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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形剑 🥳
无形剑
第一回 素服丽人     四匹高大的白马拖一辆豪华的篷车,奔驰在青石铺成的大街上。   只看那四匹拉车的马,白的像雪一般,全身上下看不到一根杂毛,就可以想到车上人的尊贵气魄。   黑色篷布,掩去了车中景物,但只看那赶车的把式,一身海青丝绸长衫,黑缎子鞋面的逍遥履,戴一顶青缎子长沿帽,白白净净的一张脸。   这哪像赶车的把式,简直是豪富人家大少爷的气派。   这时,不过卯时光景,早市正开,大街行人如梭,接踵擦肩,这辆豪华的篷车,引得不少人驻足而观。   洛阳城是大地方,三朝古都,中州大镇,这里的人,见过了不少的市面,但像这样的白马华车,确也不曾见过。   单是要选购那四匹白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路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是车里面坐的王侯内眷,也有人说是御史大人驾临洛阳,查办大案。   篷车未转向洛阳府衙,却在西大街龙凤镖局门前停下。   青砖,大门楼,横着一块金字匾,门楼旗竿上,飘荡着盘龙、飞凤的标识旗。   黑漆大门外,用白玉石铺成三道石阶,石阶上站立着四个劲装大汉,一个个身穿对襟密扣。   篷车停好,赶车的白净汉子一跃而下,弹了弹青绸长衫上的积尘,登上三层白玉石阶,拱手一笑:“朋友,带我去见你们的总镖头?”   劲装大汉打量了青衫人一眼,又瞧瞧门外面那白马、金轴的华贵篷车,才笑一笑,道:“阁下是总镖头的朋友?”   青衫人摇摇头,道:“不是,在下想和贵局谈笔生意?”   劲装大汉道:“谈生意用不着见我们总镖头,见见二先生也一样。”   青衫人笑一笑,道:“生意太大,只怕你们二先生作不了主。”   劲装大汉道:“这不用你客官担心,二先生如是作不了主,他自会去向总镖头请教。”   青衫人道:“好吧!请你就带我先去见见二先生。”   劲装大汉举手一招,五丈外大厅奔出来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劲装大汉望望青衫人,道:“二先生来了没有?”   年轻人望望青衫人,应道:“来一会了。”   劲装大汉道:“带这位兄台去见二先生。”   青衫人一拱手,道:“有劳了。”   随在那青衫人向里行去。   劲装大汉忽然高声叫道:“你这篷车马未下辕,不会跑了吗?”   青衫人一面走,一面应道:“不要紧,车里面还有人。”   行入大厅,一个四十左右的灰色长衫人立时迎了上来,一面让坐,一面吩咐敬茶。   大厅很广阔,一张八仙桌,十几张铺着黄绿色坐垫的木椅。   青衫人接过茶碗喝了一口,道:“你是二先生吧!”   灰衣人笑道:“不敢当,在下徐二,是龙凤镖局的帐房,伙计叫着顺口,就叫起二先生了。”   青衫人道:“在下想和贵局谈笔生意,二先生是否能作主?”   徐二道:“敝局生意,都是由兄弟看货计价。”   青衫人道:“这笔生意太大,而且也很难,是不是该请贵局总镖头,亲自出面谈谈?”   徐二皱眉头,道:“是红货?还是珠宝?”   青衫人道:“不是红货,也非珠宝……”   徐二接道:“那是银垛、金锭了。”   青衫人道:“也不是,二先生,是人……”   徐二怔一怔,道:“是人头镖?”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是人,活生生的人。”   徐二哈哈一笑,道:“朋友贵姓啊!”   青衫人道:“兄弟姓平。”   徐二轻轻咳了一声,道:“平兄,很对不住,龙凤镖局的生意太忙,从来不接人头镖,洛阳府大地方,龙凤镖局不算,还有四家镖局子,你请到别一家看看吧!”   青衫人摇摇头,道:“我打听过了,北六省,就数着你们龙凤镖局,别家一家也保不了,我们也不敢请他们。”   徐二道:“平兄,你行情很熟啊!”   青衫人道:“说的是啊!生意太大,兄弟也不能不多打听一下。”   徐二皱皱眉头,道:“平兄,人头镖!能有多大个价钱,敝局……”   青衫人扬手拦住了徐二,接道:“二先生,镖是活蹦乱跳的人,走起来不费事,至于价钱应由贵局开出,咱们决不还价。”   徐二又是一呆,道:“什么人,这样吃价?”   青衫人笑道:“二先生,生意谈成了,在下自带二先生见见。”   徐二沉了一阵,道:“送到什么地方?”   青衫人道:“长安。”   徐二笑了笑,道:“不很远,这条道敝局常走。”   青衫人道:“是嘛!贵局名气大,好生意自然会送上门来!”   徐二道:“这么办吧!你出个价,我心里合计一下,如果大家划得着,咱们再谈细节,如是合不着,平兄另请高明……”   他似是自觉说的不回滑,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敝局一向没有保过人头镖,实在说,这价也不知如何一个开法!”   青衫人伸出四个指头,道:“这个数?怎么样?”   徐二笑一笑,道:“四百两?还是四千两?”   青衫人道:“四万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徐二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你是说四万两银子?”   青衫人道:“不错,如是二先生不太满意,在下可以再加一点!”   徐二心中暗道;“把个人送到长安,肯出价四万两银子,这小子家里开出了银山、金矿……”   但他究竟是商场老手,尽管心里震动.却没有乐而忘形,故意沉思了一会,道:“平兄,价钱够大,但不知万一出了事,咱们如何一个赔法?”   青衫人道:“人命非财物,所以是最好别出事。”   徐二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龙凤镖局,开业十年,也失过几次镖银,但都被找了回来,近五年中,更是一帆风顺,没有一点风浪,这条路我们又很熟,九成九不会出事,不过,行有行规,咱们事先能说个清楚,免得万一出了事,有所争执。”   青衫人道:“人命无价,说到赔字,很难说出数字,贵局如能多调高手,再由贵局总镖头亲身出动一次,或能得保无虑。”   徐二笑一笑,道:“好吧!这趟镖很突然,也很奇怪,我得请示一下敝东主,由他决定。”   青衫人道:“这么说来,贵局已答应接下这趟镖了。”   徐二道:“平兄请稍候片刻,兄弟告便一时。”   青衫人道:“徐二先生请便。”   片刻之后,徐二带着一个三十七八,留着垂胸长髯孤修躯中年行了进来。   徐二欠身,道:“平兄,这就是我们总镖头。”   长髯人一拱手,道:“区区杜天龙,龙凤镖局的总镖头。”   青衫人抱拳,道:“久仰大名,今日有幸一会。”   杜天龙笑一笑,道:“不敢当……”   目光一掠徐二,接道:“听敝局帐房先生相告,朋友要投保一趟人头镖。”   青衫人道:“是的。”   杜天龙道:“行程不过千里,出价高达四万两银子。”   青衫人道:“不错。”   杜天龙点点头,道:“杜某人自刨龙凤镖局以来,十年中接过不少大生意,但像这等奇怪的大镖,还是没有保过……”   青衫人笑一笑,接道:“总镖头觉着哪里不妥?”   杜天龙大笑三声,道:“杜某只是觉着奇怪,区区千里镖程,阁下肯出四万两银子的高价,只是保趟人头镖,这其中定然有为难之处了。”   青衫人道:“想当然尔。”   杜天龙道:“平兄可否见示一些内情呢?”   青衫人道:“事情很简单,有人要杀他们兄弟,不得不把他们送入长安,暂避一时。”   杜天龙一皱眉头,道:“什么人要杀他们呢?”   青衫人摇摇头,道:“这就不太清楚了,贵局可是不敢接这趟镖吗?”   杜天龙仰天一笑,道:“承阁下看得起我们龙凤镖局,送上这趟好买卖,杜某如是不敢接下来,那岂不是弱了龙凤镖局的名气……”   青衫人接道:“好胆气,杜总镖头,盛名之下无虚士,姓平的没有找错地方。”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平兄我还有下情未尽。”   青衫人道:“兄弟洗耳恭听。”   杜天龙道:“第一,杜某要知道他们是不是江湖中人?”   青衫人摇摇头,道:“不是。”   杜天龙道:“第二,在下要见见受保的人。”   青衫人道:“那是自然。”   杜天龙道:“第三,人要送到长安何处?把他交给何人?阁下如何付款,万一有了什么变化,敝局如何赔偿,照咱们镖局的行规,这些事,都该有个约定。”   青衫人道:“人在贵局外面的篷车上,杜总镖头答应了,我这就立刻请他们下车相见……”   语声微微一顿,道:“人到了长安,送给长福银号,就和贵局无关了,至于有了变化,如何赔偿的事,兄弟就难开口。”   杜天龙神情变得十分疑重,缓缓说道:“山西柳家的长福银号?”   青衫人道:“正是长福银号?”   杜天龙道:“平兄,那位投保的人,可和柳家有关?”   青衫人道:“自然是有点关系。”   杜天龙道:“山西柳记的长福银号,遍布北六省,实力强大,各处分号,都雇有武师、护院,柳家的人,还要请镖局保护吗?”   青衫人笑一笑,道:“山西柳记的长福,确然是财力雄厚,遍设分号,这洛阳也有一家,不过,除了长安总号中,或许能保他的安全之外,各地分号,都无此力,所以,杜总镖头,只要把他交入长安总号,贵局就完了责任,至于付钱方面,此刻,兄弟先付一半,两万两长福银号的银票,到了长安总号交人,再付一半。”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道:“平兄,咱们一起去看看人吧!”   青衫人道:“在下去请他进来?”   杜天龙道:“不用了,咱们一起到外面瞧瞧。”   行出大门,杜天龙立时一呆,失声叫道:“四骏车?”   青衫人笑一笑,道:“好眼力,杜总镖头。”   杜天龙望着那四匹高大的白马,道:“久闻四骏车,有日行五百里的能力,今日见这神骏四骥,果然是天生龙种,好马呀!好马……”   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大事,霍然回头,道:“阁下是闪电神驭平步青了。”   青衫人点点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正是平步青。”   杜天龙道:“平兄,你有四骏车,千里路程,赶紧点,不过两日的工夫,为什么平白地把四万两银子,给我龙凤镖局?”   平步青摇摇头,笑道:“杜兄,兄弟只有一个人,也太过单薄,所以,不得不把到手的银子,奉送贵局了。”   徐二也跟着行了出来,站在杜天龙的身后,此刻,突然接口说道:“平兄,好大方啊!”   平步青笑一笑,道:“兄弟接下了这趟生意,由开封送到了洛阳,只赚了两万两银子,不算太多吧!”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平兄,打开车帘子,兄弟要见托保的人。”   平步青伸手从车里取出了一个锦墩,放在车辕前面,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请下车!”   车帘起处,一个全身素服的妇人,扶着篷车扶手,缓步下了篷车。   她穿着一身素服,未施脂粉,一条白绫带,横勒着满头秀发。   眉梢眼角处,带着淡淡的哀怨,但却掩不住天生丽质,美丽容色。   她微微垂着首,低声说道:“平先生,唤出未亡人,有什么吩咐?”   也许是这素服丽人太美,招来了不少路人侧目。   杜天龙低声道:“平兄,请夫人进厅叙话,这里不太方便。”   平步青道:“杜兄说的是……”   回头对素服丽人,道:“夫人请。”   素服丽人叹口气,举步向前行去,莲步姗姗,登上了白玉石级。   徐二带路,引那素服丽人行入大厅。   平步青让那素服丽人落了坐,才轻轻咳了一声,道:“杜总镖头已答应了护送夫人回长安,费用白银四万两,先付一半,另一半到长安再付。”   素服丽人忽然起身,对着杜天龙盈盈拜倒,道:“未亡人谢过杜总镖头仗义成全。”   杜天龙伸出两手,又不便去扶,急得哈着腰,道:“夫人,快些请起,就算我们答应了护送夫人入长安,也为了银子,这是生意,夫人用不着谢我们……”   素服丽人接道:“未亡人连遇险难,纵然是肯花银子,也没有人愿接这趟生意。”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是……”   平步青接道:“柳记长福银号三东主夫人。”   杜天龙道:“是三夫人。”   柳夫人道:“不敢当,未亡人夏氏秋莲。”   杜天龙道:“柳三爷是……”   柳夫人道:“先夫是被人刺杀的。”   杜天龙心神一震,道:“柳三爷死在何处?”   柳夫人道:“开封。”   杜天龙道:“开封的长福银号规模很大呀!”   柳夫人道:“先夫就是死在开封分号。”   杜天龙道:“银号中没有护院武师吗?”   柳夫人道:“有!那人在大白天,侵入银号,直闯入内院,一剑杀死了先夫。”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道:“夫人是眼见吗?”   柳夫人道:“算得上是眼见,先夫被刺的地方,是内宅厅中,未亡人在内室,先夫死前一声惊叫,未亡人立时赶出内室,曾经见到了那刺客的背影。”   杜天龙道:“夫人没有叫喊吗?”   柳夫人道:“有!等那护院武师赶到刺客早已不见。”   杜天龙道:“光天化日,能混入戒备森严的长福银号行刺,这确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平步青突然从怀中摸出四张银票,选了两张,双手捧上给杜天龙,道:“杜兄,生意已经谈好了,杜兄请收下定银。”   杜天龙转头看去,只见那两张银票,每张一万两,盖着鲜红的长福大印,心中暗暗忖道:“保一个人头镖,千里旅途,有四万两银子好赚,就是保一批价逾数百万的红贷珠宝,也没有这样一份收入,但那闪电神驭平步青,竟然不肯赚这笔银子,这中间,只怕是大有文章。”   心中念转,微一摇头,道:“定银,在下不敢收……”   平步青道:“为什么?”   杜天龙道:“因为,咱们生意还未谈好。”   平步青笑一笑,道:“杜总镖头,龙凤镖局在江湖上威名卓著,答应过的事,如再悔改,日后传扬于江湖之上,只怕有损贵局的威风了?”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道:“在下答应了吗?”   平步青道:“夫人已经谢过了杜兄的仗义之恩。”   杜天龙道:“这个,这个……”   柳夫人轻撩白罗裙,盈盈跪倒,道:“杜总镖头,先夫被刺之后,贱妾细想内情,十分复杂,如若不能回到长安总号,面见大爷,贱妾只有从亡夫于泉下了……”   两长泪珠儿,滚下了双腮。   手执白罗帕,拭拭泪珠儿,接道:“贱妾死不足惜,只可怜亡夫留下的孤女若梅,没有照顾……”   杜天龙怔了一怔,接道:“夫人,还有位女公子吗?”   柳夫人点点头,道:“小女现在贵局外面篷车之上。”   杜天龙一挥手,道:“快!接柳小姐进入大厅。”   一伸手请起了柳夫人。   两个守在大厅旁侧的大汉,突然飞身疾奔,向外直冲过去。   平步青微微一笑,道:“杜总镖头,兄弟至少抛了他们二十里,最快,他们也还要一顿饭的时间,才能赶来。”   杜天龙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夫人,平兄,在下虽然还未太了解内情,但就感受上而言,这中间情节,十分复杂。”   笑一笑,平步青道:“杜兄,如是很简易的事情,兄弟不会带他们来龙凤镖局,柳夫人也不会出四万两银子。”   这时,两个健壮的镖局伙计,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行了进来。   那少女一身白罗衣,白绫带扎着两条小辫子,面目娟秀,一双天足,穿着白缎面子小剑靴,缓步入厅。   那是位娇丽可爱的小姑娘,也许是历经大变之故,纯稚无邪的小脸上,满布淡淡的哀伤、忧苦。   杜天龙目光一掠柳姑娘一双天足,心中暗暗忖道:“柳家富可敌国,女孩子,怎会留着天足,难道这丫头,学过武功不成。”   在那个时代,世家女儿,大都要缠上一双好小脚,所谓盈盈一握,走起路来,才能够步步生莲。   聪明的柳夫人,似是已瞧出了杜天龙的怀疑,轻轻叹息一声,道:“贱妾无德,只生此一女,因此,极得先夫的宠爱,缠足之痛,使先夫不忍闻哀苦之声,故而留了她一双天足,唉!小女何幸,生为柳家女……”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残妾曾为此事,和先夫有所争辩,先夫却笑语贱妾,柳家女儿,别说是一双天足,就是麻脸、丑女,也不愁嫁不出去啊!”   杜天龙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平步青微微一笑,道:“杜兄,在下还要凭仗四骏车的快速,逗着他们玩一阵,三夫人母女交给你杜总镖头了。”   两万两银票,送到杜天龙的手中,转身一跃,飞出大厅。   杜天龙大声叫道:“平兄留步。”   平步青头也不回,直奔到镖局外面,跃上篷车抛下一个大包裹,疾驰而去。   杜天龙追到大门外面,平步青已驰出了二十余丈。   只好捡回了平步青抛下来的大包袱,行回大厅,道:“夫人,车上还有别物吗?”   柳夫人道:“我们母女走得很急促,只带了这一个包裹。”   杜天龙道:“走得很急促?”   柳夫人道:“是的,我一直担心我们母女离不了开封,唉!如非平大侠仗义相助,我们母女决难逃虎口。”   杜天龙道:“夫人,听夫人的口气,似乎是这中别有内情。”   柳夫人点点头,没有接口。   杜天龙道:“夫人,可是已经知道了这些内情,是吗?”   柳夫人道:“贱妾知晓的不多,而且,这些事,关系柳家内情,恕贱妾无法多言。”   这么一说,杜天龙自然不好多问。   本来,这保镖不是问案,杜天龙也不应该问得太多。   但这件事中疑窦太多,杜天龙沉吟了一阵,仍然忍不住问道:“夫人回到长安,就能够安全了吗?”   柳夫人点点头,道:“大伯坐镇总号,未亡人只要能见大伯,就可保我们母女的安全了。”   杜天龙又沉思了良久,道:“好吧!区区接下这趟镖了,但夫人准备何时动身?”   柳夫人道:“先夫停柩开封未葬,未亡人归心似箭,自然是越快越好。”   杜天龙道:“夫人请留此便饭,在下稍作布置,饭后立刻登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柳夫人轻提白罗裙,露出了一对小金莲。   那是不足三寸的一双好小脚,尖尖白绫鞋一手可捏。   撩起了白衫衣襟儿,掏出来两张银票道:“这是银票两张,杜总镖头收下。”   两只雪白纤长的玉手,捧着银票,递了过来。   杜天龙道:“四万两银子够多了……”   站在一侧的徐二先生,却伸出手接下银票,道:“总镖头,十万八万两银子,在柳记长福银号,算不得一回事,咱们该多去些人,以保护三夫人的母女的安全就是。”   杜天龙紧皱眉头,却未阻止,沉声吩咐道:“传话下去,选八个精干的趟子手,各选好马一匹,要一轮四套大篷车,我和夫人亲自护路护送。”   徐二先生一欠身,道:“属下立刻传话。”   杜天龙略一思索,又道:“去通知王镖头一声,要他同行。”   徐二先生怔了一怔道:“总镖头,有你和夫人同往,还要王镖头去吗?”   杜天龙道:“照我的话去办,替柳夫人母女们安排酒饭。”   转身行入内院。   徐二先生轻轻咳了一声,道:“柳夫人,敝局总镖头从来没有如此慎重过,请了夫人同往,还带了王镖头同行,我再选八个最精干的趟子手,龙凤镖局的精锐,尽随夫人西行长安了。”   柳夫人长长叹口气,道:“杜总镖头仗义,阁下多多帮忙,未亡人感激不尽,这银票一张,酬谢阁下,还望笑纳。”   纤纤玉手,奉上一张银票。   徐二先生眼角一描,那是五千两银子的面额。   好大的手笔啊!一谢五千两雪花白银,除了柳长福银号中的主人之外,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人。   徐二先生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不好意思吧?”   柳夫人道:“柳家有的是银子,大哥收下吧!”   徐二先生接过银票,打个躬,道:“这,谢过夫人了。”   柳夫人道:“不用谢了……”   话题一转,道:“杜夫人也会武功吗?”   徐二先生道:“咱们夫人的武功,只怕不在总镖头之下,再加上王镖头那一身武功,夫人尽可以放心了。”   柳夫人道:“王镖头是……”   徐二先生接道:“除了总镖头和夫人之外,咱们龙凤镖局,就属王镖头的武功好了。”   柳夫人未再多问。   片刻后,酒饭摆上。   也许柳夫人太大方,这徐二先生吩咐送上的酒饭很丰盛。   满桌佳肴,只有柳夫人母女们食用。   龙凤镖局不愧是大字号,动作可也真快,柳夫人母女俩也就不过是刚吃完饭,徐二先生已过来相请,道:“夫人,立刻上路呢?还是休息一会再走?”   柳夫人道:“杜总镖头的意思呢?”   徐二先生道:“总镡头已在外面候驾,但凭夫人吩咐?”   柳夫人站起身子,牵着女儿一只手道:“我归心似箭,自然是愈早愈好。”   龙凤镖局的大门外,早已停着一辆三马环套的马车,一个二十七八,柳眉凤目的中年妇人,穿着青色劲装,左手提着一把古铜作鞘的宝剑,站在车前。   八个身着黑衣,白裹腿倒打千层浪,身佩一式单刀的精壮汉子,雁翅一般排在篷车后面。   杜天龙牵着一匹全身如墨的高大黑马,站在篷车前面,马鞍旁挂着一把金背大砍刀。   一个三十上下,紫脸环目的黑衣大汉,腰裹围着亮银软鞭,站在杜天龙的身侧。   柳夫人心中暗暗盘算,道:“那站篷车前面,大概是杜夫人了,立在杜天龙身侧,腰围软鞭的汉子,自然是龙凤镖局的首座镖师王镖头了。”   只见杜天龙一抱拳,道:“拙荆陪夫人,小姐,共乘篷车,也好近身保护。”   柳夫人对着杜夫人一欠身,道:“未亡人谢过杜夫人。”   杜夫人还了一礼,笑道:“不敢当,夫人请上车。”   车把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手执长鞭,腰裹束着一条白带子,伸手拉上一个锦墩,放在车前,随手打开了车前垂帘。   杜夫人手扶着柳夫人母女登车,也随着登上篷车。   车把式放好锦墩,放下垂帘,跃坐车帘前面,顺手打了一个响鞭。   三匹拉车的健马,立时奋鬃长嘶。   杜天龙翻身上马,一挥手,道:“四前四后,起车。”   车后面八个佩刀的趟子手,一齐跃上马背,前四个泼刺刺,冲到篷车前面,蹄声得得,向前奔去。   杜天龙和紫脸汉子,并骑走在车前三丈左右处。   篷车驰动,轮声辘辘。   另四个佩刀的趟子手,却随在马车后面,保持着五丈上下的距离。   十匹马前呼后拥,拱围着篷车,向前驰去。   一行车马,很快地出了洛阳城。   杜天龙回头后看顾错后一肩的紫面环目大汉,低声道:“人杰,闪电神驭平步青,是何等人物,肯把这票酬报丰厚的生意,送到咱们手上,这中间,定然有扎手之处。”   紫脸人,正是龙凤大镖局中的首座镖师王人杰,此人不但武功超群,就是应变机智,也是杜天龙以下的第一人物。   只见他沉思了片刻,道:“总镖头顾虑甚是,如论柳长福银号的实力,决不在咱们龙凤镖局之下,开封大地方,柳家必然颇有好手,保护银号,他怎会借重平步青的力量。”   杜天龙道:“这一点,柳夫人倒有解说,他说柳家三东主被杀,很可能是他们家族中事?”   王人杰道:“争权夺利?”   杜天龙道:“大概是吧?”   王人杰道:“以柳家之富,掌握了北五省大部分钱庄、银号,就算上有十个、八个兄弟,也有着分不完的金银,还用得着大闹家务吗?”   杜天龙对这位王镖头,似是有着很大的敬重,回头笑一笑,道:“你有什么特异的看法呢?”   王人杰道:“属下对柳夫人了解的太少,不敢妄作论断,但这些出于常情的变化,定有复杂的内情……”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柳家的财力,富可敌国,听说江湖上,有不少的高手,都被他们收用,不论柳夫人说的是真是假,咱们只把这件当成一票生意来看,此地距长安行程不远,总镖头既然只是言明把他们送到长安柳家的长福银号总号,咱们依约行事,到长安交了人,回头就走。”   杜天龙点点头,道:“说的是,柳家的家业太大,咱们实在也管不了,但愿这一路平安到达长安就是。”   王人杰笑一笑,道:“总镖头说的是,所以,属下之意,咱们尽量少问那柳夫人的事情。”   杜天龙点点头,未再多言。   那显然是同意了王人杰的意见。   篷车、健马,奔行极快,太阳下山,已然跑出来六七十里的行程。   如是闪电神驭平步青没有说谎,追赶柳夫人的人手,来自开封,就算他们未受闪电神驭的诱骗,追错了路线,这一阵急赶,也把他们抛后了数十里。   这条路,龙凤镖局子常来常往,十分熟悉,避开了应该落脚的大镇,在一座小村镇上停了下来。   说这里是一座村镇,其实只不过十几户人家,但因面临官道,十几户人家,倒有两家客栈,人进食,马加料,杜天龙准备休息上两个时辰,连夜赶路。   这时,夕阳余晖已尽,夜幕低垂。   杜天龙下令趟子手,好好休息一阵,准备二更之后上路。   柳夫人一直未讲过一句话,似是对杜天龙有着无比的信任。   直待柳夫人母女们进食完毕,杜天龙才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归心似箭,在下也希望能早到长安,因此,在下准备连夜赶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柳夫人道:“未亡人母女们的生死,尽付托于杜总镖头,但凭总镖头的安排。”   杜天龙笑一笑,道:“杜某自然尽力维护夫人小姐的安全,不过,要委曲夫人,在车上休息一下了。”   柳夫人道:“自离开封府,我们母女们大都在平大侠的车上宿住,总镖头不用担心,未亡人已习惯了这等亡命奔逃的生活。”   缓缓站起身,向店外行去。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耳际。   杜天龙霍然起身,道:“夫人慢行一步。”   王人杰一按桌面,一个箭步,已到了客栈门口,挡住了柳氏母女前面。   八个趟子手,也闻声伸手抓起了放在身侧的兵刃。   杜天龙摇摇头,道:“未得我命,不可轻举妄动。”   马蹄声急如狂风,倏忽之间,已到了客栈前面。   借客栈门口高挑的一盏灯笼,杜天龙看清了来人。   是三个身着灰色对襟密扣的劲装大汉,着满尘土,三匹健马,更是跑得一身大汗。   三个人勒僵停马,打量了店中的形势一眼,突然一齐翻身下了马背。   当先一人高声说道:“替咱们饮马加料,咱们打个尖,还要连夜赶。”   这是荒野的客栈,只有两个店伙计,来了杜天龙这批,已经好忙了一阵,刚刚闲下来,又到三位客人,只好打起精神,接马迎客。   三个灰衣人把马僵交给了店小二,鱼贯行入店中。   王人杰倏退一步让开去路,三个灰衣人却一转身,在门口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虽然这三个人来的太过突然,引人怀疑,但人家一直没有生事的样子,杜天龙和王人杰,自然不便质问。   三个灰衣人叫过酒菜,立时大吃大喝起来。   这时,柳夫人母女已然退回到杜天龙身旁一张木桌了,和杜夫人坐在一起。   王人杰站在客栈门口,不时回望三人。   两班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却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充塞客栈。   三个灰衣人行动很规矩,狼吞虎咽地吃过了酒菜,立时会帐上路。   目睹三人纵马远去,王人杰才缓步踱回到杜天龙的身侧,低声道:“总镖头,咱们还要赶路吗?”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高声说道:“店家,收拾几间客房,咱们今晚住下了。”   店伙计一皱眉头,道:“大爷,小栈客房不多,诸位这么客人,只怕是住不下。”   杜天龙笑一笑,道:“不要紧,收拾一间干净的房子,给女眷们住,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咱们凑合一夜就是。”   看看杜天龙的金背大砍刀,店伙计不敢拒绝,振起精神,收拾了一个房间。   这是紧邻房的一间瓦舍,房间不大,一张床占了大部地方。   在这等荒野小店,也只好凑合了,杜夫人,柳夫人,带着她的小女儿柳若梅,挤在房间里,八个趟子手,分成四班值夜,杜天龙,王人杰,就在店堂里坐息。   车把式留在篷车上看守着。   三更过后,高籁俱寂,店堂里点燃着一只火烛。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破了深夜的静寂。   杜天龙一直在闭目假寝,暗中却运起内功,静听四下的动静。   闻惊起身,伸手抓起身旁的金背大砍刀。   就在杜天龙站起身子的同时,王人杰也霍然站起了身子。   杜天龙摇摇头,低声道:“人杰,守在这里,咱们不能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王人杰点点头,低声道:“总镖头小心。”   杜天龙一晃,穿出厅堂。   他凝目望去只看见屋脊上人影一闪,直向正南方奔。   杜天龙一提气,跃上屋面,疾追下去。   这是无月之夜,借满天闪烁的星光,杜天龙瞧出了那是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那人轻功不弱,一直保持着距杜天龙两三丈的距离。   杜天龙冷哼一声,突然一提真气,一连三四个飞跃,赶上两丈距离,距离那黑衣人也就不过一丈多些。说道:“朋友,再不肯停下来,我杜某人,可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了。”   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子,道:“杜总镖头乃中原道上名家了,兄弟是慕名久矣了。”   杜天龙凝目望去,夜风中只见面纱飘动。   原来,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纱。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见过面吗?”   黑衣人笑一笑,道:“是否见过,在下觉着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想和你杜总镖头谈一件事。”   杜天龙道:“好!朋友请说说看。”   黑衣人道:“柳记长福银号的柳三夫人,是否雇了你杜总镖头……”   杜天龙道:“不错,柳三夫人,雇我龙凤镖局保她回到长安。”   黑衣人道:“不知那柳三夫人出了多少银子?”   杜天龙道:“朋友,你这话是何用意?”   黑衣人道:“柳夫人出了多少银子,咱们可以加倍奉上,只要贵局退了这趟生意?”   杜天龙暗暗冷笑,忖道:“你把我杜天龙看成什么人?”但他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强自忍下心中的怒火没有发作出来,淡淡一笑,道:“单就生意而言,未始不可谈谈?”   黑衣人道:“总镖头果然是明智得很,请开个价码,在下如若能够作主,可以立刻答允,就算不能作主时,在下也将立即请示,势必给你杜总镖头一个满童的答复。”   杜天龙道:“钱财身外之物,多一些,少一些,非关紧要。”   黑衣人嗯了一声道:“杜兄的意思是……”   杜天龙道:“在江湖道上行走,大都靠朋友帮忙,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你朋友或是贵上,希望能够亮个名号出来。”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杜总镖头,如是咱们谈成了这票生意,敝上和在下,都可以亮出名来,但是现在……”   杜天龙笑一笑,道:“阁下这话,就有些见外了,杜某人要钱,但也要朋友,如果你朋友不肯告名号,只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要我杜某自己搬石头砸脚,那未免过份了。”   黑衣人长长吁一口气,道:“杜兄说的倒也有理,但在下无法立刻奉告,容得兄弟和敝上研商一下,再行奉覆杜兄。”   杜天龙道:“好!你们酌量酌量,在下敬候佳音。”   黑衣人一抱拳,道:“兄弟告别。”   杜天龙心中一动,道:“朋友,慢走!”   黑衣人道:“杜兄还有什么见教?”   杜天龙叹口气道:“朋友,如是咱们生意成交,在下深觉愧对柳三夫人,因此,在下不希望杀人!”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这个杜总镖头放心,敝上和兄弟都不单把事情办的血淋淋的,咱们答应杜兄,不伤害柳三夫人母女。”   杜天龙道:“兄弟领情。”   黑衣人一转身,疾奔而去。   杜天龙望着那黑衣人的背影,心中留下了太多的疑问,闪电神驭没有骗人,确有很多武林高手,在追杀柳三夫人母女。   为什么?   柳记长福银号,分支店遍布六省,势力庞大,为什么竟不能保护他们三东主的安全?   三东主的夫人,在长福银号中的身份,是何等高贵,各地分号的首脑,怎敢不闻不问?   难道这是他们家务事不成?   杜天龙很想再从那黑衣人口中,探出一点消息,但他明白,那黑衣人也是老于世故的江湖人物,如是问得太明显,可能会使他疑心。   一阵冷风吹来,吹醒冥思玄想的杜天龙,弹弹一身积尘,回转客栈。   客栈中,点燃了两支火烛,四个趟子手都已经披挂整齐。   另外四个趟子手,分在门外庭院中巡视。   杜夫人,柳夫人,还有那位娟秀美丽的小姑娘柳若梅。   这位小丫头只有十一二岁,但看去,却像十四五岁的人,长相够美,除了一双天足之外,实在找不出还有别的缺点。   只是她静静地站在母亲身侧,一语不发,很文静,也很冷漠。   杜夫人站起身子,道:“来的什么人?”   杜天龙道:“他蒙着脸,不肯说出身份。”   杜夫人一皱柳眉儿,道:“你没有取下来他蒙脸的娟帕。”   杜天龙道:“没有。”   柳三夫人突然叹口气,道:“可是为了我们母女的事?”   杜天龙道:“不错,他们找区区谈判,愿意出高出数倍的价钱,劝在下放弃这票生意。”   一面说话,一面留神那柳三夫人的脸色。   只见她脸色很平静,似乎是就在她预料之中一般。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凄凉一笑,道:“杜镖头怎样回复他?”   杜天龙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在下自有主张。”   他没有说出如何处置此事,以察柳三夫人的反应。   柳三夫人道:“是!镖行有镖行的规矩,杜总镖头不愿讲,贱妾也不再多问了,反正我们母女的性命,生死,完全给你杜总镖头了。”   杜天龙神色严肃地说道:“夫人,你付了银子,托咱们保护你一路平安地到达长安,按理说,咱们也不该问夫人的事,不过,在下感觉到这件事不太寻常,来人的武功很高……”   柳三夫人接道:“总镖头可是自觉着没有办法应付吗?”   杜天龙一扬双眉,道:“保镖这一行,吃的刀头舔血的饭,收人钱财,给人卖命,不论敌势如何的强大,咱们也不能退缩,总得硬着头皮顶过去,不过,咱们希望三夫人能告诉咱们一句实话,龙凤镖局的镖师、兄弟们,就算战死了,心中也舒坦一些。”   柳三夫人黯然一叹,道:“杜总镖头想知道什么?”   杜天龙道:“追杀三夫人母女的人,是受何人遣派而来?”   柳夫人轻皱秀眉儿,道:“杜总镖头,先夫被杀于开封,未亡人心中纵有所疑,但事无证据,未亡人也不敢乱说。”   杜夫人插口接道:“天龙,咱们只管把人送到长安,用不着问事太多,三夫人既有难言之隐,你就不要勉强人家了。”   王人杰轻轻咳了一声,道:“总镖头,咱们休息了这阵工夫,人也歇了过来,马也吃好草料,属下之意,咱们即动身如何?”   杜天龙稍一沉吟道:“好!咱们上路。”   八个随行趟子手,都是龙凤镖局挑选出的精干人物,一声说走,立时动身,片刻间,车上套,马上鞍。   杜天龙留下十两银子,步出店门。   王人杰高声说道:“天色很黑,车马别拉的太长。”   四个开道的趟子手,当先上了马,其中两个人顺手解下了马鞍的匣弩。   果不愧是挑选的精悍人物,不待镖头吩咐,已作了戒备。   匣弩是一种很犀利暗器,一匣十支弩箭,由强力的弹簧控制,可以连续射出,力及三丈开外,本是三国时代,诸葛孔明先生创制之物。   流入江湖再加以改造,威力倍增,是一种很霸道的利器,龙凤镖局这诸葛匣弩,更是名匠所制,弩箭都是纯钢打成,弹簧的力道,也特别强大,整个龙凤镖局,也不过保有八具,这一次带来了四具,篷车前后,各有两具,分由四个趟子手执用。   篷车走的不太快,八个随车的趟子手,前后距篷车也就不过一丈多些。   杜天龙轻轻一提缰,健黑忽然向前冲去,一面低声叫道:“人杰,咱们到前面瞧瞧去。”   王人杰一加裆劲,追上了杜天龙道:“总镖头,有话吩咐?”   杜天龙低声道:“对方已经挑明了,而且看样子,他们来的人手不会很少,我刚才已经稳住了他们,咱们来这么一个连夜动身,也许他们会措手不及,就算能平安度过这半夜,绝对过不了明天,看样子非要有一场恶战不可。”   王人杰道:“他们来得实在很快,咱们一路紧赶,仍然被他们拦上了。”   杜天龙叹道:“平步青送给咱们这一票大生意,可也交给了咱们一个烫手的山芋,人杰,我看这一趟麻烦很大,单是我追的那个黑袍人,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何况……”   王人杰道:“何况什么?”   杜天龙道:“他还不是正点子。”   王人杰哦了一声,道:“总镖头,没有探出他们的垛子窑么?”   杜天龙道:“探不出,他脸上蒙着纱,我瞧不到他的面貌,便听他几句话,就知道是一块辣口的老姜,不过,人家很上道,话也挑的很,但最使我想不通的一点,他们也说也不伤柳三夫人母女的话?”   王人杰沉吟了一阵,道:“照总镖头这么说法,这担子实在很重,不过,咱们不能中途退镖!”   杜天龙接道:“退镖自然不成,我跟你商量这件事,是要你心里有个谱,咱们知道被人拦上了,赶路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尽量保持体能。”   王人杰道:“只要他们今夜来不及动手,明天过午,咱们就可以赶到函谷关,在那里歇马,好好地休息一天。”   杜天龙道:“我想他们要动手,也不会在函谷关前,不过,咱们的人手少了一些。”   王人杰道:“函谷关雷家寨,过关刀雷庆雷大爷,不是总镖头的好朋友吗?”   杜天龙道:“我也在这么想,但咱们吃的是镖行饭,好不好去麻烦朋友照顾咱们的镖车,我心里一直难定主意?”   王人杰道:“雷家寨离函谷关,不过四五里路,咱们歇马后,总镖头不妨跑一趟,看看雷大爷的态度再说,好!就不妨请他帮个手,如果不好,总镖头就算路过此地,看看朋友。”   杜天龙道:“好!就这么办吧!”   篷车在杜天龙等严密的戒备下,向西行进,不快也不慢,第二天,午时之后,一行赶到函谷关。   这一次,杜天成反而避开大镇住宿的常情,找了一家最好最大的客栈,包了一进大跨院,吩咐趟子手,道:“趁天色未黑,诸位好好休息,吃的,喝的随便叫,但人却不许外出,醉酒。”   事实上,天色还早得很,天黑前,足足可行过这一行涧谷险区。   八个趟子手都明白,为什么总镖头会这么早宿客栈,但他们却无人敢问内情。   杜天龙进过了酒饭休息了片刻,交待了杜夫人几句话,一人一骑,直奔雷家寨。   雷家搴依山面水,用山石砌成了一个城廓,寨里面也不过是两三百户人家。   但却因为出了过关刀雷庆这位人物,使得这雷家寨也跟着有些名气。   杜天龙常来往于洛阳长安之间,也常来探望雷大爷,杜天龙人马进了寨子,已飞报给雷庆。   过关刀雷庆匆匆迎了出来,杜天龙还未到雷家巷口,雷庆已迎到了马前。   杜天龙翻身下马,一抱拳,道:“怎劳大哥远迎。”   雷庆个子不高,人有点黑,五十多岁的年纪,留着花白胡子,但却有中原人的豪气,声若洪钟的哈哈一笑,道:“兄弟,怪不得昨夜灯花结彩,原来是贵客光临。”   跟来的从仆接过马,雷庆牵着杜天龙进入厅堂。   一面吩咐厨下备酒,一面笑道:“兄弟,咱哥俩,快两年没见啦,我知道龙凤镖局被你闯得很发达,不但在洛阳道成了第一块牌子,就是北六省几十家大镖局,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字号,几次,都想到洛阳瞧瞧你,但怕耽误了你的生意……”   杜天龙接道:“大哥,这是什么话,兄弟这两年,确是忙昏了头,一次追镖,又走了一趟江南,快两年没有来探望大哥。”   雷庆笑道:“兄弟啊!眼看你鸿图大展,盛名卓著,作哥哥的这份高兴,那就不用提了,怎么?你这次是一个人来吗?”   杜天龙道:“你弟妹也来了……”   雷庆一下子跳起来,道:“人在哪里,快去接她。”   笑一笑,杜天龙道:“不瞒大哥,小弟这次是顺便探望,你弟妹留在函谷关客栈里,守护着镖车,小弟探望大哥一下,也就回去。”   雷庆哦了一声,道:“这次镖很重吧!是西行,还是东上。”   杜天龙道:“下长安,镖是一趟人头镖,但价钱却是好得出奇。”   雷庆笑一笑,道:“多少人?”   杜天龙道:“母女两个,由洛阳到长安,他们出了四万两银子。”   雷庆吓了一跳,道:“什么人,这样吃价。”   杜天龙道:“说起来叫人难信,柳家长福银号的三东主的夫人和那一个小女儿。”   雷庆道:“嗯!这就难怪了,那位三东主呢?”   杜天龙道:“死了,被人刺死在开封长福分号。”   雷庆皱了皱眉头,道:“兄弟,这件事,有点古怪,你这次来看我,有没有别的事?”   老江湖究竟见多识广,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杜天龙道:“不敢瞒大哥,兄弟镖车出了洛阳城,昨夜就被人拦上,而且,事情也挑明了,要兄弟放了这趟镖,对方的口气很大,愿意加倍赔偿损失,大哥知道,行有行规,小弟接下这趟镖,就不能放下,硬着头皮也得顶下去。”   雷庆道:“兄弟,你是否摸清楚了对方的路数,是不是中原道上的人?”   杜天龙道:“他蒙着脸,不肯亮万儿,但兄弟明白,绿林道上人,决不会拿加倍的银子,叫咱们放镖,这事情实叫人有些难测高深,小弟顺道来看大哥,一是探望,二来请教。”   雷庆沉吟了一阵,道:“事情虽很古怪,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他们是个什么来路?这么办吧!吃了酒饭,我送你回客栈,一来看看弟妹,二来,咱们哥俩两年不见,总得谈谈,你这样忙,我也没法子留你,咱们只好边走边谈了。”   话已说得很明白,但却曲折有致,不露痕迹。   杜天龙心中感激万分,但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用过酒饭,雷庆吩咐备马,带了他成名江湖的折铁刀,又带了两个徒弟。   四人四骑,赶到函谷关,太阳还没有下山。   杜夫人迎在跨院,深深万福道:“劳动雷大哥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直到日升三竿,才车马登程。   中午时分,下了官道,进入树林,竟发理描金红字的木箱挡在马前。   箱前压了一幅特制的白绢,上面写道:“前宵一晤,归见敝上,杜兄盛名,敝上极为仰慕,允奉白银十万两,外赠明珠一颗,尚祈哂纳。并盼履行前诺,放手柳家母女事。”   下面署名彼此心照,恕不具名。   杜天龙看过了书笺,心中大感不是味道,冷哼一声,道:“断章取义,自说白话。”   缓缓把书笺捧给雷庆。   雷庆笑一笑,道:“我看过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兄弟,这人的手笔很大,中原绿林道上,决没有这等大方的人。”   杜天龙吐口气,道:“大哥,咱们现在应该如何了。”   雷庆笑一笑,道:“原物璧还。”   杜天龙四顾了一眼,道:“四下无人,咱们给谁呢?”   雷庆道:“兄弟,不论如何?你得复人家几个字,至于如何奉还,大哥我想办法。”   杜天龙道:“半途之中,哪来笔砚。”   王人杰拾了两节枯枝,燃了起来,笑道:“就用焦枝代笔吧!”   杜天龙接过枯枝,就原书白笺上写道:“行有行规,恕难从命,原赐心领,原物璧还。”   下署了杜天龙的名字。折好放入箱中。   合上箱盖,交给雷庆,道:“大哥,要怎样处置?”   雷庆笑一笑,道:“这大笔银子,在下不相信他们无人在暗中监视。”   翻身下马,把那描金小木箱放在马鞍之上,用鞍上的绳索捆好,轻轻在马背上拍了一掌,道:“走!”   那健马立刻放蹄奔行,顺着官道向前奔去。   杜天龙,雷庆等一行人,都站在距离那松林四五丈左右处,看到那健马奔行入林。   马入密林,大约有一刻工夫左右,重又奔了回来。   健马奔行到雷庆身侧,雷庆突然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   杜天龙究竟是久年闯荡江湖的人物,一见雷庆脸色神情,立时恍然大悟。   原来雷庆借那还银票明珠的一事,故意把自己的坐马,送入松林,想凭仗自己在这关洛道上的盛名,化解了这场恩怨,或是让对方知晓自己出马帮帮龙凤镖局的人护镖,使对方知难而退。   哪知事与愿违,对方根本不买帐,而且还在马鞍上写道:“明哲才能保身,阁下不是镖局中人,似是用不着卷入这一场纷争的漩涡。”   第二回 毒伤天龙     轻轻叹口气,杜天龙接道:“大哥,看来,对方对柳家母女,不肯放过,而且,也和我们有了积忿,似乎一场捕杀,无法免去了。”   雷庆点点头,道:“看来确是如此了。”   杜天龙道:“大哥,你是局外人,似乎是用不着卷入这场漩涡,兄弟觉着……”   雷庆哈哈一笑,接道:“老弟,我可以不管你们镖局的事,但对兄卧榻之侧,决不能容他们这么一个张狂法,你保你的镖,我走我的路,咱们虽然是走在一起,但各有用心,谁也不用管谁的事。”   杜天龙已从雷庆的口中听出,这位义兄,似是已决心卷入这场是非了,虽然他强词夺理,说出了另一篇道理出来,那只不过是一种借口罢了,内心中大为感激,叹口气,道:“大哥,你已经封刀归隐了……”   雷庆大声接道:“谁说的,我既未封刀,也未归隐,谁敢在函谷关方圆百里下手作案,那就是不把我雷某人放在眼中,小兄非得查个明白不可。”   杜天龙低声道:“大哥的盛情,小弟感激万分,但敌势很强大,咱们合在一处行动,免得分散实力。”   雷庆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杜天龙回顾了王人杰一眼,低声道:“人杰,去通知老柴一声,升起篷车四面的放箭木板,几个趟子手由你率领,紧篷车、刀出鞘、弩张簧,随时准备拒敌。”   王人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雷庆低声道:“老弟,你们走后面,护着镖车,我带着你两个侄儿,到前面瞧瞧去。”   杜天龙急急接道:“不!大哥,要雷冲、雷明,跟人杰走一起,保护镖车,咱们哥两个开道。”   雷庆微微一笑,道:“好!咱们先进入林中瞧瞧。”   杜天龙道:“小弟走前面。”   一提缰,抢在了雷庆的前面。   这一次,雷庆倒未抢先,拍马紧追在杜天龙的身后。   两人冲到了松林口处,并未立刻进入松林,一勒缰绳,停在林外。   雷庆道:“老弟,咱们保持一丈以上的距离,以免对方暗算。”   杜天龙道:“大哥,小弟开道,你断后。”   突然一加裆劲,冲入林中。   入林两丈,杜天龙放缓了健马,全神戒备,耳听四面,眼观八方。   这是一条宽过一丈的大道,道上铺着碎石细沙。   但两侧的林木,却十分茂密,枝叶虬结,观见林内二丈以外的景物。   杜天龙常走此路,知道这片林内大道,足足有四五里长,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受到敌人的偷袭。   所以,他走得十分小心。   深入二里左右,仍然不见一点动静。   这时,车轮辘辘,镖车却以很快的速度,行入林中。   车行到杜天龙、雷庆身后五丈左右时,才放缓了行速。   两侧是雷冲、雷明。   两个手执弩的趟子手,已然下了健马,紧傍车侧而行。   已行过大半路程,忽见官道转弯处,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杜天龙一跃下马,顺手摘下马鞍上的金背大砍刀,缓步行去。   那黑衣人背面而立,站在路中。   杜天龙逼近那黑衣人七尺处,那黑衣人仍然未转身子。   停下脚步,杜天龙一拱手,道:“朋友,请借光一步。”   黑衣人缓缓转过了身子。   其实,他转过来和不转,并无多大的区别,因为,他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   杜天龙吸一口气,严作戒备。   黑衣人手中提着一支很奇怪的兵刃,通体漆黑,形如手杖,但却比手杖短了一些,尖端扁平,形如蛇头。   这兵刃有个名字,叫做蛇头判。   杜天龙见多识广,一见那奇形兵刃,立时心生警觉。   黑衣人冷冷说道:“杜天龙,以阁下在江湖上的声望,竟然是言而无信。”   杜天龙笑一笑,道:“朋友,咱们是第二次见面了,可惜,在下仍然未能一见阁下的真面目。”   黑衣人道:“杜天龙,我是什么人?似乎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阁下不守信约,有背江湖规矩……”   杜天龙哈哈一笑,接道:“朋友,你仔细想想看,我杜某人几时答应了你放手柳家母女的事,行有行规,朋友,你如是在杜某人未接下这趟镖时,先予警告,杜某人再接下这趟镖,那是对不起你朋友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十万银子,一颗明珠,那该是一个很大价钱。”   杜天龙道:“不错,但十万银子,不能让我杜天龙自己砸了龙凤镖局的招牌。”   黑衣人冷漠地说道:“很可叹的是,敝上料事如神,早已想到你杜总镖头,可能反复无常……”   面纱波动,似是照了雷庆一眼,接道:“不过,咱们没想到你杜天龙,竟然会又请来了两个帮手。”   雷庆一拱手,道:“在下过关刀雷庆。”   黑衣人道:“久仰了,雷兄,你已是快归隐的年纪了,为何要卷入这场是非?”   雷庆哈哈一笑,道:“朋友错了,在这函谷关百里之内,江湖朋友们,都肯赏给我雷某人一个面子,纵然事属非常,也都事先打个招呼,撇开雷某和杜天龙这份交情不谈,你们在这段地面上的作为,何曾把我雷某人放在眼中?”   黑衣人的口齿很犀利,冷笑一声,道:“雷兄,咱们敬重你过关刀是条汉子,希望你退出这场是非,十万银子一颗明珠,咱们拿出来了,就没有准备收回,等我们了断龙凤镖局这段梁子,敝上和区区,都会登门领罪,这点意思,你雷兄先收下。”   突然伸手一送,放在他身侧地上那描金小箱子,突地离地而起,直对雷庆飞了过来。   以雷庆和杜天龙的目力,都看出了是那只放有银票明珠的小箱子。   描金小木箱飞来之势,有如人手托着送来一般,不徐不疾,显示那黑衣人深厚的内力,已到了快慢随心,收发如意的境界。   这一手,使得杜天龙和雷庆心中大为震动,这黑衣人显然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顶尖高手,练到了这一份隔空送物火候,实非易事。   雷庆暗里提聚真气,双掌平平推出,口中却冷冷说道:“厚赐心领,原物壁还。”   双掌推出一股强大的暗劲,直向那小木箱撞去。   他发出的掌力刚猛激烈,击在木箱上,响起了一阵蓬然大震。   顿然间,木箱碎裂,箱中的银票,明珠,纷纷向地上落来。   黑衣人身躯移动,顺手一抄,银票明珠,尽入掌握,冷哼一声,道:“雷老英雄,好雄浑的掌力。”   雷庆道:“阁下好快的手法。”   这时,王人杰已安排好防守的阵势,飞身跃落到杜天龙的身侧,低声道:“总镖头,瞧出了对方的来路吗?”   杜天龙道:“还未瞧出来,但他手中那奇形兵刃,我们是听人说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王人杰道:“雷老爷子似乎已和对方交过一次手了。”   杜天龙道:“来人有点卖弄的味道,被雷兄一掌劈了木箱,人家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能让别人先挡锐锋,我去接下第一阵。”   王人杰道:“属下先试试,我不成,总镖头再接手不迟。”   杜天龙低声道:“人杰,看此刻情势很严重,你去通知拙荆一声,要她也小心一些,一旦有人劫镖车,叫她不用顾虑,全力施为就是!”   话说得很含蓄,但王人杰心中明白,杜天龙已准备放手干了,大约是敌势太强,杜天龙已觉出,很可能使龙凤镖局毁在这片林子里,顿觉心头一沉,转身而去。   原来,杜夫人欧阳凤,出身武林世家,以暗器扬名江湖的绿竹堡,欧阳凤女承父艺,极善暗器,未嫁杜天龙之前,行走江湖,曾搏得八手女飞卫的名号,论名气,尤在其夫之上,能够一手打出四种暗器,但她最为厉害的是蜂尾针和燕子追魂镖。   这两种暗器太恶毒,杜天龙曾经力劝欧阳凤不要施用,五年以来,欧阳凤也曾因护镖和人动手,但却未用过这两样暗器。   想不到,杜天龙竟然会要自己传话夫人,全力施为,那无疑是说,蜂尾针和燕子追魂镖,也可施用出手了。   心中念转,人已到了马车前面。   还未来及开口,已闻篷车传出杜夫人的声音,道:“人杰,来人是什么路道?”   王人杰道:“对方蒙着脸,还未亮出万儿。”   夫人嗯了一声,道:“篷车有我照顾,你去帮总镖头对付敌人。”   王人杰道:“人杰奉命传话夫人。”   杜夫人欧阳凤道:“什么事?”   王人杰道:“总镖头说,如果有人劫镖车,要夫人全力施为。”   显然的,杜夫人也有些意外的感觉,沉吟了一阵,才道:“我知道啦,你到前面去吧!”   王人杰应了一声,欠身而去。   且说杜天龙遣走了王人杰后,突然向前疾行两步,朗声说道:“朋友,船到岸边,水到尽头,龙凤镖局无法砸招牌,但咱们只把人送到长安,交给柳记长福银号总号,立时回头走路。”   话说得很简略,但却画龙点睛,也逼使黑衣人作最后决定。   黑衣人虽然有绝高的功力,但对龙凤镖局,也似有着很多的顾虑,沉吟了一阵,才道:“不!我们不能要柳夫人进入长安……”   不待杜天龙接口,立时又道:“杜总镖头,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们可以弃下篷车而去,区区愿再增加五万两银子。”