好,也很和气,如是爹能辞去这总捕头的位置,咱们也就即日离开金陵。”   话说的很明白,杨晋那还能不了解女儿的心情,叹口气,道:“孩子,我会尽心力,但我能不能辞掉,为父的心中也无把握。”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应天府也管不到府中事,你拿王府的帽子压他们。”   杨晋失声一笑,道:“孩子,我知道,能用的方法,爹都会用。”   赶杨晋回应天府,直奔向文案刘文长的书房。   文案师爷刘文长,还在书房里蹁着方步,到杨晋行进来,有如看到救星一般,急急说道:“杨兄,你来的正好,兄弟正要找你!”   杨晋一皱眉头,暗道:我还未开口,他倒先开口,既不能不理会,只好说道:“文长兄又有什么事了?”   刘文长道:“玉府中有一道令谕下来。”   杨晋道:“说些什么?”   刘文长道:“要大人把人犯准备妥当,七王爷明日要提审正凶呢!”   刘文长道:“胡大人现在内宅等候,咱们一起去见大人。”   两人行入内宅,胡大人便装相迎,把两人延入书房落座。   女婢献上了香茗后,俏然退出。   胡大人堆了一脸笑容,道:“杨总捕头,这件案子,办的漂亮的很,明天七王爷审过正凶之后,我准备替你当面请赏。”   杨晋摇摇头,道:“大人,请奖的事,再也休提,我是来辞职的。”   胡大人道:“为什么?”   杨晋道:“大人对我杨某人,一向十分着重,因此,杨某人心中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出来。”   胡正光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杨晋道:“七王爷府中的形势,十分复杂,决非应天府能管得了。”   胡正光道:“这话怎么说?”   杨晋略一沉吟,简略他说出了杨姑娘和岳秀目睹的经过。   刘文长听得呆住了,胡正光更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杨晋轻轻咳一声,接道:“七王爷要拿的凶手,咱们已经抓到,可以销案了,如若事情真的牵扯到王府中去,大人无法办,卑职也办不到了,所以,请大人体念下情,恩准卑职退休。”   刘文长吁了一口长气,道:“杨兄。兄弟昨天还在和大人谈起杨兄,应天府藏龙卧虎,这几年能过这么太平,实仗杨兄之力,退休的事,再也休提。”   胡正光道:“唉!杨总捕头,本官待你不薄,这当口,你怎能提出退休的事呢?”   杨晋道:“小人年纪大了,再说承蒙大人看重,这些年勉得保持个平稳局面,这次,追查王府凶手,卑职已尽了全力,卑职想一个全身退休。”   胡正光道:“杨晋,你落个全身退休,本官呢?咱们相处数年,你就能放得下本官的事情不管。”   杨晋接道:“胡大人,王府的事,咱们办不了……”   刘文长,接道:“我知道,大人不会逼你办,事实上,大人也无能办,这就要看七王爷的意思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杨兄,岳秀这个人,似乎是很有点才气,是吗?”   杨晋道:“不瞒文长兄,此人的武功,已到了令人莫测之境,年纪不大,但遇事的沉着、干练,在下难及万一。”   刘文长道:“杨兄,介绍他一位副总捕头的位置,由他协助杨兄如何?”   杨晋连连摇头,道:“文长兄,就算这总捕头的位置,他也不放在眼中,就在下所知,他不喜同官府中人往来。”   刘文长回顾了胡正光一眼,道:“大人,文长有一点拙见,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胡正光道:“你说吧!……”   笑一笑,刘文长接道:“昔日刘皇叔三顾茅芦,奠定了汉室三分天下,大人何不去拜访岳秀一次。”   胡正光怔一怔,道:“拜访岳秀!方便吗?”   刘文长道:“没有什么不方便,大人,岳秀孤傲不群,不为名利所动,但这种人有一个大缺点,摆不脱一个情字。”   胡正光道:“他既无意功名,就算咱们去拜访他,也无法使他为咱们效命,文长,你觉着这样合适吗?”   刘文长道:“大人,体贤下士,那岳秀能出入王府,不为所困,自然是非常的人物了。”   胡正光宦海浮沉了二十年,有如睡在磨面,一点就转,立时说道:“不错,文长,咱们去拜访一下岳公子和岳夫人。”   刘文长微微一笑,道:“还有长江镖局的总镖头方一舟。”   胡正光目光转到杨晋的身上,道:“杨晋,咱们一起去吧!劳动带路了。”   杨晋为难的说道:“这个,大人……”   刘文长接道:“杨兄,这是私人拜会,只有咱们三个。”   胡正光接道:“杨兄,你只要替本官引见一下岳秀,其他的,都不用你管了。”   杨晋无可奈何地道:“大人一定要去,属下只好带路了。”   胡正光、刘文长两人合坐了一顶便轿,杨晋步行带路。   长江镖局和应天府衙,相隔也就不过几条街,片刻抵达。   守门趟子手,一看来的是杨总捕头,立刻转身奔向内院通报。   胡正光、刘文长随在杨晋身后而行。   刚走完一进院子,方一舟已迎了出来,摇首抱拳,道:“杨兄,不知大驾光临……”   杨晋还了一礼,接道:“方兄,咱们到厅里坐。”   方一舟瞄了胡正光和刘文长一眼,把三人让入厅中。   小童献上香茗后,杨晋才低声说道:“方兄,应天府正堂胡大人亲来拜访。”   方一舟道:“罪过,罪过,草民怎敢。”   对着胡大人拜了下去。   胡正光伸手扶起了方一舟,道:“方兄,下官便装来此,咱们是私室论交,不用行礼。”   方一舟道:“大人……”   胡正光伸手拦住,接道:“见外了,方兄,我说过,咱们是私室论交,方兄不便叫我兄弟,称我一声胡先生也就是了。”   方一舟道:“这个,这个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正光道:“对!这才能畅所欲言。”   方一舟虽然江湖很老,但面对着领衔一品巡抚的应天府正堂,也不禁有些不安,回顾了杨晋一眼,道:“杨兄,大人可是来拿人的吗?”   杨晋笑道:“要拿人,大人怎会亲自出马,此番是特来拜会方兄。”   方一舟道:“拜会方某,这个叫我如何敢当啊!”   胡正光笑一笑,道:“听说方兄受了不少的委屈,本座心中极是不安,特来拜候。”   方一舟道:“王府势大如天,拿错人能够立刻释放,已经很不错了,草民纵然受点委屈,哪里还放在心上。”   胡正光轻轻咳了一声,道:“听说还有令妹岳夫人,也受了株连之苦,不知是否如此?”   方一舟道:“回大人的话,舍妹,虽也被王府中侍卫拿下,但他们相待不错,并未受苦,因此舍妹也不愿再把事情闹大了,大人一番盛情,小人定当转告舍妹。”   话说的曲曲弯弯,但用心却在拒绝大人和岳夫人见面。   胡正光为难的不知如何开口,转眼望着刘文长。   刘文长轻轻咳了一声,道:“方兄,大人此番来此。一是抚慰而来,还有事情请教令妹岳夫人,不知方兄,可否安排一下。”   方一舟道:“舍妹王府归来心情不好,只怕不喜见客。”刘文长道:“这就要方兄成全了,再说大人亲临府上,方兄也该给一个面子才是。”   方一舟回到了内宅,片刻之后,行了出来。   胡正光当先站起,道:“怎么样?”   方一舟道:“舍妹在内厅恭候。”   胡正光一挥手,道:“方兄带路。”   方一舟无可奈何,只好举步引三人行入内厅。   一张白缎子座垫的木椅上,坐首一个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中年妇人,布衣荆钗,但却自具一种很高雅的气度。胡正光抢前一步,挥挥手,道:“下官应天府正堂胡正光,这厢有礼。”   岳夫人一闪身,道:“不敢,草民叩见大人。”   盈盈离座,向下拜去。   岳夫人未坚持跪拜,起身坐了原座,道:“诸位大人请坐。”   胡正光落一座位,道:“下官此来,一是致慰夫人,二有一事恳求夫人?”   岳夫人道:“致慰心领,草民感激,恳求不敢当,只怕妇道人家,无能效力。”   胡大人是有备而来,尽管岳夫人话说的很难听,但他仍然是面不改色。   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不敢劳动夫人,但希望能见见令郎。”   岳夫人道:“犬子不喜和公门中人来往,有负雅意了。”   这番率直的拒绝,不但出了胡大人的意料之外,而且,也出了方一舟的意外,低声道:“大妹,这位胡大人,是应天府的正堂。”   胡正光道:“方兄,咱们不谈这个,兄弟此番来此,只是想见见岳世兄。”   岳夫人叹口气,道:“胡大人,你官居应天府,势力甚大,如你不能解决的事,犬子又有什么能力帮忙,再说犬子一向不喜招惹是非,因此,我们母子,已决心离开金陵,胡大人的盛情,我们母子心领了。”   刘文长接道:“夫人,先请岳世兄出来,大家见见,其他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岳夫人原本态度很坚定,但此刻却有些动摇,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提高了声音,接道:“秀儿,你出来吧!人家胡大人,是一方大员,咱们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阵步履之声,岳秀缓步行了过来。   杨晋一抱拳,道:“岳老弟……”   岳秀冷冷一笑,道:“杨兄,又是阁下替我安排的机会,是吗?”   杨晋干笑一下,道:“老弟,官身不自由,这一点你要原谅。”   岳秀先对岳夫人欠身一礼.道:“娘!”   岳夫人叹道:“孩子,应天府胡大人只要见见你。”   胡正光一抱拳,道:“下官胡正光,久闻岳兄大名,今日有幸一会。”   岳秀还了一礼,道:“不敢当,胡大人有何见教?”   刘文长一上步,道:“岳兄,胡大人希望向岳兄领教几件事,不知岳兄是否有暇?”   岳秀道:“什么事?”   胡正光叹口气,道:“岳兄,金陵城乱像已现……”   岳秀冷冷接道:“你们食王傣禄,为王解忧,和咱们作者百姓的有什么相关……”   刘文长道:“岳兄,读圣贤书,自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岳秀淡淡一笑道:“国家养兵干日,用在一时,这时间,该是你们为国效劳的时候了。”   刘文长道:“岳世兄,兵临城下,守土有责,咱们虽是文人,但食王俸禄,自当以死报国,那自是不致劳动岳秀兄,目下形势,是暗流激荡,来来去去的,尽都是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杨晋兄虽然称江南第一名捕,但也从没有遇上过这样刺手的案子,非岳世兄这等高明的身手,不足以扑灭乱源,因此,大人得杨总捕头述明了一些内情之后,立时易装来访,只求岳世兄仁心侠胆,为金陵城中数十万良善百姓着想,慨伸一臂助力。”   他不亏是应天府第一幕宾,一开口,滔滔不绝,说出了一番兼顾公谊私情的大道理。   岳秀没有动容,岳夫人却听得慈眉扬动,叹口气,道:“这又不是千军万马的大动干戈,怎能牵连到数十万良善百姓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胡正光立刻接道:“听说夫人已身受拖累,案子牵入了王府,事情闹的太大,七王爷手执南七省兵马大权,一旦激怒了他,出动大军,那岂不兵灭民乱,闹的数十万金陵百姓不安,刀兵带腥,尸积如山,血流漂杵,哭声震天。那是一幅何等的凄凉景像。”   看准了岳夫人怵然动容,刘文长又鼓起如簧之舌,道:“大军转动,黑白难分,倒霉的还不是百姓人家,对那些高来高去的乱贼匪党,只怕是难有效用,这就是星火燎原,夫人仁慈,岂能忍心坐视不管。”   岳秀冷然一笑,道:“好一番动听的说词,为什么不说,你们害怕保不住头上乌纱,身上紫袍。”   这位浮沉宦海,二十年官场混迹的胡大人,这时按下一腔怒火,慷慨激昂的说道:   “岳世兄,说的也是,下官确有保官护命之心,但我如无法护住这顶乌纱,金陵城亦必闹的鸡犬不安,适才下官一番话,也并非夸张之词,还请岳世兄三思。”   岳秀没答声,岳夫人却开了口,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秀儿,胡大人说的不错,这位刘大人也说的有理,三五个江湖人惹事生非,闹到王府中去,一旦激出大变,闹的名城遭劫,苍生涂炭,实在大不成活,你看看,能不能把这场大难消饵于无形之中。”   岳秀道:“娘!孩儿……”   岳夫人接道:“我知道你不喜和官场中人来往,也不喜在十丈红尘中走动,但孩子,你不该学武功的,既然有了一身武功,有了过人之能,就该多为人间做点事情,难道你真要看着,很多人家破人亡,很多人妻离子散。”   刘文长道:“夫人说的是,岳世兄一身武功,埋没田园,实在是太可惜了。”   胡大人道:“夫人,官场中人人事事……”   岳夫人摇摇头,道:“大人,别给我说这些,我知道的不会比你少。”   岳秀一欠身,道:“娘!你请后边休息,孩儿和他们谈谈。”   刘文长也一抱拳,道:“夫人,你请后面休,岳世兄不喜功名,我们决不拖他下水。”   岳夫人没有再说话,起身行入内室。   刘文长道:“岳世兄,慨允臂助,府台大人很感激……”   岳秀接道:“不谈这些,家母已允,区区也无法推辞了,长江镖局中,不是议事所在……”   刘文长接道:“岳世兄看哪里方便。”   岳秀道:“既然谈公事,自然到应天府去。”   刘文长道:“好,咱们在府中候驾。”   岳秀一挥手,道:“诸位大人情吧!事情紧急,不能拖延,今夜初更,在下到府中拜候。”   胡正光道:“下官设宴花厅,恭候侠驾。”   目赌胡正光等离去之后,岳秀也作了一番安排。   初更时分赶到应天府,胡正光果然是早已在花厅中摆宴候驾。   大约胡正光怕岳秀找不到花厅,特地点了四支火烛,照了满厅通明。   岳秀未步入花厅,杨晋和刘文长,已然双双迎了上来。   胡正光站起身子抱抱拳,道:“岳世兄请坐。”   岳秀也不谦让,在胡正光对面坐了下来。   胡正光举起酒杯,道:“岳世兄,在这花厅中的,都不是外人,下官希望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岳秀淡淡一笑,道:“王府中经过之情,在下已详细的奉告过杨总捕头,想来,杨总捕头,早已启禀大人了。”   胡正光道:“不错,咱们知晓了一些内情,顿生出六神无措之感。”   岳秀道:“事情很明白,由兰妃之死,牵连到王府中去,不过,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还没有见到,不敢妄言,不过事情牵入王府中决不会错。”   胡正光道:“岳兄,你看这事情会不会牵涉到七王爷身上?”   岳秀道:“这个,在下无法断言。”   胡正光道:“看情形,事情已进入了深宅内院,就算不牵上七王爷,只怕也会牵上了王妃夫人。”   岳秀道:“不论牵上了什么人,你现在面临的是要不要查,如何一个查法?”   胡正光道:“下官现在为难的,也就是如此,还请岳世兄,指点一下。”   岳秀道:“事情很明白,大人只有两途可循,一是不管牵连到什么人,只管大刀阔斧的查下去,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事情如是牵到王府,你就照办公事。第二是,把内情禀明七王爷,由他作主定夺。”   胡正光沉吟了一阵,道:“我看,第二个办法比较好一些。”   岳秀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么,你就照第二个办法作吧!”   胡正光道:“我想请岳世兄,在金陵应天府,等这件王妃血案办完之后,再走不迟。”   岳秀道:“留我在应天府,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我看不用了。”   胡正光道:“岳世兄不住在应天府,咱们如何能找你。”   岳秀道:“你找杨总捕头要人就是。”   胡正光道:“唉!岳世兄,听说你是亲身经历过王府内的询问,不知可否把详细经过,告诉下官。”   岳秀淡淡他说道:“两个王妃身侧从人,守在一座小厅中,但问我话的却是一个男子口音,怎么回事,你们自己猜猜了。”   胡正光忽然间出了一身大汗,道:“岳世兄,你是说王妃……”   岳秀冷冷一笑,道;“事情很复杂,是不是?”   胡正光道:“是是!我是进士出身,作了十几年知县州官,也问过不少离奇的命案,但这一次是最奇怪了,简直是丈二金刚,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岳秀道:“那是因为事情发生在王府之中,所以,你心理感觉着自己无能审问。”   胡正光道:“说的也是,所以,下官才千方百计的借重你岳世兄。”   岳秀道:“在下的看法,你先去见见七王爷,也许七王爷会改变了心意,把凶手定罪处斩,一了百了,结了这件案子?”   胡正光道:“岳世兄的意思是……”   岳秀站起身子,接道:“官场中事,你们照官场的办法处置、在下也要告辞了。”   刘文长急急说道:“岳世兄,酒还未吃……”   岳秀转过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胡正光低声道:“杨总捕头,替我送客。”   一面以目示意要杨晋陪着岳秀,不用再来了。   杨晋紧随在岳秀身后,离开了应天府,低声说道:“岳世兄,光临寒舍如何?”   岳秀回顾了杨晋一眼,缓缓说道:“我本已不想再管江湖中事,但又被你拖了出来,目下的重头戏,显然已在七王爷的府中,有很多事,我也无法妄作论断,得和令媛谈谈。”   杨晋突然低声接道:“老弟,我也给弄的眼花缭乱,这嫌犯是不是王爷身侧从婢?   他们都有着很高的武功,而且,他们练的是道道地地的江湖人物的武功,不像是出身于武将世家,以刀、弓为主的武功,固此,在下断言他们,出身于江湖之上,使在下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混入王府,目的何在?”   杨晋道:“唉!可惜,应天府的捕头,不能在王府中抓人。”   岳秀微微一笑,道:“就算你们能抓人,但以那银妇、铁妇两人的武功而言,你们也无法抓到。”   杨晋道:“两人的武功很高吗?”   岳秀道:“很高,单以武功而论,只怕可以列名武林中一流高手。”   话由岳秀口说出,杨晋是不能不信,呆了一呆,道:“老弟,咱们回家去烫壶酒,好好的谈谈。”   杨姑娘看到了岳哥去而复返,心中那份高兴,简直是无法形容,一面下厨房,亲自指导厨师作菜备酒,务求色色精细可口;一面带着贴身的丫头,亲自替岳秀安排一间卧房。   酒菜备好,杨姑娘亲自捧上桌面,为了谈话方便,杨晋决定把酒宴设在书房。   这位天下名捕阅人多矣!冷眼旁观,那还会瞧不出女儿的心事。笑一笑,道:“燕儿,岳者弟不是外人,你忙过了厨下事务,可到书房中来坐坐。”   岳秀也笑一笑,道:“姑娘,厨下事交给师傅,我还有很多事向姑娘讨教。”   眨动了一下大眼睛,杨姑娘缓缓在椅上坐下,粉颊上,带着三分娇羞之态,道:   “向我讨教什么事啊?”   岳秀道:“自然是王府中事。”   回顾了父亲一眼,杨玉燕低声道:“爹!你又把岳大哥拖下水了?”   女心外向,对父亲的口气中,隐隐有责备之意。   杨晋哈哈一笑,道:“孩子,这次不是爹拖他下水……”   杨玉燕接道:“那是……”   杨晋道:“是胡大人亲自请岳老弟出来帮忙。”   杨玉燕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盯住在岳秀身上,道:“你答应了?”   岳秀道:“胡大人舌吐莲花,家母被他们说服了,我不答应也不成。”   杨晋突然发觉到玉燕姑娘肚子里有很多机密,竟然未告诉过自己。   不禁一皱眉头,道:“孩子,你好像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   杨玉燕道:“爹,不少事,我不但没有告诉过你,也没有告诉过岳大哥,但他们和我说过,要我劝劝岳大哥,别再多事,而且,保证爹全身退休、七日内要岳大哥退出金陵……”   岳秀接道:“什么人和你谈的?”   杨五燕道:“银妇。”   岳秀道:“这么说来,这件事果然和王爷夫人有关了?”   杨玉燕道:“我们只有这样猜想,银妇和我谈话时,一直未提到夫人。”   杨晋道:“孩子,他们没有提到,难道你也没有问吗?”   杨玉燕道:“自然是问了,不过,银妇不肯说,她只告诉我,爹就算想办这件事,应天府也不会要你办,爹既然不问了,为什么拖岳大哥下水?”   