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很大的手笔,但十五万两银子,不能买去在下手中的金背刀,也买不去杜天龙这三个字。”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看来,咱们是很难说通了。”   杜天龙道:“不错,朋友,咱们的话说完了。”   黑衣人突地厉声说道:“杜天龙,你已经陷入了重重的埋伏,知道吗?”   杜天龙回顾了一眼,道:“杜某人经过大风大浪,龙凤镖局这块招牌,也是凭我们夫妇手中的刀剑,囊中暗器闯出来的,不是被吓大的。”   亮出了八手女飞卫欧阳凤的招牌。   黑衣人道:“尊夫人的暗器,天下驰名,不过,咱们既然来了,也算过了这一笔帐。”   杜天龙右手紧握着刀柄,一面缓步向前行去。   但闻过关刀雷庆高声说道:“杜老弟,这一段地面,是老哥我的地盘,你急个什么劲呢?”   一面说话,人已向前冲了过来。   杜天龙停下了脚步,道:“大哥,你就让兄弟一阵吧!人家是冲着龙凤镖局来的,兄弟不能不出头了。”   两边都是浓密的松林,路只有那么宽,杜天龙不肯让,雷庆也不能硬往前抢。   杜天龙又向前行了两步,人已到了那黑衣人五尺以内道:“朋友,杜某人领教!”   黑衣人手中蛇头判斜斜据起,口中说道:“杜总镖头,不再想想吗!”   杜天龙道:“对啦,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那么在下得罪了。”   蛇头判突然向前一送,流矢般的一道寒芒,直点前胸。   杜天龙早已蓄势戒备,金背刀脱鞘而出,一道寒虹,划空而起。   蛇头判疾收疾吐,避开了封架的刀势,寒锋已到了杜天龙的左肩。   杜天龙吃了一惊,暗道:“好快的避实击虚手法。”   一侧身,斜闪半心,避开了蛇头判,右手金背大砍刀忽然间翻了上来,刀芒如电,划向那黑衣人的小腹。   黑衣人也被迫向后退了两步,才避开刀势。   两人交手一回合,半斤八两,未分胜负。   杜天龙神色凝重,道:“朋友用的这兵刃,可是叫作蛇头判吧。”   黑衣人未答话,又迅速攻了出来。   蛇头判伸缩点刺,眨眼间攻出了八招。   杜天龙创设龙凤镖局,数年间声名大噪,自非幸至,金背刀环身飞起了一片护身刀光。   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黑衣人蛇头判尽被挡开。   封开黑衣人一轮快攻,杜天龙立还颜色,金背刀横劈直破,还了六刀。   黑衣人蛇头判急如转轮,化一道护身铁墙,硬封硬架地挡六刀。   彼此都已感觉到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劲敌,这一番拼杀,只怕不是百合内可分胜负。   只见黑衣人忽然间向后退了三步,撮唇长啸。   但听了弓弦声动,两侧浓密的松林中一排乱箭疾射而出,分向篷车、人、马射去。   敢情,这林中果然有埋伏的人,全身都插满松枝,又藏在枝叶浓密之处,杜天龙等虽然十分留心,仍未发觉树上藏有埋伏。   杜天龙大砍刀舞起了一片刀幕,击落了射来的两只长箭。   雷庆双手并出,各接一箭。   王人杰站在路中,两面的利箭,有七八只,都向身上射来。   他身经大敌,临危不乱,一伏身就向一侧滚去。   箭势劲急,闪避虽快,仍被一只利箭划过左腿,衣裂皮绽,鲜血涌出。   王人杰滚到林边,右手已松开了腰间的软鞭扣把,身影一挺而起,借势跃起一丈左右,十三节亮银软鞭扣把,身形一挺而起,扫至一株大松树上。   但闻一声惨叫,一个满身插着松枝的大汉,由浓密的枝叶中摔了下来。   守在篷车前面的雷冲、雷明,各自挥刀击落了一支长箭。   护守两侧的趟子手,有三个中箭。   这些粗壮的趟子手,一面拔刀戒备,四个手执诸葛匣弩的人,立刻还击。   坐在车前面的赶车把式,被一箭穿入肋中,伤的最为惨重。   但更悲惨的是那十几匹马,一大半中了利箭,长嘶悲鸣中,放腿向前奔去。   篷车上中了不少的箭,还好的这是特制的篷车,篷内有活动的挡箭木板。   林木对峙的大道上,马嘶人跃,鲜血喷洒,一片混乱。   四张匣弩连绵射出弩箭,飞蝗一般,射入浓密的枝叶丛中。   距离适中,正在匣弩最有效的射程之内。   但闻惨叫声彼起此落,林梢枝丛中埋伏二十多名弓箭手,十之七八中箭摔了下来。   两丈多高树上,弩箭射不死,摔下来就罕见活命的机会。   杜天龙目睹这恶毒的埋伏,胸中热血沸腾,怒火千丈,大喝一声,金背刀一式“挟山过海”直向黑衣人扑了过去。两人立时展开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篷车软帘启动,欧阳凤疾跃而出,人在半空,双手齐扬,二十颗银篷子,分向两侧林中打去。   八手女飞卫,果然是名不虚传,应声惨叫,又有四个弓箭手由树上摔了下来。   雷冲、雷明,再加上王人杰,个个心中怒火填胸,飞扑袭击,配合着四张匣弩的威力,片刻间,扫清了埋伏在林梢叶丛中的弓箭手。   这一阵箭雨对阵,来的疾快,结束的也快,对方二十八个弓箭手,全数伤亡,几个没有绝气的,也已摔个筋断骨折,死了九成。   但龙凤镖局也不轻松,八个趟子手,四个中箭,两个长箭贯穿要害,当场死亡,一个透肩,一个穿臂,王人杰伤了一腿,虽不太重,但也鲜血直流。   三匹马伤重倒地,各中数箭,五匹马为箭所伤,血流不止。   敌人的强弓硬箭,主要是对正篷车,车身四周,插满了数十支长箭。   如是那些弓箭手集中射人,龙凤镖局势必有更大的伤亡。   车把式肋骨中箭,直透内腑,气虽未绝,但眼见是活不成了。   对方的布置,显然是把目标集中柳夫人母女身上,准备乱箭之下,射死两人。   杜夫人巡示过伤亡之后,立时要四个受伤的趟子手,分出两人救伤,另两人执匣弩防守。   这时,只有杜天龙仍去对那黑衣人,仍在作生死之搏。   刀光如雪,蛇头判凌厉,一时间,似是无法分出胜败。   王人杰清理过善后,也不禁黯然神伤,这八个趟子手,是龙凤镖局近百位中选出最佳精锐,不但机警、勇敢,而且武功很高,竟在这一战中伤死过半。   好在柳夫人母女平安无事,雷庆、雷冲、雷明未受到伤害。   杜夫人安排好善后事务,直奔向杜天龙和那黑衣人之处。   这时,雷庆带着雷冲、雷明,越过两人搏斗之处,挡住黑衣人的归路,王人杰手握软鞭,替总镖头掠阵。   杜天龙一把数十斤重的金背大砍刀,施的呼呼风生。   那黑衣蒙面人的蛇头判,本以诡异变化取胜,颇有使人眼花缭乱之感,但在杜天龙大开大盖之下,蛇头判的变化,逐渐地受了压制。   但见刀光如雪,黑衣人已被杜天龙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突闻杜天龙大喝一声,金背大砍刀,连演三绝招,刀聚一片银光,耀眼生花。   血光迸冒,响起一声惨叫。   刀光敛收,人影又现。   不过,场中的形势,已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杜天龙双手举刀而立,那蒙面黑衣人,却断去了一条右臂。   一条血淋淋的手臂,齐肘而断,跌落在地上,但那断了手臂的五指,仍然紧握着蛇头判。   杜天龙本来有机会趁势一刀,结束那黑衣人的性命,但他却未下辣手。   黑衣人脸上蒙着黑纱,无法瞧出他的神情,但他的双足却站得很稳,只是身上有些微微发抖。   显然,黑衣人只是在强忍着断臂之痛。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黑衣人冷冷说道:“杜总镖头高明的很,在下不是敌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过关刀雷庆,带着雷冲、雷明,一字排开,挡住那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转身行了两步,立刻停下来,杜天龙已抢先说道:“朋友,你就这样走吗?”   黑衣人已然明白身陷重围,只怕是很难生离此地了。但他仍然很沉着,回过头望了杜天龙一眼,道:“杜总镖头,可是准备要赶尽杀绝。”   这时,杜天龙已然得王人杰报告了伤亡,心中怒火高烧,冷笑一声,道:“论阁下这等布置,纵然把阁下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黑衣人道:“杜总镖头的意思是……”   杜天龙接道:“阁下请取下面纱,杜某人希望认出你朋友的身份。”   黑衣人缓缓举起了左手,道:“杜总镖头,我们这布置是歹毒了一些,但用心是以对付柳夏氏母女。”   杜天龙道:“但死伤的,都是我们龙凤镖局的人!”   黑衣人道:“杜总镖头,在下已警告过阁下,带着柳夏氏母女两人,凭贵局的实力,决难到达长安。”   伸手取下脸上的黑纱。   杜天龙呆了一呆,道:“河东双雄……”   黑衣人笑一笑,道:“老二向彪……”   左手突然按在了前胸之上,鲜血由指缝中流了出来。   敢情他左手之中,早已暗扣一把锋利的匕首,借机刺了前胸心脏要害。   但见向彪的身子摇了两摇,倒跌在地上。   整个的匕首,刺入了心脏要害,人倒下,已经气绝而逝。   杜天龙叹一口气,内心中实已感觉到前程的荆棘。   王人杰快步行了过来,道:“死的如何处置?”   杜天龙道:“死的就地掩埋,伤重的搭车而行,目下情势,没有法子替他们买棺材了,只好委曲他们一下,咱们如是能回来,再把他们的尸体运回去。”   王人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杜夫人欧阳凤却缓步行了过来,道:“天龙,河东双雄,以梨花枪称誉江湖,怎的会用起这等外门兵刃蛇头判来?”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他们如是用梨花枪,咱们早就认出他们的身份了……”   叹一口气,接道:“夫人,这中间似乎有很多大费疑猜之处,河东双雄两杆枪,在中原道上,极有名望,但他们却无缘无故地隐踪了很多年,想不到再出江湖时,不但掩去了本来的面目,而且,也弃舍枪不用,改用了这等奇形的外门兵刃。”   欧阳凤沉吟一阵,低声道:“天龙,不用愁,你要随镖车同来长安时,我已经警觉到,这趟镖车不好走,所以,把一袋蜂尾针和八只燕子追魂镖,全带在身上……”   杜天龙道:“你好象已经五六年没有用过这种暗器了。”   欧阳凤轻声道:“夫君放心,这几年我没有用,但我并没有放下来,常常练习。”   听得夫人一番话,杜天龙似乎放心了不少,这两种暗器厉害,中原武林道上,无出其名。   当下微微一笑,道:“看来,这趟镖,要仗凭你那一手暗器绝技了。”   欧阳凤道:“也该用了,再不用它,江湖上会把八手女飞卫的杜夫人给忘怀了。”   杜天龙突然一变话题道:“夫人,有一件事,还要夫人小心一些。”   欧阳凤道:“什么事啊?”   杜天龙道:“柳夏氏母女……”   欧阳凤奇道:“她们怎么样?”   杜天龙道:“我说不出来,但我总觉得这一对母女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欧阳凤沉吟一阵,道:“我会留神她们,不过,这些日子里,妾身还未发觉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时,雷庆大步行了过来,望望向彪的尸体,道:“想不到啊!河东双雄,竟会沦为劫镖的盗匪。”   杜天龙拾起了向魁身侧的描金小箱子,打开检视了一下,道:“雷兄,这木箱中的银票明珠,要如何处置?”   雷庆道:“按说他们这银子明珠应该算赔偿你们龙凤镖局的损失,大家既然动上了手,也见了血,从此算是拉破了脸,用不着再攀交情了,而与老弟你怎么处置,似乎已无关紧要了。”   这时,王人杰完成善后,篷车也套上了未伤的健马。   一行人重又登程,穿越过松林上了官道。   镖车行约五十里,未再遇敌踪,太阳下山时,镖车停宿在同家集。   这本为同姓人家集居的一个村落,但因地处要道,又正好是函谷关后一日路程,行官需要,常在民家值宿,当地人脑筋一转,设了一座客栈,一家不够,两家三家的开下去,不过一年多些,一共有十家客栈。   杜天龙在一家永兴客栈,这本是龙凤镖局常住的地方,店伙计都很熟。   包下了一座大跨院,杜天龙招伙计选购了几匹好马。   两个中箭的趟子手,留在永兴客栈中养伤,第二天一大早,杜天龙就起车上路。   一连两天,竟然未遇上事故。   算算看,雷庆已送出了两三百里。   西望长安,也就不过余下了两天多的路程。   杜天龙心中有些不安,回顾雷庆一眼,道:“大哥,向彪说的很明白,也作不了主,上面还有人,但这天未生事故,大概不再有变化了。劳大哥送了数百里,兄弟心中感激得很,大哥请回吧,我到了长安交了镖,立刻东上,到府上叨扰几日……”   雷庆哈哈一笑,道:“兄弟,我到长安有事,说送你只不过顺水人情,咱们意气相投,说感激,那是见外的话……”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至于沿途未见动静,可能是他们故布疑阵,也可能觉着咱们实力可观,未必能讨得好处,援手未来之前,不敢轻易出手,兄弟,我不相信他们就这样善罢干休,再说,河东双雄,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白老二死了,白老大岂能坐视,他们这样按兵不动,只怕是别有阴谋,逾是沉静,逾是觉着可怕,所以,咱们更应该小心一些。”   杜天龙叹口气道:“我明白,大哥这两天没有动静,小弟已预感到事端严重,小弟开的镖局,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应该挺上,但大哥,你用不着了。”   雷庆笑一笑,道:“说的是啊!兄弟,小兄是不该来的,既然来了,只怕是很难摆脱了。”   杜天龙道:“大哥,小弟惭愧。”   雷庆道:“再多说就见外了,咱们合在一处,力量大一些,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杜天龙不再多言,人家这份情意,实也叫人无话可说了。   一天又平安过去,这等反常的情形,有如阴云不雨的天气,沉闷得叫人发慌。   第二天中午时,镖车行到一座狭谷之处。   只见入口的大道中,盘膝坐着一个枯瘦的黑衣老人,微闭着双目,似是已睡熟了过去。   杜天龙一路行来,处处小心,一个人盘膝坐在大路中间,人可以从两侧行走,镖车却无法通过,一眼间,就可以瞧得出这是故意找麻烦,杜天龙一挥手,镖车就停下,挥鞭纵马,直奔到黑衣老人身前。   这时,日正当中,万里无云,景物看得很清晰。   那黑衣老人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又瘦又黑。   杜天龙走镖多年,见识广博,心知这等愈是不起眼的人物,愈是难以对付,相距丈余,跃下马背,行到那老人身前,抱抱拳,道:“老丈,请借一步路。”   黑衣老人似是坐着睡熟了,一直不理会杜天龙。   杜天龙耐性很好,不瘟不火地连说了十几遍,那黑衣老人才缓缓睁开了双目说道:“你是跟我老人家说话吗?”   杜天龙笑一笑,道:“不错,借老丈的光,请让让路。”   黑衣老人双目中精芒一闪,答非所问地道:“你是什么人?”   杜天龙笑一笑,道:“区区杜天龙。”   黑衣老人道:“龙凤镖局的总镖头?”   杜天龙道:“正是在下。”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白彪是不是你杀的?”   杜天龙道:“正是在下。”   黑衣老人缓缓站起身子,道:“杜总镖头,有一句俗话,杀人偿命,你听过吗?”   杜天龙道:“老丈,我知道,请老丈划下道子吧!”   黑衣老人点点头,道:“杜总镖头为人倒是很干脆。”   杜天龙道:“老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丈既然出面了,恐不是我杜某人,三五句能使老丈改变心意了。”   黑衣老人道:“说的也是。”   突然一扬手,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杜天龙只觉寒气透体而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黑衣老人的动作,是那样突然,快速,事惑又毫无征兆,闪避已自不及。   黑衣老人仰天打个哈哈,道:“总镖头,老夫去了,你还有时间想想。”   转过身子,举步行去。   他走的很快不见,但一眨眼间,人已经到了数十丈外。   那黑衣老人发掌立时转身而去,动作连成一气,杜天龙还未及想清楚是怎么回事,黑衣老人已去的不见。   雷庆纵走而至,道:“兄弟,他怎么说?”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他让我多想想。”   那黑衣老人扬手发掌的姿势很自然,只是轻轻一扬而已,远立在数丈外的雷庆等,虽然都看到了,但却未放在心上,见那黑衣老人自行退去,才行了过来。   这时,王人杰,和八手女飞卫欧阳凤也赶了过来。   杜天龙只觉出那一掌很怪,暗中运气试验,除了稍感胸前“神封穴”上有些寒意之外,又无不适之感,自未放在心上。回顾了夫人和王人杰等一眼之后,缓缓说道:“没有事.人家已经走了,过了这一段山区,夜宿蓝田,此后就是平川大道,大概不会再有事了,咱们快赶路。”   杜夫人欧阳凤似有些放心不下,颦了颦柳眉儿,低声说道:“你真的没有事吗?”   杜天龙笑一笑,道:“没什么。”   欧阳凤未再多问,心中却暗自奇道:“夫君未受伤害,那黑衣人在此现身,用心何在呢?”   心中疑窦重重,人却转回篷车。   镖车保持原来的布置,继续向前行去。   杜天龙仍是一马当先,开道而行。   走过了林中一段,杜天龙提高了警觉,不放心开道的趟子手,能够察出敌势,只好以总镖头之尊,领先而行,暗察敌势。   雷庆一提缰,和杜天龙并肩而行,道:“兄弟,我越想越不对,难道吃饱撑着了,坐那里晒了半天日头,开咱们这玩笑,你是不是受了暗伤,不方便讲,或是答应了人家什么条件?”   杜天龙笑一笑道:“多谢大哥关心,小弟实在未受伤害不过……”   雷庆接道:“不过什么?”   杜天龙道:“那人扬手一掌,有一股冷风透过兄弟的身躯,说了一句要我多想想,就转身而去,兄弟运气相试,至未觉出有什么严重的伤害,所以,未放心上……”   雷庆低声说道:“兄弟,那一股透体寒意,现在还存身上吗?”   杜天龙摇摇头,道:“除了‘神封穴’寒意未消,全身再无不适之处。”   雷庆默然了,他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如若那黑衣人发出的内家掌力,此刻杜天龙早已应该受伤不支,能不倒下去,那就证明了杜天龙内功能够抗拒那黑衣人的掌力。   镖车行过峡谷山区,竟然是平静无波。   事情有些奇怪,出人意外,但杜天龙却有了不适的感觉,只觉内腑寒意阵阵,直透体外。   但他尽量忍着,未说出来,仗凭精修二十余年的深厚内功,压制着伤势,不让它发作出来。   一路上马车急赶,上灯时分,车马无损的进了蓝田。   这时,杜天龙已无法压制逐渐发作的伤势,全身发冷,冷的直打寒颤。   强吸一口真气,低声道:“人杰,住在蓝田客栈,我先走一步。”   拍马向前冲去。   王人杰认为是总镖头有些内急,也未在意。   行入蓝田客栈,店小二接过车马,安顿好柳家母女,各人也漱洗妥当,开上了晚宴,仍然不见杜天龙。   杜夫人欧阳凤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人杰,总镖头呢?”   其实人人心里都在念着这件事,只是没有说出来。   王人杰举手招过店小二低声问道:“杜爷来过吗?”   店小二笑道:“杜爷交代过来,他不跟你们一起吃饭……”   王人杰吃了一惊,接道:“怎么,杜爷不在客栈中?”   店小二道:“杜爷没有出去,在房间歇着。”   雷庆、欧阳凤、王人杰,急忙一齐站了起来,道:“在哪里?”   店小二笑道:“杜爷交代过,诸位先用饭,他吃过了……”   王人杰冷冷接道:“小二,在哪间客房,带我们去瞧瞧。”   眼看王人杰一脸冷峻,店小二打个唆嗦,道:“在西跨院的上房里,小的给诸位带路。”   一面转身而行,一面接道:“其实,杜爷没有吃东西,他交代小的这么说,小的自是不敢不听。”   没有人理会店小二,寒着脸,直跨西跨院。   上房的门掩着,未见灯火。   店小二一推门,里面竟然上了栓,急急叫道:“杜爷……”   雷庆一上步,越过店小二,一伸手,右掌按在木门上,微微吐气,内劲迸发,震断了木栓。这时,天已入夜,房间里一片漆黑。   店小二摸着火镰子,打起纸煤,点上了火烛。   上房中立时一片通明。   转头望去,只见杜天龙盘膝坐在木床上,脸上不停地滴下汗珠儿。   一头大汗,但却又有些怕冷的味道,身上不时抖颤着。   欧阳凤娇躯一闪,飞步榻前,伸手一摸杜天龙的顶门,入手都是冷汗,其心一震,急急叫道:“天龙,你受了什么伤?”   杜天龙缓缓睁开双目,道:“好冷啊!我运气也抗不住心头这股寒意……”   欧阳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鼻孔一酸,眼泪差一点落了下来。   但她忍住了,在雷庆和王人杰的面前,她不愿流一滴眼泪。   缓缓放平了杜天龙的身子。   王人杰一挥手,低声对店小二道:“你出去,没有招呼别进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行去。   王人杰顺手掩上了房门,低声道:“夫人,总镖头怎么样?”   欧阳凤低声道:“看起来,伤得很重,全身似是都在发冷,不知是何物所伤?”   杜天龙躺下去,就闭上了眼睛。   烛火下,只见他脸色苍白,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几人的谈话。   过关刀雷庆见多识广,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似乎是一种奇毒的掌力所伤,我记得拦道的黑衣老鬼,临走之际,扬手发出一掌,当时也未放在心上,看来定然是那黑衣人发出的怪异掌力了。”   欧阳凤道:“大哥见多识广,能否认出这是什么功夫所伤的吗?”   雷庆伸手在杜天龙脸上按了一阵,道:“就这等江湖上的诡异武功,小兄所知有限,但看天龙这种情形,似乎是被一种阴寒的武功所伤。”   欧阳凤道:“大哥,你看他伤在何处?”   雷庆道:“似乎是伤在前胸之上。”   欧阳凤撕开了杜天龙前胸的衣服,果然见前胸之上,有一片黑色的痕迹。   望着杜天龙的伤势,欧阳凤面上泛现出凄凉的笑意,道:“伤在这里了。”   雷庆缓缓说道:“要请个大夫瞧瞧再说。”   几个人都不解这是什么武功所伤,谁也无法说出名堂,找个大夫来瞧瞧,那是唯一的办法。   王人杰道:“我去。”   转身行了出去。   欧阳凤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点点,滚了下来,道:“大哥,天龙伤得很重,咱们又找不出什么毒功所伤?”   雷庆心中也是团乱,觉到事情严重的很,看杜天龙,只怕很难支撑下去,如果一两天,找不到疗治这伤的名医,那将是一个很悲愤的结果,心中这么想,口里却不能这么说,轻轻咳了一声,道:“弟妹,你先沉着气,等人杰找大夫来瞧瞧再说。”   欧阳凤出身武林世家,又随着丈夫保镖为业,实有着丰富的江湖经验,苦笑一下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镖车已到蓝田,离长安也就不过一天的行程,杜天龙中毒掌,病发客栈,这护镖的千斤重担,毫无疑问的就落在她杜夫人欧阳凤的身上,她既忧急丈夫的伤势,又得照顾到龙凤镖局的招牌,决心先忍下悲痛,把柳夫人送到长安再说。   心里暗自作了决定,王人杰已带着个四十出头,身着长衫的文士行了进来,一面高声说道:“夫人,这里蓝田第一名医徐大夫。”   徐大夫白净的面皮,方面大耳,举动斯文,倒是很像一位饱览医书的大夫。   欧阳凤欠欠身,说道:“有劳大夫了。”   徐大夫侧着身子一抱拳,道:“夫人言重,悬壶济世,理当不辞劳苦。”   口中说着话,人却行到杜天龙仰卧的木榻前,道:“是这位得了疾病吗?”   王人杰跟着徐大夫行了过去,道:“正是在下的东主,大夫请仔细地瞧瞧脉相。”   徐大夫点点头,伸出了右手三个指头,按在杜天龙的右腕脉门之上。   这位大夫,果然是看的很仔细,足足花了一顿饭工夫,才把定杜天龙两腕的脉相。   但他的神色,却很凝重,起身在房里踱了一回方步,才缓缓说道:“这位杜爷的病很奇怪,肾火不亏,但却又像中了阴寒,就病理上说,大为反常……”   王人杰低声接道:“大夫,咱们东主,是被一种阴寒的掌力所伤。”   徐大夫哦了一声:“这就难怪了,在下不解武事,我只能开一个旺火去寒的药方子,最好是诸位快些赶到长安,那里地方大,也许能找到名医。”   要了笔砚,开了一个药方子,连诊金也不收,匆匆而去。   王人杰吩咐店家抓药煮煎,回头对欧阳凤道:“夫人,我看总镖头吃了这付药,咱们连夜赶路,这一带平原大道,夜路也不太难走。”   欧阳凤回顾了雷庆一眼,道:“大哥,你看王镖头的意见如何?”   雷庆沉吟了一阵,道:“也好,紧赶一些,天亮就可以到了,咱们尽快卸下这个担子,也好全力为天龙医病。”   王人杰道:“长安大地方,名医如云,总镖头的底子厚,找对了大夫,也许很快就可以……”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打断了王人杰的话,接道:“你们不用为我操心了……”   立时间,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注到病榻之上,因为那说话的人,正是杜天龙。   雷庆急跨一步,行近木榻,道:“兄弟,你醒过来了,成,人杰说的不错,你的底子厚。”   欧阳凤也行近木榻,顾不得室中人多,抓住杜天龙的一只手,道:“天龙,你撑着,咱们这就动身,这夜赶到长安。”   杜天龙脸上泛起一个凄苦的笑容,道:“用不着这么急,我撑不过今天晚上……”   欧阳凤吃了一惊,接道:“天龙,你不能……”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听我说,我已经感觉内腑五脏,如投在万年寒冰之中,一两个时辰,心血就可以凝结起来,这一刻,我该是回光反照,让我把话说……”   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口中似是什么东西撑住,竟然发不出声音。   目睹杜天龙的怪异之状,只吓得欧阳凤花容失色,雷庆和王人杰,也是惊呆当场。   一时间,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杜天龙才发出声音,接道:“凤妹,很久没有这样叫你了……”   欧阳凤,籁籁热泪如雨而下,滴在杜天龙身裹的棉被上,滴在了杜天龙的手上。   杜天龙接道:“不要哭,听我说下去。”   欧阳凤再也忍不住了,唏嘘出声,道:“我在听着。”   杜天龙吁一口气,道:“我死之后,龙凤镖局,不用再开下去了,但这一趟镖,一定要送到,把柳夫人母子,交长安柳家长福银号,江湖生涯,原本就难有好下场,我死而无憾,只是觉着对不起你……”   欧阳凤接道:“不要说下去,天龙。”   杜天龙目光转到雷庆脸上,道:“大哥这番承你陪我们西行,恩义深重,但这份情意,只怕小弟无能报答了。”   雷庆道:“兄弟,是见外啊!好好的养伤,弟妹这么年轻,你就这么忍心这样抛下她不管吗?”   杜天龙苦笑一下,但他似是在珍惜自己的时间,目光转到王人杰的身上,接道:“人杰,这几年你对我帮助很多,龙凤歇了业,你也别再吃镖局这碗饭了,帮助把镖局结束,带点钱,找一个地方住下。”   王人杰道:“总镖头,你安心养病,属下用快马兼程,到长安去给你请大夫……”   杜天龙缓缓闭上了双目,道:“人杰,来不及,我就过不了这一夜……”   欧阳凤突然放下杜天龙的双手,一跃而起,道:“什么人?”   室外面响起了一声轻笑,道:“八手女卫欧阳姑娘,久违了。”   欧阳凤满腔悲伤,化成一片杀机,手中扣着一把蜂尾针,冷冷说道:“快报姓名,延误时间,别怪我手中暗器无情。”   对八手女飞卫一手追魂夺命的暗器,江湖道上,大概没有几个人不生顾忌,室外人立时接道:“兄弟向彤,现在不是时候。”   雷庆接道:“向老大,来替你兄弟报仇吗?”   向彤冷冷说道:“兄弟连心,这个仇,向老大只要有一口气在,自然是非报不可,不过……”   欧阳凤道:“你现在来此作甚?”   向彤道:“在下奉命来和杜夫人欧阳姑娘谈笔交易。”   欧阳凤道:“什么交易?”   但闻向彤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有关杜总镖头的生死。”   欧阳凤略一沉吟,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向彤道:“单枪匹马,而且未带兵刃。”   欧阳凤吸一口气,道:“好?请到外面坐,如是你们想玩花招,别怪我手中的蜂尾针。”   向彤道:“欧阳姑娘放心,向某绝无动手之意,不过,咱们话要说清楚,生意不成仁义在,如是咱们这次交易谈不成,在下希望欧阳姑娘能答允在下平安离此,不用阻拦。”   欧阳凤略一沉吟,道:“好!你请外厅。”   过关刀雷庆呼的一声熄去了内室灯火,低声道:“弟妹,你和人杰去跟他谈谈,我照顾杜兄弟。”   杜天龙突然叹息一声,道:“夫人,行有行规,不能为了我破坏规矩。”   欧阳凤强忍下心中的悲苦,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不顾江湖上的名望声誉。”   这时,王人杰已然行出了内室,在厅中燃起了两支红烛,大开厅门,一抱拳,道:“向兄请入厅中茶叙。”   王人杰让向彤落了座位,紧靠在厅壁的木案旁侧。   就在这座小厅而言,那是一片绝地,只要向彤一有举动,王人杰只要守在门口,向彤只有一个逃走之法,那就是击倒王人杰破空而去。   向彤淡淡一笑,道:“杜总镖头的伤势如何?”   布帘启动,欧阳凤缓步而入,道:“伤得很重,向老师何以教我?”   缓缓在向彤对面一张木椅上坐下。   向彤笑一笑,道:“夫人肯这般坦诚相见,咱们就好谈了,向某长话短说,杜镖头身中寒阴透骨掌,那是一种至高的阴寒功夫,如若不能够早些施救,过了明日午,纵然是扁鹊重生,华陀再世,也无救得杜总镖头的性命。”   欧阳凤道:“向老师的意思是……”   向彤接道:“杜天龙杀死我的兄弟,这笔帐非算不可,但向某不愿乘人之危,一事归一事,杜总镖头好转,向某人自然会找他讨回公道,此刻,向某造访,希望你杜夫人能答允交出柳夏氏母女,向某奉上解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欧阳凤沉吟不语,内心之中,却是千回百转,难作决定。   交出夏氏母女,交换解药,以救杜天龙,故然是欧阳凤心中所欲,但她明白,这做法决难得到丈夫的谅解,这些年来,杜天龙出生入死创出的声誉,也将付之东流。   向彤似是已觉出欧阳凤心中的为难,拂髯一笑,道:“杜夫人,杜总镖头的生死,只在你夫人一念之间。”   欧阳凤长长吁了一口气,委屈求全的说道:“向老师,我们镖车已到蓝田,明天就可以交镖,人一送到长安柳记长福总号,我们回头就走,决不再问柳家母女的事。”   向彤两道冷厉的眼光盯在欧阳凤的脸上,只待欧阳凤的话说完,向彤才缓缓说道:“杜夫人,如果你们把人交给柳家长福号,还有什么条件和在下交易?”   欧阳凤道:“我们愿把这次走镖的代价,奉送诸位。”   向彤冷冷说道:“我们曾以更高的代价,请杜总镖头放弃这趟生意,但杜总镖头总不肯,夫人应该知道,我们这个组合中,不是以抱劫为生的组合,我们有的是银子。”   杜夫人茫然了,她确然想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合。   为了丈夫的性命,欧阳凤忍气吞声说道:“向老师,除了交出夏氏母女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向彤摇摇头,道:“夫人,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欧阳凤长长叹息一声,道:“向老师,如果我们夫妇能够返回洛阳,龙凤镖局立刻歇业,贱妾和夫君同隐绿竹堡,不再在江湖上争名逐利。”   向彤冷淡一笑,道:“杜夫人,杜总镖头杀我兄弟,这是折足断手之痛,但我向某人忍了下来,未找杜天龙讨取我兄弟的血债,夫人可知道为了什么?”   欧阳凤出身武林世家,又久年在江湖上走动,岂不知向彤的言外之意,轻轻叹息一声,道:“向老师的意思是说,你也不能作主?”   向彤道:“换句话说,也就是杜夫人如不答允交柳夏氏母女两人,咱们根本就没有商谈的余地。”   欧阳凤脸上泛出的哀伤之色,突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坚毅之色,冷冷说道:“向老师,龙凤镖局和河东双雄素无过节,对两位的大名,众人十分佩服,想不到的是两位竟然会出手劫镖,我欧阳凤虽是女流之辈,但对江湖事物,也略有了解,拙夫的生死虽然重要,但龙凤镖局的招牌,也不能轻易砸,拙夫的盛誉,也不容沾污,向老师,你请吧!”   向彤有些意外地说道:“杜夫人,你想清楚了吗?一个人只能死一次。”   欧阳凤咬咬玉牙,道:“我想得很清楚,宁叫拙夫名在身不在,你可以请了。”   站起身子,摆出一付送客的姿态。   向彤一挥手,道:“向某告辞了,不过,在下仍然希望杜夫人想一想,一错成恨,回首百年夫人——”   欧阳凤一挥手,接道:“向老师好走,恕我不送了。”   向彤看那欧阳凤右手始终半握着,知她暗器厉害,不敢多留,飞身一跃,落于庭院,再一跃,登上屋面上去了。   过关刀雷庆,掀帘而出,一竖大拇指,道:“弟妹,有你的,处事不让须眉,老哥哥我很佩服。”   欧阳凤叹口气,道:“这等歹毒武功,算不得武学正道,无损天龙在江湖上的威名。”   她避重就轻,话说的十分婉转。   欧阳凤只觉鼻孔一酸,热泪向外冲来,但她瞪大了两只眼睛,硬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给忍住,未流下来,一侧身,匆匆奔入内室。   伸出雪白柔嫩的右手,轻轻按在了杜天龙的额角上,只觉触手生寒,似是按在石头上一般,顿觉芳心如绞,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楚,热泪滚滚,顺腮而下,泪珠儿,滴落在杜天龙的面颊上。   但杜天龙似是已晕了过去,紧闭双目,对爱妻潸然泪下,毫无所觉。   这时内室中早已由雷庆燃起了火烛,照得一片通明。   过度的哀伤,使得欧阳凤耳目失去了灵敏。   只听王人杰的声音传了进来:“禀夫人,柳夫人,夏氏母女请见。”   欧阳凤试去了脸上的泪痕,站了起来,道:“请她们在厅中坐。”   整整衣衫,缓步行了出去。   柳夫人仍然是一身白衣,白绫带束着一头黑色秀发,白罗裙下,露出来一对白缎子的鞋尖儿,虽然她连日风尘,稍见清瘦,但却无法掩遮住她那一股动人的风韵。   这妇人有一股天生的媚劲儿,孝衣如雪,反而更添她几分清丽。   欧阳凤欠欠身,低声说道:“夫人请坐。”   夏秋莲神情很肃穆,隐隐间透出一股黯然的愁苦,轻启樱唇儿,婉转出一缕清音,道:“听说,总镖头为我们母女受了重伤。”   欧阳凤道:“少夫人,这无关你的事,我们吃的是这行饭,刀头舔血,拿命换钱,赍你付了足够银子,我们应该卖命。”   夏秋莲道:“杜夫人,话不是这样说,钱虽可贵,但不能买命,中年丧夫,孤寡一门,小妹是身受其苦,不忍再看到姊姊也落得这样下场。”   欧阳凤叹口气,道:“少夫人,你生于富甲天下的豪门,怎知江湖中事,拙夫虽然身受重伤,但他念念不忘的是,要小妹把夫人母女们送到长安,蓝田平川大道,明日咱们晚些上路,日落赶到长安,京都大道,人来人往,贼人虽然胆大,量他也不敢在这条官道上动手,不管如何,我们也要把你们母女平安地送到长安长福总号。”   夏秋莲淡淡一笑,道:“姊姊,别误会小妹的意思,我不是自私的全不管别人死活的人,我是关心杜总镖头的伤势。”   欧阳凤道:“拙夫伤在一种奇毒的阴寒掌力之下,不瞒少夫人说,拙夫性命危在旦夕,瓦罐不离井口破,这是我们开镖局的常事,夫人也不用难过。”   她口中虽然是说的十分大方,但内心之中,却是凄伤无比。   夏秋莲黯然一笑,道:“姊姊说的是,小妹不会武功,也不解江湖中事,但先夫在世之日,曾收存了一个千年参王,小妹这里还余下一些,请姊姊收下。”   缓缓送上来一个黄绫布包。   欧阳凤暗道:“千年参王虽然是名贵无比,但未经配制,如何能解去阴寒之毒?”当下说道:“这等名贵之物,我们如何能够收受。”   夏秋莲缓缓说道:“姊姊,收下吧!小妹不解医道,实在说我也无法知道它能不能疗治总镖头的伤势,但既称参中之王,必有它名贵之处,先夫生前视若拱璧,姊姊不妨试试看,这也算小妹的一点心意。”   欧阳凤推辞不得,伸手接过,一欠身,道:“谢谢少夫人了。”   夏秋莲手扶在女儿的肩头,缓步向外行去。   也许是她一双莲足太小,走起路来有一种自然的摆动,腰肢臀浪,只看得王人杰为之一呆。   就连那过关刀雷庆偌大的一把年纪,也不禁心神一动。   行到了厅门口处,柳夫人突然又停了下来,伸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   那是一只绝美无伦的手,纤巧的十指,报根如名匠精工雕成的一般,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世间任何会挑毛病的人,也找不出一点一丝的瑕疵。   突然间,王人杰和雷庆都有呼吸急促的感觉,急急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夏秋莲回过头去,低声说道:“姊姊,参王见不得铁锈气,用沙锅烧一碗滚水,放在细瓷杯中,把它放入碗中,俟滚水凉下来,替杜总镖头灌下。”   说完话,也不待欧阳凤答话,扶着女儿,缓步而去。   望着夏秋莲的背影消失,雷庆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红颜薄命,这女人太媚了。”   欧阳凤回顾雷庆一眼,道:“大哥,千年参王,真能够疗治寒毒吗?”   雷庆只觉脸上一热,急急说道:“天龙伤势沉重,不管这参王能否医得,何不试试?”   欧阳凤道:“大哥说的是。”   雷庆道:“我到厨下去,督促店小二用砂锅烧水。”   他为人本极方正,此番在欧阳凤面前失态,心中甚是难过,急急离厅而去。   但他丰富的阅历,却又隐隐感觉到那夏氏秋莲的太过娇娆动人,柳家三东主之死,可能和她有关。   欧阳凤口虽未言,但她已瞧见了雷庆和王人杰的失态。   对雷庆为人,欧阳凤知晓不多,但对王人杰,数年相处,欧阳凤对他为人十分了解,是一位不喜爱女色的人。   但今宵,似已被柳夫人那动人的姿色吸引,有些不能自禁。   想过了两人的失态,再想想那柳夫人夏氏秋莲,文君新寡,不苟言笑,但却有一自然的妖媚,不论她言行间如何端庄,但却都无法掩去那娇媚情态。一举手,一迈步,都充满着莫可抗拒的诱惑。   回头见夫君,僵卧木榻,急急收住了零乱的思绪,缓缓在木榻旁侧的木椅上坐下。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闻步履声响,过关刀雷庆,亲自捧了一个瓷杯,行入室中。   揭下杯盖,一股蒸腾的热气,直冒上来。   欧阳凤急急打开黄绫布包,里面是一大截大指粗细,两寸的黄色参王。   把参王放入瓷杯,扣上了杯盖。   一刻工夫之后,一杯白水,已然变成深黄颜色,一股扑鼻清香中,挟有浓重的药味。   欧阳凤端起瓷杯,望着仰卧木榻上的丈夫,内心百感交集。   杜天龙沉重的伤势,已使欧阳凤感觉到这一杯参水,是唯一的希望,如是不能使杜天龙有所转机,已然再难有施救机会了。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外,一杯参水下肚,杜天龙脸上立刻泛现出一片红光,紧接着发出了长长的呻吟。   欧阳凤睁着眼睛,望着床上的重伤丈夫,心中仍有不信。   像灵丹妙药一样,不过一盏茶工夫,杜天龙突然叫了一声:“好冷啊!”睁开了双目。   欧阳凤呆了一呆,道:“天龙,你……”   杜天龙居然能举起右手,拭一下脸上的汗水,转头回顾。   过度的惊喜,使得欧阳凤无法忍得下心中的极度欢愉,热泪像断线珍珠儿,纷纷滚下。   杜天龙呆了那么一阵,人才似乎完全清醒过来,轻轻叹口气,道:“夫人,不用哭了,我不是好好的活过来了。”   欧阳凤抓住杜天龙一只手,不停地摇着头,一面说道;“是她那一截参王,果然是天地间的奇珍异药,太好了,你竟然这样快就恢复了。”   这番话有如急水下滩,听得杜天龙丈二金刚完全摸不着头脑,轻轻咳了一声,道:“他是谁啊?哪来的一截参王?”   欧阳凤这才警觉到自己说的太急,伸手拉过来一把木椅儿,在丈夫身旁坐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嫣然一笑,说明了详细经过。   杜天龙听得很仔细,但脸上却没有鬼门关重还魂的喜悦,而且,还不时皱皱眉头。   直等欧阳凤一口气说完了经过,杜天龙才笑一笑,道:“夫人,你该去谢谢三夫人才是。”   只要能留心一些,都可以看出来,杜天龙那笑容很勉强,似是作力挤出来的,但欧阳凤没有瞧出来。   她太高兴了,数十年夫妻,一生伴侣,膝前还未一儿半女,竟然遭大限折翼,但一截参王,竟能在片刻间,化悲戚为欢乐,叫她如何不快乐的有些忘我。   杜天龙提醒她一句话,才使得杜夫人欧阳凤心中一动,忖道:“是啊!我应该去谢谢她,把她赠予参王的灵验告诉她。”   站起身子,笑一笑,道:“说的是啊!我该告诉那三夫人一声才对。”   一回头,看到了过关刀雷庆倚案而立,怔怔出神,这才想到了适才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禁粉颊一红,低着头,道:“雷大哥,你们哥儿俩聊聊。”   快步儿行出了室内。   杜天龙缓缓坐起身子,道:“大哥,别怪你弟妹失礼。”   雷庆长长吁一口气,道:“什么话兄弟,难怪她高兴,任何人,都难免快乐忘形,弟妹算是很能自制的人了。”   杜天龙道:“那截参王,像是灵丹立刻逐出寒毒。”   一面准备下榻。   雷庆一侧身,坐在榻前的木椅上,伸手按住了杜天龙道:“兄弟,你躺着……”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你可是觉得那一截参王,太灵验了,是吗?”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大哥心中想是早有此感,不论是千年或万年参王,能使人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也可能使人增加上数十年的功力,决无法在片刻间,解去小弟身受的寒毒。”   雷庆道:“但你却在服下参水后片刻时光,人就完全清醒过来。”   杜天龙道:“大哥,天下没有这样奇妙神药,就算那真是一截千年参王,也能救我的性命,但却不可能在这样快的时刻中,解去我全身之毒,大哥想已早知,只有一种药物,才有这等奇效。”   雷庆问道:“什么药物?”   第三回 蓝衫少侠     杜天龙道:“解药,对症的解药。”   雷庆叹一口气,道:“兄弟,你服下的药水,真的是参水吗?”   杜天龙道:“不是,小弟满口药味,确非喝的参水。”   雷庆道:“老弟,千年参王,也不会完全溶化在一杯热水之中。”   杜天龙突然放低了声音,道:“柳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解药。”   雷庆神色肃然,但却答非所问地道:“兄弟,你见过柳夫人,觉得她为人如何?”   杜天龙道:“小弟没有仔细地看过她,不过,却感到她虽然举止端庄,但却有着一种特具的娇媚之气。”   雷庆道:“不错,兄弟,柳夏氏,不能细看,也不能多看,不是老哥哥我夸口,能叫人难拴心猿意马的女人,天下不多,但夏秋莲却具有了这等条件,兄弟,那不是美,而是一种媚,兄弟,咱们看到她的,是她矜持着身份的端庄,如是她放松一些,轻颦浅笑起来,那该是什么样子?”   杜天龙道:“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诱惑。”   雷庆一掌拍在大腿上,道:“不错,君子持以理,正大的人物,见到了夏秋莲这样的女人,可以设法远离,但如是一般江湖人物,看到她会将如何呢?”   杜天龙道:“这个,这个,这人就很难说了。”   雷庆叹口气道:“兄弟,就算是正人君子吧!也无法禁得起那夏秋莲的有意挑逗,柳家富可敌国,自然是养得起夏秋莲那等牡丹花似的女人,也幸好她是嫁给了柳家。”   杜天龙道:“大哥意思是……”   雷庆道:“如果她嫁到帝王家,可以祸国,可喜的是皇帝老人家没有机会看到她,但可悲的是,她仍然具有着这等魅力,兄弟,除非她天性仁慈,娴静自持,如若她存了翻雷雨之心,很容易掀起一阵风浪。”   杜天龙道:“大哥,柳家的家大业大,柳三少,自然要挑挑拣拣的找个夫人,小弟担心倒不是这件事。”   雷庆道:“凡是和夏秋莲有关的事,都应担心才对。”   杜天龙道:“如若夏秋莲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就算她艳丽绝伦,但柳家豪门深似海,柳夏氏红颇命薄,发生些什么悖理异常的事,也只限一门一户,但如若她是江湖中人,那就大大地麻烦了。”   雷庆道:“兄弟这一提,为兄的倒想起一件事了,你可曾留心过那柳夫人,是否练过武功。”   杜天龙道:“小弟倒是留心过,但看上去有些不像,但她收有这样的解药,倒叫人想不明白了。”   雷庆沉吟一阵,道:“兄弟,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你算拾回了一条命,对方纵然不愿善罢干休,但他已晚了一步,明天,咱们把镖车送到长安柳家之后,卸下了这副千家重担,立刻转回洛阳,别再卷入柳家事件的漩涡了。”   杜天龙皱了眉头,道:“大哥说的是。”   雷庆叹口气,道:“兄弟,你好象还有心事?”   杜天龙道:“大哥既然瞧出来了,小弟不能不坦然奉告了。   如若柳夫人是武林中人,只怕这场恩怨复杂的很,兄弟卸去了这副千斤重担,也未必能摆脱这场是非了。”   雷庆突然一转话题,道:“兄弟,你觉着身上的毒性,是否已经完全消去。”   杜天龙道:“不瞒大哥说,小弟不但感觉到毒性尽消,而且武功也全恢复了。”   雷庆站起身子,道:“那就好,你好好休息一会,明天这段路,虽是平川大道,可是无法保险不能出事情。”   半宵无事,第二天,太阳出山之后,杜天龙等一行人,才押着镖车赶路。   这一路,车马如梭,人来人往,但杜天龙等还是不敢有一点大意,镖车前后保护得十分严密。   一路上平安无事,太阳下山的时分,已进了长安城。   柳记长福号,在长安无人不知,总号开在西大街,靠近皇城不远。   一连开五间的大门面,一列十二盏风灯,都已经点燃起来。   但大门已闭,外面的铁栅,也已拉起,只留了一个人出入的小门。   篷车停在了铁栅外面,王人杰缓步行到门口,一拱手,道:“请问兄台,柳大东主在吗?”   看门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大汉,一身黑短衫长裤,身上未带兵刃,但只看两道凌厉的眼神,就可以了解是一位会家子。   黑衣人打量了王人杰一眼,道:“天色已黑,阁下明天再来吧!”   王人杰腰围软鞭,气势轩昂,身后还跟着一辆篷车和很多骑马佩刀的大汉,至少不是等闲人物,竟然不问内情,一口回绝。   皱皱眉头,王人杰暗暗忖道:王府的看门四品官,柳家豪门,果然是架子很大,心中念转,口中缓缓说道:“在下由洛阳来,有重要事情,必须面见大东主。”   看门人皱皱眉头,道:“什么事,这等重大,连明天也不能等吗?”   王人杰道:“在下龙凤镖局王人杰,护送三少夫人来此。”   看门人吃了一惊,道:“三夫人回来了?”   王人杰道:“是的,在下等护送三夫人,务请阁下通报大东主一声。”   黑衣人应一声,道:“王镖头,在下立刻替你通报。”   转身奔入店中,片刻工夫,带着一个身着蓝绸子长衫,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迎了出来。   行入小铁门,老者抢着一步,道:“三夫人现在何处?”   王人杰冷笑一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蓝衫老人打量了王人杰一眼,道:“阁下是王镖头吧!”   王人杰道:“不错,兄弟王人杰。”   蓝衫老者道:“在下是长福总号的二总管。”   王人杰道:“贵号大东主在吗?”   蓝衫人右手捏着山羊胡子沉吟了一阵,道:“可否让在下先见见三夫人?”   王人杰感觉着对方全未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禁心中火起,但转念一想,镖车已到了长安,交了镖,立刻要回去,不用多生闲气,忍下了一口气,道:“三夫人现在篷车之中。”   车帘启动,夏秋莲探出一张美丽的脸儿,道:“是焦二总管吗?”   回头望了一眼,二总管原本冷淡的脸上,突然堆下来一脸谄笑,道:“三夫人,你真的回来了?”   一面奔到了篷车前面,哈着腰一个长揖,道:“焦朋给三夫人见礼。”   夏秋莲道:“大东主在号里吗?”   焦朋道:“在,在后院休息,我这就叫人通报。”   一面回头吩咐,打开中门。   七八位银号伙计,一齐动手,大开中门。   焦朋似乎未瞧到站在篷车旁的过关刀雷庆和杜天龙,眼中只有一个三夫人,欠身道:“三夫人,你请下车。”   赶车的趟子手,放下了锦墩,夏秋莲扶着女儿的肩头,下了篷车,回头对杜天龙道:“总镖头,请稍留片刻,见见我们大爷再走。”   想到了夏秋莲救命之恩,杜天龙笑一笑,道:“好!见过柳大东主,我们才算完成此行责任。”   三夫人道:“屈驾了。”   回头望了焦朋一眼,接道:“焦朋,不用管我,招呼客人。”   这时,内宅里也得到了通报,二个丫头和四十左右的女管家迎了出来,拥护着三夫人行入内宅。   焦朋这才回头,道:“诸位请里面坐。”   把杜天龙等一行护进大门。   杜天龙盼咐趟子手把篷车赶到东关太白居客栈中等候,自己和欧阳凤,雷庆,跟着焦朋进了长福。   王人杰、雷冲、雷明,三个年轻人,跟着篷车、坐马、趟子手,回到客栈。   大门内,是一张红漆大柜台内摆了十几张红漆木桌子,十二盏垂苏宫灯,照得满室通明。   柜台内桌上坐满了人,几十把算盘,打得劈劈拍拍乱响。   焦朋把三人让入店面的客厅中,立时有两个青衣童子献上香茗。   杜天龙,雷庆,心中虽觉着这位焦总管面目可憎,但想到柳记长福银号的财势,也难怪作总管的这副气派。   焦朋很健谈,胸罗也很博,聊起来,倒是一位很有见识的人物。   本来嘛,如是胸中没有一点见识,如何能混上柳记长福号的二总管。   过了将近有一盏饭的时间,才有位三十左右的汉子,行了进来,道:“焦总管,大东主请杜总镖头们到后厅见面。”   来人一身密扣对襟青衫,似是仆从身份,但二总管却对那人十分敬重,站起身子应道:“大爷怎么吩咐……”   青衫汉子道:“大东主要焦总管带诸位贵宾同往后厅。”   焦朋抱拳请客,道:“诸位请,大东主三年没有夜间会客,三位很大的面子。”   雷庆只听得头顶冒火,冷哼了一声,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穿过了三重庭院,才到了柳大爷会客的后厅。   这是一座布置华贵的大厅,地上铺着黄毛的毛毡,室内不见灯火,但却光华四射,景物清明。   进入厅中,立时有一种清香的花气,扑入鼻中。   那是不折不扣的真正花气,不知由何处飘了出来。   大厅后壁上,一张特制的大木椅上,坐着一修长髯垂胸的人。   这厅中并发有太多的布设,两幅仕女图,一张山水,自然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在一种特殊的光华照耀下,更显得栩栩如生,气象万千。   不知用的什么方法,整个大厅中的气温,不冷不热,使人有着极为舒适的感觉。   长髯人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袍,一直掩住椅角双足。   下首处,七八尺外,坐着柳三夫人夏秋莲,和她的女儿夏若梅。   焦朋急行两步,屈下了一膝,道:“叩见大东主。”   长髯人挥挥手,示意焦朋站开,却对着杜天龙一抱拳,道:“恕我双腿不便,无法亲自迎客,三位不要见怪才好。”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名动天下的第一富豪,比起那焦朋焦二总管,看起来和善多了。杜天龙一抱拳,道:“不敢,阁下是柳大东主了?”   长髯人笑一笑,道:“在下柳凤阁,阁下是杜总镖头了。”   杜天龙道:“区区杜天龙。”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三位请坐吧!”   杜天龙道:“咱们见过柳大东主,手续已然完备,不敢多惊忧大东主,区区等就此别过了。”   柳凤阁道:“三位既然来了,何不请稍留片刻。”   杜天龙回顾了夫人和雷庆一眼,一齐在旁侧锦墩上坐了下来。   柳凤阁笑一笑,道:“三弟妹已告诉我了详细内情,此番有劳贵夫妇和雷老英雄,在下心中不安得很。”   雷庆道:“不敢,山野粗俗之人,怎敢当英雄之称。”   柳凤阁道:“柳家不幸,残祸横生,如非杜总镖头和雷老英雄仗义护送,只怕我这三弟妹和若梅侄女,也很难平安到家了。”   杜天龙道:“咱们收下了三夫人的银子,份属应当。”   柳凤阁突然双手互击一掌,三个青衣女婢,手捧香茗,缓步行来,献上之后,一转身,消失不见。   原来,这个大厅中,都是暗门,珠光反射辉映,看不出暗门所在。   就是说这座大厅中,表面上,看不到什么戒备,其实,很可能到处都藏的人。   柳凤阁伸手取过木案上的茶杯,道:“三位请用茶。”   杜天龙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香甜,不知是何物泡成。   总之,这厅中的一切,用的喝的,都是罕得一见之物,无法叫出名目。   柳凤阁叹口气,道:“杜总镖头,柳某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来,希望你杜总镖头不要生气。”   这天下第一富豪,说话如此客气,倒叫杜天龙有着受宠若惊的感觉,怔了一怔,道:“大东主言重了,有什么指示,但请吩咐?”   