杨晋道:“这么说来,他们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了?”   杨玉燕道:“大概是吧!”   杨晋道:“你这丫头,也不早告诉我,我可以劝劝胡大人,要他们早些罢手,如今又把岳老弟拖了出来……”   岳秀接道:“不要紧,官场中人,最是善变,我已要那胡大入去问七王爷,老实话,这件案是否会办下去,要取决于七玉爷的态度。”   杨晋道:“岳老弟,先在寒舍中留居几日,看看七王爷如何决定这件事。”   杨玉燕轻轻叹息一声,道:“岳大哥,你在金陵至多还能留五天了。”   岳秀道;“五天之后呢?”   杨玉燕道:“他们会不计一切后果,施用各种手段对付你。”   岳秀道:“这个我倒不怕……”   杨玉燕接道:“可是,伯母,她……”   岳秀冷笑一声,接道:“最好他们别招惹到母亲,那将会激起我的杀机……”   语声一顿,道:“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不能不作准备,我已把家母藏了起来。”   杨玉燕道:“那好极了,爹,咱们也先把娘暗中送走,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伤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   杨晋道:“这话也对。”   杨玉燕道:“事不宜迟,爹如决定了,立刻去办。”   杨晋未再多言,起身行人内宅。   书房中只余下岳秀和杨玉燕两个人。   杨玉燕侧目望了岳秀一眼,忽然间觉得脸上一热,微带羞意说道:“岳大哥,你真的准备和他们周旋下去?”   岳秀笑一笑,道:“你说呢?”   杨玉燕道:“我不知道,但我却感觉到这件事很严重,他们不像是虚言恫吓。”   岳秀道:“他们不是恫吓,问题是咱们应不应该管这件事,如是应该管,纵然是艰苦无比,咱们也得伸手,如是不该管,就算伸手之劳,咱们似乎也用不着多管了。”   杨玉燕有些意外的抬起头,道:“岳兄,你真的要帮我爹这个忙吗?”   岳秀叹口气,缓缓说道:“本来,我不喜卷入江湖是非纷争,但令尊和胡大人,去见家母,说服了我母亲,家母下令使我无法不管,再说,他们的行为,也有些使我恼火。”   杨玉燕道:“岳兄,我知道,爹的能耐,管不了这件事,所以,我劝他不要管,但岳大哥插手进来,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岳秀笑一笑,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杨玉燕点点头,道:“岳大哥决心管这件事了,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们没有把爹放在眼中,但却把你看作了劲敌,他们要我劝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岳秀道:“是银妇,铁妇?”   杨玉燕道:“不是她们……?”   岳秀精神一震,道:“什么人告诉你的?”   杨玉燕道:“我没有看到他,但陪我去的,是铁嬷,他坐在一间雅室中,我们隔着一张竹帘交谈。”   岳秀道:“是不是男子口音?”   杨玉燕道:“不是,一个女子口音,她要我转告你,你插手此事,目的何在?如是想要一笔银子,可以和她说明,她可以送给你。”   岳秀道:“是不是王爷夫人呢?”   杨玉燕道:“声音不像,我听过七王爷夫人的说话声音,但决不是她。”   岳秀道:“燕姑娘,你如没有说锗,事情就更复杂了?”   杨玉燕凄凉一笑,接道:“岳大哥,我爹的事,多承你帮忙,我们父女,都感激不尽。”   岳秀道:“不用客气啦,事情是我自己找的,遇上这样的强敌,倒是逐渐激起了我的斗志。”   杨玉燕道:“我一直担心岳大哥心中不高兴……”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大哥,你看我和过去,是否有些不同了?”   岳秀道:“你现在似乎是长大了,也变的文静多了。”   杨玉燕道:“近一个月来,对我而言,像过了几十年似的,我自己也觉着懂事不少。”   岳秀笑道:“那很好,记得我们初见面时,你凶霸霸的,一言不合,似是就要找人打架。”   杨玉燕道:“大哥,我很惭愧,似乎是太幼稚了?”   轻轻叹口气,接道:“岳大哥,我有一点不情之求,不知你是否答应?”   岳秀心头一震,嘴里却笑着说道:“什么事,先说说看,如是我能答应,自然不会推辞?”   杨玉燕道:“近日来的经历,使我知道自己的武功太差,希望大哥能指点我几招,不知可以不可以?”   岳秀略一沉吟,道:“好吧,不过我先看看你的成就?”   杨玉燕道:“那是自然,岳大哥如有兴趣,咱们现在就去试试如何?”   岳秀点点头,站起身子,随杨玉燕行入后院。   岳秀背手而立,看着杨玉燕演完了所有的武功,点头笑道:“身手不凡……”   杨玉燕道:“人家要你指教错失,谁要你夸奖我了?”   岳秀道:“我指点五招剑法,三招掌法。”   杨玉燕一嘟小嘴道:“岳大哥,你不觉着大小气吗。”   岳秀道:“只要你能练熟我传的五剑、三掌,一般江湖人物,你都可以对付了?”   杨玉燕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真的吗?”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概可以吧!”   杨玉燕在岳秀指点下,开始习练剑法,前两招都是守势,后三招才是攻敌的剑招。   花了大半个时辰之久,岳秀才教完了五招剑法。   杨玉燕抿嘴一笑,道:“大哥回书房喝酒去吧!”   岳秀道:“你呢?”   杨玉燕道:“我还练几遍,刚刚入门,不练的熟悉一些,只怕会忘掉了。”   岳秀道:“不累吗?”   杨玉燕道:“累!不过,我不能使你失望,觉着我太笨了。”、岳秀发觉她目光神情中,对自己似有着无比的崇敬和眷恋,心头微微一震,道:   “你一个人练练吧!我不打扰你了。”   转身行入书房。不知何时,杨晋已然回来,一个人在喝着酒。   岳秀一抱拳,道:“大人几时回来了?”   杨晋道:“老弟,这称呼太外气,也叫我汗颜无地,你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杨兄。”岳秀道:“这个,不太好吧,你和家舅是多年好友,长幼之序……?”   杨晋接道;“武林人不讲究这些……”   语声一顿,接道:“我回来一阵了,看你们在习剑,我没有敢打扰,先回书房来了。”   第十一回 银妇劫牢     岳秀道:“令媛好学不倦,磨着要指点几招剑法,在下无法,只好……”   杨晋叹口气,接道:“我知道,老弟,小女任性惯了,但她对岳兄,却似是千依百顺,老弟,你不但帮了我的大忙,而且,也帮我把小女改变成了娴静的性格。”   岳秀轻轻叹口气,欲言又止。   杨晋喝了一杯酒,道:“老弟,我有几句话说出来太荒唐,不说嘛,又憋在心里难过。”   岳秀道:“什么事?”   杨晋道:“关于小女的事,我看得出,她对老弟很倾心。”   岳秀道:“这个,在下倒没有感觉到什么。”   杨晋道:“我知道,老弟,她不配,所以,我准备把她送走……”   岳秀一怔,道:“送走,送到哪里去?”   杨晋苦笑一下,道:“跟她娘去一个亲戚家里。”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觉着这样妥善吗?”   杨晋道:“她一定不肯,但这总比留在这里纠缠好一些!”   两人谈话之间,杨姑娘拭着香汗进来,就大声叫道:“岳大哥,好精奇的剑法,我练了大半天,还没有完全练熟……”   目光一转,瞧见了杨晋,立时住口,泛起了两颊红晕。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燕儿,你娘要你和她一同去!”   杨玉燕一脸羞意,突然间变成了一脸惊骇,道:“爹!你答应了?”   杨晋道:“是啊,你娘一个人,远居百里之外,我也放不下心,有你同行,爹就放心多了。”   杨玉燕冲口而出,道:“我不去。”   这答复早已在杨晋的预料之中,但他仍然装出一脸惊奇,道:“为什么?”   杨玉燕道:“我要留下来帮爹的忙,老实说,我这一身武功,比王叔和张叔他们强多了!”   杨晋缓缓说道:“孩子,总不成让王胜和张晃去陪你娘吧!燕儿,难道你放心让你娘一个人去吗?”   杨玉燕垂下了头,确是一桩很难作答的事,沉吟了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泪光,缓缓说道:“爹!岳大哥传我的剑法、掌法,我还没有学会,要娘先去,女儿随后赶去就是了。”   他是诚心给女儿过不去,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里太凶险,所以,你该陪你娘去,万一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陪着你娘也好减少她几分哀伤。”   杨玉燕愣住了,睁大着一对眼睛望着父亲,实未料到自己的主意,把娘送别处,却来个作茧自缚。   岳秀一直未再开口,似是对她父女间的事,不愿置疑。   杨玉燕逐渐的定下神来,微微一笑,道:“爹,现在咱们还未决定什么,如是那胡大人,受了王府之命,不要爹插手过问,咱们就不用再管这件事了,对吗?”   杨晋点点头,道:“不错。”   杨玉燕道:“那就等决定了再说吧,难得岳大哥传了我几招剑法,我得赶紧把它学会。”   欠身一礼,也不待父亲答话,悄然退了出去。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岳老弟,我心中一直想着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问?”   岳秀道:“什么事?”   杨晋道:“胆叟、顽童和谭二公子,都到何处去了?”   岳秀微微一笑,道:“我要他们去查一件事,这一两天内,就该有回音了。”   杨晋道:“老弟,可不可以透露一点内情出来?”   岳秀笑道:“其实,我只是要谭云去证实一下他心中之疑。看王府中这些反常的举动,是否和整个武林大局有关?”   杨晋怔了一怔,道“你是说,王府中人,和武林中人,会勾结在一起?”   岳秀道:“内情如何,在下也不太清楚,他们就要回来了,查证如何?就该有个结果了?”   杨晋道:“老弟,如若真和武林大局有关,你老弟是否准备插手?”   岳秀道:“谭家寨名动江湖,武林中有什么大的变动,和他们有着很直接的关系。   胆叟、顽童,也算是武林中的名人,如若能率先揭发出一次武林大变阴谋,对他们而言,那是一件终身难忘的大乐事……”   杨晋哈哈一笑,还未来及说话,瞥见一人,急步直冲过来。   是五花刀王胜,跑的满脸大汗,气喘呼呼。   杨晋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王胜道:“衙门里出了事?”   王胜道:“两个杀死兰妃的要犯,都被劫去了。”   杨晋脸色大变,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王胜连应了两个是字,接道:“更糟的是,七王爷已有令谕传下,要胡大人把犯人送往王府,七王爷要亲自审问,想不到的是,就在王府令谕下达之时,两个要犯全部夫踪,大人急的来回走动,请总捕头立刻赶往府中一行。”   杨晋道:“两个人,都是关在死牢中,是吗?”   王胜道:“不错,昨夜中还好好的?”   杨晋冷静了下来,缓缓说道:“那是说,今天上午,大白天,人犯被救走了。”   王胜道:“正是如此。”   杨晋道:“伤了人吗?”   王胜道:“连同看守死牢的门衙,有十二人被点了穴道,不过,伤的都不重。”   杨晋转脸望去,只见岳秀神情镇静,毫无吃惊之容,也无讶异之色。   王胜长长叹口气,道:“大人焦虑如焚,刘师爷也没有主意,请总捕头,立时过府。”   岳秀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用急在一时……”   目光转到王胜的身上,道:“大白天,他们能把死牢中的犯人救走,那人不但要胆大心细,而且还有一身极高明的武功。”王胜道:“是啊!这是破天荒的事,从来没有胆大到这等程度。”   王肚道:“好像是他们扮作了府中的捕快混了进去,直入死牢,伤人劫走要犯,详细的情形,张晃正在查询中。”   杨晋叹口气,道:“老弟,有兴趣么?要不要跟我到府中一行?”   岳秀缓缓说道:“在下如若不去,只怕大人心中不悦。”   杨玉燕突然出现在门口,接道:“爹!你可想知道什么人劫去了人犯么?”   杨晋呆了呆,道:“你知道?”   杨玉燕道:“我没有见到,但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杨晋道:“说说看什么人?”   杨玉燕道:“爹,我告诉你也没有用,我要跟娘走了,没有人会去问他。”   杨晋道:“好啊!你对爹也提条件了。”   杨玉燕道:“爹,你别生气,娘疼我,我知道,但她更希望爹能平安,她只生下我这么一个女儿,在这时间,自然希望我能助爹一臂之力……”   杨晋一挥手,接道:“够了,够了,你先说说看,什么人劫了人犯?”   扬玉燕道:“银妇,铁妇。”   杨晋道:“你说是七王爷夫人身侧那两个老妈子?”   杨玉燕道:“是的,是她们两个人。”   杨晋道:“小丫头,这话可不能随便意测啊!”   杨玉燕道:“女儿不是意测,我听到她们谈过,似乎是两个人犯之中,有一个对她们很重要,所以,不能常囚死牢。”   杨晋道:“为什么?”   杨玉燕道:“为什么女儿就不知道了。”   岳秀道:“因为,怕他改变心意,招出了内情。处决囚犯,罪属斩刑,固然要刑部批准,但七王爷有圣赐上方宝剑,处决一两个江湖盗匪,杀人凶犯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偏是七王爷不肯下令处死,却要来一个亲审亲问,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杨晋叹息一声,道:“老弟,现在应该如何?”   岳秀道:“你不能带人到府中搜查,也不能坦然供述,告诉七王爷,人被夫人身侧的两个老婆子给劫去了。”   杨晋道:“是啊!这确是一桩很为难的事。”   岳秀道:“目下唯一之策,就是折服七王爷,因为,目下的情形,已很明确,如没有七王爷的支持,别说你这个总捕头没有法子办案,就算是胡正光也不敢轻捋虎须,何况,胡大人还是个保官求贵的人。”   杨晋道:“折服七王爷,老弟,怎么样一个折法啊?”   岳秀道:“这要胡正光同意,带区区见到王爷,自然,最好是能把七王爷请到应天府中见面。”   杨晋道:“这个,在下去和胡大人商量,他目前似是到山穷水尽之境,不听咱们的也不行了。”   杨玉燕道:“爹!我也去,有很多事,我可以为爹证明。”   杨晋道:“好吧!你总不能就这样去见人吧?”   杨玉燕道:“有法子,岳大哥缺少一个随侍的书僮,我扮作他随行的书僮就是。”   杨晋苦笑一下,道:“儿大不由我,看来我是管你不住了。”   杨玉燕羞红了双颊,垂下头,未再多言。   岳秀似是一直避免卷入两父女争执之中,站起身子,道:“对方来势汹汹,咱们不能处处受制,我出去布置一下。”   望着岳秀的背影消失,杨玉燕转身下了厨房。   她分析过岳秀,自己不论从任何一方面,都无法及他,只有厨下整饭,比他强些,要逞勇斗胜,只有做些味道好吃的小菜,让他享用。   太阳下山前,杨晋赶了回来,片刻后,岳秀回到杨府。半日张罗,杨姑娘捧出几味拿手小菜,三人同桌共餐。   敬过岳秀一杯酒,杨晋才缓缓说道:“老弟,下午你没有去,胡大人最少问了我五次,你现在何处?要派人找你议事。”   岳秀道:“杨兄怎么说?”   杨晋道:“我告诉他你未食王奉禄,属于闲云野鹤,你既然答应了帮忙,决不会食言,但不能太过搅扰你。”   岳秀笑一笑,道:“言重了。”   杨晋道:“胡大人按你老弟的交代去办,由刘文长亲笔定了一封情文并茂的呈折,下午胡大人已至王府晋谒,希望能邀得王爷同意,过府叙事,万一不答应,胡大人准备带着你岳老弟同赴王府一行,我看,这一次,他是顶着纱帽干了。”   岳秀道:“逼上梁山,他胡大人也找不出第二条路可以走!”   杨晋道:“老弟,你是准备去见胡大人?”   岳秀笑一笑,道:“咱们去见他吧!”   杨玉燕突然出现,青衣小帽,打扮一个随侍童子模样,道:“爹,我也去吗?”   杨晋一皱眉头,道:“岳老弟,你看看她是否该去?会不会坏你的事?”   岳秀道:“杨姑娘既然决心参与这件事,是否应该阻止她,该由你作父亲的决定,我没有意见。”   一记推手,把事情又套到杨晋的身上。   杨晋苦笑一下,缓缓接道:“如是岳老弟觉着不碍事,不妨叫她同去,王府中一顿皮肉之苦,她大约还没有受够。”   岳秀道:“大人既然同意了,在下自然无不答应的道理。”   三个人动身赶往应天府。   一路上,杨晋暗自思忖着这岳秀的为人,他身负绝世武功,而且聪明才智,亦非常人能够及得,但他作事为人,却是中庸得很,这不是像他这样年纪人应该有的。   杨晋一路上想着心事,不觉间已到了应天府。   他们进入后宅花厅,胡大人,刘文长早已在厅中等候。   岳秀一抱拳,道:“大人找草民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胡大人连忙还礼,道:“不敢当,岳世兄,杨总捕头告诉了下官,你岳世兄的意思,下官照岳世兄的高见,晋见了王爷。”   这么一捧,岳秀有些不好意思,一欠身道:“王爷怎么说?”   胡正光道:“王爷约下官,今夜初更时分,他来应天府。”   岳秀道:“看来,七工爷并非是蒙在鼓里,他大约也发觉府中的情势有异。”   胡正光微微一笑,道:“下官推荐了岳世兄,七王爷特别嘱咐下官,无论如何要下官留下你,希望能和你谈谈!”   岳秀道:“大人和王爷,都太过抬爱草民了。”   胡正光话题一转,吩咐摆酒。酒席宴上,胡正光不提正事,而且,就算有人提起时,他也故意的把它岔开去。平日里端足架子的胡止光,此刻连一点官架子也没有了,不但和岳秀谈笑风生,而且把刘文长、杨晋,也让入席中,全没了上下的界限,简直像老朋友叙旧一般。   在杨晋记忆中,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这席酒直吃到太阳下山,胡正光才吩咐撤去残席,并另准备了一席更精美的宴席,初更时分使用。   然后,交待杨晋,把岳秀安排在一座雅室中休息。   还不到初更时分,胡大人穿着便衣和杨晋、刘文长等迎候在府门外面。   初更时分,一辆便篷车,悄然而至,停在府门外面。   车帘启动,缓步行下来身着青缎子夹袍的七王爷。   胡正光一撩衣襟,准备跪拜、七王爷却一挥手,道:“起来,起来,这是什么地方,用不着行大礼。”   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那位岳秀呢?”   胡正光道:“现在府中候驾。”   七王爷哦了一声,撩袍向前行去。   胡正光抢上一步,前面带路,一面示意杨晋去通知岳秀接驾。   七王爷行到了花厅外面,岳秀已迎了上来,一欠身,抱拳道:“草民岳秀,叩见王爷。”   扑身欲拜。   七王爷一伸手,拦住了岳秀道:“不用大礼,咱们是布衣论交,别把我看成七王爷。”   进入花厅,七王爷坐了上位,胡正光竟把岳秀让了主位,自己坐在横里相陪。   刘文长和杨晋都算是官府中人,那就没有资格和七王爷这样身份的人,坐在一席,两个人都站在花厅外面听差。   花厅里灯光明亮,七王爷两双眼睛盯住岳秀瞧了一阵,才笑一笑道:“胡大人向小王推荐岳兄武功绝伦,智略过人……”接道:“你也不用客气,小王想先见识一下你的武功?不知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立刻应下来,但岳秀却沉吟了一阵,道:“王爷,小民想斗胆请教件事。”   七王爷道:“什么事?”   岳秀道:“小民生性懒散,不愿受任何管制,七王爷如若见识过小民的武功之后,万一要小民任职官府,或是在府中侍卫,小民届时如若拒绝,对王爷而言,是一桩大为不敬的事,因此,小民必得先行声明,免得七王爷为……”   七王爷挥挥手,接道:“好!