柳凤阁道:“杜总镖头经营龙凤镖局,一年可以赚多少银子?”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道:“大东主,很难说,敝局的业绩不错,每年算下来,大约有十几万银子之数。”   柳凤阁道:“柳某想请杜总镖头任我柳家的副总护院,专保护我三弟妹和若梅侄女的安全责任,年支俸银二十万,而且希望杜总镖头把贵局中的精干人员全部带来,各加俸银一倍,不知杜兄的意下如何?”   柳家长福银号的副总护院,论身份,高过一家镖局子总镖头甚多,年支俸银二十万,更是骇人听闻的高价。   更难得的是,柳大东主让他把镖局中得力的人全都带来,这实是优厚无比的条件了。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道:“柳大东主的厚爱,在下盛激不尽,不过,愚夫妇对江湖事务,已然心生厌倦,保送过三夫人回到长安之后,愚夫妇就准备退出江湖,不再在武林中混生活了,大东主的厚爱,愚夫妇恐难受命了。”   柳凤阁沉吟了一阵,道:“真是件很可惜的事情,我是诚心邀约。”   杜天龙一欠身,道:“大东主,这件事,容我们夫妇再商量一下,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回洛阳一趟,以三月为期,三个月内,如是我们不来,那就是我们心领大东主的好意了。”   柳凤阁点点头,道:“焦朋,送五万银子,给杜总镖头。”   杜天龙急急接道:“大东主,用不着了,我们已收了三夫人很重的费用……”   柳凤阁摇摇手,接道:“那是应该的,这两年来,我因身体不适,从未见过外人,今晚上能和诸位见面,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缘份,这五万银子,是我另外酬谢诸位的,请诸位收下吧。”   长福号大东主,五万银子,算得什么?杜天龙不便再推辞,站起身子,一抱拳,道:“那就多谢大东主了。”   柳凤阁道:“不成敬意,但在下甚希望杜总镖头能仔细地考虑一下在下刚刚提到的事情,凤阁很希望你能屈就柳家副总护院。”   杜天龙道:“在下会仔细地想想,告辞了。”   柳凤阁道:“恕我身体不便,不能送客了。”   杜天龙道:“不敢有劳。”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夏秋莲盈盈起立,低声说道:“欧阳大姊,小妹希望你能劝劝杜总镖头,答允大长兄的邀约,咱们姊妹,也可以常常见面了。”   欧阳凤笑道:“我会劝他,三夫人,你请留步。”   原来,那夏秋莲牵着欧阳凤的手,向外行去。   夏秋莲低声道:“如是杜总镖头不应大长兄的聘约,我有空也会来看你。”   夏秋莲牵着欧阳凤的手,直送到了大厅外,忽然把一个纸团交到欧阳凤的手中,低声道:“姊好走,小妹不送了。”   欧阳凤愣了一下,但却忍下没有多问,悄悄把纸团揣入怀中。   焦朋已陪杜天龙、雷庆行出庭院。   欧阳凤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焦朋把五万银票,交给了杜天龙,杜天龙未推辞就收了下来。   离开了长福总号,三人直行东关太白居。   王人杰早已为三人安排好了宿住之处。   雷庆笑一笑,道:“兄弟,你是否准备应那柳凤阁的聘约?”   杜天龙摇摇头,笑道:“柳家许给我如此厚酬,不会全无原因,这一趟镖,使我体会到一件事情,江湖上的高手很多,小弟这一点武功,实不足以闯荡江湖,因此,回到洛阳,小弟就结束龙凤镖局。”   雷庆微微一笑,道:“这几年,你赚了不少银子,结束了镖局子,也够你们夫妇好好的享受下半辈子了。”   杜天龙道:“这一趟镖,收了九万银子,单是这一镖,我们夫妇这一辈子,也花用不尽了,小弟对财物,本不重视,我准备回到洛阳之后,厚遣镖局中人,使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成家立业。”   雷庆一伸大拇指,道:“好!兄弟,作人应当如此,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散尽千金,自会留给人们一片怀念。”   再说欧阳凤心中一直惦念着那纸团上的东西,匆匆行入房中,掩上房门,点起火烛,凝目望去。   只见上面写道:“柳家豪门,情热复杂,小妹见过大伯,才知道一些端倪,贵夫妇最好不要再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匆匆成书,难畅所言,知名不具。”   写的很了草,也很简短,显然是惶急中写成的便笺。   欧阳凤缓步而入,紧依杜天龙身侧坐下,笑道:“你们哥俩在聊什么?”   雷庆道:“天龙要结束龙凤镖局,弟妹的意下如何?”   欧阳凤笑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经过这番挫折之后,我倒觉得要继续维持龙凤镖局,我应该回绿竹堡,请几个好帮手来。”   雷庆道:“江湖路长,险恶重重,天龙已名利双收,如是能够歇手,倒不如早些歇手的好。”   欧阳凤叹口气道:“天龙,幸好你刚才没有答应柳凤阁的邀请。”   杜天龙道:“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欧阳凤道:“夏秋莲送我出厅时,暗中交给我一个纸团……”   雷庆,杜天龙齐声问道:“上面写些什么?”   欧阳凤缓缓取出纸笺,交给雷庆。   杜天龙伸过头去,看完之后,一皱眉头,道:“柳家事情果然是复杂得很。”   雷庆道:“天下第一富豪之家,自然是充满是非,我看柳三少东的被杀,很可能是他们兄弟阋墙之争?”   缓缓把函笺交给欧阳凤。   欧阳凤就火烛焚去,叹口气,道:“雷大哥,小妹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雷庆道:“什么想法?”   欧阳凤道:“我觉着那位夏秋莲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杜天龙哦了一声,突道:“夫人有什么高见?”   欧阳凤道:“先说医治天龙毒伤的事,那一截药物,可有不是千年老参,而是一种对症的解药。”   雷庆望着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弟妹高见。”   欧阳凤眨动了一下眼睛,道:“怎么?你们早就怀疑了,是吧?”   杜天龙道:“我们谈过,但却不敢确定,夫人和他接触数日,对她的了解,自然是比我们多了。”   欧阳凤道:“过去,我从未对她怀疑,也就未觉得什么。如今想来,那些蛛丝马迹,都很重要……”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先说,那一次在林中遇变,搏杀何等凶厉,如果是一个平常的女人,尤其是像三夫人那样豪门贵妇,早已经骇得六神无主了,但她竟然很镇静。”   雷庆突然叹了口气,道:“兄弟,那位柳大东主,也不是平常人物。”   杜天龙道:“大哥瞧出了什么?”   雷庆道:“你和柳凤阁谈话很多,小兄却有冷眼旁观的机会,我并发觉那柳大东主,双目中,透着逼人的神光,但他尽量在隐藏着那些目光,至少有两次,他露出了那炯炯逼人的眼神。”   欧阳凤道:“柳大东主有一身武功,夏秋莲也有一身武功,但他们都深藏不露。”   杜天龙道:“柳凤阁用一副黄绫,盖着双腿,分明是有隐藏,他如是天生双腿不便,或是腿病已久,早该有一个为他设计的轮椅了。”   欧阳凤道:“这一家是怎么回事?”   雷庆哈哈一笑,道:“柳家的豪富,世无甚匹,天子富有四海,但若只论银子,也未必多过柳家,这样的一个豪门世家,想想看,争权夺利的手段,岂不是千奇百怪……”   欧阳凤道:“看来一个人,有了很多钱,也未必就有快乐,想想那柳家的财富,是何等庞大,但他们除了衣着绫罗绸缎,食尽山珍海昧之外,还有什么快乐呢,骨肉相残,其豆相煎……”   回顾了杜天龙一眼,接道:“天龙,咱们当真把镖局子歇了,你如同意,咱们搬到绿竹堡,你如是不同意,咱们自己购置一片庄院,过几年太平安乐的日子。”   杜天龙道:“好!回到洛阳,我就想法子结束了镖局子。”   雷庆低声道:“兄弟,我主张你搬到绿竹堡去。”   杜天龙哦了一声,未置可否。   雷庆道:“兄弟!河东双雄的向老大不会忘记杀他兄弟的仇恨,暗施寒阴透骨掌的那老小子,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这一路回去,路上说不定还有事故……”   欧阳凤接道:“雷大哥,如是大家拳来脚往,刀来剑去的各凭本领,拼个生死胜败,我很放心天龙的武功,就是我手中这口剑,也不让人,但如像寒阴透骨掌那种歹毒,恐怕就不是我们夫妇能够应付了。”   雷庆弦歌而知雅意,听得出她的用心,暗暗赞道:这位弟妹,果然是贤淑得很,生恐伤到天龙的尊严,处处小心。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贤弟妹说的是啊!那种歹毒武功,超出了一般武术常规,小兄也是无法对付,如是令尊在,就大大的不同了,以他老人家内功的精炼,必有对付之法?”   欧阳凤回顾了杜天龙一眼道:“天龙,你看要不要派人给我爹稍个信,要他老人家来一趟。”   杜天龙道:“咱们作晚辈的,不能孝敬他人家,心中已经很不安了,如何还能惊动他老人家的大驾。”   笑一笑,欧阳凤道:“天龙,别忘了,我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儿,你是他的爱婿,咱们有麻烦了,自然应该找老人家出面。”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到洛阳再说吧!总不能要他老人家来接咱们回洛阳吧!。”   欧阳凤暗暗叹息一声,未再发言。   杜天龙伸个懒腰,道:“大哥,天不早啦,咱们也该休息啦,明天一早,还要上路。”   一宵无事,第二天,杜天龙等动身东上。   一路上,出人意外的顺利,轻车快马,行速甚快。   直过了函谷关,仍未发生事故。   这时,距洛阳,只不过一天多些的行程,杜天龙抱拳,道:“大哥,小弟急于回到洛阳,等我结束了镖局,自会来探望大哥,此番多有劳动,兄弟慎重,小弟也不敢言谢了。”   雷庆笑道:“已过函谷关,大概是不会再有什么事故了,小兄也不再多送了,过几天,我也许到洛阳去看看你们。”   杜天龙道:“大哥最好能到洛阳玩,我们扫榻以待。”   雷庆一抱拳,道:“好吧,咱们就此别过。”   带着雷冲、雷明,带转马头,放辔行去。   王人杰望着三人三骑远去的背影,一竖大拇指,道:“好一条血性汉子。”   杜天龙点点头,一带马向前奔去。   这时,天已过午,空车快马,奔行如风。   只见青山拦路,一峰臂立,转过一道山口,即入平行大道。   忽然间,一声冷笑,道旁大树后,转出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   杜天龙一收马缰,道:“向老大。”   来人正是河东双雄中的向彤。   向彤冷淡一笑,道:“杜天龙,你想不到吧!”   杜天龙道:“确然有些意外。”   向彤冷冷说道:“意外的事情……”   回头望着树后草丛中,抱拳道:“陈老,请你移驾。”   树后草丛中,又缓缓转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材枯瘦,正是那一天在道上谷处,施展寒阴透骨掌的黑衣老人。   在那黑衣老人的身后,紧随着四个身后带着鬼头刀的大汉。   四个人,都在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健壮,满脸精焊之气。   车帘启动,八手女飞卫欧阳凤一个“燕子穿云”,飞落在杜天龙的身侧。   王人杰早已飞身下马,抖出了十三节亮银软鞭。   杜天龙低声道:“夫人小心,那黑老者,就是施展寒阴透骨掌的妖人。”   欧阳凤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早已扣着一把蜂尾针。   杜天龙很快的一个翻身,跃下马背,顺势摘下马鞍上的金背大砍刀。   枯瘦老人冷冷一笑,道:“杜天龙,什么人医好了老夫的寒阴透骨掌?”   杜天龙深深一笑,道:“寒阴透骨掌,不是天下绝学,能够医治的人很多。”   枯瘦老人冷笑一声,道:“老夫倒要试试看,什么人还能为你疗治寒毒。”   话落口,右手一揭,劈了过来。   一股阴寒之气,直向杜天龙飞了过来。   欧阳凤大吃一惊,左手一抬,一把蜂尾针,电射而出。   蜂尾针如一团蒙蒙烟毒,直飞过去。   对于这等歹毒的暗器,那枯瘦的黑衣老人,似是也有着很多的顾虑,左手拍出一股强猛的掌风,身子却很快地向旁侧闪去。   但他掌涌出的阴寒之气,却如寒冰地狱中吹出的阴风一般,直卷过来。   杜天龙感觉到这一般阴寒之气,比上一次的要强猛数倍,想是他全力发出的毒掌。   忽然,一条人影,疾闪而出,迎向那寒风撞去。   耳际间,响起了王人杰的呼喝之声,道:“总镖头,快些闪避。”   杜天龙已然警觉到是怎么回事,大声喝道:“人杰,使不得,快退回来。”   但哪里还来得及,王人杰已然撞上这阴风寒气之中。   但觉一股寒意,直透内腋,王人杰向前奔冲的身体,也受到了强力,一挺胸,稳住了身子。   杜天龙双目尽赤,大喝一声,疾向向彤扑去。   但闻欧阳凤大声喝道:“天龙,回来,看贱妾取去他们的性命。”   杜天龙闻声警觉,抬头看去,五支燕子镖翎升空而起。   他心中明白这燕子镖的厉害,立时一吸气,拖起王人杰,疾退八尺。   那燕子追魂镖,真如飞燕翱翔,回转盘旋,竟然使人无法看清楚哪一支燕子镖,分袭向什么人。   忽然间,燕子镖交互而下,穿旋飞舞,分往向彤和另外四个精悍大汉飞去。   五人中,两个人挥动着兵刃拍击,三个人却一侧躲去。   但不论是揭动兵刃挡击,还是向旁侧闪避的人,无一人逃过那燕子追魂镖。   只听一连串呼喝惨叫,三个人立刻倒了下去,气绝而死,另两个双手蒙脸蹲在地上,哀号大叫。   追魂燕子镖,并未落地,仍在空中,翻翻飞舞。   突然间,欧阳凤目光转到那枯瘦的黑衣人身上,手中握住囊中仅余的三枚燕子追魂镖。   枯瘦老人冷哼一声,道:“好恶毒的暗器!”突然纵身闪到一株大树之后,一跃之下,人与镖顿杳。   燕子追魂镖天下闻名,但见过燕子追魂镖威力的人,却是少少。   原来,欧阳凤心中满怀愤怒,施用最厉害“五燕回旋”的手法,打出五枚燕子镖,飞临几人头上时,借巧妙的回旋力量,自相轻微撞击,燕腹中的机簧弹震,口爪尾,三处暗藏的毒针,毒水,激射而出,五燕交飞,威力遍及两丈方圆,并有两人挥动冷刀击打,更是火上加油,五个人,全部伤在那激射横飞的暗器之下。   杜天龙眼看敌人五死一逃,才回顾了怀中的王人杰一眼,低声呼道:“人杰,你醒了。”   王人杰面色苍白,睁开了双目,望了杜天龙一眼,道:“总镖头,我快要不行了,你不用管我……这些年来,你们……夫……妇待我不错……”   断续说了几句话,重又闭上双目。   这时,欧阳凤已然拾起了落在地上的五枚燕子镖,低道:“天龙,王镖头怎么了。”   杜天龙黯然道:“伤得很重。”   欧阳凤道:“咱们快些赶路,回洛阳再想法子,希望他能撑回去。”   杜天龙点点头,抱着王人杰飞身上马,吩咐几个趟子手,赶着车子慢行,一加裆劲,健马如箭,直向前冲去。   八手女飞卫欧阳凤紧追在杜天龙的身后。   杜天龙的坐马,本是千中选一的龙种,虽然加了一个人的重量,仍然是快如飘风闪电。   欧阳凤纵马急追,也不过是勉强赶上。   近一天的行程,在杜天龙拼命急赶之下,不过三个时辰,赶回到洛阳龙凤镖局。   一跃下马,抱着王人杰直冲入大厅,口中喝道:“溜马。”   这时,镖局中几位镖头,和徐二先生都迎接出来。   杜天龙急急说道:“快,快,城里好大夫全部请来。”   不用多问,任何人都已瞧出了王人杰身负重伤。   但杜天龙走的太快,都未看清楚王人杰受伤的情形。   杜天龙一口气,冲入了花厅之中,才把王人杰放在床上。   这本是杜天龙接待贵宾的下榻之处。   三个镖头,静静地站在花厅中,鸦雀无声。   杜天龙双目尽赤,满脸倦容但过度的哀痛,却使他强自支撑着。   徐二先生快步行了过来,捧着一盆面水,道:“总镖头,先洗把脸。”   杜天龙长叹一声,匆匆地洗去面上灰尘。又行到木榻前面,沉声叫道:“人杰,人杰,你醒醒啊!咱们已经回到了洛阳。”   王人杰全身僵硬,只余下一口游丝般的气息,看样子,随时可以断气。   这时,三个镖头,都围拢过去。   除了满身的尘土,和苍白的脸色之外,王人杰全身不见伤痕。   片刻之后,欧阳凤也赶回镖局,但她一跃下马背,胯下的坐马,立刻长嘶一声,倒在地上死去。   欧阳凤匆匆回房,换上一身衣服,再赶到花厅,洛阳的名医,已陆续赶到。   四大名医会诊之后,作了一个结论说,寒毒深入内腹,回天乏力,没有把握下药。   杜天龙道:“我知道他伤得很重,真的医不好,我也不会怪到诸位身上,但四位总要留个药方子来,尽尽人事啊!”   四大名医,已商量了一阵,才会商出一个药方子,飘然而去。   杜天龙立刻吩咐徐二遣人去抓药,但他心中明白,王人杰这次身受伤,比他的蓝田的伤势,甚至重上十倍,但他尽心力,只望心理上能得到一些安慰。   欧阳凤一直暗中留心着丈夫,但她却没劝说杜天龙保重自己,休息一天。   煎好药物,杜天龙亲自替王人杰灌下去。   四大名医,还是真有些本领,王人杰吃了一付药后,竟然使呼吸强了一些。   杜天龙心中又升起了一份希望,吩咐徐二,道:“派人去请四位名医来,说他们的药物见了效用。”   四位名医没有前来,但却交人带回来一个白纸条,上面写着:“回光反照,命难久留,阁下还是准备后事吧!”   看完了这张白纸条儿,杜天龙心头火起,正想吩咐徐二,硬把四个名医抓来,瞥见一个趟子手,急急奔了进来,道:“上禀总镖头,有一位年轻人求见……”   杜天龙一挥手,接道:“我没有空见客。”   趟子手道:“小人说过,但来人非见不可。”   杜天龙怒声喝道:“什么人这样凶霸,徐二,派人给我撵出去。”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杜总镖头乃中原一大豪杰,作事竟然如此……”   杜天龙转目望去,只见说话的人,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蓝衣,剑眉入鬓,星目闪光,英俊中,只见有一股凛凛威气,不禁一皱眉头,道:“朋友有什么事,可以说了,杜某人今天很忙。”   蓝衫人冷笑一声,道:“杜总镖头虽然稍有名气,但在下还未看在眼中,此番在下拜访龙凤镖局,只希拜见在下一位义兄。”   这少年冷凛中的气度,英俊的外形,使得杜天龙急躁的心情镇静了下来,缓缓说道:“阁下的义兄是哪一位?”   蓝衣少年道:“王人杰,贵局中的一个镖头。”   杜天龙忽然虎目含泪,黯然说道:“你只怕是来晚了一步。”   蓝衣少年剑眉轩动,俊目放光,冷厉地说道:“为什么?”   杜天龙道:“他受了重伤。”   蓝衣人道:“什么人伤了他,我王恩兄现又在何处?”   杜天龙道:“伤在一种很歹毒的掌力之下,人躺在花厅。”   蓝衣人未及多言,举步直入花厅。   只见他身子闪了几闪,人已越过了杜天龙等,进入了花厅内室。   王人杰直挺挺地仰卧在床上,脸上一片苍白,不见一点血色。   伸手在王人杰前胸按了片刻,蓝衫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寒阴透骨掌。”   杜天龙道:“不错,是寒阴透骨掌所伤。”   蓝衫人神情懔然,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了两颗丹丸,投入了王人杰口中,缓缓说道:“扶他坐起来。”   杜天龙应了一声,扶起了王人杰。   蓝衣人目光一掠杜天龙,举步登上木榻,盘膝在王人杰的后面,伸出右手,抵在王人杰的背心之上。   一股热流,透入了王人杰的背心。   但蓝衣人的脸上,很快地泛现了汗水,片刻后,汗珠如雨,一颗接一颗地滚了下来。   王人杰惨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淡淡的血色,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蓝衫人收回了按在王人杰背上的右掌,掏出一方绢帕,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缓缓说道:“可以让他躺下休息一会了。”   杜天龙转目望去,只见那蓝衫人脸上一片苍白,但他仍然睁开双目,走下了木榻,立刻席地而坐,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杜天龙轻轻放倒了王人杰的身子,悄然退到厅门口处,替两人护法。   花厅中一片寂静,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欧阳凤行到丈夫身侧,正想开口,却被杜天龙示意拦阻。   他生恐声音惊忧了那蓝衫人。   杜天龙已看出这蓝衫人是王人杰唯一的救星。   时光在沉默中溜走,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之久,花厅中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声音。   转头看去,只见那蓝衫人,已悄然站起了身子,行向木榻查看。   杜天龙缓步入厅,低声说道:“阁下,看看王兄有救吗?”   蓝衫人回顾了杜天龙一眼,道:“我会尽最大的力量,用不着杜总镖头嘱咐。”   杜天龙心中暗暗忖道:“这年轻人好大的火气。”   蓝衫人未再望杜天龙,凝目在王人杰的身上查看了一阵,摇摇头,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下手很重,似乎是非要一举把人置于死地不可了。”   杜天龙虽然感激他救助王人杰的性命,但又觉着这人少不更事,神情冷峻,既非向自己问话,也就不再接口。   欧阳凤缓步行近木榻,望了望王人杰,喜道:“天龙,王镖头好象是醒过来了。”   蓝衫人向后退了两步,道:“杜总镖头,什么人伤了在下义兄。”   杜天龙道:“一个穿着黑衣的矮瘦老者。”   蓝衫人道:“没有名字?”   杜天龙道:“应该是有,但他没有说出来。”   蓝衫人冷笑一声,道:“杜总镖头应该记得他的形貌吧?”   杜天龙道:“自然记得。”   蓝衫人道:“可否替在下描述一下?”   杜天龙略一沉吟,把那黑衣老人的形貌,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蓝衫人听得很用心,听完后,立刻道:“两位请好好照顾他的伤势,在下告辞了。”   说走就走,也不待杜天龙答话,转身疾步而去。   杜天龙望着那蓝衫人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这年轻人,当真是孤傲得很。”   突听一声长长叹息传入耳际。   转头望去,只见王人杰已然睁开双目。   杜天龙急步行近木榻,低声道:“人杰,你好一些吗?”   王人杰点点头,道:“属下好多了,多谢总镖头救了属下之命。”   杜天龙急急摇头,道:“人杰,不是我们。”   王人杰皱了眉头,苦笑一下:“不是总镖头,又是谁呢?”   杜天龙道:“一个穿着蓝衫的少年。”  ’王人杰奇道:“穿蓝衫的少年,长的什么样子。”   杜天龙道:“二十上下的年纪,长得很英俊。”   王人杰沉思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认识。”   欧阳凤接道:“他身佩长剑,称你义兄。”很仔细地说明经过之情。   王人杰苦笑一下,道:“仍然是想不起来。”   杜天龙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想他还会来,也许,你见了他之后,就会认识。”   王人杰道:“总镖头,在下父母早死,孓然一身,除了我授业的恩师之外,再无亲近的人,但我那授业恩师人已七十多岁,除此之外,只有咱们镖局的人了……”   王人杰口齿启动,还想说话,却被欧阳凤拦住,道:“王镖头,你伤势初愈,不宜多言,好好休息吧!”   拉上棉被,双双退出花厅。   王人杰心中甚是感动,但却闭上双目,未再多言。   三日时光,匆匆而过,王人杰的伤势,已然大好,已可盘坐调息。   王人杰没有再问那蓝衫人的事情,因为他不相信是真的,但杜天龙夫妇却是难以放下,只是那蓝衣少年,第二天未来,第三天应该回来,那知一连三日,竟然是全无消息。   第四天,王人杰已然完全康复,杜天龙特地备了一桌酒席,设宴花厅,庆贺王人杰大伤痊愈。   事情就有那么一个巧法,酒宴刚刚摆好,过关刀雷庆,匆匆而至。   一脚跨进了大厅,陡然怔在当地。   杜天龙一抱拳,道:“大哥,来得正好,快请入席。”   雷庆一面举步入席,一面大声叫道:“兄弟,听说路上出了事。”   杜天龙道:“一言难尽,大哥,你坐下,咱们一面喝,一面聊。”   欧阳凤微微一笑,道:“亏了王镖头,替天龙挨了一记寒阴透骨掌。”   王人杰道:“属下身受总镖头照顾培育,理当效死。”   雷庆干了一杯酒,双目盯住在王人杰的脸上,道:“王兄弟,你是深藏不露啊,寒阴透骨掌,恶毒无比,你竟能挺住没事。”   王人杰笑道:“老英雄误会了,人杰这点能耐,如何能挺得住寒阴掌的恶毒,不知总镖头,用什么仙丹灵药救了人杰的命……”   雷庆笑一笑,接道:“弟妹,是不是那位柳三夫人,多给了一截千年参王。”   杜天龙摇摇头,说明了经过,接道:“事情虽然有些奇怪,照说这位少侠早该回来了,至少要瞧瞧王镖头的伤势如何,想不到,他竟然去如黄鹤。”   雷庆道:“人杰,你再想想着,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你应该想得起来。”   王人杰很认真地想了一阵,道:“我实在想不出,不但我没有这么一位兄弟,而且,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雷庆道:“这就奇怪了……”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并不奇怪,王恩兄大侠气度,为善不记于心,但在下母子,身受大恩,自然是永记于心了。”   随着那说话之声,缓步行入一个身着蓝衫的俊美少年。   蓝衫少年肩上还扛着一个很长的麻布袋子。   只见他放下袋子,整整衣冠,恭恭敬敬地对着王人杰拜了下去。   王人杰吃一惊,道:“这位小兄弟,你认错人了吧!在下不认识你兄弟。”   蓝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恩兄可是叫王人杰。”   王人杰道:“不错,在下叫王人杰。”   蓝衫少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付白绢,道:“这是家母手绘王恩兄的图像,恩兄请看看像不像?”   王人杰伸手接过,果见白绢上绘着一幅图像。   图像和王人杰一般模样,只是稍微年轻了一些。   王人杰茫然了,轻轻叹息一声,道:“图像倒是有些像在下,只是在下实在想不起来,几时和你兄弟见过面了?”   蓝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十三年了,那时小弟,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说完话,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   王人杰闪到一侧,道:“小兄弟,快请起来,有话坐下说。”   杜天龙、雷庆、欧阳凤,全都站起了身子,道:“阁下请坐下谈谈。”   蓝衫人对王人杰一抱拳,道:“恩兄,小弟却之不恭,我这里谢坐了。”   他对王人杰神态崇敬,言词虔诚,但对杜天龙夫妇和雷庆,却是不假词色,连看都不多看三人一眼,一副旁无他人的气势,似乎这花厅中,只有王人杰和他两人一般。   对这年轻人的冷傲,雷庆和杜天龙都未太放在心上,但欧阳凤却是面有不愉之色。   王人杰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兄弟,你贵姓啊!”   蓝衫人欠欠身,道:“小弟凌度月。”   王人杰道:“是凌兄弟,在下失敬了,可是,王某人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凌兄?”   凌度月黯然一叹,道:“十三年前,王恩兄在汀州郊野救下的寡母孤儿,大恩兄心里,早已忘去,但家母和小弟,却是时时难忘恩兄的大德。”   王人杰似是想起来了这段往事,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凌兄弟,这些事,是我辈理所当为,想不到,凌兄弟竟然如此……”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小弟到此之时,适逢王恩兄身中毒掌,晕迷不醒……”   王人杰一抱拳,接道:“多亏你凌兄弟伸手相救。”   凌度月叹口气,道:“恩兄言重了……”   回头指着那麻布袋子,接道:“小弟知晓了出手伤害恩兄的人,因此,把他生擒来此,但又怕万一擒错了人,希望恩兄查看一下。”   王人杰呆了一呆,道:“你说那麻布袋子中是人……”只见一个身材枯瘦,闭着双目的老人。   一见那面孔,不用再看,王人杰已认出,那正是施用寒阴透骨掌的人。   凌度月笑道:“他叫陈大风,是出身大雪山,玄阴门下。”   王人杰道:“此人的寒阴透骨掌,凶残霸道,凌兄弟,怎能生擒了他。”   微微一笑,凌度月道:“寒阴透骨掌,虽然霸道,但小弟不放在心上。”   王人杰道:“他死了没有?”   凌度月道:“小弟未能确定他是否是真正的凶手,不敢擅自取他之命,问过恩兄之后,再作决定了。”   王人杰道:“可否解开他身上穴道,我想问他几句话。”   凌度月道:“自然可以。”   起身离席,在那黑衣老人陈大风的身上,连拍了数掌。   陈大风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打量了四周的形势一眼,陈大风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垂下头去。   凌度月冷冷说道:“陈大风,你听着,你现在唯一的活命机会,不是我那恩兄心生仁慈,饶你一死,现在,你答覆他的问话,如有一句虚言,被我听出,还是倔强不答,就让你再尝尝我‘搜穴手’的滋味。”   一提到“搜穴手”,陈大风不禁脸色一变。   陈大风轻轻叹息一声,微微颔首。   凌度月一抱拳,道:“王恩兄,可以问他了。”   王人杰目光转注到陈大风的身上,一拱手,道:“陈兄,江湖上各为其主,难免彼此冲突,因此,在下对伤在寒阴透骨掌下一掌,并未怀恨于心。”   陈大风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王人杰道:“大雪山玄阴门下,甚少有在中原武林道上走动,而且,你陈兄,也不是为了财物劫镖……”   陈大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你究竟要问什么?”   王人杰道:“只问两件事,陈兄如是都能够据实回答,在下斗胆作主,放你陈兄离开。”   陈大风双目中神光一闪,道:“这话当真吗?”   王人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凌度月道:“在下已经说过了,王恩兄是唯一能放你离开的人!”   陈大风一和凌度月的目光接触,立时流露出一种畏惧之色,缓缓转过头去,道:“王镖头请问吧!在下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的,也有限得很。”   王人杰回目望了杜天龙一眼,缓缓说道:“为什么你们要劫持柳三夫人……”   陈大风急急接道:“奉命。”   王人杰道:“奉何人之命?”   陈大风道:“慢着,这算不算一件事。”   凌度月冷笑一声,道:“陈大风,用不着耍花招,这怎能算一件事,至少你该说出身受何人指示,为何和龙凤镖局结怨,才能算一件事。”   陈大风点点头,道:“好,我奉了……”一咬牙,突然住口不言。   凌度月忽然站起身子,怒声喝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杜天龙叹息一声,道:“他死了。”   凌度月微微一呆,伸手托起他的下颚。   只见他口鼻之中,缓缓涌出血来,脸色也变得一片青紫。   显然,是中奇毒而亡。   呆了一呆,凌度月缓缓说道:“他好像是中了毒。”   杜天龙道:“不错,凌少侠,一种奇毒无比的药物,藏在口中,借说话的机会,咬碎了毒药的外壳。”   凌度月脸上是一片愧咎之色,回顾了王人杰一眼,道:“王恩兄,小弟惭愧。”   王人杰道:“这怎么能怪到凌兄弟。”   凌度月叹口气,道:“有一件事,小弟想不明白。”   杜天龙道:“凌少侠请说出来大家听听。”   凌度月道:“我擒下他时,曾以‘搜穴手’,折磨他说出不少内情,他忍受了无比的痛苦,都撑了下去,不肯自绝,何以此刻会突然咬破了口中的毒药而死呢?”   杜天龙道:“那时,他也许没有想到,你会把他带来洛阳龙凤镖局。”   凌度月道:“我应该搜搜他的口中,找出那粒毒药,他就不能自绝了。”   杜天龙吩咐镖局中伙计把尸体抬下去,设法埋了,便不许惊动到官府。   凌度月却突然站起身子,抱拳,道:“王恩兄,小弟告辞了。”   王人杰吃了一惊,道:“你要往哪里去?”   凌度月道:“小弟去查查看这陈大风的来历,务必对恩兄有个交代。”   他说走就走,王人杰想阻止,哪里还来得及,但见他身子一晃,人已离开了花厅,闪一闪,踪影全无。   他来的像一阵风,是那么突然,去的像一道闪电,忽然间消失不见。   王人杰追出花厅,哪里还能见到凌度月的影子。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王兄弟,凌少侠去远了,你请回来吧!”   王人杰追出花厅时,只见到人影一闪,自知这点能耐,决然无法追上,缓缓回到花厅。   雷庆突然轻轻叹口气,道:“人杰,你先想想看,十三年前,有没有那么回事?你救了一对寡母孤儿。”   王人杰点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雷庆道:“既然有这么回事,对凌少侠的来历,咱们就不用怀疑了。”   杜天龙道:“大哥,凌少侠为了救王兄弟的性命,不惜耗消本身真元,如果没有深情大恩,很少愿意如此。”   王人杰低头道:“总镖头,属下不敢挡着尊称。”   杜天龙怔了一怔,笑道:“人杰,你救了我的性命,还有什么说的,从此之后,咱们是兄弟相称,这龙凤镖局子所有的财产,从今天开始,有你兄弟一份……”   王人杰心头一震,道:“总镖头,这个属下怎敢……”   杜天龙摇摇头,接道:“人杰,你再推辞,那就是见外了,你想想,你如是为了救我之命,死于那寒阴透骨掌下,这一辈子,我能够活得安心吗?我和你大嫂已经商量过了,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们夫妇,也要倾尽龙凤镖局的财力,你大嫂还要回绿竹堡去,找两个帮手,无论如何,都要替你报了这个仇,现在吉人天相,兄弟你大伤尽复,我和你大嫂心中这份高兴,那是不用提了,这件事,我和你大嫂,早都有了决定,王兄弟,你就别再推辞啦。”   王人杰还待推辞,却被雷庆拦住道:“人杰,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如是再推托,那就是矫情了。”   话说得太重,王人杰怔了一怔,果然不敢再推托。   雷庆微微一笑,目光一掠杜天龙和欧阳凤,道:“你们两位想好了没有?”   欧阳凤道:“大哥,可是问这龙凤镖局子的事吗?”   第四回 黄蜂女郎     雷庆道:“是啊!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镖局子这一行,彼起此落,从来没有一家,能够红过三十年。”   杜天龙道:“大哥说的是,小弟夫妇是已决定关了这座龙凤镖局子,不过,现在我们多了一位合伙人,得和人杰再商量一下了。”   王人杰急急说道:“这个,总镖头夫妇决定,人杰怎能置否。”   杜天龙笑道:“咱们龙凤镖局子有三份,我们夫妇各一份,你兄弟一份,总得给你商量一下。”   王人杰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总镖头怎么决定,人杰就怎么追随。”   杜天龙遣人招来徐二,徐二早已有备,手里托着一个帐本,欠身对杜天龙一礼,说道:“总镖头帐册都已备好。”   双手托着帐册,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杜天龙接过帐册,微微一笑,道:“兄弟,这是龙凤镖局的帐册,咱们这几年赚了不少银子,现在我已把这些帐目结算情楚,从新记起,你先看看。”   此时此情,王人杰自知推辞不得,伸手接过帐册。   这是一笔新帐,详列了龙凤镖局的财产,这几年龙凤镖局苦心经营,算来赚足百万以上的银子。   王人杰占了三分之一,各有四十万银子。   在柳家长福银号,四十万银子,也许不算什么,但平常人眼中,那是了不起的大数目。   王人杰很感动,也有些不安,叹口气道:“总镖头,这几年中,我已经有了很优厚的薪俸,不瞒……镖头,我已存下了四五千两银子,省吃俭用,足够下半辈子的花销了,这笔钱……”   欧阳凤接道:“人杰,你已经答应的事,如何能够变卦。”   王人杰道:“两位盛情,兄弟接受,但也只能从现在起,再赚的有我一份,过去,人杰实无……”   杜天龙一挥手,接道:“人杰,讲定的事,咱们不用再说了,现在,咱们谈谈龙凤镖局的事。”   王人杰道:“总镖头……”   杜天龙接道:“人杰,我长你几岁,叫我大哥,我们是合伙的伙计,也是好兄弟,你再那么一口一个总镖头,就叫我担当不起了。”   无奈何,王人杰欠身笑一笑,道:“这个,人杰就斗胆生受了。”   杜天龙哈哈一笑,道:“这才是男子汉的气概,你说,咱们要不要歇了龙凤镖局。”   欧阳凤突然接口说道:“天龙,我看还得撑下去一段时间。”   杜天龙道:“为什么?”   欧阳凤道:“一则是那位凌少侠和王兄弟早已有约,咱们歇了镖局他如何找咱们,第二,咱们还不知那陈大风的来路,我觉得这事内情复杂,要是咱们已结上了梁子,歇了镖局子也无法摆脱。”   原本一力主张歇了镖局的雷庆,似是被欧阳凤几句话提醒了什么?点点头,道:“天龙,弟妹说的不错,保镖生涯,终非长策,但现在却不是歇镖局的时候……”   杜天龙接道:“大哥有何见教?”   雷庆道:“陈大风虽然已经死了,但事情可能未完,凌度月也许能摸出陈大风的底子,龙凤镖局一旦歇下,你这些精明属下,都得遣散,一旦发生了事情,人力即刻不足,倒不如守守看,等候那凌度月的消息。”   杜天老道:“大哥说的有理。”   雷庆道:“目下最为难的一件事,就是怕生意上门,被他调开了你们的人手,所以,小兄觉着应该未雨绸缪。”   欧阳凤道:“大哥有什么高见,还请明示。”   雷庆道:“要徐二写张告白条子,贴在大门上,就说暂停接镖,整理内部,就可以拒不受托了。”   杜天龙立刻吩咐徐二去办。   暂时停止接镖的告白,刚刚贴上,正好有一笔生意上门,保一批红货进京,价码出的很大,但杜天龙心中早有计较,一口拒绝了这趟生意。   一纸告白,龙凤镖局就这样停了下来,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风平浪静,其实,杜天龙也在暗中调派了人手,他吩咐手下的镖局伙计,作了各种不同的身份的人,布守在龙凤镖局子四周。   这天正午时分,杜天龙等正准备进餐,一个派守大门的趟子手,急忙奔了进来。   那趟子手心中很急,急得一步就冲进了大厅。   王人杰一皱眉,道:“什么事?”   趟子手道:“一个人求见总镖头。”   王人杰看他面色一片惊悸,心知一定有非常之变,当下一皱眉头,道:“什么样子的人?”一面举步向外面行去。   趟子手道:“一个玩长虫的老头子,带了一个小女孩儿!”   王人杰嗯了一声,道:“走!带我瞧瞧去。”   杜天龙突然接口道:“人杰,咱们在厅里等他们……”   挥挥手,对那趟子手接道:“请他们进来。”   趟子手似是吃过了什么苦头,带着一脸震惊之色,转身而去。   这几天来,杜天龙等有着戒备,身上都暗藏着兵刃,也用不着更衣准备。   这时,过关刀雷庆还未走,尚在镖局中。   欧阳凤缓缓站起身子,道:“贱妾躲在大厅后面,你们哥三个和他谈谈吧。”   杜天龙道:“咱们照着商量手势行事。”   欧阳凤颔首一笑,转入厅后。   那是早经选好的地方,既可隐蔽住身形,又可监视到大半个花厅的地方。   雷庆道:“僧道尼儒女老残,这七种人如若不是身怀绝技,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咱们得小心一些。”   杜天龙点点头,把三人的座位分开,各距五尺,杜天龙居中,雷庆、王人杰分列左右。   三人也就不过刚刚坐好,趟子手已带着一身着黑色裤褂的老者,手中提着一个藤子编成的大篓,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行入了大厅。   老者大约五十多岁,留着花白山羊胡,藤篓上盖着一块黑布。   少女长得很美,但衣着却是很土气,大红裤子,一双天足,青布对襟的短衫,双手腕上,带着一对闪闪耀眼的金环,一条大辫子,直垂在屁股下面。   那老者行入大厅之后,两眼乱转,打量了大厅的形势,景物。   杜天龙一抱拳,道:“区区杜天龙,老丈有何见教,但请赐告?”   黑衣老者嗯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藤编篓子,揭去上面的黑布,立时伸出一条全身赤红的蛇。   杜天龙目光到处,只见那是一条很少见的赤炼蛇,全身赤红如火,盘在藤篓中,蛇头探出了两尺多长,蛇口张动,舌信伸缩。   黑衣老者放下了藤篓之后,才缓缓说道:“杜总镖头是大有名望的人,我老头子说话也不绕弯子了,老夫想向你杜总镖头打听一个人?”   杜天龙道:“什么人?”   黑衣老者道:“陈大风?”   杜天龙微微一怔,还未来及开口,雷庆已拱手,接道:“这位兄弟,在下雷庆……”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过关刀。”   雷庆道:“夸奖,夸奖,请教兄台的姓名?”   黑衣老人伸手指指那藤篓中的赤炼蛇,道:“阁下认识这个吗?”   雷庆道:“可是产生在苗疆的赤炼蛇?”   黑衣老人道:“嗯!过关刀雷大爷果然是有点见识,但既然认出这是难得一见的赤炼蛇,也应该知道老夫是何许人了?”   雷庆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不禁心头一震,道:“阁下是蛇怪苗奇。”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不错,老夫正是苗奇。”   杜天龙没见过苗奇其人,可听过蛇怪的名字,那是江湖上有名的难缠魔头,只是近年来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想不到今日竟出现在洛阳。   定定神,杜天龙抱拳说道:“久仰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苗奇冷笑一声,道:“别套交情,老夫不吃这个。”   杜天龙尴尬一笑,道:“苗兄威名满江湖,能和你同行的,想必非无名之人,这个姑娘,可否见示姓名?”   那少女咯咯一笑,道:“能够跟怪蛇走在一起的,自然也是玩毒物的人,姑娘小号黄蜂女。”   雷庆吃了一惊,道:“黄蜂女,那黄蜂娘子是你的什么人?”   黄蜂女似是很爱笑,启唇一笑,道:“很难说啊!她老人家是我的授艺师父,也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雷庆一拱手,道:“失敬,失敬。”   黄蜂女道:“客气,客气。”   苗奇冷冷地哼了一声,接道:“够了,够了,咱们用不着再费口舌,杜总镖头还没有回答老夫的话。”   杜天龙道:“关于陈大风的事……”   苗奇接道:“废话,老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杜天龙一直在考虑是否应该据实而言,以他在江湖上的声誉而言,自然不能随便扯个谎应会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可能是苗兄你来得晚了一些。”   苗奇双目一瞪,道:“怎么,他可是死了?”   杜天龙点点头,道:“不错,死了。”   苗奇微微一笑,道:“我早就告诉他气色不好,要他少惹是非,想不到竟然被我言中了。”   他说的洋洋得意,毫无痛惜悲苦之色。   只听黄蜂女娇声说道:“我说苗老怪啊!咱们还是谈谈正经事要紧。”   苗奇道:“陈大风和我是多年老友,我得问问清楚才行……”   目光一掠杜天龙接道:“可是你杜总镖头杀了他。”   杜天龙摇摇头道:“杜某人不能掠人之美,在下没有这份能耐。”   苗奇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他那寒阴气,已有了六七成的火候……”   突然一变脸色,接道:“是什么人伤了他?”   杜天龙摇摇头,道:“在下不想说出来。”   苗奇道:“好吧!你不说也行,老夫既然来了,总会查个水落石出……”   黄蜂女接道:“你查你的,我可不奉陪,办完事,我要走……”   目光转到杜天龙的身上,道:“小妹这番赶来洛阳,想和杜总镖头商量一件事。”   杜天龙道:“好说,好说,姑娘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小妹想向你杜总镖头借一件东西。”   杜天龙道:“嗯!杜某只要能够办到,决不让姑娘失望。”   黄蜂女喾起娇媚的笑容,柔声说道:“杜总镖头这样大方,倒是出了小女子的意料之外。”   杜天龙抱抱拳,道:“令堂的大名,杜某早有听闻,姑娘肯向杜某开口借物,杜某是甚觉荣宠。”   黄蜂女又笑笑,道:“说的是啊!你年长几岁嘛,对后生晚进,理当提携提携。”   她衣着虽土,但却有一张利口,言来头头是道。   杜天龙道:“姑娘请说吧!借用何物?龙凤镖局中只要有,杜某决不吝惜。”   黄蜂女道:“有是一定有,只是太过名贵了,再加上你杜总镖头这样的慷慨大方,真叫小女子有些不好开口。”   杜天龙心头微微一震,心念如风车转了一转,道:“杜某倒想不出,龙凤镖局中有什么能被你姑娘瞧上眼的东西。”   黄蜂女有些羞赧地垂下头,低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啦,我想借你项上的人头。”   雷庆、王人杰,顿觉怒火暴起,要待发作。   但杜天龙倒还能沉得住气,示意两人不可妄动,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我杜天龙拥有的一件名贵之物?”   黄蜂女缓缓抬起头来,幽幽一笑,道:“所以小女子才有不便开口之感,但不知杜总镖头愿不愿意成全小女子。”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杜某人项上之头,竟劳动姑娘这等人物来借,倒叫杜某甚感意外,也使我自觉着身价高了不少。”   黄蜂女道:“你已经活了几十年,名成业就,死了也不算夭寿,又成全小女子的心愿,日后江湖上必将传扬你提携后进的美名,小女子再思之后,觉着这是两受其利的事,所以斗胆提了出来,还望你前辈矜全。”   此女词锋如针,字字见血,却又能婉转道来,融合于轻颦浅笑之中,把一件取人性命的大事,说的情意切切,纯真自然。   杜天龙吁出一口长气,吐出心中怒火,道:“说的也是啊!人活百岁,难免一死但叫我杜某想不明白的是,姑娘借我项上之头,不知有何用途,如是真能,泽被苍生,留为美谈,杜某人何惜这区区一颗?”   黄蜂女娇柔一笑,道:“题目太大了,山野村女,哪能有偌大的志向,小女子借头之意,全出一片私心。”   杜天龙道:“姑娘倒也说的坦白。”   黄蜂女道:“家母也曾告诚过我,什么事都可作可为,因却不能说谎。”   杜天龙道:“既是如此,姑娘何不说明内情,要区区人头何用?”   黄蜂女道:“前辈一定要问,小女子就直言了。”   杜天龙道:“在下洗耳恭听?”   黄蜂女道:“有人出了大价钱,买你的人头。”   杜天龙道:“但不知杜某这颗人头,价值若干?”   黄蜂女道:“钱财身外物,小女子不会放在心上。”   杜天龙道:“这么说来,姑娘欲取在下人头,是迫于情面了?”   嫣然一笑,黄蜂女道:“哎哟!杜总镖头又把小女子说的太高推了,我还没有那份难却情面的风度。”   杜天龙道:“这,就叫在下想不通了。”   黄蜂女道:“不用去想,我告诉你也是一样,只因那出价人,手中有一件珍贵的玉器,小女子十分喜爱,因此,不揣冒昧而来。”   杜天龙略一沉吟,道:“想必是姑娘不肯说明是一件什么珍贵的玉器了?”   黄蜂女道:“杜总镖头不用猜想找出同样一件玉器,因为,那玉器天下只有一件,所以无物可代,小女子也就不用再费口舌说明了?”   杜天龙道:“那姑娘能不能说明出价要买我项上人头的,是何许人物呢?”   黄蜂女道:“这个也很抱歉,我已经先答应了别人,不能说出他姓名身份。”   杜天龙道:“这么说来,咱们是谈完了。”   黄蜂女道:“小女子已说出了内情,杜总镖头也该作一个决定了。”   杜天龙道:“姑娘,如是区区不答允这件事,那将如何呢?”   黄蜂女道:“还是答应的好,如是你真的拒绝了,小女子很难控制自己。”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道:“小姑娘,就算他答应了,也不行。”   莲步姗姗,大厅后转出来八手女飞卫欧阳凤。   黄蜂女笑一笑道:“为什么?”   欧阳凤道:“因为我不答应。”   黄蜂女叹口气道:“何必呢?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你又长的够美,他死了,你可以再嫁一个就是。”   欧阳凤却听得一扬双眉道:“小丫头,这些话,你竟能说得出口,直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   不以为忤,黄蜂女贬动了一下大眼睛,道:“我说的很真实,因为我不愿牵扯上太多无辜的人?”   欧阳凤手中早已扣了一把蜂尾针,冷然一笑,道:“小姑娘,令堂的名气诚然很大,但绿竹堡还不怕你母女,姑娘不愿多牵扯无辜的,最好是立刻退出洛阳。”   黄蜂女脸上的笑容,突然间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寒霜般的杀气。   但她并没有立刻反击欧阳凤,只是转动着一对灵活的眼珠子,四下查看。   这举动,使得老江湖雷庆和阅历丰富的杜天龙,都有着莫测高深的感觉。   站在旁侧,很久没有说话的蛇怪苗奇,突然开了口,道:“女娃儿,怎么样,老夫早就告诉了你,好话不成,你偏偏不相信,要来一套什么先礼后兵,现在礼数已尽,该是用兵动手的时候了吧?”   黄蜂女对蛇怪苗奇,似乎是并不假以辞色,冷冷地说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杜天龙既然拒绝了我借头之求,我也不再管他的闲事,劝阻于你,不过有一点,你要留心,别打破杜天龙的头。”   敢情,这两个人并不是一伙的,各有各的用心。   杜天龙缓缓说道:“这位苗兄,似是别有他图了?”   苗奇哈哈一笑,道:“不错,我和黄蜂女是各行其事,她要你的头,我要你的命。”   杜天龙道:“杜某如是丢了命,也不在乎人家割了头去……”   黄蜂女喜道:“对啊!一个人失了性命,也不用再保有一颗头,苗老怪,你就先取他的命吧!”   杜天龙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人虽非同谋,但却殊途同归,一拉一唱,竟自配合得很妙。   苗奇目光一掠欧阳凤,道:“黄蜂女,你知不知道绿竹堡?”   黄蜂女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娘没有对我说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苗奇道:“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所在,绿竹堡最擅暗器,燕子追魂镖和蜂尾针,都是武林中霸道无比的暗器。”   黄蜂女道:“蜂尾针?和我黄蜂女的绰号,倒是有些近似啊?”   苗奇道:“因为,那暗器之毒,很像你黄蜂女的手段,细心异常,一出手,就是数十百支,一两丈内,很少有人能躲得过,这大厅之中动手,也正是蜂尾针威力最能发挥的所在。”   黄蜂女笑一笑,道:“苗老怪,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苗奇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老夫答应把杜天龙的人头给你,但你要帮我一起出手呀。”   杜天龙、雷庆、王人杰、欧阳凤,早已运气戒备,但瞧出了黄蜂女和苗奇之间,似是存有某种微妙的矛盾,所以,四人都耐心地等着,但暗中却缓缓移动,各取有利的对敌方位。   但闻黄蜂女笑道:“苗老怪,你可是求我帮忙吗?”   苗奇道:“咱们各有目的,谁也不能算给谁帮忙,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人家四个人,可是不会和咱们一样,互不合作。”   杜天龙冷笑一声,道:“苗兄,你如愿凭藉本身的真实武功,和我杜某人一决胜负,杜某人愿和阁下一对一的打个胜败出来?”   蛇怪苗奇,能在江湖上纵横数十年,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就在玩蛇之能上,全身上下,随时都可能飞出一条蛇来,叫人防不胜防。   没有人知苗奇真实武功如何?因为,他从来没有一次施用真实武功,和别人拼个胜败出来。   