我答应你,决不以官位约束你。”   岳秀道:“小民这里先行谢过七王爷了。”   七王爷微微一笑,道:“那就请岳兄露上一两手绝技,给小王见识一下了。”   岳秀回顾了一眼,道:“七王爷想瞧点什么?”   七王爷微微一怔,道:“岳兄准备了什么,小弟就见识什么?”   岳秀道:“在下没有准备,只有就地取材了。”   突然,双目炯炯,凝注向厅外。   这花厅中烛火辉煌,外面却是一片黑暗,胡正光转头向外面瞧了一眼,只见一片夜色,瞧不出一点征像。   七王爷轻轻咳了一声,道:“岳兄,瞧什么?”   岳秀神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口气也有些冷漠的说道:“王爷来此之时,可曾另有侍卫暗中保护?”   七王爷微微一怔,道:“没有啊!”   岳秀突然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俊目中暴射两道闪电一般的寒芒;玉面也泛起一片艳红。   右手一推,手中的酒杯缓缓向花厅外面飞去。杯势缓慢,就像是有人托着酒杯向外行去一般。   掷杯出手,疾如流星,江湖上不少人能够办到,但如像这等缓慢的手法,倒是极为罕见。   胡正光不懂武功,还未觉得什么,但七王爷却瞧得脸色微变。   因为,抛物出手,全凭手劲内功,把抛出之物,打向一定的目标,物体能在空中缓行,物虽然出手,但仍在人的无形暗劲的控制之下。   站在花厅门口的杨晋,更是瞧的惊奇不止,他擅用暗器,得知个中之理,见酒杯穿出花厅的速度虽然慢,但却带着一股强大的暗劲,隐隐生风。   但见那缓飞而去的酒杯,飞近花厅外三丈处的黄山虬松,撞在了浓密的枝叶之上。   奥妙立见,酒杯一和松叶撞击,突然化作数十块碎片,飞入了浓密的松林之中。   一声凄凉的惨叫,一团黑影,由那松树上跌了下来。   胡正光没有看清楚那酒杯撞上松树的变化,但却听到了那一声凄厉的惨叫,脸色大变,汗珠儿也从顶门上流了下来,急急叫道:“什么人?快给我拿下来。”   其实,用不着胡正光的呼叫,杨晋已疾快的奔了过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半身满脸,都是鲜血。   杨晋仍然不敢大意,一伸手,点了他两处穴道,才伸手提起那黑衣人,大步行向花厅。   胡正光紧张的一撩袍跪了下去,道:“卑职该死。”   七王爷倒还沉得住气,挥挥手,道:“你起来,这和你无关。”   这时,杨晋已把人提到了大厅门口,欠身说道:“已然擒到了刺客,恭候七王爷的发落。”   七王爷道:“带他进来。”   杨晋提着那黑衣人,举步行了进来。   灯光下,只见一个半身鲜血的黑衣人紧闭着双目。   七王爷凝目望去,只见他脸上,刺人十余块碎了的酒杯,早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岳秀一直坐在原位上没有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七王爷回视了岳秀一眼,微微一笑,道:“他是否死了?”   岳秀道:“应该是不会死。”   杨晋一转身,道:“卑职点了他穴道。”   七王爷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认识我吗?”   黑衣人伤的很重,但他穴道解开后,两双眼珠儿还可以转动,那证明了他没有死。   只是他转动一下头,望望七王爷,重又闭上双目。   胡正光问案惯了,道:“还不从实招来,准备大刑伺候!”   七王爷摇摇头,道:“胡大人……”   杨晋突然一闪身,抓住了那黑衣人一条右臂,道:“朋友,人是一个,命是一条,生死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活罪难受,朋友,你知道什么,最好能说出来,七玉爷也许可以开恩饶你不死,在下么也可以答应你兄弟,一旦动手时,给你一个痛快。”   黑衣人这一次,连睁也未睁一眼闭上的双目。   七王爷淡然说道:“你认为不怕死,我就认不出你了?”   黑衣人霍然一睁双目,道:“你认识我,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岳秀暗暗赞道:“看来,这位七王爷,是一位非常机智的人物。”   只听七王爷冷冷说道:“他们给了什么代价,要你刺杀于我?”   黑衣人突然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闭目而逝。   七王爷起身瞧了那黑衣人一眼,道:“他口中含有毒药。”   杨晋道:“卑职该死,早该想到他吞药自绝的。”   七玉爷一挥手,道:“不怪你,拖下去埋了。”   杨晋一欠身,提起那黑衣人离开花厅。   七王爷的目光,转注岳秀的身上,道:“他很早就藏在那松树上了吗?”   岳秀道:“不久。”   七王爷震动了一下,道:“你是说他跟着我来?”   岳秀道:“草民不敢危言耸听,但七王爷未到之前,这地方都经过严密的搜查。”   七王爷点点头,道:“那是跟着我来的了。”   打铁趁热,胡正光一下子拜伏于地,道:“卑职无能,府中竟然被混进刺客,而且,狱中囚犯,也被人救走,王爷降罪。”   七王爷挥挥手,道:“你起来吧!”   七王爷长长叹口气,道:“岳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岳兄是否答允?”   岳秀道:“草民的心愿,早已奉告,王爷也会面允过草民,但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七王爷笑一笑,道:“我叫朱毅,不用叫我王爷,你不愿为官,咱们也不用以官衔相称,我只是私人,请托你。”   贵为皇弟,总缆江南七省军政,手操生杀大权,竟然是这么谦虚,岳秀有些感动,但他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喜悦之情,流露出来,深深一笑,道:“王爷言重了,什么话,只管请说,草民力能所及,决不推辞。”   七王爷朱毅虽然极力想保持着平静,但他的身躯不停的微微颤抖,显然在内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长长吁一口气,使情绪稍为平静一些,才缓缓说道:“由王府开始,整个的金陵,似乎都在酝酿着一个大阴谋。”   胡正光呆了一呆道:“王爷的意思是说,由兰妃被杀开始,都和这阴谋有关吗?”   没有理会胡正光,朱毅仍望着岳秀道:“他们的活动,似乎已超过了江湖人的活动范围,隐隐威胁到整个大明王朝。”   七王爷目光又转到岳秀的身上,道:“岳兄,我不敢勉强你作官,但有很多事,似是牵入王府之中,你如是没有一点身份,如何能够办事?”   岳秀道:“王爷的意思?……”   七王爷道:“我的意思是,希望暂时接受江南总捕头的职位,我有一面御赐金牌,有着如朕亲临的权威,小王辖下北南七省,文武官员,都会在金牌下听你所命……”   岳秀急急说道:“王爷,这个……”   七王爷接道:“听我说下去,这职位只限这案子,此案破获,你就解去总捕头的职,海阔任鱼游,天高任鸟飞,我决不留下你在官府中办事。”   岳秀叹口气,道:“王爷生具慧眼,早已洞悉大变,不过,草民的看法,这件事和武林恩怨牵扯很深,自然,还有着不同寻常的实力人物支持,草民……”   七王爷突然转望着胡正光,道:“大人,准备香案。”   胡正光怔了一怔,立时传下令谕,道:“罢上香案。”   以岳秀之能,也未想出,七王爷突然罢上香案的用心。片刻之后,香案排好。   七王爷一袍,在香案前跪了下去。回头望了望岳秀一眼,拍拍身侧的空地,示意岳秀跪下。   岳秀缓步行了过去,紧傍七王爷身侧跪下。   七王爷低声道:“岳兄弟,你听着……”   岳秀接道:“七王爷有何吩咐?”   七王爷一拜,低声说道:“皇天在上,弟子朱毅,现年二十九岁,以无上诚意,和岳秀结作金兰兄弟,此后,患难相扶,生死与共,把臂论交,布衣结盟,口不应心,天诛地灭。”   岳秀呆了一呆,道:“王爷是金枝玉叶,我岳秀只是一介平民。”   朱毅道:“你可是觉着我不配?”   岳秀暗暗吁了一口气,只好对着神案起誓,道:“弟子岳秀,现年二十二岁,和朱毅论交结盟,誓言相共,天神共鉴。”   朱毅微微一笑,站起身子,挽起岳秀,道:“兄弟,现在,你还有什么为难?”   岳秀笑一笑,道:“大哥,你用心良苦啊!”   牵着岳秀回入座位,缓缓说道:“兄弟,有一件事,我必得说明!”   岳秀道:“小弟洗耳恭听!”   七王爷道:“小兄对兄弟,确出一片真情,并非只为了要请破案!”   岳秀道:“这个,我明白!”   七王爷站起身子,道:“我该回去了,你是否愿意跟我到王府一行。”   岳秀道:“我得准备一下,老实说,我如在王府中出现,尤其在你身侧,那就要有着妥善的准备,随时要应付不测之祸。”   七王爷道:“他们已注意到你了?”   岳秀道:“他们希望我退出金陵,并且,给我一定的限期,如若我届时不走,他们敢不择手段的对付我!”   七王爷道:“可恶的很,什么人这等目无王法?”   岳秀笑一笑,道:“大哥是什么身份,他们就敢暗中监视了,何况小弟。”   七王爷忽然叹一口气,道:“兄弟,你说说看,我应该如何?”   岳秀道:“大哥先请回府,形同往常,别放声色,三天之内,小弟必有安排!”   七王爷似是对岳秀十分信任,微微一笑,道:“我先走了。”   岳秀低声道:“大哥,回府之后,别提起今日的事,更不能提到小弟。”   七王爷点点头,道:“好!且不可忘了三日之约。”   岳秀道:“大哥放心,届时小弟自会赶到。”   七王爷道:“有那块腰牌,他们不敢拦你。”   举步行离花厅。胡正光哈着腰追随身后,但却被七王爷挥手拦阻,道:“不用送了。”   胡正光不敢答话,也不敢勉强,只好停下脚步。七王爷走的很快,片刻间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目睹七玉爷背影消失不见,胡正光陡然回头,道:“杨总捕头。”   杨晋一欠身,道:“属下在!”   胡正光冷冷说道:“怎么,在花园中藏了一个刺客。”   岳秀道:“可能就是你们应天府中人!”   胡正光道:“这个,怎么可能?”   岳秀道:“七王爷府,门禁何等森严,但仍然有很多人混了进去。”   胡正光道:“如若是府中人,不难很快的查出来!我要立刻查明。”   杨晋心中突然一动,道:“属下先查查捕快的人手?”   仰脸长啸,发出暗号。   王胜、张晃应了一声,立刻查点人数。   忽然间,张晃脸色大变,急急叫道:“总捕头,我带的人,少了一个!”   杨晋道:“什么人?”   张晃道:“新来的捕快,名叫张四,四个月前才到府中。”   杨晋苦笑一下,道:“你们立时去查点一下,近半月内补了几个人,什么名字,立刻把他们看起来,我要亲自问他们几句话!”   王胜、张晃一欠身,退了下去。   胡正光回头望着岳秀,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道:“岳兄,下官该如何称呼你呢?”   岳秀道:“在下还是岳秀,一介平民。”   胡正光微微一笑,道:“和七王爷平行平坐,兄弟论次,就算是布衣,也具有王侯身份?”   岳秀道:“胡大人,朝廷里没有这么一个官衔,既是布衣,又称王侯?”   胡正光笑一笑,道:“官是朝廷封的,加一个布衣王侯的官衔,又有何不可。”   岳秀道:“不管怎样形容都行,我似乎是已经没推辞的余地了?”   胡正光道:“这就是黄土不埋夜明珠,岳兄这身武功,也只有七王爷这样的身份,大力支持,才可使得你大展身手?”   岳秀轻轻叹息口气,道:“他的处境很危险,自己也有些明白,但他很有勇气……”   岳秀一回头,道:“杨总捕头,咱们也该回去了。”   杨晋应了一声,抱拳辞别了胡正光,和岳秀并肩而去。   直到离开了应天府,杨晋才突然想到,很久没有见到扬玉燕,不禁一呆,道:“岳世兄,玉燕呢?”   岳秀突然举手互击手掌,发出了一声轻啸。   但见人影闪动,一身男装的杨玉燕,如飞而至。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岳大哥,都被你料中了,果然……”   摇摇头,岳秀低声道:“咱们回去吧?”   三个人赶回杨晋的家,直行书房,落了座,岳秀才笑对杨晋说道:“大人,令媛是一位很精明的人,也是一位很好的帮手,可惜,杨大人未能早予重用!”   杨玉燕笑一笑,道:“爹一直把我看做孩子嘛。”   岳秀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很严肃,缓缓说道:“你见到什么?”   杨玉燕道:“有人暗中追踪七王爷。”   岳秀点点头道:“进入王府中了?”   杨玉燕道:“他们有三个人,分成三起,一个进了王府,一个向西行去,一个向东行去。”   岳秀道:“你没有被他们发觉吗?”   杨玉燕道:“我很小心,而且,保持了很远的距离。”   岳秀叹口气,道:“看来,他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杨晋道:“岳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岳秀道:“这是一个很大的阴谋,多亏令媛从中帮忙,使我证实了自己几点想法?”   杨晋道:“什么阴谋?”   岳秀道:“整个阴谋的详细内情,我还无法了解,但七王爷的处境,似已危险万分了。”   虽然,还不太明了什么事,杨晋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道:“岳老弟,这是大逆不道的阴谋,咱们得保护七王爷,何况,你们已经义结金兰……”   岳秀吁一口气,辩道:“希望他能平安地渡过今夜。”   明明刚吃过东西不久,岳秀突然又要吃点东西!其中自然有文章,但杨晋没有点破。   岳大哥吃东西,似乎要她亲自调治,杨燕姑娘心中那份高兴,差一点笑了起来,起身奔向厨下。果然,杨姑娘去过之后,岳秀低声说道:“去通知胡大人一声,要他明天一大早赶到王府……”   岳秀道:“我写一封书信,装入一个十万火急的黄袋之中,你要同行,无论如何要惊动七王爷,就是闹出事情,也要见到七王爷。”   扬晋道:“岳老弟,在王府闹事,是立刻杀头的大罪,只怕不太妥当吧!”   岳秀道:“一切由我承当,你多带几个捕头。……”   杨晋苦笑一下,接道:“你不去吗?”   岳秀道:“去,不过,我不是岳秀,我是你带的一名捕头。”   杨晋道:“行!只要人去,事情就好办了。”   杨玉燕送上了精美的夜点,岳秀大吃大喝,不停的赞好,听得杨姑娘脸上不断泛现出笑容。   第二天,岳秀一早起身,杨姑娘已准备好精美早餐。   杨晋看在眼里,心知爱女动情已深,暗暗发愁。   因为,岳秀一直是那么潇洒,以杨晋那对神眼,也瞧不出岳秀是否知道杨玉燕一片痴情。   但他看出,两人相处的不坏,至少,岳秀不讨厌玉燕姑娘。   岳秀从怀里拿出两封信,交给杨玉燕,道:“今天,谭二公子可能赶到,胆叟朱奇和顽童唐啸,也可能回来,把这封信交给他们。”   杨玉燕接过信,瞧了一眼,收入袋中,道:“你们要出去?”   杨晋道:“我和岳少侠到衙门里瞧瞧,很快回来,你要多多小心。”   岳秀易容改装,换过了一身捕快衣服,直奔应天府。   胡正光没有详细问明内情,但听说是岳秀的主意,立时穿了朝服,带着三十个精选的捕快,赶奔王府。   玉胜、张晃,一行随行,数十匹健力,抬着一顶八抬轿,直奔王府。   王府的守卫,先挡了驾,根本就不肯通报。   胡正光下了轿,直立在大门外面,道:“我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晋谒王爷,你们几个门卫,也敢拦我吗?”   四个王府的门卫,那里会把一个应天府承放在心上。虽然,胡正光,领得是一品巡抚衔,但七王爷的官爵太大了。   但胡正光抬出圣旨,倒是把四个府卫给吓住了,七王爷的官位再大,但也要跪拜的。   一个年纪较大的门卫,大约是四人中的头儿,怔了一怔,道:“可真的是奉了圣旨。”   胡正光心头一凉,差一点出口否认,但想一想是岳秀出的主意,岳秀也跟着来了,天大的事情,自然有岳秀顶着,不禁提气一壮,道:“不错,本官奉旨而来,晋见王爷。”   四个府卫又商量了一阵,两个人飞快的传报入府,留两个挡住了胡正光等不准去。   圣旨降临,七王爷,也有点急如星火,立刻吩咐大厅接旨。   两个门卫传出了话,胡正光带着岳秀、杨晋,进入王府。   胡正光道:“下官奉到的是密旨。”   七王爷一怔,道:“密旨,胡大人,你在闹……”   突然间,一个微而清晰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道:“大哥,是小弟的意思,先请摒退左右,小弟有事奉告。”   听到了岳秀的声音,七王爷一腔怒火,顿化乌有,一挥手,道:“都退出厅去,我要迎圣上的密旨。”   十二个身后的府卫,应声退了出去。   岳秀低声道:“这可能是欺君之罪,不过小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为了掩人耳目,大哥还得委屈些作接旨的模样。”   王爷笑一笑,没有说话,但却依照着岳秀的话,装出了接旨的模样。   早已安排好的过场,大家装模作样一番,胡正光也真的取出一卷黄绫,展读一阵交给七王爷,这才拜下去,行了大礼。   装作是装作,但落在外人的眼中,却是礼数周全,一点不假。   七王爷坐了主位,胡正光坐一侧相陪,杨晋站在大厅门口处,岳秀却跟在胡正光的身后。表面上看去,是王爷在和胡正光低声交谈,但事实上却是岳秀在和七王爷说话。   岳秀先开口道:“昨日王兄归来,小弟暗中派人保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发觉了应天府外,早已隐伏了三个夜行人追踪王兄。”   七王爷哦了一声,接道:“有这等事,我那四个抬轿的都是心腹护卫,他们竟然是全无所觉。”   岳秀道:“那说明了追踪的人,都是第一流的高手。也可能王兄那四个护卫,早已经被人收买了去。”   七王爷震动了一下,道:“兄弟,那三个追踪我的人,都到了何处?”   岳秀道:“三个人分成三路,一个向东,一个往西,一个跟着你进了王府。”   七王爷呆了一呆,道:“进了王府。”   岳秀道:“不错,也是小弟不安之处,由兰妃之死,事情发展的光怪陆离,但最后的目标,却指向了王府。……”   沉吟了一阵,接道:“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小弟不愿多问,但王兄目下的处境,似是危险万分,因为,王兄夜入应天府的事似乎已被他们知晓,王兄和小弟相交的事,也可能被他们发觉,照说,他们还不致立刻对王兄下手,但恐他们发觉事情太多可能改变主意……”   七王爷接道:“你是说他们会加害我?”   岳秀道:“小弟斗胆妄言,此并不可能,他们交出凶手,本存有暂作忍耐的用心,但却突然把凶手劫走,那说明了他们已改变了主意,王兄万金之躯,决不能受到伤害。”   七王爷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近月来府中有很多地方不太对劲,但又无法说出哪儿不对。兄弟,他们派人手藏在王府中,那是很大胆的设计,也是很可怕的设计,当真是全不把我放在心中了。”   岳秀道:“单是把人手隐人王府,还不可怕,可怕的是,整个阴谋计划,都在王府中策动进行。”   七王爷苦笑一下,道:“这真是胆大妄为到极点了。”   岳秀道:“胡大人对王兄的安危,十分关心,甘愿冒充身携密旨前来,听说这是抄家的大罪。”   七王爷点点头,目光转到胡正光的身上,道:“正光,你有这份心情,十分难得,别说有我兄弟作主,就算没有他作主,你有这番用心,小王也一样感激。”   胡正光又一个叩拜,才起身站在一侧。   七王爷目光转到岳秀的脸上,低声道:“兄弟,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岳秀道:“要装的像一些,密旨到府,立刻动身,咱们先到应天府去。”   七王爷道:“好,一切都听你安排,我要不要带几个心腹护卫同行。”   岳秀道:“我看最好不要带。”   七王爷笑一笑,道:“听你的兄弟,咱们这就走。”   