冷森一笑,苗奇缓缓说道:“姓杜的,你大概听说我和人对敌时,向以借重毒物为主,料定我姓苗的武功不成了,是吗?”   杜天龙道:“如是你苗兄,凭仗真实工夫胜了在下,在下是死而无憾。”   苗奇目光一掠四人采取方位,道:“杜天龙,你知道老夫用的什么兵刃吗?”   杜天龙怔了怔,道:“蛇怪的大名,在下倒是常常听到,但你苗兄用什么兵刃,在下却是从未听过?”   苗奇道:“蛇,一条墨鳞铁甲蛇,不论如何锋利的兵刃,也削斩不断,老夫该说明白,我这铁甲蛇是活的,可作兵刃,但它也会咬人,咬一口,片刻之内,人就变成了紫黑颜色。”   黄蜂女急急接道;“头也会变成黑色吗?”   苗奇道:“全身上下,自然是头也不例外了。”   黄蜂女道:“那你最好别和杜天龙动手?”   苗奇道:“杜天龙不肯自己把头割下来,老夫又一向不爱用刀剑,只有毒蛇作兵刃,你一定要一颗毫发不伤的头,那只有自己动手割了?”   黄蜂女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苗奇道:“好!看在你娘的份上,老夫让你先下手!”   任她黄蜂女狡滑刁钻,但究竟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如真是动起了心机,比那老奸巨猾的蛇怪苗奇,那又逊上一筹了。   此刻,杜天龙已完全冷静下来,也瞧出了苗奇激使黄蜂女先打头阵的用心,当下对黄蜂女挥手一笑,道:“姑娘,请稍候片刻,在下心中有一件事情不明,得请教苗兄一声。”   黄蜂女道:“好吧!等你一会就是。”   杜天龙目光转注到苗奇的脸上,道:“苗兄,黄蜂女为了一件珍贵的玉器,来取我杜某人项上人头,你苗兄又为了什么事呢?”   苗奇微微一笑,道:“老夫吗?来为故友报仇!”   杜天龙道:“陈大风?”   苗奇道:“不错,陈大风死于你的手,老夫和他有过金兰之义,怎能袖手不管。”   过关刀雷庆突然冷哼一声,道:“苗奇,你这话能骗过黄蜂女,但却骗不过老夫。”   苗奇怒道:“姓雷的,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最好站远一点,少给我插嘴。”   黄蜂女在杜天龙、雷庆连番挑拨之下,心中亦是动疑,眨眨眼睛,笑道:“苗老怪,你倒是说个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苗奇道:“老夫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为陈大风报仇而来。”   黄蜂女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苗奇道:“你小丫头不相信,老夫又有什么法子?”   黄蜂女冷冷说道:“苗老怪,你最好说实话,咱们天南地北,怎么这一个巧法,在途中遇上?”   苗奇道:“山不转路转,咱们见面也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奇怪的?”   黄蜂女沉吟了一阵,道:“苗老怪,你是不是也受了那人之托赶来洛阳。”   苗奇道:“你这丫头怎么了?和老夫缠起来了?”   黄蜂女咯咯一笑,道:“苗老头,你那墨鳞铁甲蛇,咬中人是不是一定得死?”   苗奇道:“铁甲蛇为毒蛇之最,咬了一口那还能活得了。”   黄蜂女道:“我就是有些不信,你取出来给我瞧瞧。”   苗奇道:“怎么?你想和老夫动手?”   黄蜂女点点头,道:“杜天龙的人头,长得好好的,晚一两天再取,也还不晚,但你苗老头却是很难对付?我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是吗?”   苗奇道:“你这丫头怎会如此多疑?”   黄蜂女道:“咱们碰得这么巧,怎能不叫我多疑?那人能请我,也能请你……”   突然向后退了五步,接道:“苗老怪,你取兵刃,不能使我消去心中之疑,咱们就先见死活。”   雷庆高声说道:“这叫一石二鸟之计,姑娘真杀了杜天龙,也是一样得不到那件玉器。”   黄蜂女目光转动,扫掠了雷庆一眼,道:“你说什么?”   雷庆道:“我是说,姑娘中了人家一石二鸟之计了,就算杀死了杜天龙,也一样无法取到应得的报酬。”   黄蜂女咯咯一笑,道:“这个不劳你费心。”   苗奇冷冷接道:“你这丫头如此多疑,老夫只好先走了。”   伸手抓起竹篓。   也不待黄蜂女答话,转身大步而去。   黄蜂女没有拦阻,杜天龙等也未拦阻。   目光转到杜天龙的身上,黄蜂女冷冷的说道:“你如是聪明的人,就该让我省下一些气力,对付苗奇。”   杜天龙道:“姑娘要在下如何?”   黄蜂女冷冷说道:“自绝一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如自绝一死,咱们省了动手的时间,也省了我的力气,如是苗奇想打我主意,我好全力对付于他。”   杜天龙摇摇头,道:“如是在下真的交出人头,只怕对你也没有什么益处……”   黄蜂女接道:“那是我的事了,不用阁下太担心。”   突然一出手,一掌印向杜天龙的前胸之上。   杜天龙只觉她手势已扬,指影已到了前胸,不禁吃了一惊,急急闪避开去。   黄蜂女冷笑一声,双掌连环劈进,连攻了三招。   这三招快如电光石火一般,迫得杜天龙手忙脚乱,连退了七八步,才算把闪电一般的三招避开。   雷庆看她出手之快,亦不禁暗暗惊奇,忖道:“这丫头身手非凡,勿怪连苗奇这等人物,都要让她三分,此女似是只可智取,不可力拼。”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姑娘可要证明一下吗?”   黄蜂女道:“证明什么?”   雷庆道:“姑娘假装已经得手,取下了杜天龙的人头……”   黄蜂女接道:“为什么要用假装呢?”   雷庆道:“因为,咱们敬重姑娘的为人,恩怨分明,不愿让姑娘上当!”   黄蜂女笑一笑,道:“很动听,你说说看,我上了什么当?”   雷庆道:“姑娘,是否和人约定非得取了杜总镖头的项上魁首不可。”  .黄蜂女道:“是!”   雷庆道:“如是他人头被人打破了,无法看得清楚,算不算数?”   黄蜂女道:“不算数?”   雷庆道:“这世间,只有一个杜天龙的人头,如是有了什么揭伤,人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会给你姑娘报酬了。”   黄蜂女道:“嗯!苗老怪可以毁去我取得的人头。”   雷庆道:“所以,在下觉着,姑娘不妨施一些手段出来……”   黄蜂女接道:“什么手段?”   雷庆低声道:“姑娘何不先拿一个假头带上,看看那苗奇的反应?”   黄蜂女笑道:“这样也好,但不知要用何物以代人头。”   雷庆道:“这个在下自有安排,至少从外面瞧去,很像人头。”   黄蜂女接道:“用一个假物代头,我也同意,只不过,杜天龙真的人头还是要取。”   雷庆道:“如是无人在暗中施袭,姑娘自然可以再回来……”   黄蜂女道:“再杀下杜天龙的真头。”   杜天龙道:“对!那是姑娘拿出手段的时候了。”   雷庆一面示意杜天龙不可激怒了对方,一面吩咐王人杰去准备了一个包裹。   片刻之后,包裹备好,而且还有血水透出。   黄蜂女接过包裹,目光盯在雷庆的脸上,道:“这主意是你出的,如是杜天龙跑了,我要找你算帐。”   雷庆道:“那时,姑娘可拿两个人头了,一个是在下的,一个是杜天龙的。”   黄蜂女一点头,转身而去。   望着黄蜂女背影远去,欧阳凤低声说道:“雷大哥,我自信可以毒针收拾了她,大哥何以放她离去?”   雷庆叹口气,道:“黄蜂女有多大成就,小兄不太清楚,但那蛇怪苗奇,一身武功,却是早名扬江湖,但他对这位黄蜂女,却似有着很多的忌惮。”   欧阳凤道:“大哥的意思……”   雷庆道:“弟妹的毒针和燕子追魂镖,也许能伤了黄蜂女,但咱们也无法逃得黄蜂女的毒手。”   欧阳凤道:“看她出手几招,确然迅如电掣,但只要你们能挡她两招,我就有下手的机会。”   雷庆道:“黄蜂女的厉害,还不在她真实的武功之上,而在她役使黄蜂之上,蛇怪苗奇对她也要退让三分。”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刚才我未亮兵刃,也未还手,就是必有所惧,一动上手,只怕她要放出黄蜂。”   欧阳凤道:“奇怪!我瞧不出她把毒蜂放在何处?”   雷庆道:“也许在衣袖之中,也许在罗衫之上,她穿的衣服又宽又大,自然到处可以收藏了。”   王人杰道:“在下觉着奇怪的是,这丫头看上去很聪明,怎的会被雷兄三言两浯就给说的回身而去。”   雷庆捋着髯一笑,道:“这就是察颜观色了,她对那蛇怪苗奇虽然很凶,几次想激他出手作个了断,但都未能如愿,但她心中,实对蛇怪有着很大的猜疑,她心中已先有戒,所以,我顺水推舟的一点,她就见风收帆了。”   王人杰道:“黄蜂女此去,是否会和蛇怪一拼呢?”   雷庆道:“很难说,那丫头年纪不大,但作事为人,却有些忽冷忽热,叫人莫可预测,这些邪门怪道中人,一向不能以常情推断,也许她会大拼一场,斗个你死我活,但也可能两个人言归于好,合力对付咱们。”   杜天龙道:“大哥说的是,咱们也该有一个迎敌之策。”   雷庆道:“黄蜂女最可怕的是黄蜂,蛇怪最可怕的毒蛇,所以,咱们先要想法对付两个人的毒蜂,毒蛇。”   王人杰道:“蜂、蛇都怕火……”   杜天龙道:“大哥,雄黄酒可以避毒,那自然可以对付毒物了。”   雷庆道:“有备无患,咱们多准备些拒挡毒物的东西是多一份胜算安全。”   四人计议了细节,立即遣人去采办应用之物。   钱多、人多,办起事来,自然是很快,不大工夫,都已采购齐备。   四个人选了几个精明手巧的趟子手,开始布置。   等了一天一夜,未见黄蜂女去而复返,这就给了雷庆多一份准备的工夫。   龙凤镖局,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雷庆决定在花园中布设埋伏。   对付这些武功高绝的旁门左道手,杜天龙心中明白趟子手也难派用场,为了减少一些受伤,干脆把镖局中人,大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四个口齿伶俐的趟子手照顾门户。   第三天午时刚过,黄蜂女果然是依约而至。   守门的趟子手,一直把黄蜂引入后花园中。   几片芦席,搭成了一个临时的遮阳草棚,雷庆、王人杰及杜天龙夫妇,都坐在草棚中等候。   四人分坐了四个方位,每人的木椅旁边,摆了一张小桌子。   桌子上放满了瓷杯和一个大海碗,瓷杯和海碗中,都放着雄黄药。   这是最好的雄黄,散落着浓重雄黄气味。   雷庆等四个人,携带着自己的兵刃,另外,木桌上各放着三把长丝拂尘,想来是用作击打毒物之用。   黄蜂女行近芦棚,已闻到浓重的雄黄酒味,不禁脸色一变。   略一犹豫,仍然大步行入了芦棚。   进入芦棚,另设了一个座位,旁侧也放着一个木桌,只不过,那木桌上未放雄黄药酒和拂尘等物。   但那座位,却隐隐在雷庆等四人合围之下。   四个人很客气,目睹黄蜂女行入芦棚,全都站起了身子。   黄蜂女大约是也觉那身青、红相间的衣服不雅,此刻已换了束装,穿着一身黄长裤及短衫。   这么一改扮,看上去黄蜂女又增加了不少秀丽美艳。   目光一掠雷庆,黄蜂女冷冷说道:“我娘说的不错,江湖人过四十老虎变狼,五十成孤,你这个老狐狸,果然是狡猾得很。”   雷庆淡淡一笑,道:“姑娘可知道,令堂在江湖上的声名吗?”   黄蜂女道:“我娘的声名怎样了?”   雷庆道:“令堂的声名不太好,口蜜,腹剑,杀人无数。”   黄蜂女笑一笑,道:“虎走天下吃肉,狗走天下吃屎,我娘杀人多,那说明了我娘的武功高强。”   杜天龙一拱手,道:“令堂的声名,得来不易,看姑娘倒有承继衣钵之心。”   黄蜂女道:“母女连心,那有什么不对了。”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咱们不谈令堂的事,在下心中有甚多不解之疑,还要向姑娘请教几件事。”   撇撇嘴,黄蜂女冷森地说道:“你们这些摆设,以为可以对付我的毒物了,姑娘敢来,就不怕你们这些安排……”   缓缓在椅上坐了下去,接道:“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杜天龙道:“杜某人这颗头,全无损伤,姑娘只要有本领,随时可以拿走,但好事不用忙,杜某想请问姑娘,姑娘千里迢迢来洛阳,找上了龙凤镖局取我的人头,为什么不敢抢夺那件玉器呢?”   黄蜂女微微一怔,道:“很可惜啊,何况说的太晚了,我拿不回你的人头,只怕再也无法见到那件玉器,唉!如是我早想通此中之理,也不用千里迢迢地跑来洛阳了。”   杜天龙只听得啼笑皆非,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区区只不过是一个镖局的东主,实在想不出一头之价,竟值连城……”   黄蜂女冷冷接道:“你应该很满足,那一件玉器,对我而言,确有连城之值,不过,它的名贵是看落在何人手中而异,也许有人觉着它不值十两银子。”   杜天龙啊了一声,道:“姑娘不肯见告那出价人是何身价,是否可以说出那玉器名称呢?”   黄蜂女摇摇头,道:“不行。”   杜天龙道:“他们为了什么要取我杜某人的头呢?”   黄蜂女道:“我忘记问他了。”   欧阳凤突然插口说道:“天龙,看来是没商量的余地了。”   黄蜂女道:“只有一个法子。”   欧阳凤道:“请教?”   黄蜂女道:“叫他割下人头,给我带走?”   欧阳凤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黄蜂女嘿了一声,道:“我倒想不出来,请教你杜夫人了?”   欧阳凤道:“把你姑娘留在这里。”   黄蜂女冷冷道:“这个,我确还没有想过!”   欧阳凤道:“姑娘最好再想想,绿竹堡的蜂尾针和燕子追魂,也使绿林道上寒胆,逃命于两种暗器之下的人,还真不多。”   黄蜂女忽然站起了身子。   就在她霍然起身的同时,杜天龙、王人杰等,也都站起了身子,左手抓起一杯雄黄药酒,右手握住了兵刃。   局势很明显,黄蜂女一出手,四人即将先手出雄黄药酒,然后再合力施袭。   这似乎有失气度,但四人数番计议,觉着对付这等江湖上的奇毒人物,也无法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因为,他们行事为人,一向是不尊重江湖规戒。   黄蜂女缓缓向前移动了两步,目光盯在杜天龙的身上,似乎全然没有把雷庆和王人杰放在心上。   但她的戒备神色,却似对欧阳凤有几分忌惮。   本来,欧阳凤的神情,也和杜天龙等三人不同。   杜天龙、王人杰、雷庆,三个人是左手端杯,右手握着刀柄。   但欧阳凤左手端杯,右手却握了一把蜂尾针。   黄蜂女两道盯住在杜天龙上的目光,逐渐增浓了杀气,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雷庆突然大声喝道:“姑娘听着,这芦棚之中,埋了很多火药,只要引燃药信,方圆两丈,都在火药的威力之下,咱们同归于尽,身化灰尘。”   黄蜂女似是没有被这威胁吓住,冷笑一声,道:“死由你们四位陪我,何况,我自觉逃出的机会大了很多。”   雷庆怔了一怔,忖道:“好一个膘悍凶残的丫头。”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姑娘杀了杜天龙之后,一样得不到那件玉器。”   这一次,黄蜂女似是动了心,嗯了一声,道:“为什么?”   雷庆道:“杜天龙死于姑娘之手,消息很快会在江湖之上传开……”   黄蜂女冷冷接道:“那和我取得玉器何关。”   雷庆道:“那玉器既未交入姑娘手中,杜天龙一死之后,你还有什么保障能够取得玉器,他们要取回杜天龙的人头,也就是给你姑娘故意出的一个难题……”   黄蜂女接道:“你这只老狐狸又奸又猾,鬼计多端,但你说的话听起来很动人,也很有道理。”   雷庆道:“你如觉着有道理,那就该听下去。”   黄蜂女道:“你讲!”   雷庆道:“杜天龙的人头,既不能当金银使用,也不作古玩收藏,他们要人头何用?只不过用来证明你杀了杜天龙就是,其实,只要姑娘杀死了杜天龙也就算数,要你带人头奔波数百里,岂不是有意刁难。”   黄蜂女道:“你还有什么新鲜的道理吗?”   雷庆道:“姑娘杀了杜天龙后,他们目的已达,为什么还要付你玉器。”   黄蜂女道:“不付玉器,我也可以杀了他们。”   雷庆道:“杜天龙一死,他们就不逃往别处?你如何能找得到。”   黄蜂女道:“你的意思呢?”   雷庆道:“他们应该先把玉器交付姑娘,你再杀杜天龙也不迟。”   黄蜂女道:“他们不会答应!”   雷庆道:“杜天龙还活在世上,他们就不肯付出玉器,何况死后呢?”   黄蜂女嗯了一声,道:“这个……这个……”   显然,她已被雷庆说动。   雷庆冷冷说道:“姑娘只有保全杜天龙的性命,你才有取玉器的机会。”   黄蜂女道:“说的有理,我应该擒杜天龙,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雷庆暗暗吁一口气,道:“在下已然说明了利害得失,应该如何?姑娘可以自作决定了。”   黄蜂女道:“杜天龙,你怎样想?”   杜天龙道:“姑娘的意思是……”   黄蜂女道:“你和我一起走,如是他们交出玉器,我就把你交给他们,如是他们不肯交出玉器,我帮你杀了他们,然后我取玉器,你也可以减少一个千方百计杀你的敌人,那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杜天龙心中一动,缓缓说道:“在下倒也想见识一下,什么人肯出如此高价,买我的人头。”   黄蜂女道:“那很好啊!你肯合作,彼此有利,至少你用不着目前去死,还可以在死去之前,见见那出价取你人头的人是何身份?”   杜天龙道:“这个在下无法作主,我得和夫人商量一下。”   黄蜂女道:“要多少时间?”   杜天龙道:“两个时辰如何?”   黄蜂女道:“好,我在此等候。”   杜天龙道:“不行,你要离开此地,反正我们已经布置这一样对付你的地方,不会逃亡别处。”   黄蜂女望望天色,道:“索性多给你一点时间,大阳下山之后,我再来。”   举步出棚,离开了芦棚。   目睹那黄蜂女去远之后,王人杰急急说道:“杜兄,既是免不了一战,何用多拖一两个时辰呢?”   雷庆突然说道:“老弟,你可是真个想去见识一下那出价买你头的正主儿,是吗?”   杜天龙道:“不瞒大哥,小弟确有此意。”   雷庆道:“兄弟,怎么能听大哥胡诌,不过多拖上一些时间也好,咱们就可以想一些对付她的法子。”   欧阳凤道:“看她形色,似乎是对这雄黄毒酒,并无畏惧之意。”   王人杰道:“唉,雷大哥,你那一番说词,不但使得那丫头被你说动了,就是连兄弟也动了好奇之心,想去见识一下那出价买大哥人头的是何许人物?”   雷庆道:“我那番说词,虽非全无道理,但最重要的用心,就是想要她暂时停手,因为咱们可能估错了一件事?”   杜天龙道:“什么事?”   雷庆道:“第一是,可能来此的不只她一个人……”   杜天龙怔了一怔,接道:“你是说黄蜂娘子也到了洛阳。”   雷庆道:“这并非全无可能,小丫头口风奇紧,始终没有提到她和蛇怪苗奇的事,实在叫人动疑,所以,第二个可能是,他们已经和好如初,合力对付咱们了……”   王人杰叹口气,道:“咱们应该派人盯着她……”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王恩兄,盯着什么人!”   抬头看去,只见凌度月面含微笑,站在芦棚外面一株花树旁侧。   大白天,阳光普照,四人竟然没有发觉凌度月何时进了花园。   大约是凌度月刚到不久,未遇上黄蜂女,所以眼望芦棚,微现茫然之色。   王人杰道:“凌兄弟来得好,咱们正遇上一桩为难的事,快些请进来坐。”   凌度月缓步行了进来,目光四下转动,不停地打量芦栅中的形势。   显然,他心中甚觉奇怪。   雷庆轻轻咳了一声,道:“凌少侠,是这么回事……”当下把黄蜂女登门借头的事,简明地说了一遍。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家师和在下论江湖人物时,也提到过黄蜂娘子,想不到又出了黄蜂女来,可惜我晚到一步,未遇上她。”   王人杰道:“兄弟,如是一刀一枪地拼个你死我活,咱们也用不着怕她,技不如人,死而无憾……”   凌度月接道:“家母曾命小弟善护王恩兄,你千万死不得。”   王人杰道:“兄弟,咱们是当局者迷,你倒是想想看,帮我们拿个主意。”   凌度月沉吟了一阵,道:“如是单单对付黄蜂女,那很筒单,等她再来,小弟把她杀了就是,但那人能收买一个黄蜂女和蛇怪苗奇,也就要可能收买更多的人,所以,小弟的主意,倒不如将计就计,找出那幕后出价之人,一次解决,再无后患。”   王人杰道:“这个,好是好,只是有些冒险,万一他们伤到了杜大哥,岂不是一大恨事。”   凌度月道:“不妨,小弟和杜总镖头同行。”   王人杰道:“如是咱们同去,不知那丫头会不会答应下来。”   雷庆道:“这要那丫头到此之后,和她讨价还价一番了。”   凌度月突然站起身子,道:“目下,小弟最好是不露面……”   王人杰接道:“那怎么成,如是那丫头答应了,咱们如何找你?”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小弟去改扮成一位趟子手,等一会,你们提出乘车同行的要求,小弟为诸位赶车。”   杜天龙道:“这个,我等如何敢当,凌兄……”   凌度月接道:“不要小弟同行,杜总镖头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杜天龙道:“这个、这个……”   凌度月道:“就这么决定,希望诸位在登车之后,能把兄弟当作一位真的趟子手看待,不要露出了马脚。”   也不待几人答话,转身而去。   望着凌度月的背影,雷庆哈哈一笑,道:“杜兄弟,有凌少侠同行,大约是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只是怕那丫头不会答应,让咱们五人同往,咱们先有一个商量,免得到时间争先恐后,难作决定。”   王人杰道:“雷大哥说的是……”   目光一掠欧阳凤道:“嫂夫人,可否让一次……”   欧阳凤接道:“凌少侠答应同往,又承担了保护你大哥的安全,我自然信得过,把我排在最后一名,如是那丫头答应咱们同去,那是最好,一定要减少一个人,我就回绿竹堡一趟,你们事情办完,到绿竹堡去找我。”   言下之意,似是对那凌度月,充满着信心。   王人杰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是那丫头只答应一个人同去呢?”   雷庆低声道:“那自然是你王兄弟了,凌少侠兄弟言听计从,你不去,咱们可没法子指使他。”   王人杰道:“咱们尽量争取,老实说,小弟倒希望你大哥同行,你见多识广,对咱们帮助非浅。”   四人计议停当,已是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分。   一个趟子手,带着黄蜂女行入后园。   杜天龙等八只眼睛,都投注在那趟子手的身上,因为,那是一付陌生的面孔。   自然,那是凌度月的改扮。   他扮的很像,三十左右的年纪,黑黑的面孔,连手、臂上,都涂成一色,竟然全无破绽。   雷庆心中暗道:“这小子真不简单,倒是能装龙像龙,扮虎成虎。”   只见他停足芦棚外面,一欠身,道:“这位姑娘造访……”   黄蜂女一挥手,道:“退开去。”   举步行入芦棚,笑一笑,道:“杜天龙,你想好了没有?”   杜天龙道:“想过了。”   黄蜂女道:“怎么决定。”   杜天龙道:“姑娘贪图宝物,取在下人头,固是可恨,但更可恨的是那出价招请姑娘的人,在下倒希望能见见他,死也可以瞑目了。”   黄蜂女笑道:“杜总镖头很合作。”   杜天龙道:“但在下也有条件。”   黄蜂女道:“什么条件?”   杜天龙道:“我这两位拜兄、义弟,都希望能够同行。”   欧阳凤道:“我也要去。”   黄蜂女摇摇头,道:“太多了,你们三个人中,只能去一个。”   王人杰道:“姑娘,你知道咱们答应和姑娘同去,对姑娘取得玉器一事,帮忙很大,多去几个人,对姑娘也无妨害……”   黄蜂女接道:“怎会没有妨碍,如是人家交出玉器,我要杀杜天龙时,你们难道会袖手旁观。”   雷庆笑一笑,道:“这么说来,姑娘是怕我们了。”   黄蜂女道:“笑话,我如是怕你们,怎会三番两次地到此。”   雷庆道:“姑娘如是不怕咱们,又何在乎咱们多去一两个人?”   黄蜂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你们去两个,你这头老狐狸和这位王镖头。”   欧阳凤道:“我呢?”   黄蜂女道:“你不能去,老实说,对你们绿竹堡那些古古怪怪的暗器,我也有几分忌惮。”   欧阳凤道:“好吧!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黄蜂女冷哼一声,道:“你们的条件太多了,难道我都得答应?”   欧阳凤道:“我把丈夫交给你,你总得露两手给我识一下?难道这条件过分了吗?”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说的是啊!你答应我叫你丈夫跟我同行,我还有些不放心,不知你们在打的什么鬼主意,经你杜夫人这么一提,倒叫我放心了。”   欧阳凤道:“哦!”   黄峰女道:“如是你们知道决无反抗之能,那就心甘同去,路上也不用耍花招了,是吗?”   欧阳凤只好点点头,道:“不错,如是你姑娘露的一手,不能把我们镇住,我也许要变卦。”   黄蜂女道:“那是当然,我如没有能力取杜天龙项上人头,也就没有资格取那玉器。”   欧阳凤道:“姑娘准备露一手什么样的武功,给咱们开开眼界?”   黄蜂女道:“各人修为不同,不论什么武功,都可能有缺失,最好的办法,就是动手相搏,各展所能。”   王人杰道:“硬碰硬的武功?”   黄蜂女道:“不错,大约你们觉着我黄蜂女,全仗着黄蜂伤人,你们顾虑的也是黄蜂而已,药酒,火阵,全都是针对黄蜂而设。”   一番话,点破了群雄的用心,雷庆尴尬一笑,道:“不错,看来姑娘很聪明。” 第五回 险涉虎穴     黄蜂女道:“不用夸奖,如是猜得不错,这番布置,那是你老狐狸的安排。”   雷庆双眉耸动,几乎发作,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道:“也不错,大半是我雷某出的主意。”   黄蜂女道:“你过关刀的称誉,想来手中一把刀,定然有些道理了。”   雷庆道:“四十年的火候!”   黄蜂女道:“好,我先领教你的过关刀,不知你意下如何?”   雷庆道:“当然奉陪,但不过……”   黄蜂女接道:“不用不过,我不施展毒蜂。”   这倒是出了雷庆的意料之外,略一沉吟,道:“姑娘说的话算数吗?”   黄蜂女道:“不算数我说它干吗?你亮刀吧。”   这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一抹斜阳,正照在黄蜂女的脸上,看她双手空空,肩上亦无刀剑,不知她兵刃藏在何处?   雷庆取过长刀,道:“姑娘的兵刃……”   黄蜂女双手在腰间一拉,解下了一条罗带,道:“在这里。”   那罗带宽约五指,长过两尺七八,中间微微鼓起,束在腰间,和一般的罗带并无不同,但拿在手中,立刻可以瞧出有些异常之处。   但是见多识广的雷庆,一时间,竟也瞧不出那罗带是何奇怪之物。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这是把软剑,还是钢刀?”   黄蜂女道:“不是软剑,也非钢刀,这叫迷魂带……”   雷庆一怔,接道:“迷魂带?”   黄蜂女道:“不错,它叫迷魂带,老实说,我这兵刃中的古怪很多,不过,我不曾施展,我要凭真实本领,叫你输一个心服口服。”   她一番自夸自擂,还真把雷庆说得心头发毛,当下摆开门户,横刀待敌。   杜天龙急急说道:“黄蜂女,这是切磋武功,不能随便伤人。”   黄蜂女嗤地一笑,道:“你放心,这老狐狸计谋多端,说不定我还需要他帮我出点主意,决不会伤害他。”   话一落口,手中罗带一挥,笔直地点向雷庆前胸。   雷庆早已有了戒备,手中二十八斤的过关刀半空转起一片寒光,直向罗带上斩去。   黄蜂女玉腕一抖,罗带突然一软,顺着刀势滑下,缠向雷庆的右腕。   这变化无招无式,全靠兵刃的柔软和腕上的阴柔力道。   雷庆吃了一惊,急向后退去,希望能避开那罗带缠上右腕。   但黄蜂女的罗带很快,实劲异常地逼上了雷庆的手腕。   想避开罗带缠腕,雷庆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丢开手中的兵刃。   情势逼人,雷庆只好一松手,丢了手中的过关刀。   黄蜂罗带收卷,一下缠在过关刀的刀柄上,右腕微收,过关刀已入了黄蜂女的手中。   以过关刀半世英名,只一合,就被夺去了兵刃,实在是一件使人震惊的事。   一侧旁观的杜天龙和王人杰,心中更是震动。   黄蜂女微微一笑,右腕抖动,罗带松开,过关刀“波”的一声,刺入一张木桌之上,深入了四五寸深。   刀身过重,震的木桌上杯碗横飞,雄黄酒洒落一地。   黄蜂女目光转移,扫掠了杜天龙等一眼,道:“哪一位还想试试?”   雷庆伸手拔出过关刀还入鞘中,道:“姑娘手法怪异,武功高强,用不着再试了。”   黄蜂女缓缓收起迷魂带,目光却转到欧阳凤身上,道:“我明白,你是想看看我放出的黄蜂,是否能胜过你的暗器,是吗?”   欧阳凤也震惊那罗带变化的巧妙,觉着她一身武功,实非小可,点点头道:“咱们见识过姑娘的武功,确实很高明,但如能再见识一下姑娘奇绝天下的毒蜂神技,自然是更好不过。”   黄蜂女目光转移,突然右手一挥,两点黄光,破空而出。   只听呀呀两声惨叫,两只归巢老鸦,突然由空中跌落下来。   每一只老鸦的头上,落着一只一寸多长的黑体黄蜂。   直待那老鸦尸体将落实地,两只黄蜂才展翼飞起,绕着黄蜂女打了一个转,突然又钻入黄蜂女的右袖之内。   转头看去,只见两只死于黄蜂毒刺之下的乌鸦头,比平时肿大了一倍。   这巨大黄蜂的毒性之烈,实是惊人得很。   但想到一个容貌俊美的大姑娘,衣袖之内,藏着制人于死的奇毒黄蜂,便叫人不敢恭维。   黄蜂女似是很得意,嫣然一笑,伸手理一理鬓边的散发,道:“我这黄蜂,都是异种毒蜂,一刺之毒,可毙巨牛,但更厉害的是,它们的鸣声,能够招来各种蜂类,千百万只,追逐强敌,杜夫人觉着它们比你的暗器如何?”   欧阳凤淡淡一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黄蜂女注目雷庆、王人杰道:“你们两位都要去吗?”   王人杰道:“姑娘如此武功,又有役蜂之能,杜兄此行,处境之危可想而知,我们兄弟情重,自然要陪他同行。”   黄蜂女道:“好吧,世间有不少人甚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就成全你们。”   雷庆道:“万一那人有意欺骗姑娘,咱们多去一人,姑娘也好多一臂助。”   黄蜂女道:“杜天龙没有死,想象他们不会骗我,到时候希望两位能看开一点,别逼我多杀两条人命。”   杜天龙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杜某人也不放在心上,但不知姑娘要几时上路?”   黄蜂女道:“你要问我吗?自然是越快越好。”   杜天龙望着站在棚外的凌度月一眼,道:“你去备车,我们连夜赶路。”   凌度月一欠身,急奔而去。   片刻之后,凌度月又走回,道:“马车备好。”   杜天龙道:“区区带路。”当先向外行去。   欧阳凤默默地跟在黄蜂女的身后,看过了黄蜂女的毒蜂和武功之事,欧阳凤确为丈夫担了一层心事。   虽然,有一个难测高深的凌度月同行,但他能否保得住丈夫的性命,对付黄蜂女这等高手,实在难说。   王人杰突然加快脚步,抢先奔出大门,回头看杜天龙一行,相距不远,低声对凌度月道:“兄弟,瞧到了那黄蜂女吗?”   凌度月道:“瞧到了。”   王人杰道:“怎么样?能对付吗?”   凌度月道:“小弟自信可以。”   有了凌度月这一句话,王人杰心中宽慰了不少。   欧阳凤送夫君出了镖局门,才黯然说道:“天龙,为我保重。”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早夭之相,也许能逢凶化吉。”   王人杰一抱拳,道:“嫂夫人请回吧!人杰和杜兄的生死一条命,交不回大哥的命,小弟决不独生。”   欧阳凤目光一掠在篷车上的凌度月,似是领受到甚么?凄然说道:“兄弟,这不是赌气的事,真有了甚么事,你还要回来收拾龙凤镖局子的残局,善后。”   杜天龙却哈哈一笑,道:“夫人请回吧!”   欧阳凤叹口气,退到门内。   黄蜂女道:“为什么不骑马,却要坐车赶路。”   杜天龙道:“姑娘,这是敝局特制篷车,不比快马慢好多,再说,我杜天龙此去生死难卜,坐车比骑马要舒服一些。”   黄蜂女道:“我也坐车吗?”   雷庆道:“这个要姑娘决定了,马已备鞍,姑娘如是觉着男女同乘一车不便,骑马也成。”   黄蜂女咯咯一笑,道:“我不信还有敢对黄蜂女存下非分之想的男人,咱们四人共乘一车。”一揭车帘,钻入车中。   凌度月跨上车辕,辘辘轮声,借一抹落日余晖,向前奔去。   黄蜂女望着驾车的凌度月,道:“你们还带个赶车的。”   雷庆道:“姑娘,我们三兄弟如是都挺了尸,总应有个人把尸运回来!”   黄蜂女笑道:“埋骨何需桑梓地,世间到处有青山啊!”   雷庆道:“故乡泥土多芬芳,魂兮归来,姑娘,杀了咱们三兄弟,可别杀这趟子手。”   黄蜂女似是突有所感,倚在车栏上,默不作声,篷车中突然间静了下来。   车出洛阳城,行到一处十字路口,凌度月一收缰,篷车停下。   雷庆望着闭目沉思的黄蜂女一眼,道:“姑娘,咱们到哪里?”   黄蜂女道:“开封府。”   杜天龙听后一怔,暗道:“那不是柳三东主遇刺的地方么,难道这也和柳家的事情有关?”   心中疑窦重重,但却忍下未言。   雷庆心中也在暗自思量道:“这丫头忽然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甚么?得想法子从她口中套出一点内情才行。”   这时,凌度月已转上东行大道。   雷庆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倒是出了老夫意料之外。”   黄蜂女道:“甚么事?”   雷庆道:“老夫的想法,咱们应该往西去,想不到竟然反了一个转,向东行去。”   黄蜂女道:“老狐猩,你不要觉得自己很能干,出你意料之外的事情很多。”   雷庆道:“此番随着姑娘东上也好,西行也好,反正,老夫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黄蜂女冷冷接道:“你本来可以不去的,偏是要逞强同往。”   雷庆道:“话已经说出了,后悔也来不及啦,不过,这一东行路途甚长,如是没有时限,咱们似是不用赶夜路了。”   黄蜂女道:“自然有时限了,咱们要七日之内,赶到开封。”   雷庆心中暗道:“任你这丫头奸猾谨慎,这一路我也要套出你不少口风。”   心中念转,口中接道:“对啊!姑娘只要讲个时辰,我们也好安排行程了。”   黄蜂女道:“你看七天时限,能不能赶到开封。”   雷庆道:“赶紧些,如限可到。”   车行五日,黄蜂女竟一反常态,不再多说一句话,雷庆用尽了心机,想套她口风,竟难如愿。   又是个黄昏时分,篷车行至中牟县境,黄蜂女忽叫停车,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这一路行来,紧赶慢走,打尖住店,都由雷庆和王人杰安排,黄蜂女从不多问,此刻,却自作主意,带着篷车,投入了一家平安客栈。   凌度月一直尽着赶车的本分,从未多说一句话,连雷庆这等老江湖,对他的装作忍耐也不禁暗暗佩服。   黄蜂女要了一间上房,吩咐伙计准备了一桌酒度,才望着雷庆笑道:“明天,咱们时间很充裕,今夜里晚些安歇,我请三位喝一盅。”   雷庆道:“请客的事,自然由我作东,怎能叫姑娘破费。”   黄蜂女道:“我吃了你们一路,今天我得回请回请,明天,晚些上路,今夜里你们开怀畅饮一次。”   雷庆道:“姑娘这一路行来,都不想讲话,今晚上似是兴致很好。”   黄蜂女笑道:“很叫你失望,你这老狐狸能说会道,我如不小心,必然被你套出不少内情,所以我只好不讲话了。”   雷庆道:“你这点年纪,想不到江湖却跑得很老!”   店伙计送上酒菜,四个人围坐一桌。   酒菜很丰盛,摆了一桌子。   黄蜂女忽然间变的很温柔,玉手挽壶,替雷庆等三人斟满了酒杯,道:“先干为敬,我敬你们三位。”   举杯一饮而尽。   三人原本担心她在酒菜中暗施手脚,及见她先喝先吃,才消去疑念。   大约是黄蜂女也思虑及此,每一样菜都先吃一口。   黄蜂女这异常的举动,不但杜天龙和王人杰想不透她用心何在,就连雷庆也被闹的难测高深。   酒过三巡,雷庆突然哈哈一笑,道:“姑娘,这席酒,可是给我等三人的饯别宴吧!”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雷老儿,你最好别想得太多,想多了,吃不下酒菜,岂不辜负了我一番好意。”   雷庆皱皱眉头,道:“姑娘,大概咱们不去开封啦!这是怎么了。”   黄蜂女道:“很难说啊!”   王人杰突然高声说道:“怎么?到了地头啦!”   这句话说得声震屋瓦,静夜中听出老远。   黄蜂女淡淡一笑,道:“王人杰,绿竹堡的人,大概想不到咱们改在中牟县,只怕他们早已到了开封。”   只听一个森冷的声音,道:“小地方,客人睡得早,这般大声呼喝,吵醒客人事小,招来了要命的,岂不是弄巧成拙。”   转头望去,只见蛇怪苗奇,当门而立。   这次,他没带竹篓,却把一条长近一丈的赤炼蛇盘在腰中,蛇头从肩后伸过来,垂在胸前,蛇头一招,刚好在他下颚旁侧。   别说那是条罕见的赤炼毒蛇,就算是蛇不咬人,只瞧瞧那幕形态,就叫人头皮发炸。   黄蜂女大约也不太欣赏苗奇那副神态,一耸柳眉儿,道:“苗老怪,别把一条大长虫盘在身上,这地方,用不着挂上招牌。”   苗奇微微一笑,道:“我让它守着门,要是有人想跑,就让他试试大红的味道。”   右手抓住蛇身一抖,赤炼蛇突然滑落地上,盘在房门口处,张口吐信,不停地转动着蛇头。   王人杰相信那一声大叫,招来了蛇怪,也惊动了凌度月,就未再有所举动。   雷庆点点头,笑道:“姑娘早和苗兄约好了。”   苗奇大步行了过来,王人杰站起身子,道:“苗兄请坐。”   自己却和雷庆挤在一起。   蛇怪苗奇,虽然放下了身上的赤炼蛇,但身上衣衫,仍有不少处蠕蠕而动,想他身上,仍带着不少毒蛇,只不过由衣衫遮住罢了。   和这么一个人并肩而坐,同桌饮酒,实是食难下咽,酒难入喉。   苗奇哈哈一笑,在王人杰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黄蜂女早已有备,立时送上一付怀筷。   原来,她早已叫店小二准备好了另外的杯筷,放在一个木盘中摆在身侧。   雷庆打眼一瞄,看那木盘中还有两双杯筷,那是说,还有两个人来。   杜天龙,雷庆,王人杰,也都有准备,虽然未带长刀,但每人身上,都有一把锋利的短刀。   杜天龙干了面前一杯酒,笑一笑,道:“姑娘,可是准备今夜中动手?”   黄蜂女道:“不用慌,那玉器还没有送来……”   目光一掠苗奇,接道:“怎么样?几时能把玉器送到。”   苗奇道:“二更之前。”   黄蜂女望望木案上高燃两只火烛,道:“现在,什么时刻了?”   苗奇道:“初更刚过。”   雷庆道:“姑娘,是不是在等我们见识过那玉器之后,你再动手?”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雷老英雄,杜大哥,还有这位王大哥,三位心中既然早明白啦!小妹也就不再瞒各位了……”   脸色一寒,口气也变的一片冷漠,接道:“二更过后,那出价收买杜天龙人头的人,就可以赶到,同时携带那件玉器前来,他如愿要活的,我就把杜天龙交给他,如是他要人头,我就只好下手,谁硬要插一脚,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雷庆道:“姑娘,咱们到时间,说几句话,成吗?”   黄蜂女道:“有什么话,现在请说,到时候最好别插嘴,你一把年纪了,当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   苗奇望了蛇怪苗奇一眼,道:“明指开封,暗算中牟,这办法实在很高明,但不知是你姑娘想到的,还是别人替你想的?”   黄蜂女道:“办法是我想的,地方是老苗安排的。”   雷庆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姑娘和苗兄,早已连成一气了。”   苗奇冷冷说道:“姓雷的,就算黄姑娘放过你,我苗奇也不会放过你。”   雷庆笑一笑,道:“也不过嘴上骇唬人,你如还有一点英雄气概,咱们就一刀一枪的分个生死。”   苗奇霍然站起身子,一掌拍在木桌上,道:“走!咱们现在就出去试试!”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苗老怪,你跟姓雷的怎么讲,都和我无关,不过,现在不能垮了我的局。”   苗奇站起的身子,又缓缓坐了下去。   黄蜂女目光转注在雷庆的身上,笑道:“苗老怪最是气量狭窄,当心他暗中放出一条毒蛇咬你一口。”   她说的笑意盈盈,但却听得人毛发皆竖。   苗奇道:“姑娘放心,在你未取得玉器之前,苗奇尽量忍下这口怒气就是。”   黄蜂女道:“那敢情好,你如垮了我的局,那就不管你和雷庆的事,是冲着我来了。”   苗奇道:“在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黄蜂女这几句话,已套住了苗奇,至少,在那出钱买人头的人未到之前,苗奇已不会暗施算计,这使雷庆放下了心。望望黄蜂女,道:“黄姑娘,在下对玉器的辨识,颇有心得,姑娘取到玉器之后,最好能让在下瞧上一瞧。”   黄蜂女笑道:“老狐狸,你刚才因为多话,几乎招来了杀身之祸,难道还不警惕一些吗?”   雷庆叹口气,道:“咱们既然来了,早已认命,生死事早已不敢在心上。”   黄蜂女道:“原来如此,不过,你这老狐狸,虽然讨厌,但也很讨人喜欢,如是我能帮你忙,一定帮忙……”   语声一顿,接道:“你说对玉器颇有心得,是真的吗?”   雷庆道:“自然是真的了。”   黄蜂女道:“好!等一会你就留心帮我瞧瞧。”   一直很少开口杜天龙突然说道:“姑娘,可否先告诉在下,那出价买头的人,有多大年纪,形貌如何?”   黄蜂女道:“已快到二更时分,你立刻可以见到了……”   但闻一个清冷的声音接道:“在下可能早到了片刻,不过,就到了二更时分了。”   黄蜂女缓缓站起身子,道:“请入室稍坐。”   那清冷的声音道:“毒蛇拦道。”   苗奇忽觉脸上一热,离座而起,移开了赤练蛇。   杜天龙、雷庆、王人杰,一直未见凌度月有所行动,心中暗生狐疑,只怕他有了什么闪失。   如今正主已然现身,事迫眉睫,就算后援未至,三人也必得放手一拼。   三人一样的想法,各自运气戒备。   凝目望去,只见当先之人,穿着一件青衫,赤手空拳,未带兵刃,一张黄中透青的脸色,双目中却闪动冷厉的神光。   此人面目陌生,竟是从未见过。   紧随着青衫人身后,是一个劲装汉子,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背插长剑。   黄蜂女一伸右手,道:“两位请坐,小妹备了酒宴,两位饮杯水酒如何?”   青衫人道:“不用了,在下还要尽快复命,和姑娘约好的事,不知是否办好?”   黄蜂女道:“玉器呢?”   青衫人道:“已然带来。”   伸手由那劲装人手中取过锦盘。   黄蜂女一指杜天龙,道:“这就是龙凤镖局的总镖头杜天龙。”   青衫人转眼望了杜天龙一眼,道:“还好好的活着。”   黄蜂女道:“我把活人带来,比带一颗人头来,可靠多了。”   青衫人嗯了一声,道:“咱们要人头,不要活人,姑娘请动手割下人头,咱们银货两讫。”   黄蜂女笑一笑,道:“我姑娘说过,江湖多险诈,我得先看看玉器。”   青衫人道:“姑娘请看。”   双手握住了锦盒,送到了黄蜂女的身前。   黄蜂女并未因别人的敬重而失去了戒备之心,缓缓伸手去取锦盘,摆在面前,打开了盒盖。   她放的角度很巧妙,虽未摆在雷庆面前,但雷庆却瞧得很清楚。   杜天龙也觉得非得瞧清楚那是件什么样的玉器?怎能使得黄蜂女这等人也俯首听命。   但杜天龙瞧清楚了锦盒中存收之物时,顿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原来,那锦盒之中的玉器,竟是个全身雪白的玉凤。   雕刻得很精美,栩栩如生。   但闻雷庆忙声说道:“这块玉不错,但雕工更好,但如说它能值几条人命的价值,那就未必了。”   黄蜂女取起玉凤,在手中把玩一阵,道:“我可以收起来吗?”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姑娘砍下了杜天龙的人头,再收玉凤不迟。”   王人杰、雷庆,甚至杜天龙,六只目光,或多或少都看着黄蜂女的双手,见她仍执着玉风把玩,爱不释手。   青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接道:“姑娘,咱们还等着复命,姑娘可以下手了。”   雷庆淡淡一笑,道:“就是这座玉凤凰吗?”   黄蜂女双手捧着玉凤道:“是呀,你老狐狸看看是否够名贵?”   雷庆道:“姑娘!咱们也想出个价钱?”   黄蜂女道:“什么价钱?”   雷庆道:“咱们照姑娘的手中的玉凤为标准,出价两只如何?”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老狐狸,可惜,这白玉凤,世上只有这一只?”   雷庆笑道:“像这等雪白无暇的关脂玉,姓雷的见的不算,自己收的也有它个三五块?不知姑娘,是否相信?”   杜天龙一面运气戒备,一面哈哈一笑,道:“姑娘,这么一只白玉凤,也值我杜某人的项上人头,实叫我杜某人难以相信啊!”   黄蜂女笑道:“两位都看走了眼。”   右手猛力在玉凤的双眼之上一擦。   白玉凤不见变化,但黄蜂女的脸色却突然大变,冷冷喝道:“假的!”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姑娘,杜天龙还好好的活着,咱们怎能交出真正玉凤?”   黄蜂女缓缓把玉凤放在木案上,笑道:“老狐狸,幸好我听了你的话,没有杀了杜天龙?”   雷庆哈哈一笑,道:“姑娘,雷某人武功不如你姑娘,但活了一把年纪,经验总算多一些!”   青衫人冷冷说道:“姑娘!你是否还想要那只白玉凤?”   黄蜂女道:“自然是想要,但不知那玉凤现在何处?”   青衫人道:“割了杜天龙的头,我带你去取。”   黄蜂女道:“你这样狡猾,要我如何能信任你?”   青杉人道:“姑娘,要那只血目玉凤,你非得信我不可。”   黄蜂女突然出手如电,抓住那青衫人的脉穴。   奇怪的是青衫人并未闪避,任脉穴被黄蜂女一把抓住。   雷庆只瞧得暗暗奇怪:这人明明有避开黄蜂女这一抓的机会,不知他何以竟然不肯避开,任令腕穴被人抓住。   任何一个人,如若腕脉要穴落入人手之后,就很少再有反抗的能力了。   只听那青衫人冷冷说道:“姑娘可以取在下之命,但却无法取到血目玉凤。”   黄蜂女道:“我先杀了你,再去找血目玉凤。”   青衫人冷然一笑,道:“杀了我,你更无法取得血目玉凤,何不杀了杜天龙交换血目玉凤。”   回顾了杜天龙一眼,黄蜂女缓缓说道:“我还未杀他,你们就玩花样,如果杀了他,只怕连你的面目也见不到了。”   青衫人道:“正因为你姑娘没有杀他,咱们才不得不作些准备,如果你姑娘带着杜天龙的人头而来,咱们会规规矩矩地交出血目玉凤。”   黄蜂女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青衫人道:“姑娘请带着杜天龙和在下同行……”   黄蜂女道:“到哪里?”   青衫人道:“去找血目玉凤,不过,只准你带杜天龙一人同行,等你见着血目玉凤之后,你再出刀杀了杜天龙,咱们一手交人头,一手交玉凤。”   黄蜂女道:“你要再骗我呢?”   青衫人道:“姑娘役蜂奇术,江湖有谁不怕,那时,你姑娘尽管施放毒蜂,对付在下……”   黄蜂女道:“那时间不再是你,凡是你们一伙的人,我都要杀。”   目光突然移到了蛇怪苗奇的身上,道:“苗老怪,你应得的取酬,取到了吗?”   苗奇摇摇头,道:“没有。”   青衫人道:“苗兄要银子,容易得很,银票就带在区区身上。”   苗奇道:“多少数目。”   青衫人道:“谈好的价钱,十万两白银,对不对?”   苗奇道:“不错,银票是可以先交给在下?”   青衫人道:“可是可以,不过,最好是和黄姑娘的事一齐了结……”   黄蜂女冷笑一声,接道:“别把我们扯在一起,他归他,我归我,我奇怪的是,你们既然雇了我,付出了血目玉凤,为什么又要雇苗老怪多花十万银子。”   这时,雷庆,杜天龙等心中之疑,已然完全澄清,蛇怪苗奇,确然也是人花钱雇的凶手之一。   但闻苗奇说道:“小丫头,你放开他的手,好叫他掏银票出来呀!”   这一次,黄蜂女倒是十分听话,放开了青衫人的腕穴。   苗奇道:“杜天龙已经带到,所差的只是没有割下他的人头,但那是你们和黄蜂女的事,我的银子,可以先付给我。”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好吧!金银之类,世所广聚,和血目玉凤不同,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是山西柳记长福号的即期银票,各分号都可兑现。   苗奇仔细瞧了一阵,揣入怀中,道:“老夫可以告退了吧!”   青衫人道:“不行,你事情还没有完……”   苗奇冷冷接道:“还有什么事?”   青衫人道:“江湖上有一句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守在这里,对付姓杜的带来的这两个帮手,我和黄姑娘,去取血目玉凤。”   苗奇皱起眉头,道:“看来银子很难赚。”   雷庆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道:“苗兄,你是否还想再赚十万银子?”   苗奇一裂笑道:“好啊!但不知如何一个赚法?”   雷庆道:“苗兄跑了很远的路,找上龙凤镖局,又跟到中牟县来,劳累奔走,何止千里,才赚到十万银子,如是苗兄想赚兄弟这十万银子,那简单多了。”   苗奇道:“说说看啊!”   雷庆道:“苗兄杀了那青衫人和那劲装背剑的汉子,咱们立刻可以奉上十万银票。”   苗奇眨动了两下眼睛,道:“真的吗?”   雷庆道:“自然是真的!”   蛇怪苗奇突然哈哈一笑,道:“小丫头,我瞧这两个人定然是骗你的,他们未带血目玉凤,却想把你引到埋伏之处,施行暗算,把你和杜天龙一齐杀了!”   他说的耸人听闻,虽然为了十万银子之故,但仔细想一想,也并非无道理。   雷庆道:“苗兄高见啊!兄弟就未想的这么清楚。”   苗奇冷然一声,道:“我虽是贪图你十万银子,但江湖上的阴谋鬼计,也无法瞒得过多。”   那青衫人不知是别有所恃?还是无词以对,呆呆地站着,一语不发。   黄蜂女似是也有些动摇了,但她仍然念念难忘那血目玉凤,冷笑道:“苗老怪,你是贪财卖主,危言耸听,难道他们不怕我施展毒蜂报复吗?”   苗奇淡淡一笑,道:“这些地方你就不如你娘老练了,我姓苗的虽然是赚十万银子,但揭穿他的阴谋,却全是为了你好。”   黄蜂女道:“这话怎么说?”   苗奇道:“你要报复,我问你找什么人报复?”   黄蜂女道:“什么人骗了我,我就要他的命。”   苗奇道:“话是不错,但咱们杀来杀去,却一直杀不到真正的幕后人物,这些人,都是和咱们一样,被人家花银子买来的人。”   黄蜂女道:“这个,这个……”   苗奇接道:“别这个那个,我立刻可以找一个证明给你瞧瞧。”   黄蜂女道:“你只要说出来,我就信你的话。”   苗奇道:“你仔细瞧瞧,这青衫人是不是第一次和你接洽的人?”   黄蜂女凝目在青衫人身上瞧了一阵,道:“不像。”   苗奇道:“这就是了,他们和你见面时,可是安排在一个光线很暗的地方。”   黄蜂女道:“不错。”   苗奇道:“老夫也是如此,当时,老夫还认为他们是有身价的人,不愿咱们瞧到真正的面目,现在想来,他们根本是有意的安排……”   黄蜂女哦了一声,道:“他们用心何在呢?”   苗奇道:“很简单,挑起咱们和绿竹堡的仇恨,他们只要咱们杀死杜天龙,而且,不准咱们暗中下手,找上龙凤镖局去,用心就是要咱们留下很多目睹的人证,而且,他只要杜天龙就行,却不叫咱们伤害到杜夫人欧阳凤,这中间的用心,岂不是明显得很。”   黄蜂女道:“那是因为杜天龙和雇主有仇,雇主只要杜天龙一人偿命!”   苗奇道:“他们也对我这么讲,听起来很仁慈,也很合乎情理,但如深一层去想,真是用心恶毒啊!”   黄蜂女道:“说说看吧!恶毒到什么样子?”   苗奇冷笑一声,道:“你终是年纪幼小,平日里看倒是刁的很,但遇上了大事,反而不太清楚了,咱们如是暗中下手,杀死了杜天龙,就算是人要替他报仇,那得先要查出凶手,以江湖仇杀而言,这是最难的一件事,我久年不在中原上走动,就算绿竹堡势力庞大,他也得查上一段很长的时日,咱们只要隐居一些时间不出来,再别留下痕迹,这就可能变成了一段无头公案,咱们堂堂正正找上龙凤镖局,还有什么人不知道咱们是凶手,再留下杜夫人未死,她势必要闹着她父亲绿竹堡主,替她丈夫报仇,绿竹堡也必会尽出精锐追杀咱们……”   黄蜂女接道:“就算绿竹堡派出高手,我也不怕。”   苗奇道:“老夫也不怕,所以,人家才找上咱们,我为了十万银子,你为了血目玉凤,咱们在他们精密的安排下,同时到了开封,你想想,咱们从不同地方动身,怎会那么巧的是在开封碰上。”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苗老怪,你说的有些道理。”   苗奇道:“你这丫头刁蛮、暴燥,就是还有这一样好处,肯和人讲理。”   黄蜂女道:“理在咱们应该如何呢?”   苗奇哈哈一笑,道:“过关刀雷庆乃中原道上生锈的老江湖,你怕他们没有准备么?杜天龙没有几下子,也不会娶到欧阳凤那样的老婆,咱们故然是早有合计,人家也有一把算盘打,如是全没有准备,也不会这么简便的跟着你来。”   雷庆哈哈一笑,道:“不过,有一点,咱们没有想到,你们在中牟县突然停了下来,提前动手!”   苗奇道:“这么说来,绿竹堡的人,都是赶往开封会面了。”   雷庆道:“天机不可泄漏,恕我不能奉告。”