就这样,七王爷在胡大人和应天府总捕头保护下准备离开王府,未带一个护卫,一个亲随。   王府的水总管,跑的一身汗,在大门口处碰上了七王爷,一撩袍,拜伏于地,道:   “王爷,金躯王体,怎的轻离府第,不带一兵一卒?”七王爷倒也会做戏,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你起来,胡正光带有密旨,小王爷已然过目,我有要事赶办……”   水总管人虽站了起来,但却哈着腰,接道:“王爷,就算是十万火急的金牌提宣,但王爷离府,带一些府卫、护从才是。”   王爷笑一笑,道:“由应天府中人保护我也是一样,慢则三五日,快则一两天,我就回来了,府中事,你要多费心了。”   水总管目光一掠胡正光,接道:“应天府,你好大的胆子,王爷是何等身份,你竟蛊惑他只身离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岳秀只看了水总管一眼,就未再多看他,静静的站在胡正光的身后。   此刻,略施传音之术,道:“胡大人,顶他几句。”   听到岳秀的声音指点的胡正光胆子一壮,道:“水总管,这是朝廷的旨意,七王爷的吩咐,我这小小的应夭府,只有听命行事的份,总管大人错怪下官了。”   水总管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   忽然间,应天府胡正光像吃了熊心豹胆一样,竟然敢顶撞起自己这倒使水总管有些意外。   七王爷挥挥手,对水总管,道:“你先回去吧!我不能久留,夫人那边,你去通知一声,详细内情,回来后,我会对她说明。”   这么一吩咐,水总管憋了一肚子闲气,却也无法发作,只好连连躬身道:“奴才遵命,王爷多多保重。”   七王爷未再多言,带着胡正光在杨晋等护拥之下,登上轿子,直奔应天府。   杨晋得到岳秀指示,和王胜、张晃,各带多名捕快,分别监视各处要道,看看是否有人追踪。   大约晨光大早,竟无追踪的人。   轿入了应天府,七王爷立刻喝令停轿,掀帘而出,道:“岳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岳秀道:“小弟担心大哥的安危,故而设下了这么一个圈套把大哥接出王府。”   七王爷神情很轻松,道:“那样严重吗?”   岳秀道:“这就叫关心则乱,照说三五日不会出事,但他们如知道了我和王爷数度会面,可能会提前生变。”   胡正光低声道:“王爷,岳兄,请到书房中谈,下官已叫他们备了早点,请王爷进用。”   当先带路,直人书房。   岳秀吩咐两个捕快,杨总捕头一回来,立刻请他进入书房。   三人落座,书僮奉上早点,胡正光立刻挥手,示意书僮退下。   七王爷望望一身朝服的胡正光,笑道:“你去换换衣服再来。”   胡正光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七王爷回望着岳秀道:“兄弟,是不是对你那位王嫂怀疑?”   岳秀抹去了脸上的药物,随手取过案上的布中,擦擦脸,笑道:“大哥这么问,小弟就斗胆直言,到目前为止,似乎是各方征候,都集中指向王嫂夫人。”   七王爷垂下头,叹口气,道:“按说她不会,因为她是先臣遗后,何况,其父仍是当朝的封疆大吏。”   岳秀沉吟片刻道:“大哥,王嫂可是当年开国功臣的后代?”   七王爷点点头,道:“她是常侯第六代玄孙女。”   岳秀道:“王嫂的令尊是……”   七王爷道:“大将军常愿,现统率大军数十万,驻守长安,摒拱西北,甚受当今倚重,小兄这番姻缘,也是由王命促成。”   岳秀凝神思索了一阵,道:“大哥,小弟还想多问几句话,但又怕有所不妥……”   七王爷接道:“你尽管问吧!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秀笑一笑,道:“大哥和嫂夫人相处的是否很融洽。”   七王爷沉吟了一阵,道:“怎么说呢?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兄弟,你可是对她怀疑?”   岳秀道:“大哥,我想先了解一下,王府中的内情,目下小弟不敢随口乱说……”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大哥,王嫂夫人身侧,可有两个老妈子?”   七王爷道:“四个。两个是由她娘家带来,两个是府中原有的人。”   岳秀道:“有两个叫银妇、铁妇的人,王爷是否知道?”   七王爷道:“她有四个老妈子,但怎么称呼,我就不太清楚了。”   岳秀笑道:“王爷,很久未到内宅了吧?”   七王爷道:“是的,一年多快两年了吧!不过,我们每日总有两次同桌共餐。”   岳秀哦了一声,道:“为什么会造成这样一个结果呢?”   七王爷苦笑一下,道:“兄弟,这叫小兄很难启齿,但你既然问了,小兄也不能不说了!”   岳秀道:“大哥,如是不便深言,择要告诉兄弟两句就行了,不过,这件事很重要!”   七王爷叹口气,道:“是的!她不喜欢男女间事,所以,她倒希望广置妃妾,但女人很奇怪,她虽然希望了一置妃妾,但她又不希望太宠爱她们,我对兰妃大宠爱了一些。”   岳秀轻轻叹息一声,默不作声。   七王爷皱皱眉头,道:“兄弟,你怎么了?”   岳秀道:“大哥,嫂夫人应该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但小弟却又无法具体的说出什么?”   七王爷道:“你的意思是……”   岳秀道:“深入一步探查,我觉得嫂夫人要你广置妃妾以代己,不合情理,至少她不能算一位贤淑的妻子。……”   七王爷道:“兄弟,你好像言未尽意。”   岳秀道:“大哥,我不能随口轻言,我要找出原因,查出证据。”   七王爷道:“你是否早已胸有成竹?”   岳秀道:“小弟心中倒有一个计较,但不知大哥的意下如何?”   七王爷道:“说说看,兄弟,只要有点道理,小兄无不遵从。”   岳秀道:“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兄弟改扮作王兄的模样,重回王府,以查变化。”   七王爷笑一笑,道:“很好的办法,兄弟,但不知还有没有第二个办法?”   岳秀道:“有!第二办法是,仍由王兄以原来的身份,回到王府,兄弟作王爷的仆从,追随身侧。”   七王爷道:“第二个办法,虽然危险一些,不过,小兄倒可亲身经历一下,知一些内情。”   岳秀微微一笑,道:“小弟也觉着第二个办法恰当一些。”七王爷微微一笑,道:   “大内侍卫宫中调入王府中几个侍卫,现在专司保护我的责任。”   岳秀道:“他们有几个人?”   七王爷道:“总共有十几个人,两个一等待卫,四个二等待卫三等待卫大约十个人吧。”   岳秀道:“这些人,怎会突然被大哥调入王府中去呢?”   七王爷道:“不瞒你兄弟说,自兰妃被杀之后,小兄也觉着王府中人,有些靠不住了,所以从侍卫宫中调人入王府。”   岳秀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七王爷道:“不过,小弟对王府中的情形,还是不太了解。”   岳秀道:“再回王府,我们不止要保护你大哥的安全,而且,还要在你王府中,查出阴谋所在!”   七王爷道:“你的意思是……”   岳秀道:“小弟希望多安排几个人,在大哥的身后,以便能分工合作。”   七王爷道:“你是不是也到王府中去呢?”   岳秀道:“小弟自然要去……”   七王爷点点头,接道:“成了,只要你也去,能照你的办法办。”   岳秀道:“大哥,还要委屈你,和他们见见面,江湖上不乏忠义之士,他们不太会趋炎附势,但他们却满怀仁侠之心,大哥如若能与他们推心议事,必可获得他们的忠心相护。这些人,比你由侍卫宫中调来的人,可靠多了。”   微微沉吟了一阵,七王爷道:“好吧,你觉着我应该见些什么人?你酌量着办就是。”   岳秀笑一笑道:“大哥,也许小弟我的要求有些过分,咱们得先谈好见面的条件。”   胡正光从来没有想到过,江甫七省中,有一个人,敢和七王爷这样讲话,不禁一皱眉头,道:“岳兄,这话就不太对了,七王爷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人谈条件呢?”   岳秀道:“礼贤下士,才能使士动心,那些人,既不拿皇粮俸银,也不注一官半职,士为知己者死,必得先遇知己,才肯赴汤蹈火,如若我大哥摆着七王爷的架子和他们见面,那还不如不见的好。”   胡正光一张脸吓得变成了苍白的颜色,不知是害怕呢?还是生气,全身有些发抖。   七王爷回顾了胡正光一眼,笑道:“江湖人,不论什么官位、身份,结交朋友,自然要推心置腹,岳兄弟说的不错,要见他们,就得和他们平行论交。”   胡正光一欠身,道:“王爷贤明。”   七王爷笑一笑,道:“岳兄弟,你说清楚,要我怎么样对他们?”   岳秀道:“大哥,小弟只有笼络人心这句话,你要怎样对他们,那要大哥自己琢磨了。”   七王爷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几时见他们?”   岳秀道:“这个,小弟别作安排,现下另有一件事,倒要大哥决定一下。”   七王爷道:“什么事?”   岳秀道:“小弟想从应天府的捕头中,选一个和王爷相貌近似的人,在金陵城外出现两次……”   七王爷道:“那又为什么呢?”   岳秀道:“扰乱敌人的耳目——要他们认为王兄确已离开金陵办事。”   七王爷道:“好!一切都照你的意思,你作主吩咐就是。”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哥答应了,咱们就立刻准备。”   胡正光道:“可要找应天府步骑统镇来一下?”   岳秀道:“不用了,最好不要太多的人知晓内情……”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要麻烦你胡大人一次了。”   胡正光道:“岳大侠吩咐。”   岳秀道:“不敢当大侠之称,麻烦大人,陪那位假王爷同行一趟。”   胡正光道:“可以。”   说办就办,在岳秀策划下,胡大人陪着假七王爷在王胜,张晃的带领下的三十捕快,一百铁骑护卫之下,中午时分,离开了应天府。   七王爷青衣小帽,在岳秀和杨晋保护下,却回到杨府中去。   家里住了一个七王爷,杨晋心头上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十二名精干的捕快,分扮成各种不同的身份,围着埋伏在杨府四周。   杨玉燕恢复了女儿之身,负责守护七王爷的居室。   杨晋是里里外外跑,到处查看。   岳秀却是很轻松,在一间静室内打坐调息。   天色入夜,谭云和胆叟、顽童,先后归来。   在岳秀授意下,杨晋又派人去找江湖浪子欧阳俊和墨龙王召。   一更天,杨晋大厅上,摆了一桌很丰盛的酒席,但四周却闭窗垂帘,不使厅中灯火外泄。   欧阳俊、王召,二更之前赶到了杨府。   看厅中酒席,欧阳俊不禁一皱眉头,道:“杨大人,请客吃饭,早该打个招呼,咱们都吃饱了才来,岂不可惜这桌酒席。”   杨晋道:“不是我作东……”   王召接道:“那是什么人作东,怎么在你杨府中请客。”   岳秀缓步行入厅中,身后紧随着谭云,和胆叟、顽童。   抱抱拳,岳秀笑道:“惊动了两位,在下是深感抱歉,今夜是兄弟和谭二公子联合作东。”   对这位武功高不可测,智计过世的年轻人,王召、欧阳俊,心中是又怕又敬。   两个齐齐抱拳,道:“这就不敢当了,岳少侠有事吩咐一声就是,咱们还欠岳少侠一次救命恩情。”   岳秀道:“兄弟想替几位引见一位朋友……”   王召接道:“什么人?”   谭云早已知晓了大部内情和岳秀的计划,深深一笑,接道:“那人身份尊贵,不过,他不是江湖中人。”   江湖浪子欧阳俊笑了一下,道:“能在杨大人府中宴客的人,身份自非凡俗。”   谭云未理会欧阳俊的话,却道:“兄弟发觉,一部分神秘的夜行人,出入于王府之中……”   王召一掌拍在大腿上,道:“不错啊,在下也发觉了这件事?”   杨晋突然接口说道:“王兄,谭二公子告诉过在下这件事,在下不信,谭二公子这才安排了这样一个聚会,他说,两位也可能知道,要两位来说明一下,不过,有件事,在下要作说明,那就是七王爷也发觉近日金陵地面,高来高去的黑道人物太多,而且,又有一个金衣人,神出鬼没的常在金陵出现,特地把侍卫宫中派驻在江南的部分人手,调人王府,他们自然也有活动,诸位发觉的征像,很可能是他们。”   欧阳俊道:“大内侍卫中人,除了你杨总捕头,不认识之外,江甫道上,哪个不认识他们?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恶迹。”   这是个很精密的设计,七王爷就在紧靠在厅的一间小屋内坐着,早经过一番布置,几人谈话的声音,七王爷听得很清楚。   谭云抱拳作礼把群豪让入座中,缓缓说道:“请位,咱们虽然在江湖上行走,但总不能正面和王府作对。”   王召道:“那是自然,七王爷素有贤声,咱们不能和王府作对,何况,他手纨江南数省兵马大权,咱们也惹不起他。”   谭云回顾了岳秀一眼,道:“兄弟和这位岳兄一番恳谈,总算把这位岳兄说动了,已答允全力相助咱们……”   一直未开口的岳秀,突然开口说道:“谭兄,慢一点,在下想先问明一件事?”   谭云道:“岳兄请说。”   岳秀道:“你们究竟在寻找什么,由四凤舫中开始,兄弟一直不太明了诸位的用心,如若你们只是江湖中一般的夺名争利,要兄弟也卷入漩涡了,那就有些非我之愿了。”   谭云道:“在下已和岳兄谈过了……”   岳秀接道:“我知道,谭兄,你最好别开口,兄弟,想先请问欧阳俊和王兄,看他们的说法,是否和你谭兄一样?”   谭云微微一笑,道:“欧阳兄,王兄,岳兄,很精明,最好是实话实说,免得咱们前言不对后语。”   欧阳俊望了望岳秀一眼,道:“金陵城发现了金凤宝剪,咱们到此的用心,完全为了追查金凤剪的下落!”   岳秀道:“王兄呢?”   王召道:“不瞒两位说,在下也是为了查明那金凤剪而来。”   岳秀道:“金凤剪既称宝剪,想来,定是一件很名贵的东西?”   欧阳俊微微一怔,道:“怎么?谭云兄没有告诉你吗?”   谭云苦笑一下,道:“在下并非为金凤宝剪而来,也没有听到过这个传说。”   岳秀笑一笑,道:“欧阳兄,那金凤宝剪的下落,可查出一点眉目了吗?”   欧阳俊道:“眉目倒有一点,但却使人为难,兄弟正和王兄商量,不知是不是应该去查看一下。”   岳秀道:“查那金凤剪是否落入了七王爷的府中。”   欧阳俊道:“岳兄高见,不但金凤剪落在王府之中,四凤舫四个丫头,竟也可以出入王府。”   杨晋道:“欧阳老弟,这话可不能信口开河啊!”   岳秀道:“照欧阳兄的说法,四凤舫中四个丫头,现仍然在王府中了?”   欧阳俊道:“她们现在是否仍在王府中?在下不敢断言,但她们出入王府,却是有如家常便饭一样。”   谭云却叹口气,道:“欧阳兄,咱们是不是应该到王府中去瞧瞧呢?”   欧阳俊道:“这个?兄弟就难说了。”   谭云道:“欧阳兄不用顾虑,有话但请说出不妨,我谭云也是江湖中人”欧阳俊道:   “照道理,咱们自然是应该去王府搜查,但谁能惹得起七王爷呢?”   谭云点点头,道:“欧阳兄说得有理,兄弟有几句话,不知是当不当说?”   欧阳俊道:“二公子要咱们直言直语,自己似乎是也用不着转弯了。”   谭云笑道:“兄弟的意思是,欧阳兄对江湖上的变局,是否也有些关心呢?”   欧阳俊笑一笑,道:“谭兄,这话是越说越离谱了,兄弟已经完全无法了解谭兄言中之意。”   谭云微微一笑,道:“欧阳兄稍坐片刻,兄弟请一位朋友来和诸位见见。”   欧阳俊霍然站起身子,道:“什么人?”   谭云笑道:“诸位不是想到七王爷府中去吗?他是唯一能够帮咱们进入七王府的人。”   欧阳俊道:“江湖中谁有这样能耐?”   谭云道:“欧阳兄见过再说。”   起身离位而去。   岳秀一直坐着未动,谭云反而作了主人。   片刻之后,谭云带着一个身着青衫头戴方中,白面无须的文士,缓步行了过来。   那人气度贵,步履从容,行近席之后,举手一拱,道:“小弟朱毅,见过诸位英雄。”   欧阳俊怔了一怔,道:“朱毅,朱七王爷。”   岳秀、胆叟、顽童、杨晋,全都站起了身子,王召,欧阳俊也跟着站了起来,齐齐抱拳作礼。   七王爷行了一个罗圈揖,笑一笑,道:“诸位,适才的谈话,小弟听到了不少,想不到,竟有人敢借王府为害江湖!”   欧阳俊道:“谭兄,这是故意安排的吧?”   谭云微微一笑道:“不错,兄弟也是和七王爷初见不久,但却为七王爷的气度折服,七王爷支持咱们进入王府查明那一股江湖邪恶势力,就算咱们投桃报李,也该帮七王爷追查出那真正杀害兰妃的凶手。”   七王爷抱抱拳,道:“诸位,小弟今日和诸位相见,完全抛开了七王爷的身分,咱们是布衣论交,江湖英雄,义气千秋,只要你们做的是为国杀贼,为民除害,我就以王于的身分支持你们,但小弟也不敢强人所难,强诸位为我助力。”   王召道:“久闻七王爷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单是这一分虚怀若谷的气度,就叫人甘为效命,我王召愿听驱遣,死而无憾。”   欧阳俊微微一笑,道:“王爷,咱们为王爷办事,不知道是什么身分?”   七玉爷道:“王府中有十二侍卫的名额,诸位如愿屈就,小王先可任用,然后,奏明当今,实授品衔。”   欧阳俊道:“谭兄,岳兄怎么说?”   谭云笑道:“岳兄和七王爷结作金兰至交。”   欧阳俊叹口气,道:“如非七王爷的贤德,怎能用得住岳兄天马行空般的人才,兄弟也愿效命。恭候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事情至此,岳秀才起身说道:“七王爷早已发觉了金陵城有一般武林高人在暗中活动,所以,把侍卫中一部分,调入王府,但七王爷又发觉了这股力量未必可靠,所以,才希望借重诸位之力。”   谭云道:“少年子弟江湖老,无非是侠义为怀,铲除人间不平事,但如能投入王府,以七王爷的权位之重,比咱们一人之力,强大何至百倍。”   七王爷一拱手,道:“小王不是当今天子,我不能对诸位有过分的承诺,不过,我将尽力支持诸位。”   谭云道:“这已经很够了。”   岳秀道:“诸位,眼下就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此事虽然和七王府有关,但也和诸位有牵连。”   欧阳俊道:“什么事,但请岳兄吩咐,我等全力以赴。”   岳秀简略他说明了王府中的内情,然后,又说出了一番计划。   计划商议毕。欧阳俊和王召起身道:“咱们先走一步了。”   七王爷站起身子,道:“兄弟不送了。”   也许是七王爷礼贤下士的虚怀,使他们大过感动,欧阳俊一撩衫,屈下一膝,道:   “不敢有劳王爷。”   王召、欧阳俊两人去后,胆叟朱奇、顽童唐啸,也低声对岳秀说道:“公子,我们也该去了。”   岳秀点头一笑,道:“你们去吧!非不得已,不可和他们正面冲突。”   大厅中只剩下了谭云、岳秀,七王爷和杨晋。   人影一闪,冲进来了一身青衣的杨玉燕。   杨晋一皱眉头,道:“燕丫头,怎能如此放肆,七王爷大驾在此!”   一听口气,七王爷已知道了燕姑娘的身分,摇摇头,道:“别怪她,我说过,今晚上,咱们是布衣论交。”   杨玉燕手提罗裙,就要拜伏于地,却被七王爷两手拦住,道:“杨姑娘,不可以。”   其实,杨玉燕也没真的想拜,七王爷这一拦,就借势下台,道:“谢王爷恩典。”   七王爷道:“姑娘,别拘束,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杨玉燕道:“我要和岳大哥说几句话!”   对这位美丽、刁蛮、又聪明的燕姑娘,岳秀实在是有些头痛,微微一笑,道:“什么事,只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遵办。”   眼看岳兄弟对姑娘的小心谨慎,七王爷心中忽有所悟,笑道:“杨姑娘,岳兄弟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告诉我这个作大哥的,我替你出气就是。”   杨玉燕却一扬柳眉儿,道:“你,七王爷叫他兄弟?”   七王爷道:“不错啊!我们是焚香告天的八拜金兰之交,福祸与共,患难相扶。”   杨玉燕道:“哼!你分派我什么事?”   岳秀道:“自然是最重要的工作了?”   杨玉燕道:“说说看,什么工作?”   岳秀道:“你和顽童唐啸,负责保护七王爷。”   杨晋呆了一呆,道:“玉燕刁蛮惯了,守在王爷身侧,岂不惹王爷生气。”   七王爷道:“不要紧,咱们决定了就这么办,不过玉燕姑娘,跟小王身侧,是否方便?”   杨玉燕已转悲为喜,笑一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改扮成男装就是!”   七王爷道:“行!怎么调度,由岳兄弟安排,小王照办。”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三天后,岳秀和七王爷等,悄然离开了金陵,在一个约好的路口上,走马换将。   假冒出巡,由胡大人陪同的伪扮七王爷,换了货真价实的七王爷朱毅。   胆叟朱奇,顽童唐啸,江湖浪子欧阳俊,墨龙王召,岳秀、谭云,再加改着男装的杨玉燕,全都混入行列。   早些安排好的步骤,各人都按身分,着衣易容,环绕在七王爷的身侧。   唐啸和杨玉燕,分成了七王爷身侧的随侍的书僮,欧阳俊、王召、朱奇,扮作了三大侍卫,谭云、岳秀一扮文案,一扮管事,七个人有如七剑客,随七王爷回府的轿子,进入了王府。   一切设计的都很精细,胡正光,随同着七王爷,进了王府之后,才告辞回府。   二百骁骑,也被胡正光带回府中。   七王爷带了七个陌生人回到王府,虽然引起了水总管的怀疑。但他却不敢多问。   回到了荷花轩,七王爷召来了侍卫官中的侍卫,道:“我把你们调人王府,耽误了你们本身的职司,这一点,只怕是有所不便,所以,我想你们还应该回到原位上去,近日内侍卫宫可能有事。”   淡淡几句话,把调入王府的侍卫,又给遣离王府。   过去,七玉爷却未想到,问题会出在王府内部,所以,对府中的人事,并未怎么样留心,现在,他开始留心了所有的事务。   荷花轩是七王爷安宿的地方,整个的敞轩,建筑在荷花池上,朱栏环绕,曲桥回廊,原本是赏荷迎宾的所在,但因七王爷过分喜爱这个地方,把它变成了书室卧房。   欧阳俊,王召、和朱奇等三大侍卫,也都住在轩中。   这荷花轩太广大了,有两个大厅,两个小厅,十二个可供人住的卧室。   整个的荷花轩,构成了一片独立的天地。   岳秀扮文案,谭云管所有的外务,杂事。   第一天没有事,第二天,水总管先来求见七王爷。   王召高大魁梧的身躯,挡在荷花轩大门前,有如半截铁塔一样,冷冷地望了水总管一眼,道:“你是……”   水总管一皱眉头,道:“我是这王府的总管,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我一声。”   王召笑一笑,道:“原来是总管大人。”   水总管道:“不错,王爷总管四品衔……”   王召冷冷接道:“几品衔,不关紧,我来问你,这王府之中,是你最大?还是七王爷大?”   水总管怒道:“胡言乱语,七王爷金枝玉叶,我怎能比得。”   王召一举海碗般的拳头,道:“你记着,我是七王爷的近身侍卫,只知道保护王爷的安全,不知道别的,你要见王爷,那就请按规矩办事,等在这里,我叫人给你通报。”   水总管只听得七窍冒火,但他眼看王召那大拳头,心里又有些发毛,忍下一口气,道:“好吧!你去通报一声。”   王召招呼过顽童唐啸,替水总管通报进去。   不大功夫,唐啸去而复返,带着水总管进入书房。   七王爷很客气,笑着让水总管坐下,道:“什么事?”   水总管一欠身,道:“王爷,这些侍卫,怎么奴才都不认识……”   七王爷微微一笑,接道:“侍卫宫中的人,不能再在王府中停留,所以,我新选了一批侍卫、从人!”   水总管应了一声,道:“王爷乃万金之躯,这些人来历不明,如何能用作侍卫?”   杨五燕和唐啸,穿着青衣,分站在七王爷的身侧。   七王爷轻轻哎了一声,道:“这些人,都很可靠,你不用担心了”   水总管道:“王爷,府中侍卫,一向都属奴才管理,这些侍卫新人王府,奴才一个都不认识,日后管理起来,只怕是不大方便。”   七王爷沉吟了一阵,道:“这一批侍卫,有人推介给我,所以不用多虑了。”   水总管道:“啊!什么人推荐给王爷的?”   七王爷道:“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   水总管道:“王爷的意思,这些人,不列入奴才的管理了?”   七王爷道:“这些人很特别,由我直接管理吧!”   水总管皱眉头,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七王爷笑一笑,道:“这里没有事了。”   水总管道:“那么奴才告退了!”   七王爷道:“慢一点,我还有几句话问问你?”   水总管一欠身道:“王爷吩咐。”   七王爷道:“我离开了王府三日,王府中,可有什么事故?”   水总管道:“没有事。”   七玉爷道:“夫人没有问过我吗?”   水总管道:“夫人遣一名女婢,问过奴才王爷到哪里去了……”   七王爷道:“你怎么回答?”   水总管道:“奴才据实而言,说王爷奉了密旨外出。”   七王爷道:“以后呢?”   水总管道:“以后,夫人未再问过。”   七王爷道:“好!没有事了,你去吧!”   水总管欠欠身,退了下去。   目睹水总管离去之后,岳秀由一座书架后走了出来,笑道:“这位水总管,管事情太多了。”   七王爷道:“过去府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他管理,养成他一种无事不问的习惯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兄弟,你瞧这位水总管是否可疑?”   岳秀道:“可疑。”   七王爷怔了一怔,道:“哪里可疑,小兄怎么瞧不出来。”   岳秀笑一笑,道:“第一,他应该明白,你要见他,自然遣人召他,用不着这么快来花轩拜见。”   岳秀沉吟了一阵接道:“他来到花轩之后,只管问这些侍卫的来历,是否纳入他的管辖?对你去后数日,王府发生些什么事务,井未提出报告,等到你问到,他才简略的说出了一些内情,这是可疑之二!”   七王爷啊了一声,道:“兄弟,这虽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但如不是你兄弟提起来,我就忽略了这件事情。”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哥,如是小弟没有猜错,水总管来过之后,事情就可能开始有变化了!”   七王爷道:“什么变化?”   岳秀道:“他们已了解你有了准备,时间拖久了对他们愈是不利!”   七王爷道:“兄弟,你看他们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岳秀道:“这个,定有举动就是。”   谈话之间,室门外已传进来王召的大喝之声,道:“你这毛丫头,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要见王爷,也不能这么凶啊!”   岳秀微微一笑,道:“来了,玉燕,你去瞧瞧什么人?”   杨玉燕穿着一身青衣,完全书僮装扮,而且,脸上也经过一番易容,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七王爷道:“来的大概是你嫂子两人贴身的女婢之一,要不然,不会很凶。”   岳秀起身隐入幕后,道:“大哥,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她,不过,不要立刻行动。”   七王爷一点头,道:“我明白。”   片刻之后,杨玉燕带着一个全身水绿衣裙的女婢行了进来。   七王爷坐在书桌之后,唐啸垂手站在旁侧。   打眼看去,只见那绿衣女婢,约有二十二三的年纪,当丫头如此岁数,那是千真万确的老丫头了。   七王爷放下手中的公文,还未来及开口。   那绿衣女婢已急行一步,拜伏于地,道:“婢子娟娟,叩见王爷!”   七王爷点点头,道:“你起来,夫人好吗?”   娟娟道:“夫人听说王爷奉了密旨外出,心中惦念的很,特命婢子请王爷内宅晚餐。”   七王爷道:“真要谢谢她了,你回去禀告夫人,就说我准时而到。”   娟娟生的很美,而且有一种很成熟的风韵,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王爷,你的书僮,侍卫,全都换了人?”   七王爷道:“是的,这都是皇上赐给我的!”   娟娟微微一笑,道:“当今圣明,婢子多口了。”   七王爷话题一转,道:“夫人的身体好一些吗?”   娟娟道:“托王爷的福,夫人身体正逐渐好转。”   七玉爷道:“近来,我事务很繁忙,没有去探望她的病势。”   娟娟一欠身,道:“小婢告退了。”   其实,用不着七王爷叫,岳秀已快步行了出来。   七王爷挥挥手,对唐啸和杨五燕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和岳兄弟谈谈。”   杨玉燕和唐啸互相望了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岳秀笑一笑,道:“大哥,可是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过兄弟吗?”   七王爷道:“过去我觉着家务事并不太重要,但看兄弟处置很多事务大多是由小处着手,这使小兄得到了不少的经验,不能忽略了一个小节。”   岳秀笑一笑,并未迫问。   他明白,不用他问,七王爷忍不住会自己说出来。   七王爷叹口气,道:“兄弟,关于你王嫂的事,我还保留一些内情,没有告诉你。”   岳秀道:“大哥的家务,小弟也不便多问。”   七王爷道:“刚才我和娟娟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岳秀点点头,道:“我听到了。”   七王爷道:“你王嫂有一种病,所以,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我们一直没有夫妻之实……”   岳秀怔了一怔,接道:“大哥是说,你们一直没有夫妻之实。”   七王爷点点头,道:“是的,兄弟,这是存在大哥胸中最大的一个机密,连她的两个贴身女婢,只怕也不知道详细内情。”   岳秀神情冷肃,缓缓说道:“大哥,王嫂生的什么病?”   七王爷道:“这个,小兄不大清楚了,但她过门时,就带有病容,脸色透黄,这一点倒不是装作?”   岳秀道:“没有请大夫瞧过吗?”   七王爷道:“自然是请过的,大夫的诊脉结果,都说她神气两亏。”   岳秀道:“神气两亏,这怎么可能呢!父为将军,夫为王子,府中补品,必极珍贵,纵有神损亏之病,也早该补好了。”   岳秀道:“小弟略通医理,如若见到嫂夫人,也许可以瞧出他病势的症结所在。”   七王爷笑一笑,道:“兄弟,我也有这个想法,所以我想带你同到后宅一行。”   岳秀道:“我加一些胡子,改扮一下……”   七王爷道:“这个随你之意了。”   岳秀道:“最好能把你这两位侍童,也带着同行。”   七王爷道:“夫妻会晤,内宅聚首,也要戒备吗?”   岳秀接道:“圣赐侍童,必时带身侧,我想可使王嫂夫人相信。”   七王爷微微一笑,道:“好吧!带着就带着。”   岳秀道:“大哥,你心里先有个准备,我越听越觉得王嫂夫人,有些可疑。”   七王爷沉吟了一阵,为难的说道:“你那王嫂,虽然一脸病容,但她却一直保持着窈窕的体态,和秀美的轮廓,除了脸色不好之外,再无缺憾,大哥内心对她爱恋很深。”   岳秀点点头,道:“王嫂知道大哥这番心意吗?”   七王爷道:“不知她是否明白?当初我想名医调理,三两个月,就可以医好她的病势,却未料医治经年,仍无起色。”   岳秀道:“也没有恶化吗?”   七王爷道:“有一段时间,病的很凶,缠绵床榻,三个月未离卧室。”   岳秀皱皱眉头、欲言又止。   七王爷叹口气,接道:“兄弟,但自宠爱兰妃之后,却发现你那王嫂,有一点妒忌,但却没有想到兰妃竟然会被人杀死,事情一出来,越变越觉得奇幻迷离,我也觉着有些可疑了。”   岳秀道:“怀疑什么人?”   七王爷道:“你那位王嫂,我觉着一个人病了数年之久,不太可能会一直是不好不坏,老是那么一副脸色。”   岳秀道:“照局势演变看来,王嫂确然无法脱去嫌疑,但也不太可能是单独为了兰妃的命案,事情如若展开了,只怕是麻烦的很,这一点,希望大哥能早有一点准备。”   七王爷笑一笑道:“兄弟,你放手施为,大哥不会再姑息养好了。”   岳秀道:“有大哥这句话,兄弟就胆大了,但王嫂身分,非同小可,这件事,不能有丝毫的差错,所以,兄弟希望能先见见王嫂。”   七王爷道:“今晚上咱们就可以见到。”   岳秀突然正色说道:“大哥,目下聚集在你身侧周围的人,都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只要大哥肯合作,我想保护大哥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七王爷道:“兄弟,我瞧得出来,你这番调度,煞费苦心。”   岳秀笑一笑,道:“大哥,小弟还未了解详细内情,不过,就目下的情形而论,好像并非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说不定牵连的很大!”   话只说了一半,但七王爷却似是全部领悟,笑一笑,道:“我明白,兄弟你放开手办,如若你那王嫂只是把大哥也作一个阴谋的对象,也不用对她客气。”   岳秀道:“等晚上见过了王嫂之后再说,只是兄弟是一个幕宾的身分,只怕不便和王兄同桌进餐。”   七王爷笑一笑,道:“这简单,你是圣上赐我的人,身分就大不相同了。”   岳秀道:“也给王嫂一个莫测高深的感觉。”   七王爷道:“对!给她个莫测高深的感觉,但不知我要带几个人到内府中去?”   岳秀道:“带着唐啸和玉燕,再加上小弟,应该够了。”   七王爷道:“好!咱们就这么办。玉燕、唐啸,也是当今皇上派给我的书僮。”   两个计议妥当,岳秀立刻招来了杨玉燕和唐啸,嘱咐他们应该小心的地方后,接道:   “唐啸、玉燕,今夜咱们会见过夫人之后,可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事情发现转机,柳暗花明,使咱们理出一个头绪;一个是事情转复杂,七王爷处境更危险,你们负责保护七王爷,责任重大无比。”   吩咐完唐啸和杨玉燕,岳秀又召来了谭云和欧阳俊等,分别作了一番安排。   他心中仍然隐藏着一些隐秘,没有告诉七爷,一则为七王爷留些面子,二则也无法问出个所以然来。   天近掌灯时分,岳秀和唐啸、杨玉燕等,都经过一番精巧的易容,杨玉燕和唐啸,全身青衣,暗藏兵刃,紧随在七王爷的身侧。   岳秀却加上了一个胡子,脸色也变的黑了一些,扮成了一个中年文士。   在岳秀等三人护从之下,七王爷进入内宅。   娟娟和另一个二十二岁的美丽女婢,早已在内宅恭候。   欠身行一礼,放入七王爷,截在门口,道:“三位,这是内宅,虽三尺童子,也不得妄入宅院,旁侧有一座小小雅室,三位请那里去坐吧!”   七王爷停下了脚步,回顾了二婢一眼,道:“娟娟、秀秀,放他们进来。”   娟娟道:“王爷,这是内宅,夫人现在厅上恭候,家宅内宴,如何能容得这些人参与。”   七王爷心里早有了准备,笑一笑,道:“你们说的有理,不过,他们三人有些不同。”   娟娟道:“有什么不同呢?还不是王爷的幕宾侍童。”   七王爷道:“话是不错,但他们是御赐的文案,侍童,圣上要他们保护我,不许离开寸步。”   娟娟道:“是皇上赐的,这是监视你,还是保护你呀?”   七王爷笑一笑,道:“不管是监视,还是保护,反正皇上赐下的侍童、文案,他们受了主命,自然是不敢擅自离开。”   娟娟道:“这么说来,他们非得同王爷一起进去不可了?”   七王爷脸色一变,道:“娟娟,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分了,不觉着问话大多吗?”   娟娟一欠身,道:“婢子知道。”退到一侧。   秀秀也退到一侧,让开了去路。   杨玉燕没有讲话,快步行近了七王爷,唐啸却目射神光,冷冷的望了娟娟和秀秀一眼,才举步行近七王爷。   七王爷未再理会娟娟、秀秀,却举步行入厅中。   这是座豪华广敞的大厅,四角分吊着四盏垂苏宫灯,照的一片通明。   银嬤、铁嬤,分守大厅门口,厅中间一张红漆八仙桌上,端坐着一个面黄如蜡,但有着秀美轮廓的少夫人,一身鹅黄色衫裙,绣着游龙戏凤图。   除了华丽,高贵的衣着之外,打扮却很朴素,未施脂粉,未戴翠环珠花。   七王爷说的一点不错,这位王妃夫人除了一脸病容之外,别处都很秀美动人,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有着湖水般。深邃、明亮、瑶鼻、樱口,五官位置,配置的恰巧妙无比。   别看她一脸病色,但却仍有着征服者的权威,启唇一笑,露出一口细小的白牙,道:   “王爷请坐。”   七王爷一拱手,道:“夫人情!”   两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杨玉燕和唐啸,分左右紧靠七王爷的身后而立。   七王爷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三位,都是御赐从属……”   朱夫人笑一笑,接道:“我知道,他们要保护你。”   目光转到岳秀的脸上,道:“这位幕宾,也是皇上赐送的吗?”   七王爷道:“是的,王兄厚爱,小王也不便推辞。”   朱夫人嗯了一声,道:“你们兄弟情深,当今真为你想的周到,既是御赐幕宾,必有特异的才能,怎可不赐座位,你座吧。”   岳秀欠欠身,恭谨他说道:“多谢夫人赐坐。”   朱夫人神情冷肃的说道:“你贵姓?”   岳秀道:“小姓丘。”   朱夫人道:“丘先生是哪一科的举子,能派到金陵王府作为幕宾,自然是才能非凡的人了。”   岳秀笑一笑,道:“夫人太高估丘某,我不是封榜出身……”   朱夫人哦了一声,接道:“那你是什么出身?”   岳秀道:“在下么,是一个落第的秀才,本无意仕途……”   朱夫人冷笑一声,道:“落第秀才,那是查也无处查的身分,再说你既无意仕途,怎会被皇上赏识,又怎会派在金陵府中来?”   岳秀笑一笑,道:“我只是一个掌理文案的小厮,实在说,夫人用不着对我寻恨追底。”   朱夫人道:“七王爷是何等身分,怎能有一个身分来历不明的人,为他掌理文案?”   岳秀道:“夫人对我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倒是很看得起。”   朱夫人怒道:“你敢顶撞我?”   岳秀道:“不敢,不过,在下受命而来,侍奉七王爷,如若夫人觉着在下的身分可疑,七王爷一句话,在下就立刻离去。”   朱夫人道:“一个文案小厮,也敢和一品夫人顶撞,难道没有王爷的令谕,我就办不了你吗?”   岳秀道:“这个,这个……”   他实未想到,一脸病容的王爷夫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厉害脚色。   但闻朱夫人厉声道:“铁嬤?给我撤了座,擒下囚室。”   铁嬤应声行了过来,并道:“丘先生,还要老身动手吗?”   一直半闭双目未讲话的七王爷,突然一瞪双目,道:“铁嬤,你站下去。”   铁嬤人已到了岳秀的身后,闻言只好退下。   七王爷目光回转,冷冷的望着夫人,道:“你要办他?”   朱夫人道:“他顶撞贱妾的话,王爷都听到了?”   七王爷道:“听到了,不过,他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御赐幕宾的侍卫,实也用不着和咱们报出他的来历,再说,夫人又怎知他不是奉命监视咱们呢?”   朱夫人怒道:“监视咱们,为什么?”   七王爷道:“天威难测,谁知道为什么呢?”   朱夫人道:“你们是亲兄弟啊!他一向对你器重的很。”   七王爷道:“他已经很仁厚了,不忍撤我职位,调京候审。”   朱夫人冷笑一声,道:“为什么啊!皇上为什么要派这些人来,咱们一直忠心耿耿。”   岳秀冷眼旁观,发觉朱夫人不但极善做作,而且,她讲话时,衣领掩遮下的肤色,有着显然的不同。   岳秀极度的细心观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微未细节,终于发现一个破绽,朱夫人那带着七分病容的面色,都是出于伪装。   