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杜天龙,如若你们真的约有高手相援,撇开这件事不谈,我倒希望能斗斗你们约来的高手!”   王人杰道:“只要时机适当,姑娘自会如愿以偿。”   雷庆生恐节外生枝,急急说道:“黄姑娘,先解决眼下的事情要紧。”   黄蜂女略一沉吟,转头望着苗奇,道:“好!我先斗他们,再斗他们来援的高手,苗老怪,你愿不愿和我合作?”   苗奇道:“我和你娘有过几次合手的机缘,只要事情对老夫有利,自然可以合作了。”   黄蜂女道:“他们能出十万银子雇你,就会有更多的银子雇别人,我瞧你要发大财了,这件事如是闹下去,你可能混上个三五十万银子。”   苗奇道:“嗯!这倒大有可能。”   黄蜂女道:“咱们不管杀了什么人,只要他们身上有银子,那都归你所有,我分文不取。”   苗奇道:“听得进,小丫头,咱们合作定了。”   黄蜂女道:“不过,现在你得牺牲一下,不能杀了他们两个,少赚雷庆和杜天龙十万银子,可能会多上一倍两倍的进帐……”   苗奇接道:“慢着,我得先和雷庆谈谈……”   目光转注在雷庆身上,接道:“杀这两个可有时限。”   雷庆笑一笑,道:“自然是有……”   苗奇接道:“三天之内如何?”   雷庆道:“太长了。”   苗奇道:“那就两天吧!”   杜天龙微微一笑,接道:“只要我杜天龙这一次没有死,两位能找出那幕后人物,十万银子,咱们一定照付。”   苗奇叹口气,道:“这就很难说了。”   目光又转向黄蜂女的身上,道:“小丫头,我打过算盘了,和你合作的利益可能大一些。人往高处爬,水向低处流,多些银子总比少些好,赚不到雷庆的银子,那也只好忍疼一些了,你说说看,咱们该怎么行动,既然咱们合作了,我也要帮你着磨一下才行。”   事情演变至此,可算完全出了雷庆和杜天龙等意料之外,自然,雷庆的随机应变,纵横施术,一层层挑起了黄蜂女和苗奇的心中疑虑,使两人感觉受骗,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只听黄蜂女道:“咱们带着杜天龙和这青衫人,一起去瞧瞧看,能不能取得血目玉凤。”   苗奇道:“这个,只怕杜天龙等不愿同往了。”   黄蜂女道:“只要你真肯和我合作,咱们就放开手做,杜天龙如是真不肯去,我就只好先杀了他。”   杜天龙道:“在下去又如何呢?”   黄蜂女道:“我要他交出血目玉凤,如是他们不肯交出,那自然是澈头澈尾的骗了我,我就杀了他们那里所有的人。”   杜天龙道:“只要这样吗?”   黄蜂女道:“不论是谁,只要是戏弄了我,我就跟他没有完,他骗了我,我要帮着你找出那位真正幕后人物。”   杜天龙道:“好吧,在下和姑娘同去一次。”   雷庆接道:“姑娘既然能带苗兄同去,何妨让咱们也去见识一番。”   黄蜂女道:“你们三个人都去吧!我决定出手杀死杜天龙时,也给你们一个联手合搏的机会。”   雷庆道:“这么说来,咱们不去也是不行了。”   黄蜂女道:“除非你们三位有把握能够先把我制住,要不然,只好听命行事。”   目光转到那青衫人的身上,接道:“我们谈的话,你是否听到了?”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听到了。”   黄蜂女道:“敢不敢带我们证实一下。”   青衫人道:“在下只能带你和杜天龙两人同往。”   苗奇笑一笑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死。”   青衫人摇摇头,道:“不怕!”   苗奇道:“不怕死的人很多,但能忍受活罪的人却是不多。”   突然举手一挥,一条尺许左右的青色小蛇,由他袖口中飞了出来,缠在那青衫人的脖子之上,冷然接道:“那是很毒的青竹丝,咬人一口,不会立时死亡,但却能够给人很多的痛苦,即使铁铮铮的汉子,也无法忍受。”   一条毒蛇缠在颈子上,给人的威胁恐惧,大约比利剑快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大些。   但那青衫人却有着人所难及的镇静,毒蛇缠颈,动也未动一下,静静地站着。   这不但使杜天龙等暗暗佩服这人的定力,就是苗奇也不禁心生敬服。   只听他冷冷地说道:“诸位杀我也好,施用毒蜂、毒蛇取我之命也好,但在下只说明一件事,任何加诸我身上的痛苦,都不能使我改变意志,我答应让你黄姑娘带着活的杜天龙同去,那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苗奇怒道:“老夫能不能去?”   青衫人道:“不能。”   苗奇冷哼一声,突然发出一声低啸。   但见那缠在青衫人颈上的毒蛇,突然开始收缩蛇身。   好像是那毒蛇收缩之力很大,片刻间,那青衫人面红气粗,不自主张开了嘴巴!   青衫人既不告饶,也未准备设法取下颈上的毒蛇,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动。   这真是罕见的勇敢人物。   黄蜂女皱着眉头,道:“苗老怪,别把他勒死了。”   苗奇又发出一种很奇妙的啸声,那缠在青衫人颈上的毒蛇,又自行松开了身子。   青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黄姑娘,在下只奉告一句话,你如是把我处死于此,你就永远无法找到那地方!”   黄蜂女一挥手,道:“你带路吧!我们跟着你走。”   也许这青衫人的镇静和勇气,使得苗奇和雷庆等都生出了敬佩之心,无人再坚持同往。   王人杰和雷庆心中别有想法,觉得这长时间的争执,无论如何也该惊动了凌度月,自然会暗中随行保护。   两人一般的想法,相互望了一眼,未再多言。   青衫人冷冷道:“在下带路。”   苗奇伸手抓起那青衫人颈上的毒蛇,藏入了怀中。   青衫人已带着那佩剑大汉,当先向外行去。   杜天龙紧随站起,走在那青衫人的身后,轻轻咳了一声,道:“朋友贵姓啊?”   青衫人头未回转,目光转视,淡然说道:“咱们不交朋友,用不着通名报姓吧!”   杜天龙道:“不错,咱们不是朋友,而且还是誓不两立的敌人,撇开这些不谈,你老兄的那份镇静和定力,实叫在下敬佩。”   青衫人未再答话,只顾举步而行。   出了客栈,青衫人折向西面大街行去,到了一座黑漆大门的巨宅前面,停了下来。   举手一推,木门呀然而开。   青衫人有如回到自己家里一般,直行入正面的大厅之中。   夜色幽暗,大厅之中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黄蜂女伸手摸出火折子,一晃而燃。   屋角处一股劲风袭来,熄去了火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用不着火光。”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杜天龙也听出来,那不是青衫人发出的声音。   那冰冷的声音道:“不用问我是谁,你没有按照咱们的约定,交上杜天龙的人头!”   黄蜂女道:“但我带来的是货真价实的杜天龙,你们却带去了一个假的玉凤。”   那冰冷的声音道:“咱们约好的要人头,你却带来了活人,咱们自然不得不防一招了。”   黄蜂女道:“现在,我已带人到此,举刀挥剑,就可以砍下他的人头,你拿出血目玉凤吧!”   那冰冷的声音道:“姑娘错了,咱们并不是杀不了杜天龙,但咱们只是不愿和绿竹堡欧阳世家结仇,才不惜血目玉凤,邀请你姑娘出手,而且另花了十万银子,请了蛇怪苗奇,为你之助,想不到你竟不守诺言,把事情弄砸了,咱们如何还能交出血目玉凤?”   黄蜂女道:“你想毁约?”   冰冷的声音道:“谈不上毁约,因为,不守约的是姑娘你!”   黄蜂女道:“那也不能怪我!”   冰冷的声音道:“不怪你,难道还怪我们不成。”   黄蜂女道:“你们事先没有把话说明白,活人的价值比一颗人头更大,人既然是我带走的,绿竹堡欧阳世家如要追查凶手,也会追到我黄蜂女的头上,找不到你们这些幕后人物!”   冰冷的声音道:“姑娘,很抱歉,事情被你自己闹砸,前约只好作废。”   黄蜂女道:“你们不要杜天龙的人头了?”   冰冷的声音道:“我们不愿把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欧阳老堡主再牵出江湖,所以,事情到此为止。”   黄蜂女道:“杜天龙呢!要如何处置?”   冰冷的声音道:“他们来自洛阳,只好请你再把他送回洛阳了。”   黄蜂女道:“你可以不要杜天龙,但我非要血目玉凤不可!”   冰冷的声音道:“那只有一个办法。”   黄蜂女道:“请说!”   那冰冷的声音突然改变话题,道:“你们都退出去!”   黑暗的大厅中,人影移动,青衫人带着那黑衣大汉,悄然退出大厅。   黄蜂女虽然觉着有些可疑,但想到这大厅中既然有能够作主的人,留他们在此,也是无用,也就未再阻拦,口中追问道:“什么办法?”   冰冷的声音道:“增加两条人命如何?”   黄蜂女道:“你是说杀了雷庆和王人杰!”   冰冷的声音道:“不是,雷庆和王人杰用不着你杀,我们要杜天龙的夫人欧阳凤和蛇怪苗奇两条性命!”   黄蜂女虽是天生的血液中就具有恶性的人,也不禁为之一怔,道:“杀了杜夫人自然应该,但你为什么要杀那蛇怪苗奇呢?”   冰冷的声音道:“因为,他既不能帮助姑娘杀人,而且,又知道了很多的隐秘!”   黄蜂女道:“我呢?杀了蛇怪苗奇和杜夫人之后,你们是不是还要找一个取我之命的凶手?”   冰冷声音道:“问题不在我们会不会找?而是你姑娘怕不怕,你杀死了杜夫人欧阳凤之后,而且蛇怪苗奇那位拜兄,也不会坐视他义弟之死,也必将千方百计的找你报仇。”   黄蜂女道:“你告诉我这些事,是不是劝我答应你?”   那冰冷的声音道:“那倒不是,告诉你的目的是让你明白,我们用不着再买另一个凶手,取你之命,因为我们也许无法再买到苗奇那位义兄和欧阳世家那等武功高强的杀手。”   黄蜂女叹口气道:“就只是这些条件吗?”   那冰冷的声音道:“自然,我们会增加一些酬劳给你!”   黄蜂女道:“增加什么?”   那冰冷的声音道:“第一,你杀死蛇怪苗奇之后,可以取得他身上十万银子,第二,我们奉赠你一颗夜明珠。”   一直未说话的杜天龙,心中突然一动,道:“看来,阁下是一位富豪之家,夜明珠稀世奇宝,天下持有此物的人,只怕不多。”   那冰冷的声音道:“杜天龙,你不要太自作聪明了。”   黄蜂女道:“银票和夜明珠,我倒不太热衷,重要的还是那血目玉凤,不过,你再三再四的提醒我,倒使我想到了一个取得玉凤的捷径!”   冰冷的声音道:“黄姑娘可是打算杀了在下,取得那血目玉凤?”   黄蜂女道:“正是这个办法!杀你一个人,总比杀三个人容易一些,何况那杜夫人还在洛阳!往返奔走,不下千里。”   冰冷的声音又道:“黄姑娘又错了,欧阳凤今夜中不到开封,明日午时之前一定到开封,你用不着再跑洛阳了。”   黄蜂女叹口气,道:“我见到雷庆时,觉着他老奸巨滑,所以称他老狐狸,但现在,我觉着你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你敢不敢告诉我你的姓名?”   冰冷的声音道:“恕难遵办,不过,为了咱们称呼的方便一些,你可以叫我万年虎。”   黄蜂女眨动了一下眼睛,道:“万年虎,听你说话的恶毒,没有一万年,也有八千年了!”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黄姑娘,时间不多了,你是否愿接下这票买卖,可以作个决定了。”   黄蜂女道:“我可以接下来,但你得先交出血目玉凤。”   万年虎道:“可以,你立刻放出毒蜂,先把杜天龙杀了。”   黄蜂女道:“你们不要他的人头了?”   万年虎道:“不用了,要他死在你毒蜂之下,标志更为明显一些。”   黄蜂女道:“我的毒蜂放出之后,只怕它无法杀死杜天龙一个人,说不定连你这头万年虎也该杀死了!”   万年虎道:“姑娘放心,我如没有一点道行,怎敢和黄蜂娘子的女儿打交道?”   杜天龙见闻广博,这一阵凝神静听,暗作分析,对方似是还有别的准备,黄蜂女不对自己下手,对方惟是也不会放过自己。   但使杜天龙更惊吓的是,那凌度月此刻还没有一点消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万年虎确是智计多端的人物,也许已先向凌度月下了手。   心中念转,右手已暗暗伸入怀中,摸出短刀。   只听黄蜂女道:“你小心了,我放出毒蜂了。”   万年虎道:“姑娘尽管出手。”   这当儿,突然闻听庭院之中,传来了一声蓬然大震。   万年虎冷冷喝道:“什么事?”   只听一个恭谨的声音应道:“一块飞瓦,从屋面上滑落!”   万年虎道:“哪有这等事,分明是有人混了进来,还不快给我搜查?”   只听一声是字,大厅外立时响起了一阵衣袂飘风之声。   黄蜂女道:“万年虎,你在这庭院中,埋伏了不少人手啊!”   万年虎道:“不多,不多,前后也不过八个人!”   黄蜂女道:“在这座大厅中呢?”   万年虎道:“顾虑你黄蜂女毒蜂的厉害,所以,这大厅中连我只有两个人。”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间,杜天龙突然听得一个细微的声音,钻入耳际之中:“我是凌度月,现在,就在你身右五尺左右处,我已经改扮你的模样,而且我尽力模仿你的声音,你慢慢地移动脚步,向右面移动,黄蜂女和那头万年虎,都是耳目灵敏的人,你的行动越小越好,我会在你离开时,递补你的位置……”   杜天龙心知传音入密的功夫,心中更是敬佩。   但闻凌度月的声音,重入耳际,道:“你移动了身躯之后,设法伏藏在大厅一处,这大厅外面,有很多埋伏,不要急着出去,杜总镖头但请放心,在下自信对付黄蜂女和万年虎的能力。”   黑影如墨的大厅中,有两条人影,在小心无比中缓缓移动,对调了停身的位置。   只听黄蜂女道:“万年虎,你先拿出来血目玉凤给我瞧瞧如何?”   万年虎道:“黄姑娘,你大概已听出我的位置了。”   黄蜂女道:“不错。”   万年虎道:“但你不知道我用的什么方法,能逃避开你的毒蜂,是么?”   黄蜂女道:“你果然是一头万年的狡虎。”   万年虎道:“夸奖,夸奖……”   话声一顿,道:“所以,你想借血目玉凤中的红光,瞧清楚我停身的位置。”   黄蜂女道:“嗯!全被你说穿了。”   万年虎道:“为了证明血目玉凤确然在此,我也不会让你姑娘失望,我会让你瞧到血目玉凤,不过,你知道那血目玉凤不在我的手中,我手中却握了一筒强力弹簧射出的七绝毒针,大约你娘已经告诉过你七绝针的事了,那是一种细如牛毛的毒针,就是有精湛的内功,和金钟罩一类武功的人,也无法抗拒这些毒针,所以,咱们是大有所恃,你如想突然对我施下毒手,最好是先仔细地想想……”   第六回 步入陷阱     突然提高了声音,接道:“拿出血目玉凤,给这位黄姑娘瞧瞧。”   黄蜂女抬眼看去,只见西面一扇木窗上,珠光反射,可见血目玉凤中闪动的红芒。   只一眼,黄蜂女已可判断那是货真价实的血目玉凤。   黄蜂女细看位置,果非万年虎声音发出地方,蹲在那窗台上,执着血目玉凤的,是另一个人。   万年虎道:“够了吗?黄姑娘!”   黄蜂女道:“够了。”   那珠光玉凤突然隐失不见,耳际间,又传来万年虎的声音,道:“黄姑娘,可以杀死杜天龙了吧!我不但带来了血目玉凤,而且,也带来了夜明珠。”   黄蜂女叹息一声,道:“杜总镖头,你是瞧到了,那血目玉凤,果然在此,看来,我只好杀你了。”   两人的距离,大约三四尺远,但这时的杜天龙,已换成了凌度月。   真正的杜天龙,已然隐伏于大厅一角。   模仿着杜天龙的声音,凌度月冷冷地说道:“黄姑娘杀了在下之后,如若一定能逃过那万年虎的毒针,那就请动手吧!不过,我也要事先奉告姑娘几句话!”   黄蜂女一皱眉头,道:“杜总镖头说吧!”   凌度月道:“我杜天龙能在江湖上闯出这点名气,老实说,自然是不能没有一点手段,姑娘如真有杀我之心时,只怕未必能杀得了我。”   黄峰女微微一怔,冷然笑道:“咳!你杜总镖头怎么忽然间发起横了,谁有多大的能耐,咱们相处了这些时间,那是瞎子吃水饺,肚里有数,你这一发横只有促使你早登鬼路。”   凌度月道:“在下随姑娘同来,只有一个目的!”   黄蜂女道:“什么目的?”   凌度月道:“想瞧瞧什么人要对付我杜某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缩头不出,布下这样一个诡秘疑阵,自觉得计,其实,狐狸又露出了尾巴……”   黄蜂女冷冷接道:“住口,杜天龙,我要血目玉凤,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在所不惜,就算他们骗我的,我也要试试看。”   万年虎道:“江湖上用诈施谋,各显手段,但却不能骗,那是下九流的手法,我万年虎,还不屑为之。”   黄蜂女厉声喝道:“杜天龙,你听到没有,是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出手?”   凌度月道:“血目玉凤现在这座厅中,你不动手去抢,却要取我性命换取,当真是舍简就繁,舍本逐末,在下为姑娘的不智而悲。”   黄蜂女突然感觉到杜天龙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冷笑一声道:“杜天龙你小心了,万年虎要我放出毒蜂蜇你,……”   凌度月接道:“姑娘既然相信那位万年虎的话,那就不妨试试吧!”   黄蜂女道:“毒蜂蜇中,其苦难熬……”   凌度月接道:“姑娘用不着出言威胁,放出毒蜂试试再说。”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你是找死。”   举手一扬,两只毒蜂,疾飞而出。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厅中,再好的目力,也无法看到毒蜂的飞行踪影。   但那毒蜂有一个大缺点,飞起来时,发出了翁翁的鸣声。   声音虽然不太大,但静夜中,却听得十分清晰。   忽然间,毒蜂的鸣叫消失,大厅中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黄蜂女心头大震,在这漆黑的大厅中,杜天龙竟然凭藉听声辨位之法,杀死了两只飞行迅速的毒蜂。   “那血目玉凤在此,我帮你夺取,交换的条件是,找出他们真正的身份。”   黄蜂女突然叹一口气,道:“好吧!万年虎,我帮你杀死苗奇再取玉凤,但你要告诉我真正的姓名,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万年虎道:“黄姑娘,你问的不觉着可笑吗?”   黄蜂女道:“有什么好笑的?”   万年虎道:“在下万年虎……”   黄蜂女接道:“我知道你叫万年虎,但我希望知道你的真正出身。”   说话之间,人却暗暗向杜天龙停身的地方缓缓移动。   如若毒蜂是死在杜天龙的手中,也非借重杜天龙的助力不可。   经过了一番短暂的考虑,黄蜂女决心先和杜天龙合手一起,对付自称万年虎的神秘人。   那知耳际间,突然响起了万年虎的声音,道:“黄姑娘,你要干什么?”   黄蜂女大吃了一惊,暗道:如此幽暗的大厅中,难道他能够看到我的举动吗?果真如此,单以武功而论,他应该比我高明了,不知何故,他们竟会雇了我和苗奇。   迅快地想过了目下处境,黄蜂女缓缓接道:“我瞧杜天龙的伤势如何?”   万年虎道:“你准备救了他呢还是杀了他?”   黄蜂女道:“老实说,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我先证明一件事。”   万年虎道:“证明什么?”   黄蜂女道:“那杜天龙是否已然毒发死掉。”   万年虎心中一动,道:“说的也是,以姑娘异种奇蜂之毒,就算被蜇上一下,那就够苦了,何况被蜇三次。”   黄蜂女道:“所以,我想查查杜天龙看看。”   万年虎道:“好吧!在下一向是个讲理的人,姑娘请便。”   黄蜂女心中一动,暗道:“倒要借机会瞧瞧杜天龙的用心。”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杜总镖头,我身上有蜂毒的解药。”   一面蹲了下去。   这时,黄蜂女就蹲在凌度月的身侧,凝注目光,盯在杜天龙的脸上。   双方的脸儿相距,也就不过半尺光景。   以黄蜂女的内功而言,这样近的距离中,自然可以清楚地瞧到杜天龙的面形。   不错,是杜天龙,而且半睁半闭着双目。   黄蜂女缓缓伸了右手,向杜天龙的脸上摸去。   暗中提聚了真力,内劲贯注在右手之上。   她忽然动了杀机,准备置杜天龙于死地,至少,要先点了他的穴道,减少一个劲敌,则进可攻,退可守了。   就在她纤巧的手指,将要与杜天龙肌肤相触之时,突然觉着右面小腿上的“悬钟”要穴,被人制住,全身的劲道立刻散失。   黄蜂女心头剧然地一震,脸色大变。   耳际间,传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道:“姑娘,在下已然对你很宽厚了,希望你诚心诚意和在下合作,万年虎分明是一个假名,难道姑娘还未感觉到处境之危险?”   只是有一股指劲,按在黄蜂女的穴道上,但黄蜂女感觉到那指力强大的很,妙的是“悬钟”穴,并未受到很大的伤害。   所以,黄蜂女仍然可以移动手臂,滑腻的手,也接触杜天龙的顶门之上。   只听万年虎声音传了过来,道:“黄姑娘,杜天龙死了没有?”   黄蜂女嗯了一声,道:“我毒蜂所伤,自然极重,虽未死,亦不远矣!不过,他现在不会死了。”   万年虎道:“为什么?”   黄蜂女道:“因为,我已经喂了他一粒解除蜂毒的药物。”   万年虎道:“啊!原来你想救活他?”   黄蜂女道:“眼前的形势太诡诈了,我已经有些办法可辨敌友。”   万年虎道:“黄姑娘,其实你和蛇怪苗奇,都是用不着分辨敌友的人,你们只是贪取一些宝物,银钱,出手杀人罢了!”   黄蜂女右手离开了凌度月的顶门,缓缓站起身子。   同时,一只蓄满着强大的暗劲的手指,也离开了她的悬钟要穴。   经过这一番历险的智惫交斗,黄蜂女突然感觉到原本作为杀手的自己,目下在这座空敞、幽暗的大厅内,却是实力最弱的一个。   杜天龙出人意外的武功和机智,已使她在经过这次试验交手后,心中更多几分畏惧。   她开始仔细考虑目下的形势,觉出自己已无能左右大局,必需在两者之间,选一位合作的人。   只听万年虎道:“黄姑娘,杜总镖头几时可以清醒过来?”   黄蜂女道:“对症下药,他已经清醒了,不过……”   万年虎道:“不过什么?”   黄蜂女道:“我又点了他两处穴道,虽然他蜂毒已解,但仍在受制之中。”   万年虎道:“黄姑娘,你似乎决心不杀杜天龙了。”   黄蜂女道:“你未交出血目玉凤,我自然不下手了。”   万年虎道:“没有用的!姑娘,不论什么人杀了杜天龙这笔帐,都会记在你姑娘的头上。”   黄蜂女道:“我知道,但只要人不是我杀的,我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和他们解释一下。”   万年虎道:“说的也是,如是我交出血目玉凤呢?”   黄蜂女道:“由洛阳到此,我一直守着一个原则,不收到血目玉凤,决不杀死杜天龙。”   万年虎道:“我交出血目玉凤,姑娘是否愿再多为在下做一点事?”   黄蜂女道:“可以,你说吧!”   万年虎道:“杀死蛇怪苗奇?”   黄蜂女怔了一怔,道:“你们会不会再雇一个凶手,杀了我黄蜂女?”   万年虎道:“如论姑娘的武功,确然算不得江湖上一流杀手,但你的毒蜂厉害,叫人防不胜防。”   黄蜂女道:“这才是你雇我的原因?”   万年虎道:“不错……”   突然间,幽暗中红芒一闪,万年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血目玉凤在此,希望姑娘能够力行承诺。”   黄蜂女道:“这一路来,我一直守着信约,不守信约的是你们。”   万年虎道:“那血目玉凤下面,压着一枚火折子,姑娘如是信不过,不妨晃燃火折子瞧瞧。”   就借那血目玉凤闪动的一点红芒,黄蜂女瞧到了玉凤下面果然压着一个火折子。   似乎是万年虎突然改变了心意,已允许黄蜂女燃起火烛。   取过血目玉凤,心中泛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她很自然地用手晃燃了火折子。   幽暗的厅中,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万年虎想的很周到,血目玉凤的旁侧,还放着一只火烛。   没有多思量,黄蜂女晃然了火折子后,立刻点起了火烛。   烛火照亮了整个大厅。   也瞧清楚了血目玉凤。   其实,黄蜂女不用燃起烛火,血目玉凤入手之后,她已能辨认出,那是货真价实的血目玉凤。   在烛光明亮之下,黄蜂女忍不住仍然仔细地瞧了它一阵。   喜悦的心情平静之后,黄蜂女才想起万年虎。   立时,转目四顾。   这是座空敞的大厅,除了这张放着血目玉凤的木案外和身旁木案侧一张木椅之外,再无其他的陈设。   大厅中,哪里还有万年虎的影子。   一阵惊凛,使得黄蜂女机智尽复,转眼望去,躺在大厅中间的杜天龙也早已不见踪影。   匆匆收好了血目玉凤瞥见木案后,放着一只红漆描金的小木箱子。   上面贴着一条白绢,上写的,奉致珠宝一小箱,以作姑娘杀死蛇怪苗奇之酬。   伸出右手,一扯白绢,描金箱盖,突然打开。   灯火下,一片耀眼夺目的珠光宝气。   目睹一箱耀眼的明珠翠玉,黄蜂女对那万年虎的厌恶之心不自觉的消减了不少。   人性,总是那么贪婪,能逃过名利的人,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   突然,黄蜂女发觉了那宝箱中有一封信套。   取出信套,上面写着黄蜂女玉手亲展。   淡然笑一笑,黄蜂女拆开了信简。   留了这么一箱价值十万金的珠宝,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害人的心意。   就烛火,黄蜂女仔细地看过了那封留函。   看到一半,黄蜂女已然脸色大变,但她仍然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只见那信纸上写道:“血目玉凤,偿付杀死杜天龙的代价,这一箱珠宝,敬作杀死苗奇之酬。   绿竹堡势力虽大,但姑娘杀人后,不妨暂时躲入深山大漠一些时间,绿竹堡中人,久寻不获,自生懈心,何况,杀死苗奇,更是死无对证,此为姑娘想,以除后患。   但江湖机诈,老夫也不得不防,如若姑娘不履信约,老夫又如何向人交代,此笺之上,早涂无形之毒,姑娘阅完此函,毒性已然沾身,攻入体内矣!”   黄蜂女娇躯颤动了一下,向下瞧去。   下面写道:“此毒恶绝,但发作性缓,姑娘有七日时间,七日之长,足够杀死两人了,杜天龙和苗奇授首之后,在下自然着人送上解药,姑娘放心可也。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取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对老夫,当不致苛责吧?   笺上剧毒不宜携带在身,用火焚去,以免多沾奇毒。   万年虎拜启”   黄蜂女暗中运气一试,果然觉着有些不对。   再看双手,沾到信笺之处,微现淡青之色。   这是精密无比的设计,黄蜂女已然完全受制于人。   暗暗吁一口气,就烛火焚去函笺。   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使得黄蜂女生出了警觉之心。   提一口真气,转目望去。   但见杜天龙神情肃然地站在大厅之中。   呆了一呆,道:“你,还在这里?”   杜天龙点点头,道:“不错,在下一直没有离开这里。”   黄蜂女道:“刚才,我怎么没有瞧见你?”   杜天龙道:“在下隐在屋角暗影处,姑娘没有注意罢了。”   定定神,黄蜂女叹口气,道:“杜总镖头,深藏不露,小妹看走了眼。”   杜天龙暗叫了一声惭愧,微微一笑,道:“姑娘已取得了血目玉凤,不知是否还要准备和在下等为敌。”   黄蜂女叹口气,道:“我已明白,机智、武功,都非你之敌,纵有杀你之心,也难有杀你之力,唉!当今之世,能在目难见物的夜暗之中,击毙我毒蜂的人,只怕没有几个,但你杜总镖头,却能在黑暗中击毙了我三只毒蜂,何况,你本有杀死我的机会,但你却手下留情……”   杜天龙接道:“在下和姑娘本无仇恨。”   黄蜂女道:“但我却是受该雇取你之命的杀手。”   杜天龙道:“一路行来,姑娘表现出不少善良天性,并非大恶不赦之徒。”   黄蜂女道:“我中了毒……”   杜天龙一怔,接道:“几时中了毒。”   黄蜂女道:“万年虎在信笺上涂了无形之毒,我看完信,毒已攻入体内,信上说,我还有七天可活,只有杀死了你和蛇怪苗奇之后,他才会替我送来解药,唉!但他们哪里知道,我根本无能杀死你呢?”   杜天龙尽量保持镇静,道:“姑娘作何打算呢?”   黄蜂女苦笑一下,道:“我不知道,我已试出中毒,万年虎不会说假话,看来,我只能等毒发身亡了!”   杜天龙心中明白,夜暗中劈死三只毒蜂的是凌度月。   他杜天龙连一只毒蜂也无法对付。   但他又不能不佩服凌度月,似乎是,能在冒充自己很短的时间中,制服了黄蜂女,使她对自己生出了敬畏。   望望满脸愁苦的黄蜂女,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咱们先回客栈去吧!开封有两位名医,也许能医好姑娘身中的无形之毒。”   黄蜂女叹口气,望着那一箱珠宝翠玉,道:“谁能医好我身中之毒,我就把这箱珠宝翠玉送给他。”   人!确知自己已即将死亡,任何财富,都会在心目中失去价值。   客栈中,还坐着苗奇,雷庆,王人杰。   眼看杜天龙无恙归来,雷庆和王人杰,都不禁泛起了喜悦。   苗奇却有些迷惆,望着垂头丧气的黄蜂女,道:“小丫头,怎么样了?”   黄蜂女道:“栽了。”   苗奇望了杜天龙一眼,道:“就栽在这位杜总镖头的手中吗?”   黄蜂女冷冷说道:“人家杜总镖头,深藏不露,一直在让着咱们,你懂吗?”   苗奇摇摇头,笑道:“老夫当真的不懂了。”   黄蜂女道:“雇咱们的人,深不可测,咱们要杀的人,比咱们高明得多,老实说,咱们是两面都讨不了好。”   蛇怪苗奇满脸迷惘,道:“你越说我越胡涂了,为什么不说得清楚一些?”   黄蜂女叹口气,道:“好吧!你想听嘛!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当下,把经过之情,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蛇怪苗奇听完之后,怒声说道:“怎么?他要你连我也杀了?”   黄蜂女冷冷说道:“不错,杜总镖头,武功精深,我自知杀不了人家,但杀你苗老怪,我还有几分希望。”   苗奇道:“老夫不会束手待毙。”   黄蜂女一扬右腕,三只毒蜂飞了出来,绕室飞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杜天龙抬头,那是长约近寸的异种毒蜂,全身金黄,飞行快速异常,盘旋室内,随时可以在几人身上蜇一下。   苗奇身躯抖动,十几个蛇头,分由袖口伸了出来。   冷冷说道:“小丫头,你真要和老夫放手一拼吗?”   黄蜂女道:“那要看你的决定了?”   苗奇道:“要老夫决定什么?”   黄峰女道:“万年虎在我身上下毒,要我杀了你和杜天龙,换取解药,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他算帐?”   苗奇道:“不错啊!”   黄蜂女口中喃喃自语,举手一招,收回毒蜂,道:“咱们如不想自相残杀,那就合力找那万年虎问个明白。”   苗奇冷哼一声,道:“那万年虎狠毒得很,他雇了咱们杀人,人还未杀,就回面要杀咱们了。”   黄蜂女道:“也许他认为杜总镖头已死于我的毒蜂之下,所以,他要我回来杀了你之后,换得解药,再去杀死杜夫人。”   苗奇道:“那人如此恶毒,你怎么还能信他的话?”   黄蜂女道:“我自然不信他的话了,所以,我才告诉你详细内情。”   雷庆叹口气,道:“这叫冤家变亲家,两位愿不愿意和咱们合作一下呢?”   黄蜂女道:“如若杜总镖头,能够不计前嫌,小女子很愿意和诸位合作。”   苗奇道:“也算上我一份。”   雷庆微微一笑,道:“好,咱们三方合力,也许可以斗斗那位万年虎……”   语声一顿,道:“杜兄弟,你可知晓万年虎这个人吗?”   杜天龙道:“没有听说过?”   黄蜂女道:“我想他不会说的真实姓名。”   雷庆点点头,道:“黄姑娘说的是,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未算出咱们三方面,会合成了一股,回头去对付他?”   杜天龙道:“咱们先到开封府去,找一位名医,先医好黄姑娘身上之毒。”   雷庆道:“如若他知晓杜总镖头和苗先生没有死,说不定会在途中给你警告。”   黄蜂女道:“闹了一夜,诸位是否要休息一下?”   雷庆道:“不用了,咱们在车上一样休息。”   王人杰霍然站起身子,道:“我去瞧瞧,那车夫醒了没有?”   大步行了出去。   不大工夫,王人杰已转了回来,说道:“我已教他备好了车,咱们可以上路了。”   黄蜂女和雷庆,杜天龙,共乘一车,王人杰和苗奇,分乘着两匹健马。   需知,苗奇一身都是毒蛇,谁也不愿和他同乘一车。   凌度月是已穿了趟子手的衣服。   篷车行走,辘辘轮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这是条行人众多的大道,虽然天色很早,但路上有了行人。   苗奇裆下健马,忽快忽慢,但却是绕着篷车行走。   雷庆拨车帘,看清了苗奇的行动,口虽未言,但心中却明白,苗奇心中似有很大的不安。   一路上,十分平静,中午过后不久,已然进入了开封城。   几人找了一家客栈,进过食物,黄蜂女终于忍不住,道:“杜总镖头,那名医现在何处?咱们去瞧瞧看,他能不能疗治毒伤。”   杜天龙久年走镖,对开封府甚热悉,确也知晓有一位名医的住处。带着黄蜂女同往,自然也可应付一下,但他觉着这件事,应该问一下凌度月?   当下点点头,道:“咱们这就动身。”   快步奔了出去,行近篷车,低声问道:“少侠,黄蜂女要治毒伤,咱们应该如何?”   凌度月一面整理篷车,一面低声答道:“无形奇毒,疗治不易,只有先找一位名医应付一下。”   这时,雷庆,黄蜂女等,都行了出来,杜天龙不好再问,鱼贯登上篷车。   在杜天龙指点下,篷车在万善堂停了下来。   这是开封府最有名的何大夫。   病人很多,黄蜂女排到第十几名后。   但此刻的黄蜂女,却变的出奇的温柔,竟然没争先恐后。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之久,才轮到黄蜂女。   杜天龙,王人杰等都陪着行进了诊室。   何大夫约有五十多岁,半秃了头顶,穿着一件青缎长袍,卷上袖管,眼看一下进来的五人,不禁皱皱眉头,道:“五位,都是看病的吗?”   声音很森冷,脸色也很严肃,一点也没有济世活人的慈悲模样。   黄蜂女放下手中的描金小木箱,道:“只有我一个人看病,这些人,都是陪我来的。”   何大夫道:“姑娘生的什么病?”   黄蜂女道:“大夫瞧瞧看?”   何大夫不悦地哼了一声,却未多言,右手食、中、无名三指,按在黄蜂女的右腕脉穴上,闭上双目。   只见他手指不停地缓缓移动,脸色也现出了奇异的神色,道:“看姑娘的脉象,不似有病?”   黄蜂女道:“我的病很重,一旦发作,要人性命,不过,我付的诊金很高。”   何大夫睁开双目,盯注在黄蜂女脸上瞧了一阵,又仔细瞧过了黄蜂女的双手,微微颔首,道:“姑娘似是中了毒。”   杜天龙虽然知晓万善堂的何大夫是开封第一名医,但却未找他看过病,只是闻名而已,听他开口说出了中毒之事,心中甚是敬佩。   黄蜂女道:“大夫能医吗?”   何大夫道:“我可以试试。”   黄蜂女打开木箱,珠光宝气,满室生辉。   但她立刻又合上了箱盖,道:“大夫,如能治好我身上之毒,就以这满箱珠宝,翠玉为酬,这该是天下最贵的诊费了。”   大约是酬金太重了,何大夫脸上闪掠一抹奇异的光辉,道:“姑娘似乎有一身好本领?”   黄蜂女道:“我如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中这等无形之毒?”   何大夫点点头,道:“姑娘是江湖中人?”   黄蜂女道:“不错。”   何大夫道:“诊费很高,但我无把握能疗治好你身上的奇毒,只能碰碰运气,我开方子,姑娘先吃一付药试试看,今天晚上,姑娘双手的掌心被药力逼出红斑,明天再来一趟看看,如是不见红斑,姑娘就不用来,不妨好好玩几天,准备后事。”   蛇怪苗奇突然冷冷接道:“大夫是毫无把握了?”   何大夫道:“这位姑娘所中之毒,似乎是一种混合之毒,毒性太杂,很难下药。”   苗奇冷笑一声,道:“这位姑娘,吃过了大夫的药,毒发死亡,那你有点麻烦了。”   何大夫目睹苗奇衣服中蠕蠕而动的蛇身,不禁一呆,道:“在下尽力,也许这付药会有效用。”   凝目沉思良久,才开了一张药方。   黄蜂女打开了小木箱,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放在木案上,转身而去。   购齐药物,重回客栈,雷庆立时吩咐店家拿去煮煮。   几人住了一座大跨院,一正两厢,房间很多,各居一室。   雷庆对黄蜂女照顾得很周到,直到黄蜂女服下药物,才回到自己房里。   凌度月住在跨院门口处一间小房间中,杜天龙借雷庆伴着蛇怪、黄蜂女时,借机会溜到凌度月的房中道:“少侠,这一路行来,太委屈你了,如今事过境迁,少侠,也该恢复本来面目,用不着再装扮这趟子手了?”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杜兄,事情似乎是刚刚开始。”   杜天龙一怔道:“刚刚开始,少侠的意思是……”   凌度月接道:“离开中牟县,咱们一直就没有脱离过人家的监视。”   杜天龙吃了一惊,道:“在下和雷兄,都已留心及此,怎的全无发现?”   凌度月道:“他们分扮成了各种不同的身份,分段交错,不特别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对方,似是有着很庞大的实力,如是不才没看错,单是这一路监视咱们的人,至少动员有五十个人。进入开封之后,人数似乎更多,每一个路口,都有他们的伏桩,层层交炽,严密无比。”   杜天龙道:“惭愧啊!惭愧,我竟然没有发觉任何一点可疑征象。”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他们似乎是太留心到我,才被我发觉他们连络的暗记,唉!如是他们再小心些,也许不才也无法发觉他们,所以目前不才还是不恢复本来的面目。”   杜天龙迟豫着,道:“少侠,他们的用心呢?”   凌度月道:“这个不才也无法预言……”   杜天龙接道:“今晚他们会不会有所行动?”   凌度月道:“大概还不致于……”   沉吟了一阵,道:“万善堂和他们也似是有着关系。”   杜天龙心头震动了一下,道:“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事了。”   凌度月道:“杜兄,沉住气,明天不才看情形,查查他们在开封的主要巢穴,这似是一个很怪的江湖组合,表面上看上去,他们还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而且有着各种不同的正常身份掩护,人手众多,实力庞大,他们的力量隐于府镇、闹区。”   杜天龙愣住了,有这么一个奇异的江湖组合,他走十几年镖,竟然全无发觉。   凌度月微微一笑,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道:“杜兄,这粒丹丸大概可以疗治好黄蜂女的毒伤,不过用不着很早除去她身中之毒,最好是在她毒发之时。”   杜天龙道:“那要在四五天后,难道咱们真的要和黄蜂女与苗奇混在一起四五天吗?”   凌度月道:“是的,杜兄,你似乎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就以那位自称万年虎的人而言,他的武功高过黄蜂女和苗奇,实不用雇用凶手对付杜兄,但他们又好象有某种原因和顾虑,不用自己的力量杀害你。”   杜天龙点点头,道:“少侠这么一说,使在下茅塞顿开……”   凌度月笑一笑,接道:“但他们一着失错,把一件不太困难的事办得复杂起来。”   杜天龙道:“在下有些明白了,但如非少侠仗义援手,他们早已得手了。”   凌度月道:“雷老英雄帮了很大的忙,合纵跃横,智计过人,不才只是和他配合,我放过那万年虎,也就是想放出一条线,我发觉他们很谨慎,如遇上大挫,他们很可能立刻静止下来,那就很难再找出线索了。”   杜天龙道:“万年虎是什么样一个人物?”   凌度月道:“夜色太幽暗,他又带了一个虎形面具,大约那是一种特殊的标志,杜兄不妨想想这么一个人物……”   杜天龙沉吟了一阵,道:“江湖上戴这等奇异面具的人,很快会传扬于江湖之上,但在下想不出这么一个人。”   凌度月道:“这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又顾虑什么?”   杜天龙叹口气道:“也许他们顾虑到绿竹堡……”   点点头,凌度月接道:“这自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不愿把绿竹堡欧阳世家中人,再引入江湖,但不才推想,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杜天龙道:“其实,他们的安排不能算错,错的是他们不知有你凌少侠这么一位高手,仗义助拳。”   凌度月笑一笑,道:“杜兄太客气了,不才此次出山,第一件大事就要想法子回报当年王恩兄救助我们母子的大德,杜兄和在下王恩兄情同骨肉,杜兄的事,也就是在下的事。杜兄不用放在心上。”   这时,王人杰也行了进来。   对王人杰,凌度月似是有着无比的尊敬,立刻一欠身,道:“恩兄请坐。”   王人杰一抱拳,道:“兄弟,用不着这样客气,这样反而见外了。”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大哥说的是。”   王人杰道:“兄弟,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特来请教兄弟一下。”   凌度月道:“恩兄只管吩咐。”   王人杰道;“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很复杂?”   凌度月道:“是的,恩兄,对方势力的庞大,出了小弟的意外。”   王人杰道:“他们是怎么样一个组合?”   凌度月道:“小弟还未查清楚,不过,明天我想法子去摸摸他的底细,不过不容易。”   王人杰道:“照兄弟的说话,他们是一个很大的组合?”   凌度月道:“是的,很庞大,也很奇怪。”   王人杰道:“这就是小兄不解之处,杜大哥和我只是一个以保镖为生的镖师,如若保上一趟重镖,他们出手拦截,还可说得过去,但他们志不在此,而且一出手就花上十万银子雇用凶手,金银珠宝全不放在他们眼中,他们的目的呢?难道只是为了想挑了龙凤镖局的招牌?”   凌度月道:“恩兄说的对,他们对付杜总镖头,并非是为了钱,但究竟为什么?小弟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定有目的,小弟尽快查明,奉报恩兄。”   王人杰道:“别这样叫我,一口一个恩兄,叫人听得别扭。”   凌度月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弟以后改口就是……”   话题一转,低声接道:“黄蜂女和蛇怪苗奇,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是很好的帮手,武功不错,尤其黄蜂女役使的毒蜂。   就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也很难对付。杜总镖头和王兄,要好好拉拢他们一下,收为己用。”   王人杰道:“兄弟,明天追查敌人的底细时小心一点,不要太过涉险。”   凌度月道:“小弟知道。”   杜天龙道:“时间不早了,少侠也该休息一下。”   两人退出了小室,凌度月立刻掩上房门。   一宵无事,第二天凌度月一早就离开了客栈。   蛇怪苗奇似是最关心黄蜂女的毒伤,用罢早餐,立刻去黄蜂女的住处。   黄蜂女正望着两只手掌出神。   苗奇大步行了进去,道:“小丫头,手上有没有出现红色斑点?”   摇摇头,黄蜂女叹口气,道:“只怕是很难医得好了!”   苗奇放低了声音,道:“小丫头,咱们可要真的帮助杜天龙等吗?”   黄蜂女道:“自然是真的了,难道还要去帮万年虎不成?”   苗奇道:“好吧!你这么决定了,在下也只好遵从了。”   黄蜂女神情严肃地说道:“苗奇,我告诉你,如是你想走,尽管逃命,留在这里就要诚心诚意地和杜总镖头合作。”   点头一笑,苗奇接过话头,道:“你要医疗好毒伤,咱们合力去找万年虎算帐,要是不幸毒发而死,我一个留在这里,那就太孤单了。”   两人谈话之间,雷庆和杜天龙、王人杰等三个人,鱼贯行了进来。   雷庆道:“黄姑娘,好一些吗?”   黄蜂女道:“没有,我看万年虎无形之毒,很难疗治,好在我还有七日好活,我要尽这几天时间,找到万年虎和他拼上一场?”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准备怎么样找他们!”   黄蜂女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到。”   苗奇道:“我有法子。”   杜天龙一拱手,道:“请教苗兄?”   苗奇道:“咱们找一处人多的酒楼,同时出现,那万年虎看你没有死,我也好好的活着,而且又和黄蜂女在一起,用不着咱们找他们,他们就会找咱们了。”   杜天龙道:“苗兄高明,这办法不错。”   想到了凌度月述说的情形,杜天龙也觉得不能让凌度月一个人忙,自己坐着不动,如其让人找上门来,布置好了动手,倒不如想法诱使敌人现身。   杜天龙昨夜中想了很久,但却一直想不出来,万年虎这般人,何以会千方百计要杀害自己。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很希望能找到万年虎,问个明白。   但见黄蜂女一跃而起,道:“好吧!我身中毒伤如是无法疗好,也该捞他们几个人来偿命。”   于是,五个人计议了一番,离开客栈,行向六顺楼。   六顺楼是开封府有名大饭庄,黄河活鲤,特别拿手。   时间很早,五个人慢行缓走,到了六顺楼,人家也刚刚开门,正在洗刷打扫。   店伙计迎上来,欠身一笑道:“五位早啊!现在还不能上客,五位请打个转再来。”   订了席位,又点了几道温火煨的名菜,杜天龙提议去龙亭瞧瞧。   这时,雷庆已发觉有人盯上了,一面示四人,一面说道:“好!这早去龙亭,大约还没什么游人,办事也方便一些。”   五人早有默契,装作不知,直奔龙亭。   五人行过一堵墙角时,迅速地分散开去,隐起了身子。   果然,一个四旬上下的青衣大汉,急步行了过来。   转过壁角,立时转目四顾,似乎找寻五人的去处。   蛇怪苗奇由一株大树后闪身而出,冷笑一声,道:“朋友,你可是找人吗?”   青衣大汉陡然收住脚步,双目望着苗奇,淡淡一笑,道:“咱们不认识吧?”   苗奇道:“光棍眼睛里不揉砂子,朋友盯了咱们一大段路,也许有个交代。”   这时,黄蜂女、杜天龙、雷庆、王人杰,都由隐身处行了出来,把青衣大汉围在了中间。   目光一转,青衣人已瞧出四方都被堵死,逃走不易。   但他很沉得住气,冷哼一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五位这举动形同打劫,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苗奇怒道:“你小子好硬的嘴巴,老夫倒要掂掂你一身骨头,是不是和嘴巴一样个硬法。”   青衣人道:“好啊!你们找麻烦找到我的头上了……”   黄蜂女接道:“找到你又怎么样?发疯不当死,再硬嘴我就先打落你一口牙齿。”   青衣人道:“反了,反了,你们敢动手,我就立时带你们到衙门,办一个劫财伤人的罪名。”   杜天龙一皱眉头,一面示意黄蜂女不可出手,一面说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人道:“开封府捕快谭五。”   听说是官府中人,五人都有些意外的感觉,武林中人,除非万不得已,都不和官府中人作对,冲突。   杜天龙一拱手,道:“朋友,咱们想看看你有什么证明?”   谭五探手入怀,摸出一块腰牌,红木竹块,有开封府的官印,而且还有号数。   杜天龙道:“谭爷果然是官府中人?”   谭五道:“这是欺君大罪,难道还有人敢冒充的不成?”   苗奇道:“很难说啊!”   谭五道:“府衙离此不远,你们不信就跟我到衙门里瞧瞧去吧。”   杜天龙一抱拳道:“得罪,得罪,咱们看谭兄一路追来,心中不禁动疑,这是一场误会,谭兄请去吧!”   谭五收起牌,冷冷说道:“这是开封府,比不得小地方,一眼就可以瞧出诸位是江湖人物,我希望诸位别在开封府闹事。”   言罢,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谭五的背影,苗奇低声说道:“杜兄,就这样放他走吗?”   杜天龙道:“那腰牌竹符,确是开封府中之物,咱们惹不起官府中人?”   王人杰道:“奇怪呀!他如真是开封府捕快,盯着咱们作甚?”   杜天龙低声道:“难道他们的势力,已然伸入官府中了?”   黄蜂女长长吁一口气,道:“万年虎那老匹夫果然利害,官府中人竟也被他们收作眼线了。”   五人商量了半天,自觉计划的天衣无缝,擒得对方一两个人,逼问出那万年虎在开封的落足之处。   想不到,遇上的竟是开封府中捕快,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离去。   苗奇看着谭五走的踪影不见,突然哈哈一笑,道:“走!咱们去瞧瞧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雷庆道:“他已经走的没了影儿,咱们如何能追得上他?”   苗奇道:“在我苗某人的手下,要想逃出手去,还得有点神通才行,你们跟着我走!”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苗老怪追踪之能,天下无人及得。”   苗奇听得甚是开心,笑道:“咱们分成两批,我走在前面,诸位远远走在后面,看看他们是不是途中还有接应的人?”   也不待几人回答,放步向前行去。   群豪远远在身后。   雷庆道:“黄姑娘,苗兄可是在那人身上动了手脚?”   黄蜂女道:“苗老怪是玩长虫的,蛇和鼠都善于隐藏自己,他却有过人的追踪之能,至于他在人家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他是一直不肯说出来。”   几人远远地盯着苗奇,穿了两条大街,三条小巷,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门前停下。   这是条很僻静的巷子,紧闭着大门,不见人踪。   苗奇回手一招,几人行了过去。   黄蜂女道:“怎么?那姓谭的进了这座宅院?”   苗奇点点头,道:“我没有进过衙门,但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开封府。”   黄蜂女道:“我们进去瞧瞧。”   伸手一推,木门呀然而开,敢情大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大门内,是一个很广阔的大院子,两面垂柳花畦,一道红砖铺成的人行道,直通大厅。   杜天龙皱皱眉头,道:“咱们这样私闯民宅,岂不是变成强盗行径?”   苗奇道:“哪来那么多的顾忌,咱们是追人而来,而又不是偷东西,怕什么?”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象十分应该似的。   黄蜂女道:“苗老怪说的是,咱们只要能找出那姓谭的,就不算输理。”   苗奇当先而行,直向大厅走去。   一路上既无人喝止,也无人阻拦。   一行到大厅门前,仍未遇见一个人。   雷庆低声对杜天龙道:“兄弟,情形有些不对,这座大宅院,的确有些可疑。”   苗奇右手一挥,篷然一声,震开了厅门。   是一座宽敞的大厅,高吊四盏垂苏宫灯,十几张红漆太师椅上,铺着大红坐垫,正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摆了八个菜盘,摆了五张椅子,五副杯筷。   但却不见一个人。   苗奇望了八仙桌上的酒一眼,道:“这么巧摆了五副杯筷,难道是给咱们准备的?”   杜天龙神情凝重,望了那桌佳肴一眼,只见还冒着热气,分明是摆上不久。   酒是很好的陈年老酒,浓烈的酒香,阵阵扑鼻。   雷庆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在下雷庆,求见宅中主人?”   一阵轻微步履声,内室缓步行出一个全身红裙红衫的中年丽人。   这中年丽人大约有三十四五岁的年纪,高挽着一个宫髻,气度很高贵,神情很镇静,凤目转动,打量了几人一眼,道:“诸位,找什么人?”   巨宅丽人,佳肴美酒,情势是那么诧异,这红衣丽人的镇静,更给人一种莫大的震粟。   蛇怪苗奇重重咳了一声,道:“我们找一个姓谭的。”   红衣丽人摇摇头,道:“这里不姓谭。”   苗奇道:“但那姓谭的走进了这座宅院。”   红衣丽人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里没有姓谭的。”   苗奇道:“苗某人不会找错,夫人可敢让咱们搜查吗?”   红衣丽人冷笑一声,道:“要是查不出来呢?”   苗奇道:“夫人不相信,在下就给你瞧瞧。”   突然一挥右手,八条青色的小蛇飞了出来。   这些小蛇,都不过尺许长短,但却灵活得很,落到实地,立刻分向四面窜去。   红衣丽人一皱眉头,但并无惊怯之色,也未阻止苗奇,莲步姗姗,行到一处太师椅旁,坐了下来。   裙角飘动,露出来一双细小的莲足,穿红色的绣鞋。   这是一个充满着诱惑的成熟的女人,尤其走起路来的姿态,也许因为她一对莲足太小,腰肢儿扭动的很利害。   但她的出现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使人不敢生非分之想。   大厅中,突然间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对杜天龙和雷庆等而言,从来没有见过放蛇搜人的事,但苗奇言语神情中,充满着强烈的自信,自然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足足等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仍然不见有何动静。   黄蜂女等得大感不耐,道:“苗老怪,你那几条长虫,要多久才能找到姓谭的?”   苗奇道:“情形有些不对。”   听出苗奇的声音有点奇怪,杜天龙才转头向苗奇望去。   只见他脸色苍白,又是一片震惊又急怒的混合神色。   黄蜂女愕然说道:“苗老怪,有什么不对?”   苗奇道:“我那八条青竹儿,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培养成的,跟了我十几年,已具有灵性了,这长时间,找不到人也该回来了。”   黄蜂女道:“你该把那条又长又壮的赤炼蛇带来才对……”   苗奇冷冷接道:“青竹儿虽然小,但它的毒性不在赤炼蛇之下……”   只听那红衣丽人缓缓接道:“你身上还带有不少的毒蛇,何不一齐放出来呢?”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却给人一种震颤的感觉。   苗奇怒道:“你怎么对付了我的青竹儿。”   红衣丽人淡淡一笑,道:“我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动过,怎么会加害了你的青竹儿呢?”   苗奇突然一扬手,一条红色的小蛇,箭一般向红衣妇人射了过去,口中喝道:“你这橛用什么法子,伤了我的青竹儿。”   红衣妇人突然回手一弹,一缕指风,从手而出,那飞向面门的小红蛇,似是遇上重击,咕的一声,摔在地上死去。   苗奇脸色一变,右手一探腰间,手中已多了一条全身如墨,鳞光闪闪的铁甲蛇。   黄蜂女右手一扬,两只金色异种巨蜂,飞了出来,盘旋在大厅之中,立时响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红衣妇人对蛇怪的毒蛇,似乎是未放在眼中,但黄蜂女放出的毒蜂,却有些顾忌,脸色微微一变,站起了身子,神情肃然,双目盯注在那绕厅飞转的巨蜂之中。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红衣丽人冷笑一声,道:“你们擅闯民宅,出言无状,既放毒蛇,又放毒蜂,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黄蜂女冷冷地道:“夫人,你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和那万年虎一伙吗?”   红衣丽人冷冷说道:“你可觉着几只异种毒蜂,真的能够伤了我吗?”   黄蜂女道:“别激怒了我,那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红衣丽人道:“你们最好也适可而止,为自己留一步退路。”   黄蜂女冷冷说道:“夫人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了。”   身子一侧,攻了过去,右手一掌劈出。   红衣丽人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有些弱不胜力,但一动上手,却是动作快如闪电,一个转身,红裙飘飞,让开了黄蜂女的掌势,立刻挥手还击过来。   掌势一来,黄蜂女已感到一股强劲的指力,直逼过来。   黄蜂女一晃身躯,向左闪开三步。   哪知红衣丽人并不恋战,一掌逼开了黄蜂女,飞跃而起,直向内室跃奔而去。   但见红影一闪,人已闪入室中不见。   黄蜂女冷哼一声,口中低啸,右手一指两只毒蜂,流星一般,直追了过去。   但闻蓬然一声,那红衣妇人似是已早料到,随手关上了木门。   那毒蛇虽然利害,但却无法穿过木门,波然轻响中,撞了上去。   两只异种巨蜂,走势劲急如箭,一下收势不住,撞的头颅碎裂而死。   苗奇眉头一皱道:“小丫头,为什么不早用毒蜂伤她?”   黄蜂女没有回答苗奇的问话,却呆呆地望着那木门出神。   江湖是这样的博大,高人是这样众多,这一夜半日来,对任性骄任的黄蜂女而言,似是过了数年一般。   惋惜的瞧着两具撞死的毒蜂尸体,黄蜂女缓步向杜天龙行了过去。   此刻的杜天龙,在她的心目中,有着十分崇高的地位,是一位身怀绝世武功的高人。   杜天龙心中暗暗叫苦,但又不能不振起精神应付黄蜂女。   行近了杜天龙的身侧,黄蜂女才轻轻叹息一声,道:“杜老前辈,那红衣妇人的武功如何?”   杜天龙道:“很高明,快如闪电疾如飘风。”   黄蜂女道:“但她决打不过你。”   杜天龙哦了一声,未置可否。   黄蜂女道:“你如出手,一定能拦住她。”   杜天龙心中苦笑,表面却一本正经,道:“这座巨宅,闹中取静,方圆数十丈,没有人家,这是人家故意安排的陷阱,”   黄蜂女道:“你是说,这巨宅中,藏有很多的高手?”   其实,杜天龙知道的不会比黄蜂女多,但他此刻已被逼上虎背,不得不装出副早有所觉的神情,点点头,道:“是的,咱们已入陷阱,这巨宅中有不少高手在暗中监视咱们。”   蛇怪苗奇大步行了过来,道:“小丫头,你死了两只巨蜂,老夫失去十余条久经训练的毒蛇,难道咱们就此罢手不成?”   黄蜂女道:“我正在向杜前辈领教啊,咱们应该如何对付目下的形势。”   苗奇道:“向杜总镖头请教?”   黄蜂女道:“不错,杜总镖头说,咱们已进入了人家预布的陷阱之中?”   苗奇嗯了一声,未再多言,心中暗感奇怪,不知如何黄蜂女忽然会对杜天龙敬仰到如此程度?   但闻黄蜂女说道:“杜前辈,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杜天龙暗暗吁一口气,道:“在下之意,咱们先行退出此地……”   黄蜂女接道:“为什么?咱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们……”   只听雷庆急声说道:“小心,迷香。”   就在喝声之中,几人都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杜天龙一面闭气,一面高声喝道:“快些离开大厅。”   飞身而起,直向厅外冲去。   黄蜂女、苗奇等,也都闻到了异香之味,紧随杜天龙向外奔去。   来不及推开厅门,杜天龙一掌向门上拍去。   这一掌,杜天龙用出了全身的功力。   但闻一阵劈拍之声,木门碎裂,但不知何时,在那木门之外,却已装上一个鸡蛋粗细的铁栅门。   杜天龙左掌推出,抓住铁条,才算把向前奔冲的身子,给稳了下来,一面喝道:“诸位小心。”   雷庆和王人杰等,听得喝叫之言,及时收住了向前冲奔之势。   苗奇飞起一脚,踢碎了一扇木窗,但见窗外铁栅横陈,拦住了去路。   这时,已是日升三竿的晨光,厅里厅外,景物都清明可见。   仔细查看之下,才发觉整个的大厅,都在那坚牢的铁栅困锁之下。   王人杰暗运内力,抓住铁栅一摇,只觉那些横竖交错的铁栅,坚牢无比,竟无法移动分毫。   过关刀雷庆,长长叹气,道:“好恶毒的手段,既在大厅中施放毒烟,又把咱们困在厅中。”   就这说几句话的工夫,苗奇已蓬然一声,摔倒在地上。   原来,苗奇的脾气暴急,一见铁栅封住门窗,破口大骂起来,一呼一吸之间,吸入的迷药甚多,神志一晕,摔倒下去。   杜天龙毕竟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临危不乱,沉声说道:“诸位,尽量设法,减少呼吸,免得晕倒。”   只听一阵阴沉的笑声,传了过来道:“诸位,太晚了,那是江湖有名的迷魂香,只要闻得一点,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任何人都将晕迷过去,而且暂时失去功力。”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大厅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那人带着一个虎形面具,手上也带着鹿皮手套,全身都被衣衫和面具掩遮起来。   黄蜂女大声叫道:“万年虎。”   一阵冷森的笑声,由那虎形面具中传了出来,道:“不错,正是老夫。”   黄蜂女一跃而起,直扑过去。   黑衣人右手一扬,一股掌风直撞过来,迎住了黄蜂女。   但见黄蜂女跃扑一半的身躯,似受重力击中,蓬然落地。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中了迷魂香的人,不可提聚真气,那将使药性提前发作,这黄蜂女就是一个例子!”   第七回 枣林剑影     杜天龙暗暗调匀呼吸,道:“万年虎,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万年虎道:“老夫用的药量不重,如若诸位不妄动无名之火,大约还可能支撑片刻。”   杜天龙道:“那就够了,能有片刻,给在下一个质疑的机会,杜某人死而无憾……”   语声一顿,道:“杜某人和阁下,是有杀父之仇呢?还是有夺妻之恨?”   万年虎笑道:“杜总镖头言重了。”   杜天龙道:“咱们既无深仇大恨,阁下何以不惜重金、明珠宝玉,雇请凶手,取我之命?”   万年虎冷冷说道:“明珠宝玉,很快就物归原主,连那苗奇身上的银票,我们也会全额收回,给他们收存几天,有何不可?”   杜天龙目光转动,只见黄蜂女和苗奇,有如睡熟一般,未能听到万年虎的这番言语。   暗暗叹息一声,杜天龙缓缓说道:“阁下身手不弱,暗中谋害杜某人并非难事,何以不自己下手呢?”   万年虎道:“杜总镖头,你可能还有一丝生机,但如你知道的太多了,那就连一线生机,也将失去。”   杜天龙道:“在下宁愿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愿活得糊湖涂涂。”   万年虎冷冷笑一声道:“杜天龙,老夫唯一的失算,是低估了你,包括你的武功和才智,才使一件原本十分简单的事,变得十分复杂,但却未想到,你们会自投罗网,送上门来,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了。”   这时,杜天龙已感觉到眼皮沉重,晕晕欲睡,但他极力想多保持着一刻清醒,咬破舌尖,道:“阁下,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杀我……”   万年虎道:“因为你……”   迷魂香的药性发作了,虽然杜天龙咬破舌尖,也无法支撑下去。   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他只听到因为两个字,以后的话他已经无法听得。   雷庆,王人杰,也都晕了过去。   五个人,五种不同的姿势,横躺在大厅之中。   万年虎举手互击三掌,六个劲服,佩刀的大汉,由内室中行了出来。   六个人齐齐对万年虎施了一礼,恭立在一侧。   万年虎瞧瞧躺在地上的杜天龙等一眼,道:“把杜天龙送入地下密室,另四人抬入后院,架火给我烧了,要他们死得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当儿,那红衣丽人,缓步由室中行了出来,接道:“黄蜂娘子,比她女儿难缠十倍,你不怕如此一个强敌吗?”   万年虎道:“咱们手脚干净一些,不留痕迹,就算黄蜂娘子找上门来,咱们硬不认帐,何况,这座宅院……”   突然一挥手,叱令六个佩刀大汉,带着五人退下。   六人去远之后,万年虎才低声对红衣丽人说道:“参与今日之事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下……”   红衣女微微一笑,接道:“杀人灭口,连咱们安排在这宅院中的十个人,也一起杀了。”   万年虎道:“安排在这宅院中的人,已然知道了不少机密。”   语声一顿,接道:“记着,办完了事,咱们在刘知府的家里会面。”   辣手仙子微微一笑,道:“小妹记下了。”   万年虎声音又突然冷漠,道:“记着,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说完话,举步向外行去。   直到一步跨出宅院的大门,万年虎才取下脸上的虎形面具,疾快的转入—个僻巷之中,快步而去。   目睹万年虎离开宅院,红衣仙子突然举手转身向内厅行去。   正待揭帘步入内室,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去,道:“站住。”   声音很低沉,但辣手仙子的心头,却起了一阵巨大的震荡。   回头一望,脸上展开一抹笑容,道:“是万兄,把小妹吓了……”   话未说完,脸上的笑容,象是突然遇到酷寒的冷风,立刻冻结了起来。   她久走江湖,阅历丰富,立刻发觉了来人不是万年虎。   虽然,来人也戴了一个虎形面具,但身着青衣,和万年虎服色,身材,都不相同。   镇定了一下心神,辣手仙子冷冷说道:“你不是万年虎?”   青衣人道:“我不是。”   辣手仙子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人道:“我叫屑虎客。”   辣手仙子道:“屑虎客……”   突然发觉语中有病,立刻住口不言。   青衣人缓缓向前行去,一面冷森地说道:“我不喜欢杀害女人,希望你识时务些,别激怒我……”   辣手仙子已经完全镇静下来,格格一笑,道:“朋友,取下你的面具,让小妹见识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说不定,咱们还是故旧相识。”   青衣人道:“在下不喜和你这样的女人说笑,你最好放尊重些。”   辣手仙子格格一笑,道:“朋友,说话不能客气些吗?”   突然一扬双手,一篷银芒,疾射而出。   但青衣人似是早已有备,左手突然一挥,辣手仙子打出的一篷银芒,突然无影无踪的消失不见。   辣手仙子脸色一变,呆在当地。   青衣人冷笑一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辣手仙子暗暗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向前奔去。   刚刚举起脚步,突然右腿一软,不自主地跌掉在地上。   青衣人右脚一抬,踏住辣手仙子的右臂,道:“姑娘想死呢还是要活?”   辣手仙子的心头震骇已极,她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从来没有遇上过武功如此高强的人。   因为,那青衫人一直是赤手空拳,未带兵刃,既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收去自己的毒针,又不知他如何击中自己右腿,已然麻木难抬,不听使唤。   定定神,辣手仙子叹口气,道:“怎样才活?怎样能活?”   青衣人道:“照我的话做,在下就放你一条生路。”   辣手仙子眼珠儿转动了一下,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贱妾是人,阁下吩咐吧!”   青衣人道:“对你而言,那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略一沉吟,接道:“在这巨宅之中,你们有多少人手?擒住了几人?”   辣手仙子道:“留在此宅的,连小妹共十一人,生擒了杜天龙等五人。”   青衣人道:“你把他们十个人,全部招来大殿,把生擒的五个人,也带来此地。”   辣手仙子点点头,正待招呼属下,青衣人又抢先接道:“慢着。”   辣手仙子怔了一怔,道:“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青衣人道:“你们如何擒到杜天龙等五个人?”   辣手仙子道:“施用迷魂香。”   青衣人冷哼一声,道:“很卑下的手段……”   语声一顿,接道:“招呼你十个属下到此,要他们把生擒到的五个人也带入厅中,然后,你杀掉十个属下,用解药救醒五人,你就可以走了。”   辣手仙子怔了一怔,道:“要我杀死他们?”   青衣人道:“你号称辣手仙子,杀人无数,双手血腥,岂又在乎多杀几个人了?”   辣手仙子道:“贱妾杀了他们,本也不算什么,不过,万年虎知道了,决不会放过我。”   青衣人道:“我只能答应你不揭穿这件事,如何应付万年虎,那是你的事,你不照我的话,我不过自己多费一点手脚,大概你已明白,我收拾你们十个人,不过举手之劳,但你就惨了……”   辣手仙子接道:“你不过杀了我吧?”   青衣人道:“你错了,我不会杀你,我要点了你五阴绝脉,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然后你知道,万年虎他自己会慢慢地收拾你。”   辣手仙子双目流露惊惧之色,道:“你是绿竹堡的欧阳堡主吧?”   青衣人道:“你不用问我是谁?知道对方没有好处!快快决定,是否答应和我合作?”   辣手仙子道:“除了欧阳老堡主之外,贱妾想不出武林中还有什么人能有你这等身手人物?又如此关心杜天龙,贱妾死在你欧阳老堡主的手中,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贱妾答应了。”   青衣人右脚一抬,道:“你起来吧!救醒了杜天龙等,我自会点你穴道。”   身子一闪,隐入内室。   对那青衣人,辣手仙子已经有了极度的畏惧,何况右腿麻木,还难行动,如生妄念,决难逃过那青衣人的毒手。   挺身站起,高声说道:“来人啊!”   片刻之后,一个佩刀大汉,急步行入厅中,一欠身,道:“仙子有事?”   辣手仙子道:“他们五个人呢?”   佩刀大汉道:“正在准备桐油木柴,再有片刻,就可以动手烧了!”   辣手仙子:“万爷刚刚着人传令到此,要把他们移到别处,快去告诉他们,全部送到大厅中来。”   佩刀大汉怔了一怔,道:“仙子……”   辣手仙子接道:“这是万爷的意思,我也作不了主,还不快去通知他们。”   佩刀大汉应了一声,欠身而退。   片刻之后,六个佩刀的大汉,又把杜天龙,黄蜂女等五人,全部带入大厅。   辣手仙子目光转动,扫掠了六个佩刀大汉一眼,道:“这里有几个人?”   左侧佩刀人一欠身,道:“十名骁刀手。”   辣手仙子道:“你是领班?”   左首大汉道:“是的!小的汤志。”   辣手仙子嗯了一声道:“去把四个人找来,咱们改变了计划,立刻离此!”   汤志道:“大白天,背着五个人,如何行动?”   辣手仙子道:“这不用你费心,万爷通知,已备好车子,立刻来接人?”   汤志应了一声,迈出两步,找来了另四个佩刀大汉。   辣手仙子淡淡一笑,道:“都到齐了吗?”   汤志道:“都到齐了。”   辣手仙子道:“很好,很好……”   突然双手齐扬,两蓬银针疾飞而出。   但闻一阵惨叫之声,传了过来,六个人身中要害,倒地死去,三个人挣扎了一阵,也绝了气。   只有汤志及时拉过来一个同伴,挡在身前,腿中两枚毒针。   但辣手仙子针上的奇毒,中入后立刻发作,汤志觉着一阵麻木,已自知逃走无望,圆睁双眼道:“辣手仙子,你是什么意思?”   辣手仙子嫣然一笑道:“你不能怪我,万爷交待,说你们办这件事后,知道的机密太多,要我用毒针把你们全都杀了。”   辣手仙子回头望去,只见那青衣人,不知何时已从室中行了出来,站在自己身后。   他来来去去,有如幽灵魅影一般,自己竟然全无所觉。   一念及此,辣手仙子顿觉背脊上泛起了一股寒意,轻轻叹一口气,道:“你都看到了,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办了。”   青衣人道:“给他们服下解药,你就可以走了。”   辣手仙子道:“我的腿……”   青衣人接道:“给他们服下解药,再解你穴道不迟。”   辣手仙子不敢再多辩,缓步行到几人身侧,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红色药丸,在每人口中放了一粒。   对症之药,奇效立生,片刻之后,已听长长的吁气之声,五人先后醒转过来。   辣手仙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觉一股暗劲撞在腿上,麻木的右腿,立刻复常。   回顾了青衣人一眼,辣手仙子不敢多作片刻停留,一转身跃出大厅,飞奔而去。   杜天龙等五人先后清醒过来,那青衣人早已离去,只余下满厅的尸体。   蛇怪苗奇一皱眉头,道:“小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黄蜂女道:“我怎么知道……”   目光转到杜天龙的脸上,道:“杜爷,是谁救了咱们?”   杜天龙心里有数,除了凌度月外,谁也没有这份能力。   但他没有说出来,笑一笑,道:“有人救了咱们就是,别管他是谁了?”   苗奇道:“杜兄,救命之恩,还用得着卖关子吗?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说出来,我苗某人在江湖上,虽然两手血腥,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恩怨二字,却是向极分明?”   黄蜂女道:“不会是我娘,也不会是你们老大,不是杜总镖头本人,就是他的朋友,你把这份恩情,记在杜总镖头的身上,那就不会错了。”   她心中对那夜厅中之事,记忆深刻,觉得杜天龙的武功,已到无所不能的境界,因此,心中坚信必是杜天龙内功精深,先行醒来,救了几人。   苗奇没有讲话,但神情之间,却是已默认了黄蜂女的话。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苗兄,黄姑娘,咱们早些离开吧……”   突觉后院浓烟阵阵,涌入厅中,原来,这座巨宅已开始燃烧起来。   五人急急奔出宅院,转过两条街巷,回头望去,只见那巨宅火苗高涨,已烈焰腾空,整幅巨宅,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望着大火,杜天龙长长吁一口气,道:“雷兄,苗兄,咱们回客栈呢?还是……”   苗奇接道:“杜兄,咱们死里逃生,应该去好好地吃它一顿才是。”   王人杰道:“咱们本已定好酒席……”   几人谈话之间,已转过一个街口。   只见一个帽沿压眉的大汉,匆匆从几人身侧走过。   有过了那巨宅中一场生死历练,几人都提高了警觉。   但那人并无什么异常的行动,只是经过杜天龙的身侧时有意地一拍手。   只是匆匆地一瞥,杜天龙已瞧出了那人的身份,不禁微微一怔。   他虽然极快地恢复了镇静,但已被一直暗中留心他的黄蜂女瞧出了破绽。   她心中,一直把杜天龙视作天人,敬畏有加,所以,一直暗中留心着杜天龙的一举一动。   加快了脚步,黄蜂女疾快的追到杜天龙的身后,低声道:“杜兄,那人是谁?”   杜天龙微微一笑,道:“姑娘好亮的招子。”   黄蜂女有些得意地笑道:“杜兄虽然深藏不露,但却无法瞒过小妹。”   她一向称呼杜总镖头,忽然改称杜兄,可见口气中大为亲切。   回头一顾,只见黄蜂女目光流露出无限的爱慕,无限温柔,不禁心头一震。   他饱经事故,瞧出那是一个少女,流现出内心中深挚情意的目光,是敬重,也是一种爱慕。   淡漠地笑一笑,杜天龙低声说道:“那是绿竹堡的人。”   这时,四面八方蜂涌而来的救火之人,赶奔向那座焚烧的巨宅而去。   杜天龙闪到一个巷子之中,低声说道:“雷兄,苗兄,黄姑娘,咱们只怕不能去吃那定好的酒席了。”   雷庆道:“有了什么变化?”   杜天龙低声道:“适才,兄弟接到绿竹堡的秘密暗号,要兄弟前往一会。”   雷庆道:“哦,来的是什么人?”   杜天龙道:“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不是家岳。”   雷庆道:“可是,咱们不方便去吗?”   黄蜂女道:“我们几人,出生入死,难道绿竹堡中人,还不相信我们,不准我们同往吗……”   黯然一叹,接道:“何况,我毒伤就要发作,还有几天好活而已……”   杜天龙接道:“绿竹堡中人,只是要我赶往会晤,并未说明不准诸位同往。”   雷庆道:“如若没有什么不便,咱们此刻,倒是不宜分散。”   杜天龙道:“诸位既愿同行,咱们就一起去吧!”   这时,救火之人,越集越多,锣声震耳,杜天龙却带着几人,穿过了两个小巷,到一座宅院的后门前面。   这本是一条冷僻的小巷子,距离那起火的巨宅,也不太远。   本是紧闭的一扇木门,在几人到达门前时,突然木门大开。   一个低微的声音传来了出来,道:“请进。”   杜天龙当先而入,群豪鱼贯入门。   走在最后的雷庆刚刚跨入门内,木门立刻关闭。   转头看去,只见木门后面,站着一个二十左右年轻汉子,一件青绸子长衫,卷起袖管,完全是生意人的打扮。   青衫人对杜天龙一欠身,道:“见过姑爷。”   杜天龙一拱手,道:“不用多礼了,你是……”   青衫人道:“我是二少爷的长随,小顺子。”   杜天龙道:“成方来了?”   小顺子道:“是的,二少爷昨天中午就赶到了开封,昨天找了姑爷,没有找到,现在厅中候驾,我替诸位带路。”   这座后院不太大,种有几株花和几棵向日葵。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快步由房中迎了出来,道:“大姐夫吗!小弟欧阳成方。”   杜天龙一把握住欧阳成方的右手,道:“劳动兄弟……”   欧阳成方笑接道:“大姐限小弟昨天太阳出山前赶到,我已经晚了半天,大姐脾气不好,日后,还得姐夫美言一二才成。”   杜天龙道:“兄弟,我惭愧,岳父大人好吧!”   欧阳成方一面让客入厅,一面笑道:“家父本要亲自兼程赶来,但他左腿上的小毛病还未完好,大哥和我说好说歹,他才答应和大姐乘车同行。”   这时,已然行入厅中,欧阳成方,让客落座,立时有两个小童,奉上香茶。   杜天龙替雷庆一一引见,欧阳成方很和气,并没有武林世家出身的那份高傲。   欧阳成方微微一笑,道:“大姐夫,其实,小弟我十分感激你,大哥口中虽然没有说,但他心中的想法,大概也和我差不多吧?”   杜天龙道:“感激我?兄弟,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欧阳成方笑道:“近几年来,老爷子的管制越来越严厉了,连大哥都不许离开堡中一步,他说欧阳世家既然退隐武林了,就不许沾染江湖是非,要不是大姐夫你出了事,只怕我和大哥,要一辈子关在绿竹堡了。”   雷庆微微一笑,道:“欧阳世家的声誉,正如日中天,老爷子的声望,也愈见隆重,不知何故,要退隐不出。”   欧阳成方叹口气,道:“这件事详细内情,大约只有他老人家心中明白,我和大哥都不了解……”   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只愿谈题外文章,倒是忘记正事了,小弟晚天赶到,立刻下令绿竹堡在开封的三处生意,全体动员,追查大姐夫的下落,不想忙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竟然找不到诸位落脚之处,正急得难和大姐交代,那知起了那一场怪火,小弟本已赶到现场,但又觉着不硬和诸位招呼,才遣人把诸位引来此地……”   杜天龙接道:“怎么?你已经去过现场了,怎么我没有发觉。”   欧阳成方笑道:“小弟改了形貌,家父觉着此行不要张扬,嘱令小弟隐密行事,我到此地的事,开封府道上朋友,大概还没有人知道。”   有着黄蜂女和苗奇在场,杜天龙很多话不便出口,虽然,他很想把详情告诉欧阳成方,但也只好勉强忍下。   倒是欧阳成方言来没有什么顾忌。   只觉他神情突严肃,缓缓接道:“大姐夫,小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过,阅历不多。不过,昨天下午我在街上走动半天,发觉了开封府中有很多奇异地方。”   雷庆道:“少堡主发现了什么不对?”   欧阳成方道:“我无法具体的说出来,似乎是有一股很庞大的人在开封府中活动……”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小顺子,请陈大先生一趟。”   未待小顺子相请,一个五十五六的老者,已然步入客厅,一欠身,道:“二少堡主,老朽早在候命了。”   他对欧阳成方极尽恭敬,但欧阳成方对这位陈大先生也极尊重,一欠身道:“陈老,你请坐。”   望望杜天龙,道:“这就是绿竹堡的姑爷……”   陈大先生一个长揖,道:“老朽陈奇,见过姑爷。”   目睹欧阳成方对这位陈大先生的敬重,杜天龙哪敢怠慢,急急欠身一礼,道:“杜天龙,见过陈老。”   欧阳成方道:“陈老耆年,追随家父,家父退出江湖之后,陈老就负责照顾绿竹堡在开封一带的小生意。”   陈奇道:“老东主不忘旧,赏给老朽一口饭吃。”   欧阳成方道:“陈老,你不用大谦辞了,听大哥说,你二十四只飞弩,在江湖上的威名,不输家父……”   陈奇急急说道:“二少爷,言重了,言重了,老奴这点技业,难及老东主百分之一二。”   雷庆突然接口说道:“陈老,昔年江湖上,人称追魂箭的陈大哥,是你陈兄吧!”   陈奇笑一笑,道:“在二少爷和姑爷面前,老朽不敢否认,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自从老堡主决心退出江湖,追魂箭陈大可,也同时消失江湖了,老朽叫陈奇,开封府大祥记绸缎庄的掌柜。”   欧阳成方笑一笑,道:“陈老,这一次大姐夫遭了麻烦,我听姐姐说,麻烦还很大,这一次追魂箭只怕要重迫江湖了。”   陈奇道:“老朽老了,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再说,老朽还要等老堡主之命到来,才能决定。”   欧阳成方话题一转,道:“陈老,你把开封府中的事,告诉姐夫一下,我说不清楚。”   陈奇微一欠身,道:“老朽遵命……”   抬头望了杜天龙,接道:“姑爷,听说你保了一趟人头镖西下长安……”   杜天龙道:“是的,陈老,我保了山西长福银号柳家三夫人的母女。”   陈奇道:“这趟生意,可是驾驶四骏车的闪电神驭平步青推荐给你的。”   杜天龙道:“不错啊!陈老,你都知道了。”   陈奇微微一笑,道:“老朽在开封住了这么多年,地方上事,自然是清楚一些。”   雷庆心中一动,暗暗忖道:“绿竹堡,欧阳老堡主虽然是退隐了,但他仍然是耳目遍布,江湖任何事,都无法瞒得过他。”   但闻陈奇说道:“这趟镖可是不太顺利?”   杜天龙叹口气,道:“陈老之言,有如目睹。”   当下把保镖西行的经过之情,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陈奇点点头,目光一掠苗奇和黄蜂女,道:“两位受雇,是否还记得那雇请两位之人的模样?”   黄蜂女道:“我如能见他,就能认出来……”   陈奇接道:“只怕,两位永远无法见到雇请两位的人了。”   欧阳成方道:“为什么?只要他们还活着,总可以找出来。”   陈奇道:“二少东,他们似乎是很善长杀人灭口。”   黄蜂女道:“现在,是否找到那雇请我们东来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有一个叫万年虎的人,只要找出他来,咱们心中所有的困惑,都可迎刃而解了。”   陈奇道:“万年虎可是一个人吗?”   黄蜂女道:“是一个人,一个戴着虎形面具的人……”   望了杜天龙一眼,接道:“杜总镖头,武功高强,深藏不露,小女子承他两度救命之恩了。”   姐夫有多大本领,欧阳成方心里有数,一听黄蜂女这么满口称赞,不禁动了好奇之心,暗道:“和他已数年未见,难道不成他又练成了什么绝技。”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黄姑娘,杜总镖头如何相救一事?可否说给我们听?”   杜天龙心中大急,但又无法阻止。   黄蜂女微微一笑:“第一次,他救我是在中牟县境……”   把万年虎诱骗自己,夜入一座空厅经过,杜天龙劈黄蜂的事,述说一番。   杜天龙暗叫了两声惭愧,但却不能出言否认,只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蛇怪苗奇却听得心中恍然大悟,忖道:“我说这小丫头,近日之中,似是对那杜天龙百般敬重,原来她受过了杜天龙救命之恩。”   但闻黄蜂女接道:“至于第二次,我们一行五人中,四人都受了他救命之恩,要不然我们早已被活活烧死在巨宅中了。”   欧阳成方道:“姑娘,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黄蜂女道:“我们五人中,有一位的追踪奇术,自称天下第一……”   蛇怪苗奇接道:“小丫头,老夫又没有追错。”   黄蜂女道:“不错呀!你是没有追错,就是差一点,把我们带入枉死城中了。”   蛇怪苗奇冷哼一声,未再接口。   黄蜂女把追入巨宅,中毒晕倒的经过说了出来,叹口气接道:“如非杜总镖头及时醒了过来救醒了我们,只怕我们几人,都埋骨在那巨宅院中了。”   陈奇道:“唉!那是一座现任御史的住宅,竟然被他弄到手,当作了杀人屠场,这批人果然是手眼通天。”   欧阳成方也是暗暗称奇,忖道:“这丫头的话,句句实实,大约是不会错了。如若不是姐夫救他们,那又是什么人呢?”   心中念转,脱口一言,道:“黄姑娘,你怎能确定不是别人救了你们,而是在下的姐夫呢?”   黄蜂女眼珠儿转了一转,道:“那么是你二少东救我们了?”   欧阳成方摇摇头,道:“不是,不是,在下刚刚和诸位见面?”   黄蜂女目光由雷庆、王人杰、苗奇三人的脸上,缓缓掠过,道:“可是你们三位中的一位教了我们吗?”   三个人齐齐摇头。   黄蜂女微微一笑,道:“不是他们三人,也不是我,不是杜总镖头又是什么人呢?”   欧阳成方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目光一掠陈奇,接道:“陈老,此刻咱们应该如何呢?”   陈奇道:“二少东,你带他们来此之时,是否被人看到?”   欧阳成方道:“当时未被人瞧着,但是否被人隐在暗中瞧到了,那就很难说了?”   陈奇道:“这些年来,咱们绿竹堡已退出江湖生涯,虽然还有几处地方开有生意,但这些耳目,只是把当地江湖上重大的事情收集一些,并未准备和人争斗什么?对开封府中的情形,我们收集得不太多,但也不太少,但却是过去的事为多,对专和姑爷作对的这股力量,还没有摸清底细。”   欧阳成方道:“那怎么办呢?”   陈奇道:“二少东,现在只有暂时忍耐一二,我已派了两个精明的人物,到火场查看去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没有摸清敌人之前,诸位都要先忍耐一下。”   杜天龙被那黄蜂女恭维了一顿,心中那一份难过,简直是不能提了,他心中很想避开了黄蜂女和苗奇,仔细地说明内情。   但却又想不出适当的法子。   听完陈奇之言,心中一动,接道:“陈老,我看这里不能停得太久……”   陈奇接道:“姑爷有什么高见?”   杜天龙道:“我们行踪早已暴露,开封府中,他们好像有着很庞大的实力,如是我们在此停留,只怕很快会被他们发觉了……”   欧阳成方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咱们正想找他们,找不着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大大地省了不少事?”   杜天龙道:“一则这是岳父埋在开封的耳目暗桩不宜暴露,二则是我们现在最吃亏的一件事,就是敌暗我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处处替咱们摆好了圈套,叫咱们上当。”   陈奇点点头,道:“姑爷说的不错。”   欧阳成方道:“话是不错,但如不诱他们上当,咱们又如何找到他们呢?”   杜天龙道:“第一件重要的事,咱们化明为暗……”   欧阳成方道:“躲起来?”   杜天龙道:“我们躲也躲不起来,但咱们来一个连环计。”   欧阳成方道:“姐夫,你就一口气说下去,把话说完就得了。”   陈奇道:“二少东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识他的人不多,行动也很方便,只是经验差了点。”   杜天龙正容道:“对方太狡猾,不可稍有轻敌之心。”   陈奇道:“这么办吧!我陪二少东走一趟……”   杜天龙接道:“那好极了,我想,他们这把火,不能把我们烧死,必然还有下一步的行动,只要我们已入大街,必然有人盯梢。”   欧阳成方道:“原来江湖中事,还有这多名堂,倒是好玩得很?”   陈奇道:“二少东,姑爷说得不错,合他们五人之力,竟然还未能找出对方一点蛛丝马连,我虽然收集了不少的消息,但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但一直无法找出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组合,首脑人物是谁,显然他们的组合虽然庞大,但却严密无比。”   雷庆道:“陈兄说的是。”   目光一掠苗奇,接道:“苗兄,你是否凭仗一种特殊的气息,追查敌踪。”   苗奇点点头,道:“不错。”   雷庆微微一笑,道:“等一会苗兄如若发觉了可疑之人,不妨如法施为,最多在几人身上动手脚,咱们瞧瞧看他究竟藏在何处?”   杜天龙道:“双管齐下,也许能够找出他们在开封府中真正的立窖所在。”   陈奇道:“老朽在开封地上住的太久了,我还得易容一下。”   雷庆道:“陈兄顾虑甚是,小心没大错。”   陈奇道:“我已要他们准备好了酒肴,诸位吃过再行动吧!”   黄蜂女突然叹口气,道:“希望能在三五日内,找到万年虎,再晚了恐怕来不及报仇了。”   欧阳成方道:“为什么?”   黄蜂女道:“我中了万年虎的暗算,服下了一种毒药,药性七日之内发作。”   欧阳成方道:“家父医道不错,等他到此之后,小弟引介,让他替姑娘瞧瞧看。”   黄蜂女道:“那就多谢欧阳兄了。”   欧阳成方微微一笑,道:“不用谢,医好了姑娘之后,姑娘再谢不迟。”   陈奇道:“诸位,咱们用酒饭去罢!”   这是一顿很丰盛的酒饭,几人腹中都已有些饥饿,放怀大吃一顿。   酒足饭饱,陈奇也改扮完毕。   他装成了一个老苍头,高明的易容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雷庆一捋颈下长辑,道:“苗兄,黄姑娘,咱们也得改变一个走法……”   苗奇一怔,道:“走路还能改变吗?”   雷庆道:“我的意思,咱们五人布成一个梅花形的图案。彼此之间,相互照应,相互援手,再有欧阳少堡主和陈兄远远监视,既可防敌暗算,也便于发现敌踪。”   苗奇道:“不错啊!雷老儿,看来你很高明啊!”   雷庆微微一笑,道:“咱们感到敌人的可怕,那是因为敌人一直隐在暗处,一旦人家面对面地碰上了,彼此放手一搏,咱们未必就一定会输。”   苗奇道:“是啊!咱们处处受制,才闹得碍手碍脚,真的放开手干,胜负还难预料。”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咱们先听听雷老英雄的安排,你苗老怪到时间听令施术,别忘在他们身上动手脚。”   苗奇尴尬一笑,未再多言。   雷庆详细地说出了计划,以杜天龙为中心之点,四人分布于四个方位,整个的队形可大可小,伸缩交换。   五人演习了两次,才鱼贯行出宅院,绕过僻弄,转入大街。   陈奇为人,精明老练,早已派出了几位店伙,分守在弄口要道,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这是绿竹堡在开封的中枢要地,十几年来都掩蔽得很好,不能轻易暴露,为人察觉。   直到杜天龙等一行人转入大街,陈奇才发出暗号,召回伙计。   然后才和欧阳成方离开宅院。   他虽然退出了江湖十余年,但武功并未搁下,而且更见精进,丰富的江湖阅历,使他和杜天龙等保持了适当距离,一面低声对欧阳成方道:“少堡主,敌势很强大,如非姑爷身陷危境,咱们尽量置身事外。”   欧阳成方虽然年轻好事,但对这位父亲昔年主要臂助人物,不能不表示应有的敬重,点点头,道:“陈老作主就是。”   且说杜天龙等转入大街不久,立刻发觉追踪的人。那些人,穿着不同行当的衣服,如非五人早已留心,真是不易发觉。这时,正转过一个街口。雷庆打出暗号,梅花队形突然收缩,五个人很自然地集合到一处。   雷庆低声道:“诸位发觉了吗?”   但闻杜天龙、黄蜂女等四人齐声应道:“发觉盯梢的人。”   雷庆微微一怔,道:“你们都发觉了?”   四人又齐声应道:“不错啊!”   雷庆心中暗道:“梅花队形,虽然能兼顾三面,但却不可能五个人同时发觉了追踪之人。”   仔细一问之下,五个人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敢情发现的追踪之人,竟然是五个身份衣着不相同的人。   以雷庆阅历之丰,经验之广,也从未遇上这等事情。   黄蜂女心头火起,低声说道:“杜兄,找个能够下手的地方,先把他们处置了。这不象是盯梢,倒象是打架来的。”   杜天龙也觉着敌人在开封的势力太过庞大,似是各行各业中都有他们的人,除面对面的动手之外,却无法避开敌人的耳目、监视。   沉吟了一阵,道:“黄姑娘说的也是,这等大群人的盯梢追踪,实已无法摆脱,看来只有和他们挑明干啦!但城中人多不便动手,咱们往外走!”   这等大规模如同监视人犯一般的盯梢,连雷庆也被激起了怒火,当下一转身,直向城外行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便施出轻功疾奔,但五人却都尽量地加快了脚步。片刻已行出城外。回头望去,已不见适才追踪的三人,却有两个骑马的大汉,揽辔疾驰而来。这等诡异的变化,又出了五人的意料之外,伫立路侧,呆呆出神。两匹马带起了一道滚滚的烟尘,由两人身侧,疾弛而过。一瞥间,雷庆发觉了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家伙。一皱眉头,雷庆沉声说道:“杜兄弟,两个骑马的,有些可疑……”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雷兄,小弟走了多年的镖,遇上不少绿林道上的狡猾人物,但象目下这等诡异多变的形势,小弟还未曾遇上过,老实说,小弟已无法断言,那两人是不是追踪咱们的人。”   转头看去,两匹马沿路疾奔,愈去愈远,只见烟尘,不见人马。   苗奇道:“雷兄,看样子咱们是无法摆脱对方的耳目了,咱们既然准备挑明了干,索性再往前面走一段,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等等他们。”   一直很少开口的王人杰道:“这法子不错,他有千条计,咱们有老主意,反正时光还早,找个地方等他们,坐以待变,似这等阴云不雨的味道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拼一场。”   杜天龙道:“好吧!往前走!”   开封城外,行人已少,几人索性放腿疾奔,片刻间,已行出了七八里路。   雷庆收住脚步,目光一转,道:“咱们不能走得太远了,东面一片杂林,倒是一处很好动手之处。咱们去那林中等等,如是半个时辰没有动静咱们再回城中客栈。”   杜天龙点点头,沿着小径向林中行去,一面低声说道:“雷兄,成方他们是否也跟了下来?”   雷庆道:“有追魂箭陈大可和他同行,决不会出错。”   突然轮声辘辘一辆急行的篷车,如飞而来。车辕首是一个花白长髯的老人,长鞭挥动,打出连珠炮般的响鞭。倏然间,篷车停了下来。就算是世间最笨的人,也觉出这篷车,来的有些奇怪,有些突然。车帘启动,鱼贯的行下四个黑衣的年轻女子。虽然在明朗的月光之下,也使人无法肯定地看出四个黑衣少女有多大年龄。她们象二十四五,也像二十七八,总之不算太老。有一点可以看得很清楚,四个黑衣少女都长得不错,只是皮肤太白了,白得不见一点血色,白得像雪一般,有些透明。艳阳高照,清明大地,但四个黑衣少女,似乎全身都散发出森冷的寒气。赶车的老人突然又挥起手中的长鞭。四个黑衣少女突然一挥腰际,抖出了一柄软剑。那是长过一般兵刃的软剑,足足有四尺以上。   不过二指宽一些,纸样的薄,但在日光下,却芒起冷森的寒光,那是证明了这些软剑十分锋利。   杜天龙暗吁一口气,唰的一声,拔出了金背大砍刀。   王人杰抖出腰间的十三节亮银鞭,雷庆拔出了过关刀。   黄蜂女也从怀中取出了两把一尺二寸的锋利匕首。   蛇怪苗奇突然冷哼一声,一抖手,一道青芒直飞过去,击向右首居中的一位黑衣少女。   但见她皓腕一振,寒芒飞绕,那飞去的青芒被斩作数段,落了一地,敢情,那是一条青色的小蛇,好快的剑法,好利的兵刃。   久历江湖的雷庆不自禁倒抽了一口气。他见多识广,一看那黑衣少女举手的剑式,已知遇上了劲敌。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苗老怪,你不是有一条不可敌利剑的墨鳞铁甲蛇吗?”   苗奇道:“不错,那是我压箱底的本领,应该用的时候,我自会用。”   但闻一阵长笑声,由身后传了过来,紧接着传过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杜天龙,这片杂林之中,青草铺地,林木环绕,开封府附近黄沙飞尘,难得有这么一处好地方,埋骨于此,死也无憾。”   回头望去,只见两个黑衣大汉,并肩而立。正是适才骑马越过几人的两个大汉。   雷庆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天龙,似乎这也是人家安排的陷阱下。”   杜天龙道:“不错,他们设计了很多对付咱们的办法,哪一个办法合适就用哪一个办法。”   王人杰道:“大路边有所不便,咱们到杂林中去。”   那赶车的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这位老弟说的是生有处死有地,死在林子里也好肥两颗枣树,多结点枣子。”   黄蜂女冷笑一声,道:“老匹夫,别高兴得太早了,现在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赶车的老人一伸手指头,冷冷说道:“你叫黄蜂女吧!会放几只大黄蜂,除了放蜂之外,老夫想不出你还有什么能耐。”   这时,杜天龙等已缓缓向林中退去,四个黑衣仗剑的少女,也缓缓向前逼进。双方保持两丈左右的距离。杂林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足足有半亩地大小。   杜天龙停下脚步,横刀一笑,道:“诸位之中,应该有一个领头的吧!”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杜天龙,你可是有什么遗言?”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江湖风头险,这场面杜某人经验的多了,你老兄不用唬我!”   赶车老人冷笑一声,道:“老夫说话算数,你们五个人别想有一个活口。”   雷庆呆呆地望着老人和四个黑衣少女出神,若有所思。   王人杰和苗奇却转身对着两个黑衣大汉,以防偷袭。   杜天龙嗯了一声,道:“阁下真有本领把咱们放倒在这里,那也用不着急在一时,在咱们动手之前,杜某人想请教两件事?”   赶车老人一皱眉头,道:“对一个将要死亡之人,老夫破例俯容一二问,但你问的简单一些,老夫的耐性不大。”   黄蜂女对杜天龙的武功,充满着信心,低声说道:“杜兄,这老匹夫凶霸得很,不用和他罗嗦了?”   杜天龙淡淡一笑,道:“动手搏杀,生死难料,岂能糊糊涂涂地拼命。”   目光转到那老人身上,道:“阁下和杜某人素未晤面,为何要追踪屠杀。”   赶车老人道:“因为老夫收了人家的银子,只好杀你了?”   杜天龙笑一笑,道:“又是受人雇请而来,阁下,这苗兄和黄蜂女也和阁下一样,原本是受雇而来追杀杜某的人……”   赶车老人接道:“这个老夫知道,他们拿人钱财,不肯卖命,所以他们也得死。”   雷庆突然接道:“阁下,世上的银子很多,咱们也花得起。”   赶车老人冷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们的事了,老夫既然收了别人的钱,那就铁案如山,决不会反悔了。”   雷庆道:“阁下只是要银子,咱们的银子也不扎手啊!”   赶车老人道:“行有行规,国有国法,老夫既然收了人家的,自然不能再收你们的银子,不过你们倒有一个报仇的办法。”   杜天龙道:“什么办法?”   赶车老人道:“大约你们心中明白,什么人出钱买你们的命了,老夫杀了你们之后,你们的后人家属,也可以和老夫谈谈生意,如是他们出的银子够多,价钱够大,老夫可以替你们报仇?”   杜天龙苦笑一下,道:“这么说,你老兄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   赶车老人道:“老夫是收钱杀人,一向是金字招牌。”   雷庆哈哈一笑,道:“朋友,你想得很绝啊!杀了我们,再由我们的儿女出钱,雇你报仇,这笔生意当真的是好赚的很?”   黄蜂女突然微微一笑,道:“老丈,我有一些明珠虽然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不是三五万两的银子能够买到,但不知你老丈是否喜欢?如你喜欢,咱们就谈谈条件。”   赶车老人道:“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人,老夫只要收下珠宝,那人就死定了,杀过你们之后,老夫就立刻动身,去取那人的性命。”   黄蜂女道:“不行,我得活着看到他死去之后,才能束手就戮。”   赶车老人道:“这生意很难谈了,老夫不能杀了那人之后,再回头杀你们。”   黄蜂女一面从衣袋中取出十余颗明珠,日光下闪动着眩目的光辉,一面缓缓说道:“其实,你不用跑很远,那人就在面前。”   望了那耀目珠光一眼,赶车老人缓缓说道:“就在眼前,那是什么人?”   黄蜂女一掠四个黑衣少女一眼,道:“她们四位,随便哪位都行,只要你杀了她们之中的一个,我就立刻奉上明珠。”   赶车老人怔了一怔,道:“你是说她们四个?”   黄蜂女道:“我只要一个,我一个女孩子家死了之后,未免有些孤苦伶仃,但如有了她们中间的一位能够陪我,阴曹地府之中,也好有个伴儿。”   赶车老人摇摇头,道:“这件事不行,我这四位杀手,花了我不少的心血,死一个可惜得很。”   黄蜂女目光转动,仍不见欧阳成方和追魂箭陈大可等赶到,只好收起明珠,准备放手一战,口中却缓缓说道:“看来,咱们这笔生意是无法谈成了。”   赶车老人突然呵呵一笑,道:“黄蜂女,你如不幸死了,留着那些明珠也无用。”   黄蜂女道:“你自承金字招牌,杀人取值,你没有替我杀人,总不好意思取我的明珠吧?”   赶车老人道:“你是说,只要她们四人中一人之命。”   黄蜂女听他似有答允之意,倒是吃了一惊,在她本意,只想拖延一些时间,等候援手赶到,却不料几句话真能使他们自相残杀。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不错,只要她们四位中一位人命就行了。”   赶车老人道:“唉!你那几颗明珠,颗颗大如猫眼,实是动人的很。”   原来,黄蜂女觉着提个箱子,行动不便,把箱中珠宝倒出,放入衣袋之中。   四个仗剑的黑衣少女,都已停了下来,她们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赶车的老人和那黄蜂女的交谈,静静地站着,脸色仍然是那样木然,没有一点表情。   黄蜂女又从衣袋中掏出了明珠,一颗闪耀着眩目光辉的明珠。   突然间,赶车老人一挥右手,长鞭闪动,象一条活蛇一般,掠过黄蜂女的头顶,鞭梢缠在一个仗剑黑衣少女的颈子上。   那黑衣女仍然提着长剑,静静地站着。好象皮鞭不是缠在她的颈子上一样。另外三个黑衣女也冰冷地站着,没有回顾一下被鞭梢缠住的同伴。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黄蜂女,把明珠拿过来。”   他出手太快了,一条长过九尺竹杆子,加上鞭梢子一丈八尺的长鞭,在他手中却有着无比的灵活。   黄蜂女笑一笑,道:“为什么?她还好好地活着啊!”   突然间,雷庆想到来的是何许人物,不禁脸色大变。   杜天龙回顾了雷庆一眼,低声道:“大哥,想出此人是谁吗?”   雷庆道:“索魂手冷八公。”   赶车老人冷冷说道:“对!老夫正是冷八公。”   突然一抖长鞭,一条黑影,腾空而去跌落在杜天龙等身后两丈以外。是四个黑衣女中一个。只见她直挺挺地躺着,似乎是已经断了气。没有人会想到冷八公会在和强敌对峙时,真的下手,先摔死自己的人。连黄蜂女也有些意外。   冷八公冷冷地接道:“黄蜂女,可以交出明珠了?”   黄蜂女倒也是言而有信,双手奉上明珠。   冷八公伸手接过,约略瞧了一眼,收入怀中,道:“黄蜂女,老夫最痛恨擅于背叛的人,你自己动手吧!”   黄蜂女淡淡一笑,道:“你要我自绝。”   冷八公道:“不错,要你自绝,那样你可以落下一个全尸。”   黄蜂女望望三人执剑而立的黑衣女,高声说道:“你们瞧到了同伴的遭遇吗?”   三个黑衣女依然如故,恍如未闻。   黄蜂女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不知他用什么方法,竟把这些黑衣女剑手,训练的全没有一点人味。”   冷八公举手一挥,道:“杀过去!”   一个黑衣女突然飞跃而起,寒芒闪动,连人带剑,扑向黄蜂女。   黄蜂女挥动右手,迷魂带疾飞而出迎向那黑衣女。这黑衣女剑手,虽然表情木然,不带一点活气,但手中长剑,却是凌厉无匹。但更可怕的是,她们有一股勇往直前的豪气,一面挥剑攻敌,一面步步逼进。   黄蜂女虽然被迫的步步后退,但她手中的迷魂带,却是变化无穷,并无慌乱之势。   冷八公可能没料到黄蜂女竟有着如此的身手,不禁一皱眉头,一挥手,另一个黑衣女飞扑而上。   黄蜂女距离雷庆最近,雷庆立即一挥过关刀,迎了上来。   