一念及此,岳秀心中立时起了很大的波动。   他记得七王爷说过,这位王嫂夫人,自嫁入王府之后,就是这样一副病色,数年以来,都未改变,如是这副面孔,是有意的伪扮,事情要发生在数年前,她嫁入王府之初。   这当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可怕发现,为什么在数年之前,她就有了这样的准备。   他本是极具空灵思想的人,尽管是震骇莫名,但表面上,仍然控制着自己,不致形露于外。   但内心之中,却感觉到问题愈来愈大了。   七王爷似也很沉得住气,缓缓说道:“兰妃被杀形状极惨,王府中很多护卫,竟未保护往她的安全,如若他们谋算的是我,只怕也很易得手……” 第十二回 娇媚淫妇     朱夫人接道:“她出身歌姬,识人太杂,也许她早已结下了江湖恩怨,才落得被杀下场。”   七王爷淡淡一笑,道:“夫人,一个位极人臣,执掌着南七省军政大权的人,连一个侍妾也无法保护,说起来,实是一种羞耻。”   朱夫人突然间冷静下来,轻轻叹息一声,道:“王爷说的也很有道理,妾身失言了。”   七王爷道:“但得夫人能够谅解,小王也就心安了……”   双目盯住在夫人的脸上,缓缓接道:“你脸上的病容,一直未见消退,我看还是瞧瞧大夫的好。”   朱夫人道:“妾身无福受此名位,致病缠绵,数年来,妾身许下了三大宏愿,但均未能使容色改变,因此,妾身斗胆求请王爷一事……”   七王爷有些意外的说道:“什么事?”   朱夫人道:“我想归宁一次,探望父母,只是此行途程遥远,恐又非三两个月内所能归来,但不知王爷是否赐准。”   七王爷道:“探望父母,孝道人伦,我怎有不准之理,但不知夫人准备何时动身?”   这答复却也大出了朱夫人的意外。   岳秀瞧出她错愕神色,但只一瞬间,立刻一静。突一笑道:“妾身想尽快启程。”   朱夫人道:“妾身这多病之躯,未能善尽妻职,心中痛苦莫名。王爷对我愈好,妾身心中就愈觉不安,这番归宁,定将请教父母,妾身病原何在,但得有良医国手,治我沉疴,俾能常侍王爷身侧,稍尽妇德。”   前后不过片刻,言词却大不相同,前时有无比的凌厉,此刻却又有着无比的温柔。   朱夫人绝口不再提皇上赐拨文案仆童的事,但却常有意无意之间,把目光投注在岳秀身上。   七王爷连干了三杯酒,道:“夫人出身干将军之家,不知是否练过武功?”   朱夫人道:“幼年时,家父家兄,都主张让我学武,但因妾身的体质太弱,所以学无所成。”   这话不能仔细的想,想一想,就想出了很多的问题。   不论岳秀如何洒脱,但在七王爷和夫人面前也不便太过放肆,何况还要保持他幕宾的身分,虽然被让入席位,但却很少举筷进食。   七王爷也未招呼他,似是有意的把他冷落一旁。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七王爷带着岳秀,唐啸等离开了内宅。   一路上七王爷要说话,但却被岳秀示意拦阻。   直到进了荷花轩,岳秀才长吁一口气,道:“大哥,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七王爷微微一笑,道:“兄弟,平常我没有想到这些事情,还未觉出什么,但经你兄弟提醒,今天我也瞧出了破绽。”   几个落了座,岳秀才笑一笑,道:“说说看,你瞧出了什么?”   七王爷笑道:“他对你似是很恼火,这岂不是证明她心中有些不安,她认为你们真是皇上派来的人?”   岳秀道:“还有呢?”   七王爷道:“娟娟和秀秀两丫头,似是都有一身武功?”   岳秀道:“不错,她们的武功还十分高明。”   七王爷道:“银嬤、铁嬤,也似会武的人。”   岳秀道:“都算得一流身手,大哥还瞧出了什么?”   七王爷道:“你那位王嫂夫人,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大哥,有一件事说出来,只怕大哥不会相信?”   七王爷笑道:“什么事,这么严重,难道兄弟还不大相信我吗?”   岳秀道:“小弟失言,只因这件事太重大了,连小弟也有些不太敢相信?”   七王爷道:“究竟是什么事?”   岳秀道:“嫂夫人那张脸,不是她本来的脸。”   果然,这句话使得七王爷大感震动,霍然站起身子,道:“兄弟,你说她戴着面具?”   岳秀道:“是的!一种很精巧的面具,戴在脸上,很难瞧得出来。”   七王爷道:“兄弟,你那嫂夫人,已和我成亲了数年之久,我记得成亲那一天,她就是这样一副面孔。”   岳秀道:“可怕的也就在此了,这位常姑娘,在嫁给大哥那一夭起,就把自己的面孔隐了起来。”   七玉爷道:“这又为了什么呢?她可以不答应嫁给我呀!”   岳秀道:“这个,中间定然有着很重要的原因,目下咱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查出这原因何在?”   七王爷沉吟了一阵,道:“兄弟,这件事不会错吧?”   岳秀道:“大哥放心,小弟相信不会错。”   七王爷道:“咱们去问问她如何?”   岳秀道:“小弟的意思,希望大哥能暂时忍耐一下。”   七王爷道:“忍耐,我要把她拿问下狱,大刑逼供,看她会不会说出实话?”   岳秀沉吟一阵,道:“大哥,最好还是暂时忍耐,因为银嬤、铁嬤、秀秀、娟娟都有一身武功,王嫂也不会差,如是一旦反目,那就很难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而且王嫂何以戴着面具,内情还未了然……”   杨玉燕道:“也许是一脸大麻子呢,戴一具人皮面具,就可掩过去了。”   七王爷、岳秀,都被她说的忍不住微微一笑。   一直未插口的顽童唐啸,突然接口说道:“主人,王爷,小的闯荡江湖多年,耳闻目睹有不少千奇百怪的事,夫人贵为王妃,却使用江湖把戏,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小的觉着,她可能早已和江湖人有了往来,咱们不妨暗中监视耐心等候,先摸出她的底细,到时候叫她俯首认罪,无言可辩。”   岳秀点点头,赞许地道:“唐啸,你说的有理,问题在这件事发生在数年之前,常大将军,国之栋梁,拥兵百万,就是欺君大罪,祸及满门……”   七王爷点点头,接道:“常元帅虽然是当今倚重之臣,但还不敢这么妄为。”   岳秀道:“但她带面具的事,也不会假,如若大哥能留心一些,应该早就发觉了。”   七王爷叹口气,道:“今夜席前,我才发觉她是个能言会道,泼辣异常的人物,过去我一直认为她是贤慧的人……”   话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言。   岳秀挥挥手,低声对唐啸和杨玉燕,道:“你们到房里去休息一会,我陪王爷聊聊。”   两人一欠身,退了出去。   七王爷叹口气,接道:“兄弟,你见过她了,她除了一张脸,带着病容之外,却有着一股很特异的动人气质,身材、举止、浅笑、轻频,无不是极具娇媚,在我心目中,对她有一分无可言喻的爱恋,而且,初婚时间,她常常和我谈论诗文,表现了她满腹才华,以后,又帮我选寻侍妾……”   岳秀低声接道:“大哥,闺房私事,作兄弟的本来是不该多问,不过,此事关系很重大。……”   七王爷接道:“你问吧!我是知无不言。”   岳秀道:“小弟现在是看病的大夫,我必得找出病源,才能下药。”   七王爷道:“兄弟,我已经告诉你很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岳秀道:“我记得大哥说过,你和她成婚数年,一直没有夫妇之实?”   七王爷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只肯有夫妇之名。”   岳秀道:“是大哥不喜欢那一副面孔呢!还是王嫂夫人、拒不接纳。”   七王爷道:“总以身体多病婉拒,而且,经过两位大夫查看,说她阴经枯萎,难敦夫妻之伦。”   岳秀道:“什么大夫看的?”   七王爷道:“都是金陵名医,常为王府中诊病。”   岳秀点点头,道:“银嬤请的,还是水总管请的?”   七王爷道:“水总管请的,小兄记不得姓什么了,但水总管知道。”   岳秀道:“水总管,可是久年追随王爷吗?”   七王爷道:“他幼小就随王爷听差,一直跟我到江南。”   岳秀道:“大哥完婚大礼,是在北京还是在金陵故都。”   七王爷道:“我们在朝歌相识,婚事由同当今皇上所赐,当时,小兄已受命江南王,由常将军亲率女儿,到金陵完成花烛。”   岳秀道:“这实在是一个诡谲莫测的事,小弟也有些糊涂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常将军,在此留有多久?”   七王爷道:“他军务匆忙,第三天就上道西行。”   岳秀道:“常夫人没有来吗?”   七王爷道:“没有。”   岳秀道:“大哥,这些年来,你留心过王嫂夫人,是否觉得她脸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七王爷沉吟了一阵,道:“不错,如是她真是病情所困,岂会永远不变,那一定是戴着面具了,才能数年如一了。”   岳秀点点头,道:“大哥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七王爷道:“小兄方寸已乱,一切由贤弟作主了。”   岳秀叹息一声,道:“大哥,看来,你得放任小弟一次了。”   七王爷怔了一怔,道:“放任你一次……”   岳秀笑一笑,接道:“是的!大哥,我想过了,我和王嫂单独的谈一次,必要时,我会迫她施展武功。”   七王爷道:“这算不得放任,兄弟言重了。”   岳秀道:“小弟在想,王嫂夫人,可能有一个最不幸的遭遇……”   七王爷急急接道:“什么遭遇?”   岳秀道:“也许在南下途中,也许在进入王府之后,她可能已换了个人。”   七王爷张大着一双眼,道:“这个,可能吗?”   岳秀道:“如若常小姐,在帅府之中,就混入了江湖人物群中,那就更为不可思议了。”   七王爷道:“好!你觉得应该如何,只管行动就是。”   岳秀招来了唐啸和杨玉燕,道:“目下王府,情势已陷混乱,表面上平静,暗里却急涛汹涌,咱们如有行动,很可能揭去这表面平静的一层外衣,那可能立刻引起一阵动荡,保护七王爷的责任十分重大。”   两人齐声应道:“我们明白。”   岳秀又吩咐了谭云几句,带领胆叟朱奇,和江湖浪子欧阳俊,直扑后宅。   这两人都有极为丰富的江湖阅历,对岳秀自然有着很大的帮助。   人到内室门口,秀秀、娟娟、突然双双出现,拦住了去路。   岳秀一挥手,道:“劳请两位姑娘,代我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奉了王爷之命。求见夫人。”   娟娟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很轻松啊!”   岳秀淡淡一笑,道:“姑娘,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句话你明白吗?”   娟娟道:“难道你还敢动手不成?”   岳秀道:“姑娘猜对了,如是在下无法说服两位姑娘只有出手一途了。”   突然一伸右手,向娟娟的右腕之上扣去。   这一招快如电光石光,却不料娟娟一挫腕,竟然躲了开去。   岳秀冷笑一声道:“娟娟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突然屈指一弹,一缕指风,正击中娟娟的右肩“肩进穴”。   顿然间,娟娟一条右臂,软软垂下来难再抬动。   岳秀道:“秀秀,你可以先出手!”   秀秀一语未发,右掌一挥,一掌拍向岳秀的前胸。   岳秀一闪身,五手疾出,扣住了秀秀的右腕脉穴。   秀秀顿觉右臂一麻,全身劲力顿失。   两个女婢似是没有料到这位中年幕宾,竟然有着如此高明的武功。   秀秀呆一呆,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岳秀左手一挥,点了秀秀双臂的穴道,冷冷说道:“姑娘最好安分一些,你们暴露的破绽够多了。”   欧阳俊一上步,又点了娟娟两处穴道,道:“两位姑娘暂请到旁侧小室中休息片刻。”   扶两人行入旁侧一间小房之内。   岳秀回顾了胆叟朱奇一眼,道:“你守住门口。”   原本黑暗如漆的大厅,突然间亮起了火光,点起两支巨大的火烛。   厅门口处,站着银嬤、铁嬤。   银嬤一横身,两道目光盯住在岳秀的脸上,道:“只许你一个人进去,这是王府,你武功再高,大概也不敢随便杀人。”   岳秀笑一笑,道:“在下一向不喜杀人,但也不愿被人杀,最好的办法是咱们双方都退一步想,彼此之间,能保持个和睦相处。”   银嬤道:“你该明白,夫人如是不想见你,就是你能飞天遁地,你也是没有法子……”   岳秀接道:“这话就有威胁性,在下如若没有勇气,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银嬤道:“我只说一个例子,如是夫人在洗澡。你敢不敢闯到浴室中去。”   岳秀呆一呆,道:“这个,这个……”   银嬤接道:“所以,你还是忍耐些好,你这些朋友,就留厅中待茶,我带你去见夫人。”   岳秀回看了欧阳俊一眼,道:“你留这里吧!”   欧阳俊欠身一礼,道:“也只有如此了。”   银嬤带着岳秀,穿过大厅,直向内宅行去,铁嬤却留在厅中,监视欧阳俊。   过大厅又穿过两重庭院,才过了一座雅致小厅前面。   明亮的灯光,透出门外,随着灯光后,有一股暖意袭人。   银嬤一欠身,道:“请进。”岳秀笑一笑,举步而入,银嬤没有跟进去,岳秀跨进门,门立刻关起来。   岳秀目光转动,才发觉是一座精雅暖阁。   四条黄铜管子,分由上下通过小厅,散发出阵阵暖气。   厅中分放着四张铺着锦缎垫子的扶手木椅。   朱夫人端坐在一张木椅上,缓缓说道:“请坐。”   岳秀缓缓在朱夫人对面坐下,目光转动,只见门后面,站着一个年纪甚轻的女婢,长的十分秀丽。   朱夫人冷笑一声,道:“她是我心腹女婢,不用避忌她,你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岳秀颔首微笑,道:“夫人,可知在下来此的用心吗?”   朱夫人道:“你准备和我谈些什么?”   岳秀道:“谈谈夫人。”   朱夫人道:“怎么一个谈法?”   岳秀道:“这要请教夫人了?”   朱夫人道:“两种谈法,一种大家真真正正的谈,可以省了不少时间。好!那就先把你的假胡子取下来。”   岳秀道:“夫人呢?是否也要把你戴了几年的面具取下来呢?”   朱夫人道:“你早知道了?”   岳秀道:“今夜那一餐晚饭,给了在下一个机会。”   一面说话,双方都取下了假胡、假面具。   朱夫人转过脸去,缓缓说道:“你叫岳秀,是吗?”   岳秀道:“不错,想不到夫人,竟然知晓在下的贱名。”   朱夫人道:“你们假充皇上派来的侍卫、幕宾,当真是胆大的很。”   岳秀道:“惭愧,惭愧,我们比起你夫人的胆子,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朱夫人道:“你口齿也很伶俐?”   岳秀道:“夸奖了。”   朱夫人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常年戴一个人皮面具,是因为太美了?还是太丑?”   岳秀道:“因为,你不是常姑娘,所以,就不得不戴面具。”   转动了一下灵活的眼睛,缓缓说道:“岳秀,你是想求名,还是想求利?”   岳秀道:“求名如何?求利又如何?”   朱夫人道:“要名我给你成名,要利我给你重利,甚至我愿意付出更大的牺牲,只要你肯退出这场是非圈中。”   岳秀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她果然已不是原来的常姑娘了。   心中念转,淡然一笑,道:“我希望知道详细的内情,如是在下觉着不应该管时,我自会退出。”   朱夫人叹口气,道:“岳秀,你实在是一个很难缠的人物!”   岳秀道:“夫人抬爱了。”   朱夫人神情突然一冷,缓缓说道:“岳秀,别太得意,也别太小视我们,我已替你准备好了一批程仪,那是这王府中半数的财富,你已听到,这三两天内,我就要离开王府西下归宁,你在途中等我。”   事实上,明媚如花的朱夫人,确然是美的震动人心,美的叫人不可逼视,她该属于叫男人无法抗拒的女人。   但岳秀的俊朗,也使见过他的女人心生臣伏。   双目注在朱夫人的脸上,瞧了一阵,岳秀突然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朱夫人道:“你不能肯定我是不是常姑娘,对吗?”   岳秀道:“不论你是谁,但你是属于绝代尤物,勿怪七王爷未赌庐山真面目,就被你那一般动人气质、玲珑的体态所迷惑。”   朱夫人笑一笑,道:“我不愿取下来脸上这一套人皮面具,就是因为怕惊世骇俗。”   岳秀道:“可惜的是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天下男人,也许都会为夫人的美色所夺,但区区却能视……”   朱夫人冷冷接道:“视若无睹,对吗?”   岳秀道:“因为你是朱夫人,不管你是真是假?”   朱夫人道:“如若我不是呢?”   岳秀道:“你已经是了,自不是狡辩所能掩饰。”   朱夫人道:“岳秀,不谈这些享了,你自己说吧!你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退出这场是非?”   岳秀道:“第一,我要知道详细内情?第二,我希望在还未造成双方太大的伤害之前,大家能够罢手,就一齐罢手……”   朱夫人接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岳秀严肃他说道:“你自然谈不到什么好处,你只有逃避惩罚的份!”   朱夫人道:“你觉着,你已经胜了,但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岳秀嗯了一声,道:“夫人,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我岳秀的眼中都是一样,就算你是常将军的女儿吧!但如你参加了窃国和谋害七王爷的阴谋,一样要斩首示众。”   朱夫人道:“岳秀,你好放肆。”   岳秀道:“物必自腐,而后虫蛀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夫人用不着和我岳某人意气相争,咱们之间,没有私人恩怨,我要查问的是事实真象。”   朱夫人脸色一变,道:“岳秀,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再见你的面。”   岳秀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冷冷说道:“夫人,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朱夫人道:“不要你管我的事,你给我走!”   岳秀哈哈一笑,道:“夫人,也许真有很多人,会被你这番做作、撤泼给吓跑,但我岳秀不会。”   朱夫人愣住了,对方这等软硬不吃的神态,使她顿有不知所措的感受。   沉吟了良久,道:“我要见七王爷。”   岳秀道:“可以,不过,我要点你两处穴道。”   朱夫人神情突然一变,脸色娇媚横生,举步向岳秀行了过去,一面柔声说道:“岳秀,我不知道天下是否还有比我更可爱的女人,但我自己对镜理妆时总感觉到自己,还有一些缺点,不能十全十美。”   岳秀肃立未动,缓缓说道:“夫人,你尊重些,万一在下不小心,伤了你花容月貌,那不但大煞风景,而且,也使你失去了本钱。”   语声一顿,冷厉地接道:“常姑娘现在何处?”   朱夫人道:“我就是常姑娘。”   岳秀道:“够了,我已确定你不是常姑娘了。”   朱夫人突然一扬双腕,寒芒急射,笼罩了岳秀上半个身子。   这等近距离下,突然发难,十余枚银针,一齐射出,很少有避开的机会。   岳秀脸色一变,一个转身,没有闪开,突然倒摔在地上。   朱夫人摇摇头,娇媚一笑,道:“岳秀,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是人财两得之局,你却偏偏要自负武功,闹得这样一个结局,那也怨不得我了。”   