过关刀雷庆,在刀上下了四十年苦功,又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一上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关刀封紧了四面门户。   黑衣女剑势如虹,着着进击,但都被雷庆的刀势封住。   冷八公怒声说道:“好啊!老夫是低估了你们。”   又一挥手,另一个黑衣女,疾冲而上,王人杰大喝一声,十三节亮银软鞭,划起一道疾风,卷了过来。接下第三个黑衣女。   一时间,空阔的荒野中,闪起漫天的刀光剑影。   三个黑衣女剑手,虽然步步进逼,攻势猛烈,但黄蜂女、王人杰,过关刀雷庆,都非弱手,而且又都打得很稳健,以守为主,一时间倒也无法分出胜败。   冷八公突然口发厉啸,三个黑衣女剑法一变。   但见剑光急闪,有迅雷电掣一般,突然间加强一倍。   这一来,雷庆、王人杰、黄蜂女,立刻间被逼的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杜天龙大喝一声,金背大砍刀,抡起一股强劲的刀风,冲了上去。   一阵金铁大鸣,接下一个黑衣女剑手,刺出的八剑快攻,解救了雷庆之危。   这当儿,那倒摔在地下的黑衣女,却突然挺身而起,举起了手中长剑。   敢情她并没有死。   苗奇一抖腕,一条青蛇儿,脱手而出,飞向那黑衣女。   但闻啪地一声,空中飞过来一条长鞭,鞭梢卷起的青蛇儿,生生卷作两段,洒下一蓬鳞片血雨。   那挺起的黑衣女,已然疾快欺近身侧,一剑刺向苗奇胸前。   苗奇对那飞来的鞭势,竟有如此威力,大感震骇。   黑衣女手中的长剑,就在他震骇一瞬间,突然而到。   但蛇怪苗奇,究竟是久经大敌的人物,临危不乱,急急一侧身子,让过要害。   但那黑衣女快速的剑招,仍然划破了苗奇前胸的衣服,在苗奇肌肤上划了一道七八寸长的血口。   鲜血泉涌而出。   苗奇右手一抖,袖口一道黑光,疾冲而出。   黑衣女一剑得手,正待施下毒手,把苗奇斩伤剑下,但苗奇那突射而出的黑芒,迫使黑衣女不得不先求自保,回剑封架,砰的一声,震开了近身的黑芒。   原来,那黑芒,正是苗奇的铁甲蛇。   苗奇逃过了杀身之厄,立刻向后退了三步。   黑衣女长剑一振,逼了上来。   这时,另外三个黑衣女,突然剑势扩大,故意让出了一个空隙,使苗奇和杜天龙等合于一处。四个黑衣人分别站在四个方位上,长剑连结成一个圆形的剑网,缓缓向内压迫。   很自然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第八回 三更会客     但闻索魂手冷八公哈哈一笑,道:“杜天龙,江湖道上,无数成名人物都毁在老夫这索魂四钗的合击剑阵上。”   杜天龙等五个人,已被四女合手剑势的压力迫得聚于一处,而且,圈子也愈缩愈小。   王人杰手中的十三节亮银软鞭太长,首先施展不开,数度几乎伤到了自己人。   四个黑衣女,分由四布的合击之势,不但威势极大,而且变化诡异,变换方位,布成一片剑网。   雷庆见识广博,立刻感觉到这个打法不行,高声叫道:“人杰,你退守中间,黄姑娘,苗兄,杜兄弟和老朽分成四面,咱们各守一个方位,拒挡敌势,人杰居中策应。”   杜天龙也觉出这是唯一拒敌的办法,大声一喝,抡开金背大砍刀,全力反击,刀光重重,拦住了黑衣女的联手剑势。   雷庆等迅快地布成拒敌方阵。   黄蜂女道:“苗老怪,你伤得如何?”   口中说话,手中软带,却未停下。   苗奇道:“不碍事,这点伤老夫还撑得住。”   黄蜂女道:“这四个丫头,手中剑势结合严密,只怕咱们无法支撑的得太久。”   雷奇手中的铁甲蛇,忽以蛇尾横扫,竟有兵刃击敌的变化,极具威力。   雷庆和杜天龙的双刀,连结成一片刀幕,抗拒索魂四钗的迫攻剑阵。   王人杰亮银鞭居中策应,一时间竟把形势稳住。   但闻苗奇说道:“小丫头,你为什么还不放出黄蜂伤敌。”   黄蜂女叹道:“我身上只有一只黄蜂了,不会有太大的威力,万一被他们利剑劈死,岂不是可惜的很,倒是你身上的毒蛇,为什么还不放出来。”   苗奇道:“老夫身上这毒蛇,也损伤了大半,今日拼着它损伤殆尽,也要全数放出了。”   手中墨鳞铁甲蛇疾翻而起,挡开刺来一剑,微微一抖身躯,十几条绿色,形状不同的毒蛇,突然由裤筒,袖管中,滑落而下,纷纷向四个黑衣女行去。   王人杰手中亮银鞭,一记“神龙摆尾”,掠过苗奇头顶,挡开了攻向苗奇的剑势。   黄蜂女却突然急挥彩带,攻出三招,右手一招,一只黄蜂,闪电飞出。   但那只黄蜂并未攻向敌人,却由刀光剑隙中,破空而上。   这时,索魂四钗的剑上压力,更见强大,杜天龙等圈子,被迫又缩小许多。   黄蜂女突然叹一口气,道:“杜总镖头,咱们的形势不利,你好像还不肯全力施为。”   其实,杜天龙手中金背刀,已然用尽了全部精妙的招数,累出了一身大汗。   过关刀雷庆年纪已大,这一阵全力拼搏,更是累得不住喘气。   他知道杜天龙有苦难言,只好代为解说道:“黄姑娘,咬着牙再支撑一阵,杜兄弟实有苦衷。”   黄蜂女道:“唉!你们这些号称白道上的人物,果然是很有耐心,面临性命交关,竟还是不肯全力施展。”   忽然间,一声娇嘤,绵密的剑网,也突然现出一个破绽。   原来,索魂四钗中一个被毒蛇咬住,倒摔在地上的黑衣女子,退到冷八公身侧,同时,传过一声沉喝道:“退后八尺。”   余下的三个黑衣女,应声退出八尺。   凝目望去,只见地上蛇尸纵横,苗奇放出的毒蛇,大都被四钗剑势斩毙,只有四条毒蛇,昂首吐信。   强大的压力,骤然消退,雷庆等都不禁长长吁一口气。   冷八公双目盯注在苗奇的脸上,说道:“你放的蛇?”   苗奇道:“不错,除非你不被我苗某人的毒蛇咬中,咬中了,活命的机会就不大。”   冷八公道:“你没有解药?”   苗奇道:“就算有解药,老夫也不会给你。”   冷八公道:“咱们试试看,你会不会交出解药,我冷八公杀了数十年人,还没有遇上过办不到的事情。”   突然一挥长鞭,活龙般,卷飞而至。   软皮鞭梢,在空中幻起一片鞭影,使人眼花缭乱。   蛇怪苗奇,眼看那鞭影落下,呼的一声,缠在了腰上。   雷庆转身一刀,向鞭上削去。   哪知软鞭突然一收,避开雷庆的刀势,却顺势把苗奇带飞起一丈多高,飞落在冷八公的身前。   一条赶车的长鞭,在冷八公手中,竟然有如此威力,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幻武功。   苗奇在被皮鞭卷中之时,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收缩力道,使自己的力道施展不出,待脚落实地,力道恢复,正想放出手中仅有的铁甲蛇,冷八公指风如箭,已然点中了“风俯穴。”   冷八公道:“愿不愿交出解药?”   苗奇冷笑一声,道:“你是个人物,就宰了我姓苗的。”   冷八公道:“那太便宜你了,在老夫手下,就算你是一块顽铁,老夫也要把你化成铁汁,我不信你能忍受老夫的片治手段。”   忽的一声,把苗奇摔出了七八尺远,道:“过来,搜出他身上解药。”   两个黑衣大汉,应声奔了过来,开始在苗奇身上搜查起来。   苗奇穴道被点,四肢无法伸动,铁甲蛇虽然还盘在手臂上,却是无法支使它伤敌。   三个黑衣女剑手,布成了一个三角方位,拦住了杜天龙等无法救助。   两个黑衣大汉,在苗奇身上搜出了一个玉瓶,恭恭敬敬地递到冷八公的面前。   冷八公瞧了一阵,道:“姓苗的,这是不是解药?”   苗奇道:“不是。”   冷八公一笑,道:“倒出一粒药物,让她服下,再捣碎一粒,糊在她的伤口处。”   两个黑衣大汉,尽管心中有疑问,却是不敢多问,拔开瓶塞,倒出两粒解药,依法施为,一粒服下,一粒敷于毒蛇咬伤之处。   那黑衣女人在服下药物之后,竟然缓缓醒了过来。   冷八公哈哈一笑,道:“苗奇,你那点手段,怎是老夫之敌,不论是武功,机智……”   突然间,住口不言。   原来,这时,耳际间,突然间听得了一阵嗡嗡之声,树林之中,突然飞出了一片巨蜂。   当先一蜂,飞行特速,超越蜂群十余丈,盘着黄蜂女头顶打了一转,疾向冷八公飞了过去。这一片蜂群,足足有万只上下,遮天盖地而来,任他冷八公久经大敌,也没有见过这等阵势,呆了一呆,突然口发长哨,长鞭一抖,卷起那苏醒不久的黑衣女,转身奔向篷车。   另外三个黑衣女,在闻听啸声后,也转向篷车奔去。   三个黑衣女动作极快,眨眼间,已奔上篷车。   两个黑衣大汉,行动略慢一步,巨蜂已到了头顶。   乌云盖顶一般,万只巨蜂,一齐向两人身上落去。   两个黑衣大汉,口中发出惊心动魂的大喝之声,但却又不甘任那毒蜂蜇毙,拔出兵刃,挥动着,拨打蜂群。   寒芒飞舞中,群蜂象雨点般,纷纷落下。   一只特大巨蜂,飞行也特别快速,盘绕在两人头顶之上,万只巨蜂,奋不顾身地向下疾扑。   另一个黑衣大汉,目睹同伴全身落满巨蜂,只惊个魂飞魄散,突然翻身向前奔去。   群蜂如雨,飞扑而上。   那大汉也立刻落满了一身巨蜂。   但闻凄厉的婉转呼号传入耳际,听得人惊心动魄。   雷庆和杜天龙,都是经过大风大雨,大阵仗的人,但却也没见过这等蜂群蜇人的惨事。   两个人的身体,已然无法看到,全身上下,都落满了巨蜂。   这等含着奇毒的巨蜂,千百只齐集一身,那人就算是内功精深,也是承受不住,哀号停止,只余下两具尸体。   但这两个黑衣大汉一挡,冷八公,已率领索魂四钗,走的踪影不见。   目睹两具在群蜂毒刺下,肿大变形的尸体,雷庆长长叹一口气,道:“好利害的蜂群,来的遮天蔽日,就算是世界第一等高手,也无法和这等蜂群抗拒。”   黄蜂女神情很怪异,望着那一堆堆的蜂群,缓缓说道:“其实,以冷八公的身手,不用逃走的,他只要击毙那带头的巨蜂,我就无法控制这些蜂群了。”   雷庆呆了一呆,道:“姑娘可是无法役使这蜂群吗?”   黄蜂女摇摇头,道:“我能运用自如,是一种特异的奇种毒蜂,而且,也要经过一番时间训练,我带了五只这等毒蜂东上,但已五死其四,只余下那一只了,但那种异种巨蜂,却对天下各种毒蜂,都有役使之能。”   雷庆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黄蜂女道:“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下一次,我就要多带一些毒蜂了。”   谈话之间,一只巨蜂,突然疾飞而至,绕着黄蜂女头上打了一转,攒入黄蜂女衣袖之中。   那巨蜂长过寸许,攒入一个人衣袖之中,和那玉肤冰肌相触,想想看,特叫人头皮发麻。   但闻苗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丫头,快过来,解开我的穴道啊!”   黄蜂女突然回头望着杜天龙古怪一笑,举步行近苗奇,伸手拍活他的穴道。   苗奇伸展一下双臂,叹口气,道:“小丫头,看来你那黄蜂,比我这毒蛇高明多了。”   黄蜂女叹口气,道:“苗老怪,黄蜂,毒蛇,均不可恃,遇上了武功特别高强的人,就不容咱们放蜂役蛇,就取了咱们的性命。”   苗奇道:“不错啊!老夫这么想一想,也觉着邪门歪道之术,终难登大雅之堂。”   黄蜂女道:“苗老怪,咱们出身不好,难以和杜总镖头这等正人君子相处。”   这几句话,没头没脑,苗奇听得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愣了半天,才道:“小丫头,我听不懂你言中之意。”   弦外之音,只有杜天龙心中明白,黄蜂女责怪他没有全力施为。   她坚信中牟县那夜所见是杜天龙,大火中救回群豪的也是杜天龙,他明明身负绝世武功,但却不肯施展出手。   杜天龙心中之苦,却又无法明言。   杜天龙无法解释,只好叹口气,道:“姑娘之意是……”   黄蜂女接道:“我想过了,我还有几天好活,也只余下了一只随我东来的黄蜂,只怕无法再为杜总镖头效命了,唉!今日在开封城中,如是这附近没有毒蜂盘踞,只怕苗奇早已先死了。”   杜天龙道:“看起来,姑娘对在下似有误会。”   黄蜂女道:“不敢当,杜总镖头,你没有亏欠我什么,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你。”   杜天龙道:“姑娘确实是误会了。”   黄蜂女道:“我知道,我还有几天寿命,我原想尽几天之力,和他们拼一阵。但经过了冷八公这一役之后,我实在感觉到,江湖浩大,高人万千,我黄蜂女这点能耐,只不过萤火之光,如何能和日月争明,跟到你杜总镖头,也无法对你有什么帮助,所以,我想死的安静一些,我到人间来了一趟,却连十八岁都未能活过,虽然生命太短促一些,但我却能在死去之前,悟出了很多道理,认识了是非,死得也算无憾了。”   雷庆道:“姑娘准备到哪里去呢?”   黄蜂女道:“只有几天时间了,我还能到哪里去,我要找个很清静的地方,死的安静一些,然后希望苗老怪能够带封信给我母亲,说明我是死在万年虎的手中,别要我娘误会到你们身上。”   苗奇道:“原来你这丫头快死了。”   黄蜂女道:“我中了万年虎的奇毒.还活得多久?”   苗奇苦笑一下,道:“小丫头,你这么年轻轻的,而且长得又娇艳、美丽,死了实在可惜。”   黄蜂女笑道:“比我年轻早死的人多得很,这又算得什么?”   她小小年纪,对生死大事,看得如此开朗,大大出了人们意料之外。   轻轻咳了一声,杜天龙接口说道:“姑娘是否愿意相信在下一次。”   黄蜂女耸耸肩,道:“我一直很相信杜总镖头。”   杜天龙笑一笑,道:“那就请姑娘听我一句话。”   黄蜂女道:“我在洗耳恭听。”   杜天龙道:“你死不了……”   她究竟是花样年华的少女,还有着无数绮丽的梦,想到非死不可,能把生死事看得很开,但骤然听说死不了,心中那份高兴,简直无法控制,笑一笑,道:“你能医好万年虎在我身上下的毒?”   杜天龙道:“我没有这份能耐,但我认识一个有救你能耐的人,他给了我一粒丹丸,可解去你身上之毒。”   黄蜂女呆了一呆道:“谁?”   杜天龙道:“不用问谁,我本来想等到你毒性发作时,才给你服下此药,现在我决定让你提早服下,走!咱们到树林中去。”   转身当先而行。   群豪鱼贯随行入林。   这是个很荒凉的杂林,林中有一座水塘,水塘旁边,有一座茅舍,房门半开半闭,似是一座无人居住之屋。   雷庆低声道:“黄姑娘服用药物之后,想必得坐息一阵,那座茅舍,大概不错,我先去瞧瞧。”   他老成处事谨慎得很。   一步踏入门内,颓然呆在当地。   以他的老练,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失声而叫。   杜天龙、王人杰、黄蜂女,全都急步奔了过去。   大白天,几人都有毛发耸然的感觉。   原来,那茅舍中直挺挺的躺着四个人,竟然是索魂四钗。   冷八公盘膝倚墙而坐,紧闭着双目,也不知是死是活。   对群豪奔入的事,五人全无所觉,不知是故意如此呢还是已遭变故。   雷庆轻轻咳了一声,道:“不像是诈死。”   杜天龙壮着胆子,道:“你们替我掠阵,我去瞧瞧。”   群豪各自运功戒备,杜天龙手持金背刀,行了过去。   先经过索魂四钗,杜天龙伸手一探鼻息,竟是早已气绝。长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死了。”   黄蜂女奔过去,伸手按在那黑衣女的前胸之上,缓缓说道:“身上余温尤存,似是刚刚死去不久。”   苗奇道:“伤痕呢?怎的死得不见一点伤痕?”   黄蜂女仔细查看一遍,摇摇头,道:“没有伤痕……”突然间,双目盯注在那黑衣女颈子上。   群豪随着她目光望去,只见那黑衣人颈间有一道红色的痕迹。   只是米粒宽窄的一条红痕,但却是很鲜明的红痕。   除了颈间那道红痕之外,全身再无伤痕,连衣服也未损伤。   雷庆伸手一拨,只见冷八公的颈间,也有一道红色的细痕。   红痕虽然鲜明,但却没有血渗出来。   杜天龙轻轻咳了一声,道:“雷兄,这是什么武功所伤?”   雷庆摇摇头,道:“不知道,这不象刀、剑一类兵刃所伤,也不象什么索力所伤,我活了几十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伤痕。”   王人杰突然接上说道:“象是用很细的绳索勒死的。”   苗奇道:“世上如有人能用一条细索,作为兵刃钉了像冷八公这样的人,那人的武功,似已到了不用兵刃的境界了。”   王人杰苦笑一下,道:“除此之外,实在叫人想不出他伤在什么兵刃之下了。”   苗奇道:“一提绳索,我倒想起一件事了,小丫头,令堂以迷魂带和黄蜂,驰誉江湖,你此次迷魂带好象没有发挥出一点威力。”   黄蜂女道:“带中迷药,如是飞洒出来,也许能迷倒索魂四钗,但你们在场的人,只怕也很难躲得过去。”   苗奇啊了一声,道:“说的是。”   杜天龙望着那索魂四钗的尸体,呆呆地出神,心中若有所思。   黄蜂女望望杜天龙,低声对雷庆说道:“雷兄,杜总镖头在想什么?”   雷庆道:“大概在想这些人如何处置。”   黄蜂女道:“可以挖个坑,把他们埋了,也可以置之不理,咱们离开此地。”   杜天龙叹口气,道:“可惜呀可惜!”   雷庆道:“杜兄弟,可惜什么?”   杜天龙道:“到现在为止,咱们还不知道什么人,在幕后主持这件事,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苦苦地要杀我杜天龙……”   苦笑一下,接道:“雷兄,象这样一个具有实力的组合,实在也用不着和我杜天龙作对啊!”   雷庆道:“不错,到此之后才发觉到敌人组合的强大,事实上,他们确也用不着和你兄弟作对,我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不过这和索魂四钗及冷八公的尸体,又有些什么关连呢。”   杜天龙道:“如若咱们能够扮作成冷八公和索魂四钗,岂不是可以混入了敌对之中,探明内情。”   苗奇道:“办法是不错,只可惜索魂四钗是四个女的。”   突闻王人杰厉声喝道:“什么人?”   来的人行动快极,王人杰话说出口,来人已出现在茅舍门外。   正是欧阳成方和追魂箭陈大可。   陈大可经过了一番改扮,完全变了样,有如一个随行老仆。   欧阳成方道:“原来是你们躲在此地。”   目光一掠冷八公和索魂四钗,接道:“这五个人是怎么回事?”   杜天龙道:“他们已变成了五具尸体。”   欧阳成方道:“是姊夫杀的吗?”   杜天龙道:“我没有这份能耐,而且我们是几乎伤在他们的手中,多亏黄姑娘招来的黄蜂相助,才解了我们之厄。”   简略的说明了事情经过。   欧阳成方一跺脚,道:“可恨啊可恨!我们被他们引入歧途,冤枉的跑了十几里路,还是陈老提醒了我,才折转而回,耽误了不少时间,唉,我如能早来一会,就可以遇上他们了。”   黄蜂女道:“现在也遇上了,只不过活人已变成了死人。”   欧阳成方啊了两声,不知如何回答。   陈大可轻轻咳了一声,道:“姑爷可曾想过,他们把索魂四钗及冷八公的尸体送到此地作甚?”   杜天龙道:“在下正为此不解,还望指点一二?”   陈大可道:“姑爷言重了……”   沉吟了片刻,道:“照姑爷的说法,黄姑娘役蜂追敌,惊走了冷八公,你们入林到此,中间的时间并不很长,有人在这段时间中,却杀了冷八公和索魂四钗这等高手?”   杜天龙忖道:除了凌度月外,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办到。   尽算他心中如此猜想,但口中却是无法说出。   陈大可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接道:“冷八公和索魂四钗,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计价杀人,已有数十年之久了……”   欧阳成方接道:“杀了数十年,这索魂四钗,有多大年纪……”   陈大可接道:“索魂四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冷八公,索魂四钗只不过是他的工具,不过就老朽所知,训练索魂四钗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冷八公有一种特制的药物,服用之后不但使一个人气力增长,而且可使一个人的神智逐渐地减退,他练的是阴毒之功,所以索魂四钗也都学的是极恶毒的武功,除了冷八公之外,连亲生父母也不再识得,因此索魂四钗对冷八公绝对忠实,甘愿效死。”   杜天龙道:“无怪索魂四钗看上去鬼气森森,原来她们都已变得接近白痴,唉!这手段不但可怕,而且也很残酷。”   陈大可道:“当年老堡主有杀他为武林除害之意,但两度围袭,每次都只能杀死索魂四钗,却被冷八公漏网而去。”   欧阳成方道:“这么说来,冷八公只要不死,他就有不断制造出索魂四钗的能力。”   陈大可点点头,道:“是的,二少东,冷八公能不断制造出无数组索魂四钗,所以,他对这些杀人的助手并不惜爱,但当年老堡主曾使他身受重伤,所以,他息隐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又在江湖上出现,想不到这一代老魔,竟会毙命于此……”   神情突然间转变得十分严肃,缓缓说道:“说算老堡主亲自出手,也无法在短促的时间中,杀死冷八公和索魂四钗,但当今武林之世,竟然有一个人办到了,只可惜咱们都不认识他,这些人全身无伤,不知是什么武功所伤?”   黄蜂女道:“唯一的致命伤痕,就是颈间一道红痕。”   陈大可突然奔向前去,拉开冷八公的衣领瞧了一阵,道:“无形剑……”   杜天龙接道:“什么叫无形剑?”   陈大可道:“没有人见过无形剑,只听说过死在无形剑下的人,只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欧阳成方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那无形剑伤人,一定在颈子上吗?”   陈大可道:“不一定,有的在前胸之上,不过,不论伤在何处,都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杜天龙道:“陈老,目下有一件最费猜疑的事,就是那人杀死了冷八公和索魂四钗之后,却把他们的尸体运来此地,用心何在呢?”   陈大可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就很难猜测了,杀死这几个人后,又不惜大费手脚,把尸体运到这座茅舍中来,自然是别有原因……”   轻轻吁一口气,又道:“姑爷,不论那人移尸到此的目的何在,但有一件事不会错了,那就是除了咱们之外,有一位武林高手,也和咱们的对头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杀死冷八公和索魂四钗,是先剪除对方的羽翼。”   欧阳成方道:“如若那施用无形剑的高人,只是对付某一个人,似乎用不着这样大费手脚。”   陈大可愣了一愣,道:“二少东高见。”   欧阳成方有些得意地说道:“所以我想他别有用心,也许他移尸来此,正在茅舍准备什么?听到了动静,才离此而去。”   杜天龙几乎想说出凌度月来,虽然,他未确定凌度月就是杀死冷八公和索魂四钗的无形剑手,但却有很大的可能。可是他终于忍了下去。   陈大可又望望五具尸体,道:“咱们不宜在此停留了,先回城里!老堡主赶到之后,再由他拿个主意,绿竹堡虽然退出江湖,但也不能让绿竹堡的姑爷任人欺侮,开封府咱们还有不少人手,老堡主只要一声令下,我相信三五天,就能辨出一个眉目。”   这次,欧阳成方未再和杜天龙分开,一行人直回到大祥记绸缎庄。   这是座很大的绸缎店,四开间的大门面,十几个站柜的伙计。   陈大可似是也不再准备掩饰,虽然已入城门,就发觉了盯梢的人,但他一直没有行动,行入店中,才低声吩咐了两位站在门口的伙计几句话。   两个伙计点点头,悄然出店。   陈大可带几人直行入三进院内的厅中,才笑笑说道:“二少东,咱们是湿手抓面,想甩也不行了。”   欧阳成方道:“怕什么?我不信他们都是三头六臂的人物?”   陈大可笑道:“二少东,老朽不是怕对头利害,而是担心老堡主怪罪下来。”   欧阳成方道:“人家已经找上了门,咱们总不能关着门躲起来吧!爹如没有重振绿竹堡雄风之心,不会要我来,也不会亲自赶来了。”   陈大可道:“说的也是,老朽也憋不住这口气,如非姑爷这件事闹到开封府来,我还真不知道,有一个这样庞大的组合,在开封地面上如此霸道。”   雷庆道:“陈老,他们似乎是和官府中也有来往。”   陈大可道:“这倒是一个麻烦,老堡主有一个特异的规定,那就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和官府中人动手。”   欧阳成方冷笑一声,道:“如若官、匪真的勾结起来,官和匪有何不同?咱们总不能伸长了脖子,任他砍去脑袋。”   陈大可笑一笑,道:“二少东,看起来这件事十分曲折,一旦放手干,有得你施展身手的机会,问题是咱们还得老堡主到来后才能决定,二少东还得忍耐一二。”   欧阳成方道:“闹了半天,咱们还不知对方是谁,至少陈老也该想法子摸摸对方的底子,等我爹到了之后,咱们就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先找到他们窝里去,一下子把事情了断。”   陈大可道:“二少东,这个老朽自有准备,不劳费心,我已吩咐厨下备了酒菜,咱们一面喝酒,一面等侯老堡主的大驾。”   杜天龙突然想起了凌度月,一个人还在客栈之中,半天历经事端,有如瀑布浪泉,紧张得叫人喘不过气,无暇想到凌度月还在客栈,当下站起身子一抱拳,道:“陈老前辈,客栈还住着一个朋友,咱们先回客栈瞧瞧去。”   欧阳成方道:“大姐夫,客栈住的什么人?”   杜天龙略一沉吟,道:“我回去把他接来,再替你们引见一下。”   陈大可经验丰富,察颜观色,已知杜天龙有难言之隐,当下说道:“那很好,你去接他来此,老堡主如于今日赶到,必然有很多的话要问你,这里地方很宽大,多上三二十号人,也有安歇的地方。”   杜天龙道:“晚辈尽力劝他来此就是。”   欧阳成方站起身子,道:“走!我和你一起去。”   杜天龙回顾了雷庆,苗奇,黄蜂女一眼,道:“三位不用去,我和人杰及成方去一趟就行了。”   雷庆心中已然明白了杜天龙的用心,点点头,道:“三位早去早回。”   杜天龙由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道:“黄姑娘,这药丸姑娘请先服下。”   黄蜂女接过药丸,未再多问,杜天龙也不再详作说明,带着王人杰,欧阳成方,直向下榻客栈。   一出门,欧阳成方就发觉有人追踪,不禁心头火起,冷哼一声,道:“大姐夫,他们似是冤鬼缠身,步步不放,你们先走一下,我来教训他们一下。”   杜天龙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现在先忍耐一下,等岳父大人到来之后再作计议,众目睽睽的大街之上,量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欧阳成方强自按捺下心头怒火,没有发作出来。   回到下榻客栈,杜天龙安排了欧阳成方和王人杰,在跨院中上房等候,独自绕入了凌度月的房中。   凌度月仍是一身车夫装扮,独自坐在小室之中。   杜天龙一抱拳,道:“凌兄,我们两度遇险,多承护救,都是凌兄之力吧?”   凌度月淡淡一笑,未承认也未否认,却一转话题,道:“听说绿竹堡的人,也到了开封府。”   杜天龙道:“不错,这一路上委曲了你,现在似已用不着再掩饰身份了,家岳今夜可到开封,凌兄请换过衣服,恢复本来面目,在下为凌兄引见家岳。”   凌度月沉吟了一阵,道:“如论行事方便,还是凌某人目下这身份好些……”   杜天龙急道:“如何能再这样委曲凌兄,而且目下局势已渐明朗,凌兄,如仍以扮装身份,也无法掩饰本身的锋芒了。”   凌度月笑道:“对方情形我已摸到了一点边,杜兄既然觉着不用再暗中行事,兄弟就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揭下了人皮面具,换过衣衫,顿时恢复了丰神俊朗的潇洒形貌。带着凌度月同回上房,引见欧阳成方,算过店钱,一行人立即转回到大祥记绸缎庄去。   这时,大厅上盛宴已开。   欧阳成方和凌度月十分投缘,拉着凌度月坐在一起。   黄蜂女似乎是从没有见到这样俊秀动人的男人,两道目光不时在凌度月的脸上打转。   杜天龙一一替群豪引见姓名,但未把凌度月的详情奉告。   自然,那是事先得到凌度月的嘱咐。   所以,陈大可,欧阳成方,黄蜂女等,对凌度月的了解并不太多。   陈大可很注意凌度月,只觉此人表面虽然谦和,骨子里却有一股冷傲之气,隐隐间有一股目空四海的味道。   他经练数十年,阅人千万个,心中明白凡是具有这等冷傲之气的人,必然是身负绝技的高人。   但仔细观察之下,却又瞧不出他有什么特异之处。   端起了一杯酒,陈大可缓缓说道:“凌兄,老朽敬一杯。”   凌度月端起酒杯,笑道:“不敢当,在下的酒量不太好。”   轻啜一口,放下酒杯。   太阳还未下山,绿竹虽的老堡主带着欧阳凤,也赶到了开封。   陈大可,杜天龙等,恭迎厅外,只有凌度月,候在厅中未迎出去。   陈大可一个长揖,道:“见过老堡主。”   老堡主一拱手,道:“不用多礼,咱们大厅里谈。”   当先举步入厅,欧阳凤紧随身后。   凌度月一抱拳道:“末学后进凌度月,见过老堡主。”   欧阳凤早已经告诉过父亲,老堡主心里有数,连忙还一礼,道:“老朽担当不起,少侠请坐。”   凌度月微微一笑,原位坐下。   欧阳凤福了一福,道:“见过凌少侠。”   凌度月一闪身,道:“不敢,杜夫人请坐。”   目睹老堡主和欧阳凤对凌度月的敬重,陈大可暗暗奇怪,老堡主为人虽然和气,但对一个如此年轻的人这般敬重,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欧阳成方心性急,一欠身,急水下滩般,说出了赶到开封的经过。   欧阳老堡主点点头,目光转注到杜天龙的身上,道:“事情怎会演变至此呢?”   杜天龙站起身子,道:“保过柳家那趟镖,事情就一波连一波,未平复过……”   简明说出了事情经过,自然把凌度月的事情瞒了一些。   欧阳老堡主沉吟了一阵,道:“大可,你瞧这是什么人干的?”   陈大可道:“属下这些年来,一直避免参与江湖事务,还未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敢妄作论断。”   欧阳老堡主微微一笑,道:“凌世兄,对此有何看法?”   凌度月究竟是年轻人,欧阳老堡主这么一高抬,抬得他有些难再矜持,缓缓说道:“就在下查看所得,这是很奇怪的组合,他们不能算江湖上门户帮会,因为他和官府中有着往来……”   一听说和官府有关,欧阳老堡主就不禁一皱眉头,道:“这个确然是很麻烦了。”   凌度月道:“虽然和官府中有来往,但他们借重的还是江湖……”   目光一掠苗奇、黄蜂女,接道:“他们不惜重金,聘约江湖高手和杜总镖头,及在下王恩兄作对,必要杀之而甘心。”   老堡主道:“这就是老朽不明白的地方了,小婿只不过是一个保镖的镖头,吃一口奔波劳碌饭,既谈不上名扬江湖,也不算什么武林高手,对方既非为利劫镖,更不可能是杀小婿以扬名立万,他们的用心何在呢?”   凌度月道:“也许杜总镖头是堡主的娇客,以及在下的卷入,使他把事情越办越大,就在下听得消息,江湖上一些很有名气的黑道杀手,都赶来了开封。”   欧阳老堡主一皱眉道:“这么说来,他们非要杀了小婿不可了。”   凌度月道:“看情形,似是被老堡主言中了。”   老堡主沉吟了片刻,道:“凌世兄,既探知他们和官府有来往,却又探得他们聘请了不少江湖高手和小婿为难,想必是已找出些眉目了。”   凌度月道:“在下虽然探出不少的内情,但还未找出他们幕后的主持人物,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幕后人物,一定很有钱,礼聘那样多江湖杀手,恐怕是一笔很庞大的数字。”   老堡主道:“能聘到冷八公那样的杀手,确然要一笔很大的银子,就老夫所知,冷八公这人是六亲不认,计酬杀人,全无交情可言。”   陈大可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老堡主,这档事实在有些奇怪,古往今来,江湖上大约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重金聘请江湖高手,目的只在追杀一位镖局的东主,而且一次不成,再次又来,大有不得手不罢休的用心,这要多少钱,目的何在?”   欧阳老堡主突然又把目光转注在杜天龙的身上,神情肃然地说道:“天龙,你自己想想看,这些年来你作了什么神、人共愤的事?使人非有杀你不足以消去心头之恨。”   这位江湖名宿,虽然退休了多年,但他自有一种威严的气势,此几句话问得声色具刚。   杜天龙愣了一愣,起身一个长揖,说道:“小婿保镖为生,在江湖上结了不少仇家,但自信没有做出一件是神、人共愤的事,头上三尺有青天,小婿如有一句谎言,天诛地灭。”   老堡主的凛然神色,不但使杜天龙惊慌莫名,就是黄蜂女、苗奇等,也有些心头怦然,只觉他那股冷厉的气势,颇有夺人神志的威严,大厅中鸦雀无声。   杜天龙立下重誓,老堡主脸上的冷厉神色,逐渐转成一股激怒之气。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子,端起桌上酒杯,说道:“皇天在上,诸神共鉴,我欧阳明金盆洗手,封刀归隐。十几年来,一直恪守信誓,未出堡门一步,不问江湖是非,小婿受追杀,而且出手的尽都是武林中第一等的杀手,兰因絮果,莫非是种于弟子之身,形势迫人,弟子不得不暂抛誓言,重入江湖,再启封刀,为武林除害了。”   一挥手,撒出杯中之酒,大步行出厅外,对天大拜三拜。   这无疑解除了他立下的誓言,绿竹堡中人,又重行入了江湖上的恩怨是非之中。   厅中人个个肃立原位,直待欧阳明归回原座,陈大可才一欠身,道:“堡主决心再启封刀重入江湖,咱们也可放手一拼,属下这就去关照他们一声,放手施为。”   欧阳明一摇手,道:“慢着。”   陈大可一欠身,道:“老堡主还有什么吩咐?”   欧阳明道:“咱们要先礼而后兵,你先坐下,绿竹堡重入江湖,总不能留给人话柄。”   陈大可应了一声,归入原座。   欧阳明轻轻咳了一声,回目望着杜天龙,道:“听说你已把镖局歇了。”   杜天龙恭恭敬敬地应道:“是的,小婿已经歇了镖局子。”   欧阳明道:“好!大可,你想法子通知开封地面的武林同道一声,就说龙凤镖局已经歇了业,杜天龙夫妇暂住在大祥记绸缎庄中。”   陈大可道:“属下这就遣人送出讯息,但不知老堡主重出江湖的事,是否也要告诉他们。”   欧阳明道:“告诉他们,明人不作暗事,我一生光明磊落,这番重出江湖,也不希望使清白受到沾污。”   陈大可道:“属下就去赶办。”   需知那欧阳明能够成为武林中一代客观存在人人敬仰的人物,并非全是武功高强,他的智略、气度,都有着过人之处。   黄蜂女和苗奇,都不禁生出了敬佩之心,自动的详述了受雇的经过。   欧阳明笑一笑,道:“苗兄的大名,老朽相闻已久,只是没有见过罢了,此番相助小婿,老朽十分感激。”   苗奇道:“惭愧,惭愧。”   欧阳明目光转注到黄蜂女的身上,接道:“姑娘,老朽昔年和令堂有过数面之缘……”   黄蜂女接道:“老前辈,家母在江湖的声名,是不是很坏?”   欧阳明道:“令堂使很多人误解,不过老朽的看法,令堂只是行事偏激一些,有时太急,误伤了不少人。”   黄蜂女道:“老前辈的气度宏大,不忍伤害晚辈,晚辈未和杜总镖头、雷老英雄相处之前,确然不知自己为人哪里不对。这半月相处,使晚辈体会到正邪之间,确然有很大的分野。”   欧阳明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姑娘身具慧眼,能够及时醒悟,明辨是非,老朽为姑娘庆贺。”   凌度月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堡主,晚辈有几点不太了然之处,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欧阳明道:“凌世兄,有什么指教,但请明言?”   凌度月道:“老前辈通知武林同道重出江湖之后,往后作何打算?”   欧阳明道:“唉!老朽希望,他们能够看我这张老脸,事情到此而止……”   凌度月接道:“晚辈的看法,似乎是不太可能。”   欧阳明道:“老朽也明白,这似乎不太可能,不过老朽希望给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屈几位的大驾,暂在大祥记留住几日,等他们找上门来,再作打算。”   凌度月道:“原来如此,老前辈果不愧一代武林名宿,单是这份气度,就非常人能及。”   欧阳明道:“老了,已不复当年的雄心豪气了。”   凌度月道:“老前辈胸怀磊落,但对手却未必是有些胸怀,晚辈之意,让他们准备好了大举来犯,倒不如咱们也暗中派人查看一下他们动静。”   欧阳明道:“什么人去呢?”   凌度月道:“晚辈初入江湖,识者不多,如是老堡主相信得过,晚辈就毛遂自荐了。”   欧阳明道:“凌世兄肯亲自出马,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为老朽和小婿的事,这样劳动你凌世兄叫人不安得很。”   凌度月道:“老堡主言重了,晚辈这就暂行告辞。”   欧阳成方突然站起身子,道:“我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我和凌兄同去一趟。”   欧阳明冷冷说道:“坐下,你大摇大摆地在开封府游了一天,还认为别人不认识你,有你同行,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欧阳成方不敢多言,缓缓坐了下去。   黄蜂女道:“凌少侠,我跟你同去如何?”   凌度月道:“姑娘还是暂请留此,在下先去瞧瞧,如若有需用姑娘之处,再请姑娘帮忙。”   转过身子,快步而去。   黄蜂女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甚是难过,望着凌度月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欧阳明淡淡一笑,道:“姑娘,由他去吧!姑娘役蜂逐敌,只怕早已被人认了出来,恐无法瞒过敌人的耳目了。”   想一想,实也有理,心中的怒火消去了不少,缓缓落座。   这一阵一直很少开口的雷庆,突然说道:“老堡主这等张网待鱼的办法,十分高明,先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的感觉,让他们自动找上门来,既可保持了先礼后兵的气度,诱敌犯我,再作反击,不失一代名宿的身份。”   欧阳明拂髯一笑,道:“雷兄,这件事由头至今,雷兄大都在场,雷兄的看法,这件事是否和柳家有关呢?”   雷庆道:“老堡主不耻下问,雷某人自当奉告一得之愚,当今之世,除了山西柳家长福银号之外,还有什么人,能有聘请这多武林中第一等人物的富豪我们作对,不过……”   欧阳明道:“不过什么?”   雷庆道:“柳家虽然财大势雄,但他们没有理由和绿竹堡结仇,这是在下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   欧阳明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他们这做法不外两种途径?一种是他原本把事情看得很简单,想不到连番受挫,恼羞成怒,不得不放手对付咱们……”   沉思了片刻,接道:“这一个原因,是他有意逼老朽出山,只好让他们偿此心愿了。”   这时,陈大可已办完事情,行入厅中。   欧阳明道:“大可,事情办完了吧?”   陈大可道:“讯息已经发了出去,今夜之前,开封府面上,都知道老堡主启封刀重入江湖的事。”   欧阳明话题一转,道:“大祥记绸缎庄,从此刻起,好好的布置一下,地处闹区,就怕用火,连累了街坊邻居,那就不好说话了。”   陈大可点点头,道:“属下明白。”   欧阳明道:“替客人准备静室了吗?”   陈大可道:“早已备好。”   欧阳明道:“那很好,带他们各自回房去休息一下,也许今夜咱们就无法平安渡过。”   此刻,杜天龙突然取出一粒丹丸,交给了黄蜂女,道:“服下之后,运气坐息一段时间,可除去身中余毒。”   黄蜂女接过药丸,正待招呼苗奇,欧阳凤已行近身侧。   “妹子,走!咱们在一起休息,彼此照顾,也方便一些。”   凌度月拒她千里之外,使她内心中产生了很大的自卑,认为在场中人,能和她患难相扶的,只有一个苗奇。   欧阳凤近身相邀,使得黄蜂女心中产生了无比的感动,热泪盈眶,几乎要滚下来。   陈大可也特别行了过来,招呼苗奇,道:“苗爷,先请回卧室中休息一下,二更之后,只怕还有麻烦苗爷的事。”   苗奇道:“这几日所历所见,我自己感觉到这点本领有限得很,但我愿作先躯死而无憾。”   陈大可道:“苗爷言重了。”   众人鱼贯离去,大厅中只余三个人,老堡主欧阳明,过关刀雷庆和欧阳成方。   雷庆是老堡主暗中示意下,留在厅中未走,欧阳成方却是未得父命,不敢退下。   片刻之间,陈大可重入厅中,撤去残席,又换上一桌酒菜,大厅中,多加了四支火烛,显得更为明亮。   欧阳明低声道:“大可,全部准备好了?”   陈大可道:“都准备好了,但只怕他们不能体会到老堡主这番用心。”   欧阳明道:“那是别人事,但咱们自己不能不准备一下。”   陈大可一欠身,退出厅外。   欧阳明突然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道:“雷兄,你看他们连番追杀小婿的用心何在呢?”   雷庆道:“这个嘛?在下一直未想明白,但见到你老堡主后,确使在下茅塞一开……”   欧阳明接道:“雷兄瞧出了什么?”   雷庆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追杀令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欧阳明点点头,接道:“高见,高见,雷兄何妨畅述所见。”   雷庆道:“好,在下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语声一顿,接道:“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用心就指向了老堡主,希望把你逼得重出江湖,离开绿竹堡,天龙只不过是他们安排的一个借步。”   欧阳明道:“仔细想来,确也是如此了。”   雷庆叹口气,道:“但是我们早该说穿才对,寒阴透骨掌本是中人无救,偏巧的柳三夫人,就有那么一节参王……”   欧阳明哈哈一笑,道:“雷兄,再深一层想,那不是什么参王,根本就是解药,只是它形状改作参王罢了。”   雷庆道:“对啊!当时大家都注重在杜兄弟的生死之上,有谁去留心那参王是真是假?”   欧阳明凝目思索了一阵,道:“他们自始至终,就没有杀死天龙的用心,但压力却一波强过一波,存心逼得小婿无路可走,自然就逼得老夫出头了。”   雷庆道:“老堡主不愧是一代武林领袖人物,坐在绿竹堡,竟然把事情了解得如此深刻。”   欧阳明道:“听小女述说了经过之情,再听适才诸位详说各节,凑在一起,老夫才有了这个推断,留下雷兄只是想再多求证一番。”   雷庆道:“确然如此,但如老堡主不提起来,咱们却又无从想起……”   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重大的事,接道:“冷八公的出头,荒野截击,似乎又有些认真了。”   欧阳明道:“不错,老夫出堡的事,我相信他们知道十分快速,这时他们倒很认真的准备杀死各位了,以淹灭逼我出山的证据,只是他们千算万算算错了两件事,唉,这大约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雷庆道:“是哪两件事呢?”   欧阳明道:“一是凌度月少侠突然出现,而且又全力为小婿助拳,二是黄蜂女和苗奇的倒戈,自然这全是雷兄之力,点穿了对方的阴谋,使两人变成了小婿很忠实的帮手?”   坐在一侧的欧阳成方,只听得圆睁双目,道:“爹,这里面竟有这大的曲折。”   欧阳明道:“江湖上太复杂,也很奸险,你知道的太少,这就是为父的平日不让你们多在江湖上走动的原因,走江湖,武功的强弱,只是条件之一。”   欧阳成方一欠身,道:“孩儿敬谨受教,不过孩儿还有很多不明之处。”   欧阳明道:“好!你问问看?”   欧阳成方道:“他们如若忌在绿竹堡,引诱爹爹出山,为什么不直接侵犯咱们的绿竹堡呢?”   雷庆微微一笑,道:“直接侵犯绿竹堡,是一件立刻哄动天下的大事,大约他们还不致这样明目张胆。”   欧阳成方道:“至少,他们可以下个帖子,约家父在什么地方会晤,也可省去不少手脚。”   欧阳成方啊了两声,未再多言。   雷庆道:“老堡主,经过之情你都已了解,但我也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   欧阳明接道:“雷兄只管请说,区区留下雷兄,就是借重雷兄的金闻博见,以解决其中很多存疑之处?”   雷庆道:“老堡主已经退隐很久了,而且是千真万确的不去闻问江湖中的事。少了老堡主这个障碍,对他们岂不是利多害少,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汁把老堡主给逼得重入江湖呢?”   欧阳明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但还未完全想通,自然我如被他们杀死了,自然比退休绿竹堡对他们更为安全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雷兄,江山代有人才出,凌少侠似乎就是主宰这一代江湖正邪分野的领袖人物。”   雷庆道:“区区也有这个看法?”   欧阳明道:“只是他年龄太轻了一些,眉宇间的傲气,又太重了一些,我看这还得雷兄从中相助他一臂之力才成。”   雷庆微微一笑,道:“我会留心这件事……”   突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打断了雷庆未完之言。   转头看去,只见陈大可手中捧一个大红锦缎的盒子,行了过来。   欧阳明望了那锦盒一眼,道:“瞧过了吗?”   陈大可道:“已经查看过了。”   欧阳明道:“什么东西?”   陈大可道:“锦盒中一张拜帖,别无他物。”   欧阳明道:“取出拜帖。”   陈大可应命打开锦盒,取出拜帖,只是上面写道:“要事面谒,敬请予接见时刻。   下面署名万年虎。”   欧阳明道:“笔砚。”   一个小厮,捧着笔砚而至。   欧阳明就在原帖子上批道:“回书不及,今晚二更至三更间,恭候大驾。   下面写了绿竹堡主欧阳明拜启。”   陈大可收去了拜帖退下,欧阳明突然回顾了雷庆一眼,道:“雷兄,他们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急了一些。”   雷庆笑道:“年轻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老成持重。”   二更过后,大厅中又添就烛,明亮的灯光,照得大厅纤毫毕现。   一桌重新整治韵酒席,摆在厅中。   酒杯、筷碗,都已经重新换过。   欧阳明端坐在主人的位置上。   雷庆却坐的陪客位置。   整个大厅中,只有两个人,欧阳成方早已被欧阳明遣离客厅。   来的很准时,二更过后不久,陈大可带着一个戴着虎形面具的人,缓步行入厅中。   欧阳明缓缓站起身子,一伸手,道:“朋友请坐。”   雷庆却借机会打量来人一眼,只见他穿着一件青袍,足蹬粉底逍遥履,态度很从容,只可惜自颈以上,都被虎形面具掩去,只见一对神光炯炯的眼睛和虎口露出白牙。   青袍人也不谦逊,一抱拳,道:“谢坐。”   大马金刀在客位上坐下。   欧阳明也缓缓在主位坐好,端起酒杯,道:“请尽一杯水酒。”   当先一饮而尽。   青袍人端起酒杯,作了一个样子,放下酒杯,道:“在下寒夜拜访……”   欧阳明一挥手,道:“慢着。”   青袍人停口不言,两只目光,却盯注在欧阳明的脸上。   欧阳明道:“老夫从出现江湖之日算起,到封刀归隐,以迄于今,数十年来从没有接见过戴着面具的朋友。”   万年虎笑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在下这副面具取下不易,还望老堡主破例一次。”   欧阳明一皱眉头,道:“取下不易,那是什么意思?”   万年虎道:“这面具之上,有个特制的暗锁,那钥匙不在区区身上……”   欧阳明冷冷接道:“老夫不愿和无法作主的人多费口舌,你朋友请便吧!”   万年虎道:“老堡主,如若咱们是故旧相识,在下取下了这副面具和你面对面的谈斤论两,那岂不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   欧阳明道:“你不可能是老夫的旧识故友,老夫的辨别声音之能,自信天下无人能够及得。”   万年虎道:“所以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练习变音之术,老堡主如若不信,在下立刻可以试过。”   欧阳明道:“老夫就洗耳恭听了。”   万年虎立刻用别一种方言出口,片刻间,连用了七种不同的方言。   每一种方言,又是那样的字正腔圆,叫人无法分辨是出自一人之口。   欧阳明也不得不点头了,缓缓说道:“的确高明。”   万年虎笑一笑,道:“老堡主可是鉴谅在下戴着面具说话了?”   叹口气,欧阳明带着三分伤感地说道:“也许我真的老了,不复当年的豪气,你说吧?”   万年虎目光一掠雷庆,道:“这位过关刀雷老英雄,是否要回避一下。”   雷庆站起身子,准备离去,欧阳明却沉声喝道:“坐下,雷兄,兄弟留你在此,就要你作个人证?”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欧阳老堡主,有些事似乎只宜两人交谈,多一人就有些不便。”   欧阳明淡淡一笑,道:“雷老英雄和我们绿竹堡索无渊源,阁下有什么事,只管坦然说出,老夫已封刀退隐,能够忍让的,我会尽量地忍耐下来。只要你开的条件不太苛刻,老夫觉着,咱们很可能谈个完满的结果出来。”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老堡主如此虚怀若谷,实是大出了在下的意外。”   欧阳明笑一笑,道:“你如若真是老夫昔年的故交旧识,当知老夫的为人如此……”   万年虎接道:“在下的记忆之中,老堡主不是一个如此忍气吞声的人?”   欧阳明道:“老了,人已老脾气也改了许多,这一点你朋友还没有体会到吧?”   万年虎叹口气道:“说的是啊!老堡主,不过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你老兄的名气太大了,所以武林道上人人都会想到你老兄。”   欧阳明道:“江湖朋友们这么抬爱老夫,当真是给老夫的面子,小婿只是代我受过了。”   万年虎呵呵一笑,道:“杜总镖头那点道行,如非受你老堡主的支持,别说他在江湖上闯不出这大名气,我们也早把他收拾了。”   第九回 知府公馆     欧阳明道:“万兄,老夫年纪大了,既无在江湖上争雄之心,也不习惯和人互较心智,万兄,有什么事,还请开门见山地谈吧。”   万年虎点点头,道:“既然老堡主这么吩咐,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是这么回事,咱们希望你欧阳老堡主替咱们办件事情,如果你老堡主能够答应下来,不但令婿杀伤了咱们很多朋友的事,咱们不再追究,而且你老堡主还可以收到一笔很丰富的礼物。”   欧阳明淡淡一笑,道:“万兄,老夫绿竹堡那点基业,虽然谈不上什么丰厚,但温饱足可无忧,所以送礼一事,再也休谈,重要的是万兄有什么见教?还请先说出来?让老夫有个斟酌。”   万年虎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只想要你欧阳老堡主替咱们写一封信,并把你老堡主的一个翠玉班指,借给敝上,用作信物。”   欧阳明笑一笑,道:“万兄可否说明,要老夫写给什么人?”   万年虎道:“铁花夫人。”   欧阳明脸色突然一变,道:“万兄,贵上是何许人,为什么要老夫写信给铁花夫人?”   万年虎道:“老堡主,你是否答应,还未决定,咱们似乎是用不着先把事情说明白?”   欧阳明摇摇头,道:“很抱歉,老夫不能答允此事。”   万年虎道:“那证明了一件事,你老堡主仍有着很重的名利之心了。”   欧阳明道:“其他的事,咱们都可以商量,唯独此事,老夫不能答允?”   万年虎道:“老堡主一口回绝,那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了。”   欧阳明道:“这件事,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万年虎站起身子,道:“老堡主,如若咱们全无商谈的余地,在下也不便在此多留了?”   欧阳明道:“是的,老夫很抱歉,此事不能答允。”   万年虎道:“既是这么商量不通,在下也不敢麻烦你老堡主,在下告辞了。”   一抱拳,转身向外行去。   欧阳明略一沉吟,高声说道:“万兄请留步。”   万年虎人已行出厅外,闻言又回过头来,道:“老堡主还有什么吩咐?”   欧阳明道:“万兄问了老夫不少的事,老夫也想只问你万兄几件事。”   万年虎道:“请说。”   欧阳明道:“贵上是何许人?”   万年虎道:“这个在下不能奉告。”   欧阳明道:“万兄,你非说不可。”   万年虎道:“如是在下不说呢?”   欧阳明道:“那万兄就很难生离此地了。”   万年虎道:“堂堂绿竹堡主,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前辈高人,难道还能杀了来使不成?”   欧阳明冷冷说道:“万年虎,你不用拿话激我,你既然敢来想必早已有信心破围而去了。”   但见人影连闪,突然由院中暗影里,闪出来三个人。   这三人正是杜天龙、欧阳成方,和黄蜂女。   就在三条人影出现的同时,陈大可,也急急地奔了过来。   四个人一字排开,拦住了万年虎的去路。   万年虎冷冷说道:“你们四人要干什么?”   黄蜂女道:“报仇!你派我们去杀杜天龙,自己却又从中撤退,而且又在我身上下毒,这笔债你不交待一声就想离开吗?”   杜天龙道:“咱们素不相识,自然也谈不到什么仇恨,阁下为什么多番派遣人手,取我杜某之命,希望你今夜能交代个明白出来。”   