岳秀倒卧地上,面上苍白,有气无力他说道:“你这针上有毒?”   朱夫人笑一笑,道:“不错,岳秀,你感觉到了吗?”   岳秀苦笑一下,默不作声。   朱夫人一挥手,低声对那守在门后的小婢,道:“去,告诉他们准备,等我令谕行事!”   小婢一欠身,启门而去,但顺手又把门带上。   朱夫人好整以暇,理一理鬓边的散发,道:“岳秀,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武功并不可侍,除了武功之外,还要靠严密算计,胆大心细,我混入王府数年,无人对我怀疑,你却能几日内揭穿了我的伪装,这份才的确是高明的很,但你太嫩了,也太低估了我们。”   岳秀头上滚下了汗水,缓缓说道:“夫人,这针上之毒,会致命么?”   朱夫人格格一笑,道:“我还道你是不怕死的英雄,原来你也有些怕死?”   岳秀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在下是人!”   朱夫人道:“怕死就好商量了……”   一两道目光,深注在岳秀的脸上,嘴角间现出柔媚的微笑,道:“岳秀,有一件事,不知是否知晓?”   岳秀道:“什么事?”   朱夫人道:“四凤告诉我,你是一个很难叫女人抗拒的男人……”   岳秀接道:“她们言过其实了!”   朱夫人道:“不!她们说的不错,岳秀,能让我动心的,你是我所遇上的第一个男人,那并不是因为你生的很英俊,而是你有一股使女人动心的气质。”   岳秀道:“你该是美人中的美人,可惜,你已是朱夫人……”   朱夫人格格一笑,接道:“我不是朱夫人,七王爷没有碰过我,我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岳秀奇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朱夫人道:“不管我是什么人?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这份容色,是不是为你所爱?”   岳秀长长吁一口气,道:“我身上中着毒针,谈这些不觉着煞风景吗?”   朱夫人道:“对你岳秀,我已有大多了解,你是一匹行空天马,没有绝对的制服之则,我不会治你的毒伤。……”   岳秀道:“好吧!你说说看,什么条件才能解去我身上之毒。”   朱夫人道:“我这针上淬过散功粉,中针的人无法再提足功力,但却不会有大多的痛苦,你如若感觉到痛苦,那完全是心理作祟。”   岳秀道:“不管有没有痛苦,一个人中了毒针,总会觉着不太舒服。”   朱夫人道:“说的也是啊,岳秀,你这一生中大概还没有栽过跟头?”   岳秀略一沉吟,道:“夫人,还是谈谈我们的交易吧!在下如能接受立刻答允,如是不能接受,那就请夫人赏我一刀,在下死而无憾。”   朱夫人道:“你先答应我一句话,愿不愿归服在我们的组合之中?”   岳秀道:“太笼统了,你们是一个什么样的组合,我还不太了解,怎么能谈到归服?”   朱夫人道:“好倔强,你知道我出手就可以取你之命吗?”   岳秀道:“知道,不过有很多事,比死亡更可悲。”   朱夫人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叹口气,道:“你说的也许有理,我们组合叫龙凤会!”   岳秀道:“名字很俗气,但口气很大。”   朱夫人道:“我是凤字组的……”   岳秀接道:“首脑人物了。”   朱夫人笑笑,接道:“可惜的是,小妹并不是凤字组的头号人物!不过我也不是全为身份。……”   岳秀接道:“你是……”   朱夫人道:“我是凤字组的二号人物,怎么样?不太辱没你吧?”   岳秀道:“龙凤会似是一个江湖上的组合,但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闹到七王爷的府中来?”   朱夫人道:“这个你先别问,以后你如进了龙凤会,自然会了解内情?”   岳秀笑一笑,道:“如是我不答应加入龙凤会呢?”   朱夫人道:“那只好杀了你以绝后患。”   岳秀道:“唉!姑娘,在下觉着这中间还有一个办法!”   朱夫人道:“什么办法?”   岳秀道:“姑娘脱离龙凤会和在下合作,你还未造成大错。在下相信七王爷可以原谅姑娘,再说以姑娘之美十之八九,仍有当王妃的份,不过……”   朱夫人冷冷接道:“我不会脱离龙凤会,第一个条件咱们就谈不通,用不着‘不过’了……”   岳秀道:“姑娘稍安勿躁,听在下把话说完如何?”   朱夫人道:“好吧!你说!”   岳秀道:“这中间有一个最大的关键,那就是常姑娘现在何处?”   朱夫人道:“你怎么能肯定我不是常姑娘?”   岳秀笑道:“常姑娘名门千金。怎会加入龙凤会。”   朱夫人道:“你岳秀世外高人,怎会卷入这样的漩涡中呢?”   岳秀淡淡一笑,道:“姑娘,这样很难谈出个所以然了。”   朱夫人道:“那你准备要怎么谈?”   岳秀忽然站起身子,道:“姑娘,现在,咱们势均力敌了。”   朱夫人呆了一呆,道:“你没有受伤?”   岳秀随手甩出一把银针,笑道:“如若这一把区区银针能够伤到我岳秀,在下也不敢到这里来了。”   朱夫人向后退了一步,道:“你!”   岳秀接道:“我要把你生擒去见七王爷。”   朱夫人一探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道:“我不会束手就缚。”   岳秀道:“我知道,所以我要生擒你去见七王爷。”   朱夫人道:“你无法生擒我去见他,就算你擒住我了,那将是一具尸体!”   岳秀微微一怔,笑道:“姑娘,你这样年轻轻的,死了岂不是可惜得很吗?”   朱夫人怒道:“我说的很真实,不信,你就试试看。”   突然,倒转匕首,抵在右胸前。   这一下,岳秀愕住了,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   朱夫人接道:“你武功很高强,我不愿冒险,所以我宁可赴死。”   岳秀道:“姑娘,这一下你还真是把我给唬住了。”   朱夫人道:“你别想耍任何花招,不论你出手有多么快?我相信我都可以死得了。”   岳秀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如是常姑娘,应该顾及令尊的声誉,你如不是常姑娘,你应该告诉我常姑娘现在何处?”   朱夫人道:“我不会告诉你。”   岳秀道:“好吧!你执意不讲,在下也不多问了,岳秀告辞。”   转身向外行去。   朱夫人一扬腕,手中匕首疾如流星,直射岳秀背心。   岳秀一回手,抄住了匕首,笑道:“姑娘,好辣的手段。”   推开木门,大步而去。   想一想这件事,确也很难处理,她不能冒险出手,因为万一朱夫人自绝而死,就算让她受了伤,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对七王爷说。   情势迫的她不得不空手而退。   欧阳俊仍然是守在大厅中和银、铁二嬤,相对而坐。   六双眼睛互相交注,谁也不说一句话。   岳秀一招手,道:“咱们走!”   转身向外行去。   朱奇仍然守在大厅门口,一欠身,道:“主人,没有……”   岳秀一挥手,接道:“咱们回去谈。”   朱奇未再多问,紧随在岳秀身后行去。   七王爷还在等待,而且神情很焦急。   一眼看到了岳秀,立刻迎了上去,道:“兄弟,见着她没有?”   岳秀道:“见到了,而且我还见到了她的真面目。”   七王爷呆了一呆,道:“真面目.她真的戴了面具。”   岳秀道:“是的,很精巧的人皮面具,骗了大哥数年之久。”   七王爷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兄弟,她们为什么这样对付我?”   岳秀道:“小弟惭愧,还未把真象查明……”   当下把经过之情,很仔细他说了一遍。   七王爷道:“照兄弟的说法,她根本不是常姑娘。”   岳秀道:“小弟是这样的看法,但形势大诡异,连我也被她闹糊涂了,所以,我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常姑娘……”   七王爷道:“兄弟,世间也有难倒你的事吗?”   岳秀道:“也许难不倒,不过她是大哥的夫人,小弟下不了手。”   七王爷道:“你尽管下手,逼问出内情来,她们混入王府的用心何在?”   岳秀叹口气,道:“龙凤会这个组合,名字起的很古怪,似乎在影射些什么,所以,她们混入王府中来,可能有很惊人的阴谋,江湖中人,不论多高的武功多大的实力,但她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尽量避免和官府中作对,混入王府中来,显然是大背常情,所以,小弟想这中间,可能会牵连很大……”   话没有说完,但却突然住口,双目凝注在七王爷的身上。   七王爷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你的意思可是说这场纷争牵涉得太广泛?”   岳秀道:“小弟正是此意。”   七王爷沉吟了一阵,道:“兄弟,你放开手办,不论什么后果都由为兄的担起来?”   岳秀道:“有大哥这一句话,小弟才敢放手施为。”   七王爷突然在衣袋中,取出一面黄金镶边的玉牌,接道:“你带着这个,凡见到三品以上大员,她们都该认出此物。”   岳秀没有仔细看,也不问玉牌的来历,伸手接过来。   七王爷微微一笑,道,“你识得那面玉牌吗?”   岳秀摇摇头,道:“不识。”   七王爷叹道:“兄弟,看起来我是没有法子用名利把你锁在官场中了……”   岳秀一抱拳,接道:“多谢大哥。”   神情突然一整,肃然接道:“我试过王嫂夫人的手段,够阴狠,也够毒辣……”   七王爷接道:“难道她的武功还高过你兄弟不成?”   岳秀道:“她武功算得高明,但如和小弟动手,还不是小弟敌手,不过她不是首脑人物,在她的身后,还有更高明的人物。”   七王爷接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只管放手施为,用不着顾虑太多。”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小弟的意思是大哥是否应该把这件事密奏当今……”   话说了一半,又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爷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兄弟,难得你想的这样周到,但你只管放手办事,至于是否该先行奏呈圣上,我会自作决定。”   七王爷怔了一怔,接道:“还有什么后着呢?”   岳秀道:“江湖伎俩,是防不胜防,小弟担心,她们可能早有准备,安排了你的替身,一旦功败垂成,或是大哥不肯受她们控制,她们很可能施下毒手。”   七王爷听得心头大为震动,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她们敢混入王府,大约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岳秀道:“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行动够快,快的她们措手不及,看起来,我们似是占了上风,但也激起她们的拼命之心。”   七王爷道:“兄弟,你带来的这些高手,想必可以保护我了。”   岳秀道:“如若她派人硬闯进来,这些人足可以拦阻她们,假如是她们要不择手段,那就很难说了。”   七王爷道:“她们能用什么方法?”   岳秀道:“放火……”   突然间金风破空,两支长剑,穿窗而入。   岳秀霍然起身,左右手,分接着两支长箭。   一支长剑上,带着一条白笺,上面写满了字。   果然没有出岳秀的预料,那白绢写明了准备火攻,而且在水阁的周围,埋伏了数十位武林高手,带着淬毒暗器,除非岳秀交出七王爷,决无法保护七王爷的安全。   七王爷倒还沉得住气,看完之后,笑道:“兄弟,我不能落在她们手中……”   岳秀呼的一声,吹熄了室中的灯火,道:“她们连番挫败之后,这一次的行动,突然快了,不过她们还来不及作很完善的布置。”   七王爷缓缓移动,躲入一个利箭无法射中的角落里,低声道:“岳兄弟,真想不到啊!她们竟敢在王府中对我下手?”   岳秀道:“她们有了很久时间的准备,整个王府中人都已被她们收买了,收买不了的,也必设法处置了。”   七王爷道:“水总管呢?”   岳秀道:“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他已不可信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些事,以后不难查明,眼下急的是先对付她们的攻袭,此阁三面临水,她们要放火也不太容易……”   这时,整个的水阁中,一片黑暗,连续的步履声行入书室。   室中虽然幽暗,但岳秀、谭云等目力过人,都可夜中见物,只有七王爷无法看得清楚。   唐啸和杨玉燕首先奔了过来,分站在七王爷的两侧。   岳秀低声道:“谭兄,外面有变化吗?”   谭云道:“兄弟已到外面瞧过,这座水阁,似乎已被包围,王召、朱奇二兄守在阁外门口,欧阳兄上了屋顶。”   岳秀略一沉吟,道:“玉燕、唐啸你们保护王爷,记着,王爷如有损伤唯你们是问!”   杨玉燕低声道:“大哥放心,舍了命我们也不会让七王爷受到伤害。”   岳秀道:“一旦有人攻袭,你们只管施下毒手对付。”   语声一顿,接道:“谭兄,咱们出去瞧瞧?”   转身向外行去。   谭云紧行一步,追在岳秀身侧,低声道:“岳兄,事情好像很严重是吗?”   岳秀道:“是的,谭兄!咱们要对付的人,不是王府中的家丁护卫,而是江湖道上的高手。咱们先到屋顶上面瞧瞧!”   谭云点点头,举步行去。   只听墨龙王召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二公子……”   荷花轩外,有一棵高大的白杨和一棵老榆树,那声音就从那高大的白杨树上传下来的。   谭云一拍手,道:“王兄……”   王召飘身而下,着落实地。   谭云低声道:“王兄,发现了什么征候吗?”   王召道:“三四条人影,似乎已移动到荷轩五丈外那片茶花丛中。”   岳秀一皱眉头,道:“王兄没有瞧错吗?”   王召道:“岳少侠放心,在下不会瞧错。”   岳秀道:“那一片茶花过来,再无隐身之处了。”   王召道:“要不要兄弟到茶园去搜查一下。”   岳秀道:“不用了,告诉朱奇,如果她们有所行动,那就不用顾忌尽管施下毒手,尽一切力量,把她们狙杀在这片空地上。”   王召笑一笑,道:“岳少侠放心,我瞧到那几个小子的身手,有十个八个来兄弟也可以应付!”   岳秀点点头,道:“偏劳王兄了。”   一提气突然飞了起来,跃上了屋顶。   谭云双臂一伸,紧随着飞上荷轩顶上。   欧阳俊伏在屋面上,全神贯注,凝望着荷池对面。   那是十丈左右的距离,所以欧阳俊看得很吃力。   岳秀、谭云登上了屋顶,欧阳俊似乎仍未发觉。   谭云轻轻咳了一声,道:“欧阳兄……”   欧阳俊回头一笑,低声道:“是二公子吗?”   谭云道:“欧阳兄发觉了什么?”   欧阳俊道:“荷池对面似乎有很多人在奔行移动。”   岳秀双目凝神,运足内力看去,果见十几条人影,正在移向荷池。   隐隐间,岳秀发觉了有几人穿着水衣水靠。   显然,对方是已调动了不少的人手,准备全力施为。   皱皱眉头,岳秀说道:“谭兄,会不会水中功夫?”   欧阳俊接道:“在下水里工夫不错,墨龙王召更是第一流水里高手,不过目下要保护七王爷的安全,暂不宜分散人手。”   岳秀笑一笑,道:“欧阳俊说的不错,看来,咱们也得改变一下计划了。”   谭云低声说道:“岳兄准备如何改变?”   岳秀淡淡一笑,道:“她们的人手很多,咱们如若破围而出,很可能兼顾不周,不如等到明天再作计议。”   谭云笑一笑,道:“对,咱们要七王爷亲自下令,应该如何拒敌。”   欧阳俊顺手揭开了屋顶上一些瓦片,笑道:“在下守住屋顶,不过先设法建一条通达之路。”   暗运内力,蓬然一声,尘土横飞,把屋顶撞了一个大洞。   那是一尺四五见方的一个大洞,足可容一个人上下出入。   岳秀暗施传音之术,道:“唐啸不可出手,自己人。”   说完话,飘身而下。   人影一闪,唐啸已到身前,低声道:“公子,情形怎么样?”   担心强敌施展火攻,唐啸和杨玉燕已保护着七王爷到了荷轩外厅。   岳秀低声道:“四外都被敌人包围,夜间向外突围不便,守到天亮再说。”   说话之间,人已举步行到轩厅一角。   七王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杨玉燕紧旁椅侧而立。   岳秀一欠身,道:“大哥,小弟和谭二公予去查看四面形势,敌人已然全面包围,而且还派有人准备从水中摸上来……”   七王爷笑一笑,道:“这和造反有何不同。”   岳秀道:“不过咱们的王召和欧阳俊都是水中高手,我们看顾王兄安全,再尽力保持这荷花轩不为火焚,如是无法兼顾时,再行离此。”   七王爷道:“你们只有六七个人,不觉着人手单薄一些吗?”   沉吟了一阵,接道:“不要调动一些官兵助战?”   岳秀道:“四周强敌包围,咱们遣人出府时,必受全力拦劫。”   七王爷道:“好吧!听你的。”   突然问,传过来一个森冷的声音,道:“姓岳的你听着,整个荷花轩已被咱们包围,数十位武林高手和百位以上的弓箭手,都伺伏四周,你岳秀就算有飞天遁地之能,也无法带走七王爷,你不肯放了他那是害他,乱箭无眼只怕会送了他的性命。”   七王爷怒火填胸,起身大声喝道:“放肆,你们这等作为,形同造反,那是祸连九族的大罪……”   岳秀想阻止,已自无及,立时横身挡在七王爷的身前。   他反应奇快,但对方的发动亦快,岳秀还未及下令唐啸行动,夜色中金风破空,十几支强大的长箭,从七王爷停身处射了过来。   岳秀听那长箭来势,不但劲力奇大,而且认位极准,显然弓箭手都是甚具功力的人。   七王爷也警觉到,对方用心就在诱使自己说话以便施袭,立刻住口。   岳秀双手齐出,接下了两支长箭,唐啸挥动阎罗判击落了两支,玉燕姑娘也挥剑击落了两支。   另两支射在木壁之上,荷花轩木料坚牢,长箭虽然劲力十足,但还无法洞穿,另一支长箭却掠着七王爷耳际飞过,隐隐间感觉着一阵疼痛。   六王爷感觉到耳根处为箭所伤,但他却咬着牙没有说话。   紧接那长箭之后,火光闪动四道蓝色光芒,划空而至。   岳秀一闪身,躲入轩门后,低声道:“唐啸,劲箭力强可以洞穿荷花轩的木壁,你们把轩中桌椅堆集起来,再用毛毡棉被,布成一个可挡劲箭的安全地区,其他的事你们暂时别管。”   唐啸、杨玉燕应了一声,立时行动。   这时,屋面上突然疾落下几片飞瓦,迎着那蓝焰击去。   但闻波波两声,两个蓝芒被飞瓦击中,落在荷轩丈余左右的地面上,化作了两尺许方圆的火焰,熊熊烧了起来。   另外两道蓝焰,再接近荷轩时,被岳秀适时打出两个茶杯撞落在荷池之中。   岳秀击落了两支阴磷鬼火箭后,一闪身出了荷花轩。   他目光锐利,一出荷轩就瞧到了朱奇王召隐在大树之后,一长身人如轻絮般,飘落在朱奇等身前。   朱奇回目一顾,道:“公子,前面那片茶花林中,仍是聚集了不少敌人,对荷轩的威胁很大,要不要我去宰了她们几个消消心头之气。”   岳秀摇摇头,道:“目下不宜,这荷花轩虽然三面临水,但她们一样准备由水中摸来,咱们人手不多不宜分散,而且咱们最重要的一事是保护七王爷,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朱奇冷哼一声,接道:“就算他们人手再多,我不信他们能真的困得住咱们。”   岳秀道:“自然困不住咱们,但咱们要保护七王爷那就不同了,他们以数十武林高手,不择手段的施用暗器,想保护一个人的安全自非易事,而且夜暗之中,对他们更是有利,因此我决定暂时坚守荷花轩,等天亮之后再作道理。”   王召道:“岳少侠说的对,保护不会武功人的安全,比对十个劲敌更难。”   朱奇道:“幸好三面是水,如若可以从四面攻击,咱们这几个人手,还真是不够分配。”   岳秀道:“现在也不大够,咱们要匀出一两个人来保护七王爷,再对付他们陆上,水中的攻势,和防不胜防的暗器也够忙的了,所以两位要善自保重,不可逞强涉险,咱们受不起损伤。”   王召低声道:“岳少侠,可是要在下对付水中的攻势吗?”   岳秀道:“对岸已有几个人穿上了水靠,似乎准备从水中摸过来。”   王召道:“兄弟没有注意,这座荷花轩是空的,还是由土石填过实心的。”   岳秀道:“空的,荷轩高出水面三尺,全靠十六个石柱撑,他们由水中过来,进入荷花轩下,随时可以打开木板,进入荷轩,但最重要的,怕他们由下面放火,这荷花轩突在水面上的,都是上好的木料作成,时日已久……”   王召点点头,道:“我虽没有带水衣来此,但我还自信可以对付他们,只是这防守荷轩大门的责任,落在朱兄一人身上,那就未免重了一些。”   岳秀笑道:“这里自有兄弟和谭兄照应。”   王召一提真气,悄然移动身躯,行到了荷轩旁侧,缓缓下入水中,未发出一点声息。   岳秀一个飞跃,人又窜入了荷花轩中,看七王爷已躲进一座桌椅、毡、被搭成帐篷一般的保护之下,唐啸和杨玉燕也不再紧立七王爷身旁了,两人分站两侧,相距一丈多远。   人影一闪,谭云由屋顶洞口飘然而下。   岳秀迎了出去,低声道:“谭兄,有什么变化吗?”   谭云摇摇头,道:“没大变化,对方似乎是仍在调兵遣将。”   岳秀心中一动,暗道:“难道她们真的准备,把我们长困这里不成!怎的还在布置人手?”   心中转动之间,突闻扑地一声,传了过来。   声音起自轩门口外。   岳秀一闪身,窜了出去。   谭云也紧随岳秀身后,跃出荷轩。   只见胆叟朱奇,借树身掩护,凝注前面。   岳秀道:“有动静?”   朱奇笑一笑,道:“两个毛贼,似是准备摸过来,被我打出一枚铁胆放倒了一个,另一个伏下就未再动。”   岳秀道:“你有几枚铁胆?”   朱奇道:“两枚啊!”   岳秀道:“留着对付强敌时再用,对付来人用不着铁胆了。”   朱奇道:“王召捡了不少瓦片石头,我倒忘记用了。”   飞身捡了一把放入袋中。   这棵树很粗大,三人侧身而立,全部可以掩住身子。   岳秀道:“那人可倒在距此三丈左右处吗?”   朱奇道:“就是那地方,大概不错了。”   岳秀道:“你们守这里,我去瞧瞧。”   谭云道:“那地方距离茶花丛,不过两丈多些只怕要引起他们乱箭齐发。”   岳秀道:“所以不用去接应我,情形不对我会及时退回。”   话落口人已从树后闪出,伏身长腰,贴地直飞,像一支平射出的箭一般,身子距地不过尺许左右。   谭云暗赞一声,忖道:“这人当真有难测之能,单是这手飞身法,就足以傲视武林了。”   岳秀不但身体贴地平飞过去,而且距离也拿捏的恰到好处,身子落着实地,正好是他所要停下的地方。   目光一瞥间,果然发觉两个人,一个似是脑袋碎裂,早已死去,大约被朱奇奇重的铁胆,击中要害,所以,只听到尸体着地之声,未闻死前尖声惨叫。   朱奇的推断不错,另一个人在同伴一下子被铁胆击毙之后,惊骇之下,既不敢向前跃进,也不敢向后退去,就借那尸体掩护,原地仆下身子。   岳秀陡然而至,那人大大吃了一惊,急急挺身而起。   岳秀身躯微抬,右手疾出,已扣住那挺身而起大汉的右腕。   骇然之下,大汉失声而叫。   茶花丛中,火光一闪,一道鬼火箭,落在岳秀身侧。   接着金凤破空,十几支劲箭,集向岳秀停身之处射来。   这是特别的劲箭,力能穿石破坚,岳秀只听那破空的箭风,已知道这劲箭的厉害。   突然间,用力一带,凭藉着深厚的内力,硬把那大汉给抬了起来。   几支尖利的长箭,穿透那大汉的身体。   凌厉的长叫,划破夜空,听得人毛发悚立。   岳秀看那大汉身上中了六支长箭,根根,刺中人体数寸。   暗暗叹一口气,忖道:看来,她们是早有准备了,这等特制的强弓硬箭,果然是厉害得很,看来那荷轩的板壁,果有被洞穿之虑。   突闻朱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公子,你好吗?”   虽是一句很简单的问话,但声音中却充满着凄凉之意。   岳秀暗暗吁一口气,忖道:“我如一开口,必将招来对方长箭的集射,我如不开口,朱奇、唐啸、杨玉燕恐都将舍死忘生的冲过来,看来是非冒险不可了。”   念转意决,暗运功力,双手各抓着一具尸体,陡然挺身而起,两具尸体,先后掷出,投向茶花丛中去。   借那投出尸体掩护,岳秀迅如雷火的速度,倒跃而退。   但闻箭风破空,寒芒流动,七支劲箭和两只银梭三枚飞刀,集向岳秀射来。   岳秀的飞跃太快了,快得和那破空劲箭媲美,人影一闪,已到了大树之后。   朱奇已然作势准备冲上茶花丛去拼命,见岳秀无恙归来,才吁一口气,道:“公子没有伤着吗?”   岳秀道:“没有……”   语声一顿,接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对方强弓劲箭太厉害了,我们没有办法抗拒。那劲箭不但穿透力十分强大,而且也较一般的箭势快速。近一点距离内很不容易对挡开去,你要特别注意千万不可逞强。”   胆叟朱奇,对岳秀早已敬服的五体投地,听岳秀如此吩咐心中自无怀疑,连连点头应是。   岳秀飞身跃入荷轩,杨玉燕和唐啸立刻迎了上来。   七王爷沉声说道:“兄弟,情势怎么样?”   岳秀道:“不坏也不好,距天亮时间不远了,但这一阵他们可能有一阵猛攻,委屈你坐着别动,该有行动时,唐啸和玉燕自会招呼你了。”   只听胆叟朱奇叫道:“小兄弟小心些,兔崽子们要发动攻势了。”   唐啸道:“老哥哥,你挡得住吗?”   朱奇笑道:“你放心,老哥哥,还没有把几个人放在心上。”   唐啸道:“老哥哥加点劲,小弟身负要务,只怕没法子去帮你忙。”   但闻几声厉叱,紧接着是掌力和兵刃的交撞之声。   朱奇已无暇答话,显然已和对方交上了手。   同时,荷轩后传来一阵水声,似乎是水面上也交上手。   屋面上传来了欧阳俊的声音,道:“二公子,招呼水面上,七八条小舟冲了过来!”   一阵呼喝之声后,荷轩四周突然静寂下来。   但不是真的静寂,暗器破空,兵刃相撞的声音,分由四面八方传来。   情势很明显,敌人在布署妥当之后,分由四方发动了攻势。   岳秀衡量了一下轻重,双臂一抖,突然飞身而起,由屋顶开的一个圆洞中冲了出去。   幸好江湖浪子欧阳俊,有了先见之明,及时在屋顶开了一个圆洞。   身登屋面,目光转动,立时发觉了一场凌厉的搏杀。谭云豪勇异常,已然飞下屋顶,跃登在水面上一条小舟上,挥剑如飞和人搏杀。   四艘小舟,围在他的四周。   水面上不停的翻动着浪花,本是一池平静的荷池,此刻却溅珠飞玉。   原来,墨龙王召,一手拒挡水中强敌,一双手还替谭云稳住小舟,才使得谭云剑如飞虹,独拒四舟八个人的攻势。   敌人小舟上,每舟三人,一个稳住船身,两人联手攻敌。   星光下,只见荷池中飘浮着三具尸体。   欧阳俊左臂上受了伤,面前放着一堆击碎的瓦片,不时当作飞蝗石,投出击敌相助。   岳秀跃落在欧阳俊身侧,道:“欧阳兄,伤的很重吗?”   欧阳俊淡淡一笑,道:“未料长箭集中射了过来,一时间闪避不及,左臂中了一箭,伤势不算太重。”   岳秀低声道:“血似乎流了不少,欧阳兄请下去包扎一下,这里由兄弟守望。”   欧阳俊拿出金创药物,敷在伤处,顺手撕下了一块衣服,迅速的把伤势包好,道:   “不碍事,只是一些皮毛之伤。”   岳秀一直守护在欧阳俊的身侧,等他伤势包好,才回头望去,只见胆叟朱奇,双掌飞舞,独战四个大汉。   再看谭云剑势如虹飞电掣,以寡敌众,仍然占尽了优势。   荷池水浪,已经平息,只是荷池中,又多了一具浮尸。   想是由水中摸来的敌人,已被王召歼杀。   水池中的形势,已然平静下来,谭云、王召已然占尽了优势。   但朱奇和四个大汉,却搏杀的凌厉难解。   只听顽童唐啸的声音,道:“老哥哥撑得住吗?”   朱奇道:“这四个小子的武功不错,老哥哥分不出手助你了。”   就是这一阵阵功夫,已有人冲过了朱奇的拦截,冲到荷轩门口,而且已和唐啸接上了手。   岳秀回目一顾,只见唐啸在荷轩门口之处,阎罗判纵横飞舞,独拒两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   眼看敌人援手又到,岳秀杀机顿起,冷冷喝道:“你们这等放肆形同造反,其罪当诛了。”   喝声中,人影一闪,冲向朱奇身侧,右手一抬,竟从刀光寒芒的空隙中,抓住了一个大汉的右腕用力一带,顿时把那大汉手中一口雁翎刀给夺了过来,顺手一送迎向一支刺来的练子枪。   那大汉穴脉受制,闪避不及,被那练子枪刺中前胸,对穿而过,伤中要害,立时死亡。   岳秀出手,就伤了围攻朱奇四人之一,又夺下一把雁翎刀,刀势一推一转,幻起了一片刀影,斩下了那施练子枪大汉的右臂。   朱奇目睹岳秀一出手连伤两人,精神大振,大喝一声,一掌劈死了一个手执七节鞭的大汉。   岳秀道:“朱奇,还余一个交给你了。”雁翎刀一横,拦住了另外冲过来的四个大汉。   这四个人一色的黑色疾服劲装,手中兵刃也完全一样,一手执刀,一手执着李公拐。   岳秀瞧着敌人绵连不绝的攻了过来,心中大是惊愕,动了速战速决之心,雁翎刀一挥,横里刺去。   四个向前冲奔的大汉,忽然一下子收住脚步,两刀两拐,并臂而起。   这是一个配合严密,攻守兼具的阵势,岳秀一时间,竟被刀拐交叉的变化困住,虽然没有落败,但也无法胜敌。   这时胆叟朱奇已然击毙了另一个敌人,站在旁侧,见岳秀竟无法收拾四个敌人,心中暗暗吃惊,以岳秀武功,竟被四人困住,当下一伸手,从腰中取出难以一用的子母金环,高声说道:“公子,可要老奴助你一臂之力。”   岳秀心中也暗暗震骇于四人的武功,刀势一紧,展开攻击,一面说道:“不用助我,快助唐啸收拾另外两个强敌。”   耳际间传来了唐啸的声音,道:“公子放心,两个毛贼,已被我收拾了。”   岳秀道:“好!你们守住门口,不许让人冲入轩中。”   说话之中,刀法突然一变。   但见刀光闪转,有如流电飞虹,四个黑衣人,顿时被岳秀凌厉的刀势,迫的有守无攻。   胆叟朱奇目睹岳秀刀法的奇幻心中大是敬佩,但四个黑衣人刀拐交错,浑如一体,虽落下风,但却毫不慌乱,错身而站,交相支援,竟把危局稳住。   岳秀刀光布成一丈方圆一片刀幕,泰山压顶一般的罩了去,一连二十招,竟然未把四人逼退。   朱奇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个人,心头大大的震撼了一下,道:“公子,这四个似是天山拐仙的门下。”   岳秀也感觉这四人有着一套很精密的合搏之术,自己刀上的内力虽然很强,但因他们铁拐传力,互相支援,竟然无法震飞他们手中兵刃。   但那四个黑衣大汉,吃的苦头更大,四根铁拐,结合成一片护身的光幕,只守不攻。   四个人从未料到,竟遇上武功如此高强的人,简直没有了还手之力。   岳秀突然收刀而退,冷冷说道:“你们是天山拐仙门下吗?”   四人之中,有一个挺身应道:“不错,咱们来自天山。”   岳秀道:“你们也是龙凤会中人了?”   仍由那原来的大汉应道:“咱们是龙凤请来的助拳之人。”   岳秀笑一笑,道:“在下不希望和天山拐仙结下不解之仇,四位可以去了。”   四个大汉大约吃了不少苦头,立刻举拐护身,缓步向后退去。   退到了一丈开外,才转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岳秀一挥手,低声道:“朱奇,躲入树后,他们这一次攻势未成,很可能要另施毒计。”   纵身一跃,飞入轩内。   唐啸低声道:“主人,怎么放了他们四个?”   岳秀道:“他们不是龙凤会中的人,而且一时之间,我也无法杀了他们。”   唐啸奇道:“四个武功很高吗?”   岳秀道:“他们有一种合搏的阵势,结合的十分严密……”   目光一掠两具尸体,道:“都是你杀的吗?”   唐啸道:“是玉燕姑娘助了我一臂之力,不知打出一种什么暗器,轻灵迅快,不闻风声,两个都先中了她的暗器,我才得手。”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对付这种人,不可手下留情,大哥不致于责备我心狠手辣吧!”   七王爷突然接口说道:“杀的好,他们都犯的是祸连九族的大罪,杀一人我奖黄金百两。”   不知何时,七王爷已然行出了那桌椅棉被布成的护身小棚之中。   岳秀低声道:“敌势很强大,有部分武功高出了我们意料之外,目下他们已分由两面攻来,荷花池上,还在缠战。”   七王爷笑道:“我瞧到了,刚才以一抵四,搏杀的十分激烈。”   唐啸道:“天山拐仙四十年前曾击败了中原武林道上数十位高手,这个人难缠的很,如是要和我们作对,那可是一桩麻烦事情。”   岳秀点点头,道:“如是那四个施用刀拐的大汉,确然是天山拐仙门下,那就说明了天山一脉的武功确有可畏之处……”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布置在四面的人手,都非一般庸手可比,一时之间决无法调集这样多的高手,显见龙凤会也早已有了准备,一旦动手已不宜和他人缠斗下去。”   突然一伸双臂,由屋顶开跃的洞口,跃上屋面。   转眼向荷池中望去,只见搏杀也已停止,谭云一手横剑,站在小舟上。   墨龙王召已从水中跃上小舟,全身仍在不停地滴着水珠。   岳秀飘身而下,轻如飞絮般落上小舟。   目光到处,只见谭云左肩上被撕下的一条衣衫包住,鲜血仍然向外渗透。   岳秀一皱眉头,低声说道:“谭兄伤的很重吗?”   王召接道:“二公子独拒十余强敌,杀伤了他们十之四五。”   谭云道:“一点皮肉之伤,岳兄不用担心。”   岳秀心中暗道:“谭云、欧阳俊都受了伤,虽不太重但总是有碍,如是再伤了几人,我岳秀纵有通天之能,也要顾此失彼。”   抬头望望天色,只见正东方已然泛现出鱼肚白色,天色即将大亮,当下说道:“谭兄,他们退了多久?”   王召道:“不过一刻工夫。”   岳秀道:“天色即将大亮,他们这一轮攻势又伤亡很大,用不着再守下去了,咱们退入荷轩。”   谭云、王召似乎还想争论,岳秀已连连催促。两人刚刚跃上屋顶,一阵急弦劲箭,疾射而至。   岳秀半蹲在小舟之上,挥刀就打,劲箭纷纷落入水中。   如是谭云、王召,再晚片刻,小舟上拥挤,这一阵急弦快箭,必将有人被杀。   一阵弓箭过后,岳秀突然一提气飞身而起,也登上了屋面。   谭云有些惊异的说道:“岳秀可是早知道他们要放箭了?”   岳秀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天已放亮,时机对咱们愈来愈有利了,三位请入轩中,咱们从长计议。”   谭云微微一笑,当先跃落。   在岳秀揖让之下,欧阳俊和王召,全都落入荷轩之中。   岳秀最后跃落入轩,立刻说道:“唐啸上屋面去,监视敌人的举动,不论哪一面只要有敌人攻来,立刻传警讯。”   唐啸应了一声,飞上屋面。岳秀轻轻咳了一声,道:“谭兄,你失血不少,兄弟这里有疗伤丹一粒,请先服下。”   谭云道:“不要紧,兄弟这点伤,只是皮肉之伤,用不着浪费岳兄一颗灵丹。”   岳秀道:“谭兄,真正的决死之战,是在天亮以后,谭兄不但要先疗好伤势,而且,要使体能保持到最良好的状况。”   谭云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乖巧的玉燕姑娘,已然急急奔了过来,解开了谭云左臂上用衣服临时作成的绷带,替谭云敷上了金创药物,包扎完好。   岳秀沉吟会后,低声说道:“荷花轩中,最大的缺憾,就是没有食用之物,如若咱们到中午时分,还不能进些食用之物,那就可能影响到咱们的体力,所以中午之前,咱们非得和他们一决胜负不可。”   王召点点头,道:“岳兄,你是咱们这一战中的主要力量,所以你也得好好的休息下才好。”   岳秀道:“多谢关注,在下自会保重。”   天色已亮,一片朝霞,捧出了一轮金阳。   岳秀凝目望去,只见那茶花丛中,人影幢幢,不停的移动,似是那茶花丛中,聚集了不少的人。   忽然间想到伏身荷轩屋脊上的唐啸,在四面强敌的环伺之下,一旦被强弓硬箭所围攻,只怕很难抗拒。   心念转动,高声说道:“唐啸,你下来吧!”   唐啸应声跃落,道:“公子,有何吩咐?”   岳秀道:“青天白日,景物明朗,有朱奇在外面监视,你用不着守在屋顶上了,一夜辛劳,你也该坐息一下。”   唐啸道:“我还支撑得住。”   这时王召已换过衣服,行了出来,道:“唐小弟,府中情势如何?”   唐啸道:“很古怪,整个王府一片死寂,除了荷轩前面的茶花丛中可见人影行动之外,四面都不再见有任何动静。”   岳秀道:“看起来,整个王府都被他们控制了。”   王召嗤地一笑,道:“七王爷乃江南七省千万官民仰慕之徽,那巍峨的府门,执枪佩刀的守门府卫,人表有着无上的权威,可是谁会想到七王爷的府中,竟然被江湖中悍匪盘踞。……”   只听胆叟朱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   岳秀凝目向外望去,只见一全身白衣少年,停步在荷轩三丈之外。   杨玉燕手中扣了两枚蜂翼镖,低声道:“我给他两镖如何?”   岳秀摇头,道:“谭二公子和欧阳兄,都还未坐息过来,咱们尽量拖延时间。”   杨玉燕微微一笑,未再答活。   岳秀缓步行了出去,走到白衣少年身前五尺左右处,才停了下来。   目光下,只见那白衣少年的脸色,和他的衣服一般的白法,白的不见一点血色。   他长的并不丑,五官端正,轮廓秀丽,只是脸上那分苍白,看上去有如寒冰一般,加上那紧绷肃冷的神情,似乎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森寒之气。   岳秀暗暗一提真气,凝神戒备,缓缓说道:“阁下找人?”   白衣人两道冷厉的目光,一掠岳秀道:“你是岳秀?”   岳秀道:“不错,阁下怎么称呼?”   白衣人道:“冷白。”   岳秀心中暗道:“名如其人,又冷又白,但名字却是从未听过。”   心中风车般转了一转,道:“幸会,幸会。”   冷白道:“不用客气,想你也没有听过冷某人的名字。”   岳秀道:“确未听过,但何足为奇,我岳秀这名字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冷白道:“倒也不错,冷某人也只是刚刚听到岳秀两个字。”   岳秀淡淡一笑,道:“冷兄有何见教?”   冷白道:“只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允?”   岳秀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冷白道:“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去。”   岳秀哦了一声:“此事大重大,在下得想一想才能决定。”   冷白道:“要想多久时间,才能决定?”   岳秀道:“午时之前可以答复阁下。”   冷自道:“不行!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应该够了。”   说完话,转身向前行去。   岳秀望着冷白背影、待到他消失在茶花丛中,才转身一跃回入荷轩。   七王爷道:“我听到你们的谈话……”   岳秀接道:“这人很狂,也很怪。”   七王爷突然叹一口气,道:“兄弟,如是你发觉了突围不易,那就答应他们,我相信我就算落在他们的手中,他们也不敢加害于我。”   岳秀双目中神芒一闪,叹口气,道:“看来大哥对小弟的为人还不了解……”   语声微微一顿,道:“小弟虽然淡泊名利,但却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对敌搏杀,不能听凭敌人之命,兵不厌诈,应该选择对咱们最有利的时机再动,大哥对小弟如此误会……”   七王爷接道:“兄弟别多心,咱们兄弟一见如故,你就算为我受伤丢命,咱们有这份交情,但这些英雄好汉,未食王禄,怎能要人家为我拼命。”   墨龙王召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啊!贵为王爷的人,还这么通达事理,行,就凭你这一句话,咱们死而无憾。”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哥!敌势的强大,确出了我意料之外,不过你放心,聚集在这荷花轩的人虽不多,但都是武林第一流的高手,虽然出身草莽,但都是血性汉子,承他们看得起我,跟我进了王府,我们大家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保护你的安全,你耳根为箭所创,小弟我已经很惭愧了,决不能再让你受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