万年虎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做法,可是想要老夫出手?”   欧阳成方道:“阁下只要有必胜把握那就不妨出手一试?”   万年虎哈哈一笑,道:“你们真想动手……”   陈大可笑一笑,道:“阁下,贵组合所用的手段,无一不卑鄙恶毒,咱们就算留下你,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万年虎道: “如若在下没有一点准备,也不会单人匹马来了。”   欧阳成方道:“阁下有什么手段,只管施用出来。”   万年虎道:“你是什么人?”   欧阳成方道:“在下欧阳成方。”   万年虎道:“你是欧阳老堡主的公子。”   欧阳成方笑一笑,道:“不错。”   万年虎道:“阁下如若不顾及令尊欧阳老堡主的性命,那就只管出手?”   欧阳成方呆了一呆,道:“我父亲……”   欧阳明接道:“万兄可是在施诈术吗?”   万年虎道:“也许欧阳老堡主还不知道,他已中了在下施放的无形之毒?”   欧阳明暗中运气一试,果然觉着中了毒,不禁一皱眉头。   欧阳成方目睹父亲神色,心知有异,仍忍不住问道:“爹真中了毒吗?”   欧阳明缓缓站起身子,直到大厅门口,双目中神光如电,盯注在万年虎的脸上,冷冷地说道:“万年虎,你究竟是什么人?用毒的手法如此高明,竟然能使老夫在全无所觉中身受毒伤。”   欧阳成方右手一探,长剑出鞘,振腕一剑刺了过去。   万年虎右手一挥,闪起一道寒芒,当的一声封开了欧阳成方的长剑,手中已多了一把一尺五寸左右的短刀。   欧阳成方只感右臂微微一麻,长剑被震得直荡开去,不禁心头骇然。   但他年少气盛,又心急父亲中毒,长剑一振,又攻了上去。   万年虎短刀划起一道冷虹,又把欧阳成方的长剑震开,短刀顺势推出,一抹寒芒直奔欧阳成方的前胸。   欧阳成方长剑被震开去,一时间收不回来,只好一吸气,向后退开了五尺。   万年虎一跨步,陡然间向前欺进了五步,如影随形的一般,一抹刀光划向欧阳成方的咽喉。   但见一道异光,横里飞来,及时架住了万年虎的短刀之后,立开反击三杖。   万年虎短刀回转,封开了三杖,回手一刀,又把陈大可逼退了三步。   欧阳明高声喝道:“住手?”   万年虎收住短刀,道:“欧阳堡主,兄弟施放的无形之毒,有一个很大的禁忌,那就是不宜提聚真气,提聚真气很容易促使毒性提前发作,但目下的情景,你老堡主大约心中也已明白,除了你老堡主亲自出马之外,只怕他们很难留住在下?”   欧阳明缓缓向前逼进了两步,道:“万年虎,老夫就算要毒发身死,也要把你留下,打开你脸上的虎型面具,瞧瞧你的真面目……”   只见一个清亮声音接道:“老堡主,用不着,你是武林名宿怎可轻易涉险。”   随着那说话之声,缓步行过来一身青衫的凌度月。   他形态很潇洒,缓步行到了万年虎的身前,接道:“你这头老狐狸,当真是狡猾得很啊!另一面安排了一个替身,真身却跑来此地。”   目睹凌度月的轻松神态,万年虎心中立时提高了警觉,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凌度月摇摇头,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象这种头上戴着古怪面具,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的人,不配问我的姓名。”   万年虎怒道:“好狂的小辈,老夫刀下不死无名之辈,你小子要是怕死那就别报姓名。”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你不必用话来激我,我不是不敢通名报姓,我只是觉着你不配知道我是什么人?”   万年虎对场中惮忌的人,只是欧阳明,这年轻人虽然气势不凡,但万年虎已被他冷言激怒,大喝一声,挥动短刀攻去。   他刀势迅若雷奔电掣,快迅至极,一眨眼,就攻出了七刀。   七刀快攻,化作了一片寒芒刀幕。   凌度月冷笑一声,赤手空拳,掌拍、指点、突穴斩腕,竟然把七刀快攻完全给封挡开去。   这一来,不但万年虎大为震骇,就是老堡主欧阳明,也看得大为惊奇不止,这年轻人太高明了,高明得大出想象之外。   逼退了万年虎,凌度月又向前逼进了一步,道:“万年虎,你自己弃去兵刃,束手就缚呢?还是要我出手?”   万年虎已然知道利害,但看他那点年纪,心中实在又有些不服,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区区在江湖上走了三十年,还未弃过兵刃。”   凌度月道:“每件事总会有第一次。”   语声一顿,接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放你回去。”   万年虎不自觉地问道:“什么办法?”   凌度月道:“留下解药。”   万年虎冷冷道:“很可惜,老夫没有带解药来。”   凌度月双眉一耸,双目中冷芒如电,逼注在万年虎的脸上,道:“万年虎,不论你如何狡猾,今夜里遇上我,你就别想讨了好去,不肯留下解药你将付出更大的代价,留下解药,是你唯一生离此地的机会。”   万年虎道:“老夫不信这个邪。”   左手一扬,劈空一掌。   一股强猛绝伦的掌力,直击过去。   凌度月似是不愿和他硬拼掌力,一闪身避了开去。   哪知万年虎竟是一招虚攻,借势飞身而起,有如巨鹤凌空一般,飞上了屋面。   陈大可一扬手,两只弩箭电射而出。   万年虎一回身,短刀挥动,叮叮两声,把两枚弩箭一齐击落。   就这一耽误,凌度月已飞身而起,流星赶月一般,跃上屋面,拦在了万年虎的身前。   万年虎大喝一声,短刀疾探,划向凌度月的前胸。   这一刀是在急怒之间下手,刀如流星划空,快速至极,也凌厉至极,刀芒笼罩了凌度月前胸七处大穴。   凌度月长剑象闪电一般脱鞘而出,硬接下了万年虎的刀势,当当当,几声金铁撞击之声,传入耳际。   短刀、长剑接触得太快,没有人听清楚,那是几声撞击。   但显然,凌度月的长剑占了很大的优势,封开了刀势之后,凌度月已然抢尽上风。   剑势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地攻向万年虎。   突然间,万年虎发出一声惊叫,身子由屋面上直跌下去。   原来,他被凌度月一剑拍中了右腕,短刀脱手,人也被逼下屋面。   但他有深厚的功力,人虽落着实地,很快地一挺而起。   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掌,突然搭上了万年虎的肩头。   万年虎用力一挣,竟未挣脱,只觉那搭在肩头上的手指,有如钢条一般坚牢,内力直透肌肤。   身后,响起了欧阳明冷冷的声音,道:“朋友,老夫的鹰爪力,足可碎碑裂石,如若你朋友想保住肩骨不碎,最好是不要妄动。”   万年虎果然没有再妄行挣扎,江湖上有谁不知绿竹堡欧阳明老堡主的大鹰爪力神功的利害。   凌度月已然飘身落着实地,还剑入鞘。   他未再出手,只是冷冷地站在旁侧。   但他的目光,一直未离开过万年虎,他心中明白,这一头狡猾的老虎,智计武功,都非常人能及。   冷冷一笑,万年虎缓缓说道:“欧阳阳老堡主,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了,忘动真气.只有使毒性提前发作。”   欧阳明道:“老夫年过花甲,死何足惜,你朋友不用以死亡威胁老夫。”   万年虎道:“欧明老堡主觉的在下用毒的手法如何?”   欧阳明道:“很高明。”   万年虎道:“那么,老堡主也相信在下随时可以吞下预藏的毒药自绝了?”   欧阳明道:“这个老夫也相信,不过就算你自绝一死,老夫也要打开脸上的虎型面具,瞧瞧你是何许人物?”   万年虎厉声喝道:“欧阳明,咱们还有没有条件可谈?”   凌度月道:“在下说过,你只要交出解药,放你离去。”   万年虎道:“欧阳明,你怎么说?”   万年虎道:“看到我这虎型面具之上的那个王字吗?”   凌度月道:“看到了。”   原来,这虎型面具作的很象,那面具之上,果然还有一个王字。   万年虎道:“用手在王字正中左旋三下,就可以取出一颗解药了。”   凌度月冷然一笑,道:“希望你不要再耍花招,那对你无益的很,你虽然狡猾万端,但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伸手向虎型面具上按去。   杜天龙大声道:“少侠,由我来。”   抢在凌度月的身前,依言施为。   万年虎没有说谎,果然,左旋三下之后,那虎型面具中滚出了—粒解药。   杜天龙托在掌心瞧了一阵,才缓缓把解药交给了欧阳明。   接过解药,欧阳明无限感慨,想到自己一世英雄,竟然受一个后生晚辈的救助。   凌度月道:“老堡主,快请服下解药,你是领袖武林大英雄,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赌命。”   欧阳明未再多解释,举手吞下解药。   凌度月道:“老堡主,解药是真是假?”   欧阳明闭目片刻,道:“对疾之药,毒性已解。”   凌度月道:“那就请老堡主赏晚辈一个面子,放了他吧!”   欧阳明道:“人本是少侠所擒!老夫何敢居功。”   一松五指,放了万年虎。   万年虎长长吁一口气,双目盯注在凌度月的身上,点点头,道:“阁下的剑法,的确高明。”   凌度月道:“过奖,过奖,希望咱们别再一次遇上,因为你的缺点太大!”   万年虎耸耸肩,道:“在下哪一个大缺点,阁下可否见告?”   凌度月道:“你很快就死。”   万年虎冷笑一声,道:“多承指教。”   突然,飞身而起,跃上屋面,飞奔而去。   黄蜂女一扬,一只毒蜂,疾飞而出,疾向万年虎追了过去。   凌度月低声道:“姑娘请召回毒蜂。”   就凌度月,黄蜂女忽然生出了一种敬畏之心,一面收回毒蜂,一面低声说道:“此人用毒手法太高,如不除了他终是祸患。”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咱们到大厅中谈吧!”   欧阳明一直望着万年虎远去的背影出神,直待欧阳成方再度呼吸,欧阳明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身入厅。   凌度月一抱,道:“老堡主,想出一些头绪了吗?”   欧阳明微微颔首,道:“老夫倒是想起一人,只不过还不能肯定罢了。”   黄蜂女叹口气,道:“凌少侠,他们手段恶毒,无所不用其极,咱们这等以君子手法待人,岂不太吃亏了?”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到目前为止,咱们所见到敌方之中,身份最高的就是万年虎这个人了,但显然的,他不是首脑人物,如是咱们把他逼死,很可能完全断了线索,留下他一条命,对咱们而言,益大害轻。”   黄蜂女呆了一呆,道:“凌少侠高见。”   欧阳明一挥手,道:“诸位请回房休息去吧,天色不早了。”   当先起身,回返卧室。   雷庆和凌度月住在一座厢房,虽是各有门户独室但中间只隔一道砖墙。   轻轻咳了一声,雷庆缓缓说道:“凌少侠,很困倦吗?”   凌度月笑一笑道:“晚辈不困。”   雷庆道:“年纪老了,睡不多,凌少侠如若有兴,咱们再聊聊如何?”   凌度月推开房门,道:“前辈有兴,晚辈当得奉陪。”   雷庆步入房中,烧燃火折子点上灯火,笑道:“老弟,你好象已经查出了一点眉目。”   凌度月皱皱眉头,道:“不瞒老前辈说,在下也为此事困惑得很。”   雷庆道:“怎么回事。”   凌度月苦笑一下,道:“咱们虽然不算安善良民,可也不是江湖盗匪,对不对?”   雷庆点点头,道:“侠以武犯禁,但在江湖上走动,难免如此,至少咱们却算是白道中人。”   凌度月道:“万年虎那般人呢?”   雷庆道:“他们处处用毒杀人,手段卑下得很,自然算是黑道中人。”   凌度月道:“但他们却与官府中有来往,不瞒老前辈说,晚辈几度追踪,发觉他们都进入一座大宅院中?”   雷庆哦了一声,道:“宅院主人是谁?”   凌度月道:“开封府知府大人的公馆!”   雷庆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凌度月道:“是的,晚辈已经问过了几个人,决不会错?”   雷应道:“这!当真是有些奇怪了。”   凌度月道:“更妙的是,晚辈也打听了这开封府的出身,据晚辈查问所得,这开封府是进士出身,而且很有一点政声。”   雷庆道:“衙门中捕快衙役,良莠不齐,说他们和万年虎等有所勾结,这可说得过去,堂堂四品知府,怎能和江湖盗匪来往,就算是钱能通神吧!买动了知府,也只能在暗中帮他们个忙,怎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和他们来往,把高来高去的江湖人,藏在私室之中。”   凌度月道:“这也是晚辈今夜之中,坚持放走万年虎的原因……”   雷庆接道:“老弟,那万年虎可也是住在知府的公馆之中吗?”   凌度月道:“是的,晚辈已见他两次进入那知府公馆了。”   雷庆道:“果真如此,咱们真得从长计议了。”   凌度月苦笑一下,道:“江湖悍匪,绿林巨寇,晚辈都不会怕他们,不论他来势再大,武功多高,晚辈自信都可以应付,但如要我和官府中也有着很亲密的交往,这算是怎么回事呢?所以,晚辈准备明天再与王恩兄谈谈……”   雷庆接道:“老弟的意思是……”   凌度月道:“我们也没有太大的损伤,如是能够罢手,似乎就不用再互斗下去了?”   雷庆缓缓说道:“老弟,这件事确实透着古怪,我走了一辈子江湖,不但没有遇到过这等怪事,而且,连听也没有听过,但越是光怪陆离的奇事,越有着曲折诡异的内情,老弟,象你这等江湖上奇才人物,如若不插手此事,还有什么人敢担起这副担子呢?”   凌度月叹口气,沉吟不语。   雷庆心中暗道:“欧阳堡主,一向躲避官府中人,能忍耐的,全都忍了下去,这凌度月也似不愿招惹上官府中人,看来,他们似乎都有着难以告人的苦衷,这位年少的剑客,显然已豪气顿消了。”   心中念转,口中接道:“老弟,有几件事,我有些想不明白?”   凌度月道:“什么事?”   雷庆心中暗道:“只要开口,就不怕你不跳入是非之中。”   当下说道:“他们既和官府中来往密切,不知何以不肯用官府中力量对付咱们,却花了大批金银,雇请了江湖大批杀手对付咱们。”   任他凌度月聪明绝世,但终是全无江湖历练的人,当下一扬剑眉,道:“是啊!他们为什么不用官府力量呢?”   雷庆道:“所以这中间,定有隐情,应该查个明白。”   凌度月低声道:“混入知府公馆中去?”   雷庆道:“对!老弟,我陪你去瞧瞧。”   凌度月道:“什么时间?”   雷庆道:“明天去?”   凌度月道:“大白天才能出其不意。”   凌度月道:“咱们怎么混得进去呢?”   雷庆道:“法子是人想出来的,我已经有了一个腹案,明天咱们去碰碰运气,不过老弟,咱们得易容改扮。”   凌度月道:“晚进对易容手法倒有些心得,老前辈准备如何改扮,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   雷庆心中暗道:“难怪啊!他能够忽然不见了,东跑西转,到处能入,不畏别人发觉……”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还不能带长剑,但也不能太大意,明天,咱们先去铁器店选一把匕首带上。”   凌度月道:“这个,老前辈不用担心,晚辈本来也不用长剑……”但他够聪明,发觉失言,立刻住口。   但是已经够了,对一个老江湖如雷庆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点就透。   他想到了冷八公和他的属下之死,每人的颈上只有一道红痕。   凌度月佩带长剑,只是用来掩人耳目,虽然他剑法已然精奇绝伦,但那并不是他真正的兵刃。   忽然,雷庆想了数十年前一位出现于江湖的高人,顿觉背脊上泛起寒意。   但他尽力按下心中的震动和惊异,笑一笑,道:“凌老弟,天不早,咱们睡一阵,明天还得一早起身。”   旭日初升,一片金****的阳光,照着一座高大的宅院。   这时大宅院的后门早已大开,成担的鱼、肉、青菜,都从后门进入了大宅院中。   一个微微驼背,颈前长着一个拳头大肉瘤的老者,带着一匹骡子,驮着两大捆劈好的木柴,直向宅院行去。   在那老者之后,还跟着二十五六,面孔黝黑的年轻人,担着一担木柴。   两个人鱼贯行入了后门。   门里面,对立着两个佩着腰刀的大汉。   两个佩刀的大汉,穿着黑色的劲装,生象骠悍,一望即知是江湖中人。   只听左首一个冷冷说道:“驼子,你没有走错门吗?”   驼背老人左手摸摸前颈上的肉瘤,道:“这不是王知府大人的公馆吗?”   左首大汉道:“不错,这是知府大人的公馆,不过,张总管没有交代过,今日有木柴送到。”   驼背老人吃了一惊,暗暗忖道:“看起来,府中人出出入入,十分容易,事实上,管制的十分严密,连往府中送上一担木柴,事先都有安排。”   驼背老人心中十分震骇,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平静,缓缓说道:“张总管在吗?老汉见见他……”   左首大汉一摆手,道:“总管事情繁忙,哪有时间见你……”   听说张总管无暇接见,驼背老人精神一振,道:“总管大人事务忙,也许忘记交代两位了,府中近日宾客太多,这木柴应该晚几天送来的,交代老汉早些送来了……”   左首大汉低声说道:“老麻,叫他送到厨房去吧!咱们一下子来了七八十号人,府中增加了不少食用之物,张总管怎会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左首姓麻的汉子点点头,指指东首一排房子,道:“快送厨房去,拿到银子,快些离去,府中近来客多事繁,不要多留。”   驼背老人打躬作揖地连连称谢,牵着骡子,向东面行去。   那黑面孔的年轻人,一直追随在驼背老人的身后,一语未发。   快行到厨房时,那年轻人才开了口,低声道:“老前辈,看来府中的管制很严,咱们留下来不出去,只怕是不容易了。”   驼背老人道:“这一点,老朽也未料到,但他们来了七八十号人,加上府中的仆从,护院亲兵,总有一百多人,咱们珲然可以找出一些空隙,目下情形,只有随机应变?”   谈话之间,已然行近了厨房。   其实,厨房很容易找到,因为不少送菜送肉的人进入厨房。   驼背老人看到堆集木柴的地方,一面动手解下骡背上的木柴,一面低声说道:“老弟,府中人很杂,他们未必都互相认识,出入之间,定然有一个连络的法子,或是什么证物。”   年轻人放下了肩上的木柴,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驼背老人接道:“找出他们的连络法子,咱们就可以出入这座府第了,看情形这地方似乎是他们主要的落足所在,如若咱们在这里多下一点工夫,可能会找到那位真正的幕后人物。”   “目下只有一个万年虎出面,但他也只是一个身份较高一点的听用。”   年轻人道:“他们的管制似乎是很严格,除了用强之外,只怕很难取得他们通行证物。”   驼背老人道:“老弟,多忍耐,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宁可让咱们计划失败,退出此地,也不能有任何使他警觉的举动。”   年轻人道:“要这样小心吗?”   驼背老人回顾一眼,道:“不错,老朽的想法,那真正的幕后人物,不但狡猾得很,而且,还十分谨慎,只要听到风声,就可能闻风而逸,所以,不能让他知晓咱们已查出他的落足之处。”   年轻人低声道:“老前辈已肯定他在此地吗?”   驼背老人道:“大概不会错了,堂堂四品知府的公馆,岂是一个江湖人歇足留宿的人,但显然地王知府也不是他们组合中的人物,但老朽想不通的是,一位颇有政声的知府大人,怎的竟用公馆来接待这多江湖人物,这该是一件不易忍受的事。”   年轻人道:“是不是那位隐于幕后的人物,也是位官场中人?”   驼背老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也不大可能,如是他是官场中人,怎么明目张胆地带着数十位江湖人,留在此地。”   年轻人道:“老前辈这么一分析,使晚辈茅塞大开。”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工作,把木柴堆好,在厨下一位管事手中领了银钱,又从原路退了出去。   自然,这是那驼背老人的主张,他有着丰富的江湖阅历,仔细观察之下,发觉花园中有一片瓦舍,有着极为严密的戒备,那戒备是隐于暗处,如不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老手,真还无法瞧得出来。   另一个发现是集居于知府大人的公馆中的江湖人物,有不少是属于江湖高手,如不是两人化妆仔细,和举止的小心恐早已被人发觉行迹?   就在两人极度的小心中,也一样有人在暗中监视着。   这也是那驼背老人急于退出的原因。   驼背老人很谨慎,绕了一个大圈子,确定无人跟踪时,两人才找一处很小的客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敢情这两人竟是过关刀雷庆和凌度月所改扮。   雷庆取下了前颈上伪装的肉瘤,道:“老弟,咱们还得想法子混进王公馆去,而且,要能停留几天,才可能见到那位幕后人物?”   凌度月叹口气,道:“老前辈说的是,咱们另设法再混进公馆去。”   雷庆笑一笑,道:“我已暗中通知过欧阳老堡主,尽量地逃避,别和对方接触、冲突,给咱们三天时间想法子找出那位暗主其事的幕后人。”   凌度月道:“三天时间应该够了,问题是咱们如何能混进去。”   雷庆道:“我已想到了一个办法,只不过要委屈你老弟了。”   凌度月道:“什么办法?老前辈但说无妨?”   雷庆道:“我已经打听到,王公馆花园里雇有两个花丁,是父子两人,这两人原来住在花园中一座工房里,但自从那些人到了之后,就要两个花丁暂时离去,但两个花丁仍然常去修剪花树,铲除莠草,仍可在那工房休息。”   凌度月道:“这办法不错,但可惜……”   雷庆道:“可惜什么?”   凌度月道:“两个花丁作了不少日子吧?”   雷庆道:“那是自然。”   凌度月道:“那是说,他们上上下下,都很熟悉,咱们改扮而去,岂不是一下子就被拆穿着。”   雷庆道:“虽然有些危险,但只要那花丁肯跟咱们合作,仔细地说明情形,咱们还可以应付。”   凌度月道:“老前辈见过他们两人吗?”   雷庆道:“没有,不过我知道他们住在何处,咱们去找他们就是。”   经过了这番说明,凌度月深深感觉到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机智似乎比武功还要重要一些。   找着了两个花丁,雷庆问明了一封银子,道:“你们父子两位,暂时休息几天……”   老花丁接道:“好!我们到远亲地方躲一躲,过几天再回来。”   雷庆笑一笑,道:“那倒不用了,开封府城地方不小,我们先替两位安排一个住处,待我们事情办好,再请两位回来。”   老花丁呆了一呆,道:“可是要把我们父子先囚起来。”   雷庆道:“那倒不是,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让两位住几天。”   一伸手,点了两人的晕穴,然后用篷车把两人运入了大祥记绸缎庄去。   经过了一番精细的易容,雷庆和凌度月午后不久,又混入了王府中去。   因为事先问得很详尽,两人入府之后,立刻动手修剪花树,一面留神那花园中形势。   靠近荷池处的一排房屋,本是一座花厅,但房舍连绵不下十余间之多。   此刻,那座厅舍,不但四周有人戒备,而且不断地有人出入。   凌度月道:“老前辈,咱们到花厅那边瞧瞧如何?”   雷庆道:“不能急,那些布守在花厅四周的人,似都是很精明的脚色,咱们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就可能功亏一篑。”   一面动手剪花树,一面低声接道:“那座花厅左侧,有一列花树还未修剪,等一会咱们去修剪那一排花树,就可以看到花厅中一部份情形了。”   两人谈话之间,瞥见了一个身着蓝衫的中年人,缓步行了过来。   雷庆低声道:“全心全意地修剪花树。”   蓝衫人的行动很慢,走近两人丈余左右处,就停了下来。   背负着双手,似是在欣赏两人修剪花树的工夫如何。   足足站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蓝衫人才缓缓转身而去,步入花厅。   雷庆暗中瞧了那人两眼,已认出他是何许人物,心中震骇不已。   直到那人行入了花厅之后,雷庆才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啊!他竟然也在这里。”   凌度月道:“老前辈可是说那位中年蓝衫人物?”   雷庆道:“不错,老弟大概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吧?”   凌度月低声道:“晚进初出茅庐,识人不多,但听老前辈的口气,那人似是一位很难缠的人物了。”   雷庆仍然未停下他修剪花木的工作,一面低声道:“老弟,听说过回天手杨非子这个人吗?”   凌度月神情微微一变,道:“回天手,晚进倒听师父提过,听说他是一位极受武林同道敬重的高人,怎会也卷入了这次是非之中。”   这时,雷庆已打消了接近花厅的用心,反而向后退出,一面低声道:“老弟,杨非子不但有一身绝高的武功,更利害的是他还有一肚子古古怪怪的学问,既精医道用毒,又擅机关埋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总之,传说中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就连当今一些武林名宿,都称他杨大先生,他未瞧破咱们的身份真是运气,我看咱们先回到工舍中去,休息一下,智离此地,把消息传给欧阳老堡主。”   凌度月道:“杨非子真的这样利害吗?”   雷庆道:“如若单仗武功搏杀,老朽相信他未必是老弟的敌手,但他胸中的古怪大多,叫人防不胜防。”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看起来,这杨非子似乎就是咱们想见的首脑人物了。”   雷庆道:“绝对不是,数十年他一直卓立在江湖是非圈外,正邪两方,不知有多少人礼聘于他,都被他严词拒绝,武林中人每谈到他那一身所学,一腔才华,埋没山野之中实是可惜得很,但也庆幸他有那份高风亮节,不为名利所动的坚贞之志,因为他一旦应聘出世,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风波,想不到这位清高了数十年的回天手,竟然在清誉数十年后应聘出世。”   谈话之间,两人已收了工具,行入工舍。   凌度月意尤未尽地问道:“老前辈……”   雷庆突然伸手拦住了凌度月,接道:“老弟,别这样叫我了,江湖无专长,达者为先,你老弟一身艺业,已到了超凡入圣之境,老前辈三个字听得面红耳热,这样吧!你老弟如不见弃,称呼一声我老哥哥如何?”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哥,小弟心中有点不解之处,想请教一下。”   雷庆心中很高兴,眉飞色舞地说道:“太客气了,什么事只管请说。”   凌度月道:“回天手杨非子,既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不知那回天手的稚号,是如何得来的?”   雷庆笑一笑,道:“问得好,这中间倒有一段佳话,杨非子在一座绝峰之顶,虽然身负绝世医术,但却不肯下民间济世,不过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论什么人,只要能在重伤之后,赶到他的住处,他就免费施术疗治,老弟,那真是神奇之术,不论伤的多重,只要有一口气,他就能着手回春。”   凌度月道:“这么说来,杨非子救了不少人?”   雷庆笑一笑,道:“教的人倒不多,老弟,他住在千寻峭壁之上,一般人自然无法登上,能去的自然都是武林人了。”   凌度月道:“杨非子立下了这么一个规矩,用心不是在教人,旨在传名了。”   雷庆微微一怔,道:“对,老弟,能被他施救的人,也是一代名家不是武林高人,救得一人之命,所得到的称誉,比救上千百个人,还要收效宏大了。”   凌度月道:“杨非子自鸣清高,只不过用心在博名而已……”   雷庆正想开口,却被凌度月示意阻止。   紧接着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那步履声刚刚响起,一人已到了工舍的门外。   是一个穿着蓝色劲装的年轻人,二十三四的年纪,生相很俊秀,背上长剑飘垂着****剑穗。   雷庆一欠身,道:“这位官人……”   蓝衣人挥手打断了雷庆未完之言,淡淡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你贵姓啊?”   这自然难不倒雷庆,他早已问过了那老花丁的姓名,立刻接道:“老汉姓张。”   蓝衣人点点头,道:“不错,这里的花丁是姓张,你阁下名字也叫张得宝吧!”   一点也不错,张得宝正是那花匠的名字。   雷庆怔了一怔,道:“是!老汉张得宝。”   蓝衣人笑一笑,道:“你今天的造化不错,咱们大爷很欣赏你那份修剪花树的手艺,说不定会赏给你一笔银子,那也许足够你享用下半辈子,用不着再来此作花丁了。”   以雷庆丰富的江湖阅历,显然地听出了口气不对。   但他硬着头皮装下去,道:“小官人,老汉愚昧,听不懂……”   蓝衣人接道:“跟着我走!这句你该懂了吧?”   雷庆道:“这个自然懂得。”   蓝衣人道:“好!那你们就跟着我走吧!”   雷庆心中暗暗盘算,这番设计,本是天衣无缝,不知怎的会露出了破绽。   回顾了凌度月一眼,只见他双目已然泛现出冷肃的杀机,一面示意阻止凌度月暂缓发作,一面说道:“小成,咱们去瞧瞧吧!也许咱们真的走了运,会得到一笔赏赐……”   一面说话,一面举步跨出室门。   目光到处,顿然住口不言。   只见四个执刀大汉,分守在工舍的四周,刀出鞘,人凝神,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戒备。   愕然片刻,雷庆才缓缓接道:“那位小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蓝衣人回头一笑,道:“老把式,明人眼睛里不揉砂子,你阁下也不用再装下去了。”   雷庆苦笑一下,道:“老汉实在是想不通啊!”   凌度月紧随在雷庆的身后,因雷庆再三示意,所以,他隐忍下未曾发作。   蓝衣人挥挥手,四大汉刀还鞘内,才回顾雷庆一笑,道:“两人费尽心机,不惜屈辱自己,扮作了父子花丁,若是不能到花厅中瞧看一下,岂不是有虚此行吗?”   雷庆道:“小官人的意思是……”   蓝衣人接道:“两位如是还有点豪气,何不到花厅去见识一番,说不定,两位还能见到你们想见的人?”   雷庆道:“好吧!老汉不懂你少爷说的什么,但为人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到花厅就到花厅去吧!”   蓝衣人笑一笑,未再答话,转身向前行去。   过关刀雷庆也暗里横了心,身份已被发觉,自然再无留在此地的机会,此刻要走,也难免动手一搏,那就不如到花厅中去见识一见,那蓝衣人说不错,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主脑人物。   有了这番打算,很顺利地行入花厅之中。   这地方虽是花厅,其实两侧房间,不下数十之多。   不过,蓝衣人倒是带着两人行入花厅。   雷庆暗中观察,瞧出了不少厢房是新建而成,虽然漆作一色用来掩护,但新建痕迹,细心观察下仍然可见。   蓝衣人掀开了垂帘,当先而入。   四个佩刀大汉,却远远地停在厅外丈余左右处。   雷庆和凌度月,紧随入厅。   花厅很敞大,摆了不少桌椅,但坐在厅中的只有一个人,正是回天手杨非子。   蓝衣人一欠身,道:“师父,人已带到。”   原来,这蓝衣佩剑少年,竟然是回天手杨非子的徒弟。   杨非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道冷厉的目光,扫掠雷庆和凌度月一眼,突然笑一笑道:“捧两盆香汤上来。”   两个青衣美婢,闻声而出,各捧着一个面盆,放在一张木几上,又悄然退了下来。   杨非子指指两个面盆说道:“两位先请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咱们再谈。”   那茶几距离雷庆很近,一阵浓烈的香味,扑入鼻中,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香汤。   雷庆摇摇头,道:“这水太香,脂粉气重,老汉不敢用。”   杨非子笑一笑,道:“阁下,可是准备死不认帐了。”   雷庆道:“此话怎讲?”   杨非子道:“天下的易容药物,能够瞒过我这一双眼睛的,我这一生中,还未见过……”   雷庆接道:“咱们剪修花树的园丁……”   杨非子冷笑一声,接道:“朋友,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定要闹到动强的程度,不觉着太煞风景吗?”   雷庆似知无法再装下去,淡淡一笑,道:“用不着香汤洗面,这谈也是一样。”   杨非子笑一笑,道:“好!你朋友认识我吗?”   雷庆道:“大名鼎鼎的回天手,天下有何人不识!”   杨非子点头一笑,道:“你朋友贵姓呢?”   雷庆道:“一定要说出来吗?”   杨非子道:“你不说出姓名,足见心有所忌,我也不勉强二位了,不过,两位来此的用心,总得见告吧!”   雷庆哈哈一笑,道:“以你天台杨非先生的胸罗之博,想必早已知晓咱们来此的用心了,似乎不用多此一问。”   杨非子一点也不发作,点点头,道:“看来,你朋友是一位久走江湖的老狐狸了!”   雷庆接道:“不敢,不敢,比起你杨大先生,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站在杨非子身后的蓝衣少年,突然喝道:“放肆!”   杨非子一挥手,阻止住那蓝衣人的发作,缓缓说道:“朋友,可是想叫我杨某人,猜一猜你的身份吗?”   雷庆道:“这个,在下倒是有些不信了!”   杨非子道:“咱们要不要赌一下?”   雷庆道:“赌什么?”   杨非子道:“如是在下猜错了,两位立刻请便,杨某人决不留难,只是在下如若猜对了,你朋友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雷庆道:“你说吧!”   杨非子道:“立刻洗手封刀,退出江湖,从此不再问江湖是非,以保晚年,怎么样,这条件很够宽大吧!”   这样一来,雷庆不禁呆在了当地,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阁下,在下身不由主,无法答允你的条件!”   杨非子淡然一笑,道:“你不敢赌,是吗?”   雷庆道:“我不能赌,身受人遣,难以自主,你回天手的才慧,才是江湖上极受推崇的一位高人,在下既不能说了不算,只好放弃不赌了。不过……”   杨非子道:“你还是不信我已知道了你的身份?”   雷庆道:“不错,在下虽然知道你是回天手杨非子,那是阁下的名头!”   杨非子冷冷接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也该说出你的身份了。”   雷庆道:“在下洗耳恭听。”   杨非子道:“过关刀雷庆,可是你阁下吗?”   雷庆怔了一怔道:“你……”   杨非子笑道:“我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只是人的缺憾太多,很多人,看来严丝合缝的事,其实留下了很大的破绽,一个人,只要多用一点智慧,就可以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   雷庆叹口气道:“看来阁下的大名,果非虚传了,你不但在医学一道上,有回天之能,就是在用谋方面,也非常人能及了。”   杨非子道:“多承过奖,阁下既然承认了你是过关刀雷庆,咱们似乎是应该谈谈正经事了。”   在精神上,雷庆已被杨非子绝世才智震骇,叹口气,道:“阁下的意思是……”   杨非子道:“不论咱们见面的时候,方式如何,但见了一面,总算有缘,因此,在下准备奉赠两位一点微小的礼物。”   雷庆更吃惊了,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杨非子回头望了那蓝衣少年一眼,道:“去!把我的九转丹,取出两粒。”   蓝衫少年低声道:“师父,九转丹功夺造化,起死回生……”   杨非子道:“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去取来。”   蓝衣少年不敢再言,转身而去。   片刻之间,手捧一个红色的葫芦行了出来。   上面只是一个木塞,但那蓝衫人是不轻易地触动,小心翼翼地抱到了杨非子的身前。   杨非子轻轻在红葫芦上一拂,拨开木塞,倒出了两粒银白色的丹丸,放在木案上,合起了塞子。   蓝衫少年小心翼翼地又把红葫芦捧了回去。   看他行动小心,似是捧着一个什么奇药之物一般,不敢有丝毫大意。   望着木案上两粒银白的丹丸,杨非子缓缓说道:“两位,如是愿化敌为友,那就收起两粒九转丹,也算咱们见面一场。”   凌度月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道:“如是咱们不收下这两粒九转丹,那就算是和你阁下为敌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在下不希望那样的结果。”   凌度月一时会不过意来,道:“为什么?”   杨非子道:“因为我杨某人,一向不太喜欢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人。”   如不是杨非子先揭露了过关刀雷庆的身份,表现出绝世的智慧,凌度月早已发作,但此刻却忍耐了下来。   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阁下的意思可是说,凡是和你作对的人,都是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人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你觉得我的话有些过份是吗?”   凌度月少年气盛,又身负绝技,连番受到激讽,已有些控制不住。   冷笑一声,道:“阁下也许确有绝世才慧,和着手回春的医道,不过在江湖上闯荡的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杨非子道:“武功?”   凌度月道:“不错,是武功。”   杨非子道:“杀人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抡刀动剑,在我杨某人的眼中,动刀杀人,那是很下等的方法。”   这答复,显然大出了凌度月的意外,不禁为之一呆,缓缓说道:“你医道精深,想来也是位用毒的高手。”   杨非子冷然一笑,道:“用毒杀人,至少比刀剑文雅一些,杀得省力,死得安详,不至于血溅五步,惨不忍睹,不过,杨某可以奉告,用毒杀人也只是杀人的方法之一罢了。”   面对着这样一位智慧如海,难测高深的人,凌度月心中满是怒火,却又一时发作不出暗自吁一口气,道:“除此之外,在下倒想不出还有什么杀人的方法?”   杨非子道:“有!杀人之法,分有千百种,用毒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凌度月豪气复生,缓缓说道:“咱们这等面对面相处,距离不足五步,在下认为,最有效和直接的杀人方法,还是武功来得最为有效。”   杨非子仰天大笑三声,道:“年轻人,你可是想试一试吗?”   凌度月冷厉地说道:“如是情势逼人,在下只有冒险出手一途了。”   杨非子点点头,道:“诚然,无形剑的传人,应该有这样一份豪气。”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你……”   杨非子接道:“我看过了冷八公的伤,他是武林著名的杀手之一,除了无形剑之外,江湖上很少有人能够在简短的时间中杀死他。”   凌度月道:“看来,阁下的确是一位很有见识的人。”   杨非子道:“令师昔年和区区有过数面之缘,故旧老友的传人,在下极不希望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凌度月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认为,无形剑也无法在这等近距离内,一举间杀了你吗?”   杨非子道:“年轻人,杨某人是一位素不喜欢冒险的人,否则,适才在花园中,我就揭穿两位的身份了。”   有些骇然,凌度月回顾了一眼,道:“你是说,你早有了准备?”   杨非子道:“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但也不愿和令师那等难缠的人结下不解之仇,所以我才请两位来,希望我们能谈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第十回 真假马松     不论杨非子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每一句话,都有着很大的镇人力量。   雷庆为人老练,觉着此时此情之下,生恐凌度月年少气盛控制不住,急怒出手,造成惨局,当下说道:“阁下的高明,好叫雷某佩服。”   杨非子笑一笑,道:“雷大侠有何见教,只管请说,可能的范围之内,杨某人尽可能给你满意的回答。”   雷庆道:“和阁下谈话,确使人省去了不少的口舌……”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开封府的整个事件,可是由阁下的设计?”   杨非子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不敢掠人之美,杨某人只是参与一二。”   雷庆道:“以阁下在武林中享誉之隆,地位的清高,怎会置身于江湖是非之中呢?”   杨非子笑笑,道:“你大侠呢?又为什么不安居林泉?”   雷庆道:“杜天龙是我义结金兰的兄弟,在下义不容辞。”   杨非子笑一笑,道:“杨某受人之托,也不能不忠人之事。”   雷庆道:“杨大先生总不会是主持其事的首脑人物吧?”   杨非子答非所问地冷冷说道:“在下倒希望你雷大侠能好好劝说欧阳堡主一番,盛名得来不易,何不名哲保身,早回绿竹堡,或可晚年无恙。”   雷庆笑一笑,道:“杨大先生的话雷某人一定传到。”   杨非子神色凝重的说道:“雷大侠,万一欧阳老堡主不听劝告,你阁下最好能退出这番纷争之中。”   雷庆心中一动,叹口气道:“杨大先生,雷某有一事不明,希望杨大先生能够代为解惑。”   杨非子道:“雷兄如若相信杨某,希望字字真实。”   雷庆道:“武林风波多肇因名利之争,但这一场纷争,似乎是奇怪得很,既非为名也不象为利,而且把你数十年不卷入江湖武林是非的杨大先生也拖入了这次漩涡之中。”   杨非子笑一笑,道:“问得好,江湖上除了名利之争外,最好能少听别人的隐密……”   雷庆怔了一怔,道:“杨大先生,这人在下就不懂了……”   杨非子摇摇头,笑道:“我已经点出了题目,文章应该怎么作,你雷大侠自己去想吧……”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也许绿竹堡的欧阳老堡主知道内情,雷大侠不妨和欧阳老堡主谈谈。”   雷庆道:“杨大先生,这场麻烦究竟是起因于欧阳堡主呢?还是起因杜天龙的身上。”   杨非子道:“雷兄请回去问过欧阳老堡主,在下相信他可以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雷庆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在下可以走了吗?”   杨非子笑一笑,道:“在下一直把你雷大侠视作贵宾,从无留难之意。”   雷庆一抱拳,道:“雷某人告辞了。”   杨非子一挥手,道:“两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雷庆带着凌度月离开了花厅,直向大祥记绸缎庄奔去。   凌度月低声说道:“老哥哥,咱们走慢一些吧!”   原来雷庆离开那花厅之后,一直快步奔行,竟不顾引得大街行人注目。   听到凌度月的话才放慢了脚步,叹口气,道:“老弟,你是否觉着事情很可疑吗?”   凌度月道:“哪一方面?”   雷庆道:“杨非子这么轻易放咱们离开那座花厅。”   凌度月道:“这个确有些值得怀疑之处。”   雷庆道:“唉!老弟,不瞒你说,我心中很怀疑一件事。”   凌度月道:“什么事?”   雷庆道:“那杨非子很可能在咱们身上动了手脚?”   凌度月怔了一怔道:“你是说他们在咱们身上下了毒?”   雷庆道:“是的!所以我必需尽早的赶回大祥记,见见欧阳堡主。”   凌度月暗中运气一试,道:“老哥哥,在下没有中毒之征。”   雷庆苦笑一下,道:“如是能叫咱们觉出中毒,那就不配叫作回天手。”   凌度月未再说话,但却感到雷庆震骇得有些过份。   回天手杨非子确然有过人的智慧,但未必就有雷庆形容的那么厉害。   回到大祥记,雷庆来不及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直向欧阳明的居室中闯去。   欧阳成方突然闪身而出,拦住了雷庆,道:“阁下……”   雷庆接道:“老朽雷庆,欧阳老堡主在吗?”   他的易容术瞒不过回天手杨非子的双目,但却瞒过了欧阳成方。   这时凌度月心头突然震动了一下,暗道:“我们这易容手法十分高明,杨非子能够瞧出来,已然不同凡响,但他竟然能够叫出了雷庆和我的身份……”   念转及此才感觉自己究竟是阅历太浅,雷庆的震骇并非无因。   忽然间,凌度月感觉到背脊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阅历丰富的欧阳明,似是已从雷庆急快的口气中,听出了不对,一闪身迎了出来,道:“雷兄,什么事?”   雷庆举步入室,一面说道:“我们被人家认出了身份,逐离王府。”   欧阳明哦了一声,极快地打量了雷庆一眼,道:“什么人?”   雷庆道:“回天手杨非子。”   欧阳明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骇,脸色突然一变,道:“你是说天台杨非子?”   雷庆道:“除了此人之外,天下还有何人,几句话就够使老朽和凌老弟离开了王府。”   欧阳明一挥手,低声道:“成方,你去找陈二叔和天龙,要他们在大厅上候着,我有要事和他们谈谈。”   遣走了欧阳成方,欧阳老堡主才长长吁一口气,道:“雷兄,你说些什么?”   雷庆道:“他要我劝告老堡主早回绿竹堡,别再在开封停留。”   欧阳明苦笑一下,道:“你中了毒吗?”   雷庆道:“我不知道。”   凌度月道:“在下和雷大哥一直守在一处,在下完好无恙,雷老哥怎中毒……”   话刚落口,雷庆突然双眼翻白,一跤跌向地面。   欧阳明一伸手抓住了雷庆,放在一张太师椅上,道:“凌少侠,你……”   目睹雷庆突然倒下去,凌度月简直愕到了极点,呆了一呆,道:“我一直留心着杨非子的一举一动,不知他何时施下毒手。”   欧阳明伸手按在雷庆的脉膊之上,缓缓说道:“雷兄中的是三日断魂粉,三日内都可救得,只要老弟没中毒……”   凌度月突然感觉到,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欧阳明大吃一惊,伸手扶住了凌度月,道:“凌少侠,你也中了暗算。”   凌度月神情木然,惊骇尤过痛苦百倍,道:“他怎会在我身上下了毒?”   挣脱了欧阳明的右手,突然转身向外行去。   但他行不过三步,双腿一软,又向地上摔去。   欧阳明伸手扶住了凌度月道:“凌少侠,镇静些。”   凌度月骇然欲绝地道:“我的腿,我的腿好象失去了作用。”   欧阳明扶着凌度月在一张木椅上坐下道:“你中了杨非子的失功毒散。”   凌度月道:“失功散。”   欧阳明脸色肃穆,道:“是的,凌少侠,那是杨非子秘制的三大奇药之一,凡是中了失功散的人,会忽然失去了一身武功。”   凌度月道:“我该当时杀了他的,这人手段如此可怕,恶毒,留他在人间实是一大祸害。”   欧阳明目睹奇祸横生,反而冷静了下来,道:“凌少侠幸好你没有和他动手。”   凌度月道:“为什么?”   欧阳明道:“他能在一丈内眨眼间毒倒了武林高手,而八个人都来不及攻出一招一式。”   凌度月道:“我……”   他本想说我不信,但忽然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奇毒,而且事后运气相试,竟无中毒之征,立刻住口不言。   但闻欧阳明叹一口气,道:“老朽就是八大高手之一,我们逼他救一个人,双方说僵了,动上了手,但我们未来得及出手,就被他毒倒在地上。”   凌度月暗中运气,但觉真气涣散,竟然提神不起,才黯然一叹,道:“老堡主,这断魂散有没有解救的药物?”   欧阳明道:“除了杨非子之外,还有一个可以解救,只是他住在千里之外,快马兼程只怕来不及救雷兄之命了,再说他常年邀游于名山胜水之间,一年有半年不在府中,是否能见到他,也只有一半的机会。”   凌度月武功忽失,豪气顿消,长叹一声,道:“在下惭愧的很,原来想助诸位一臂之力,但却未料到竟然遭人暗算,老堡主请赐快马一匹,在下……”   欧阳明接道:“凌少侠,你想到哪里去?”   凌度月道:“回到家师之处。”   欧阳明摇摇头,道:“凌少侠,杨非子不会让你离开开封,而且你身中失功散毒,虽不似雷兄一般,三日可以致命,但如在三七二十一日内不能解去失功散毒,这一身武功就算永远无恢复之望。”   凌度月又是一呆,道:“老堡主的意思是……”   欧阳明接道:“凌少侠请留在此地,由老朽想想办法?”   凌度月道:“来得及吗?”   欧阳明道:“凌少侠,老朽不敢保证什么,但我当尽力而为,希望在三天之内,取到解药。”   凌度月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在下多留三日,但老堡主不必太过为难,大丈夫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谈话之间,陈大可急急行了进来,一欠身道:“老堡主,有一位小乞丐求见堡主。”   欧阳明道:“小乞丐?”   陈大可道:“是的,看年纪只不过十三四岁。”   欧阳明沉吟了一阵,道:“先把雷老英雄和凌少侠移入内室,再陪他同来。”   陈大可道:“属下晓得。”   片刻之后,陈大可带着一个鹑衣百结的小叫化子行了进来。   陈大可说的不错,小叫化子只不过十三四岁,头上戴了一顶毡帽,脸上满是油污。   欧阳明却不敢妄存丝毫不敬之心,一抱拳道:“小兄弟是……”   小叫化接道:“你是欧阳堡主?”   欧阳明道:“老朽欧阳明。”   小叫化回顾了一眼,道:“你们是不是有两个人受了伤?”   欧阳明听得一怔,暗中提聚了功力,笑道:“不错,小兄弟怎样得知?”   小叫化笑一笑,露出了一口细小的白牙,道:“他们伤的如何?”   欧阳明道:“小兄弟,可否先见告姓名来历?”   小叫化道:“不用管我来自何处,但我能医好他们的伤势。”   欧阳明道:“小兄弟,你不是丐帮中人吧?”   小叫化道:“不是,天下的叫化子很多,但不一定都是丐帮中人。”   欧阳明道:“嗯!小兄弟是说,你能疗治他们的伤势,定然是有条件了,但不知小兄弟可否先行奉告。”   小叫化道:“我如说没有条件,只怕你欧阳老堡主不会相信了。”   欧阳明笑一笑,道:“小兄弟说的不错啊!我是个历练很深的人,我不会轻易地相信那些编织的谎言。”   小叫化笑一笑,道:“欧阳堡主,你似乎很自信是吗?”   欧阳明双目盯注那小叫化的身上,道:“小兄弟,你还有什么证明?”   小叫化道:“你又能说出什么?”   欧阳明叹口气,道:“小兄弟,你好象不是本来的面目。”   小叫化道:“我……”   欧阳明接道:“你是一位小姑娘,对吗?”   小叫化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缓缓说道:“唉,欧阳老堡主,看来你是位很仔细的人。”   欧阳明道:“所以,你姑娘可以说出实在情形了。”   小叫化道:“老堡主,你想的如此周密,那就更应该让我试试了。”   欧阳明道:“啊!为什么呢?”   小叫化道:“你想必早已心中明白,你无法取到解药……”   欧阳明道:“小姑娘,你错了,我就要去见杨非子。”   小叫化道:“讨解药?”   欧阳明道:“是的!我不能让他们死去。”   小叫化笑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细小的白牙,道:“那将付出很大的代价。”   欧阳明道:“不错,杨非子不肯把他们毒死,那就是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叫化道:“老堡主一定知道,杨非子决不会做亏本钱的生意。”   欧阳明道:“是的!但老夫已准备付出任何我能付的代价。”   小叫化点点头,道:“老堡主,象你这样讲义气的人,江湖上还真的不多。”   欧阳明道:“姑娘夸奖了。”   小叫化道:“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杨非子派来的人,定然会提出要你付出的代价,但若我不是杨非子派来的,又有谁知道他们受了这样重的伤呢?”   欧阳明微微一怔,道:“这个……”   小叫化道:“所以,你应该让我试试,我如加害了他们,很难生离此地,是吗?”   欧阳明呆住了,只觉这姑娘说的入情入理,竟使人无法反驳。   小叫化有些急躁地说道:“老堡主,我的时间不多,不能拖延下去,我希望能早些疗治他们的伤势。”   欧阳明双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小叫化的身上,道:“小姑娘,你不要冒险,如是你无法医好他们的伤势,老夫会立刻把你击毙掌下。”   小叫化轻松地笑一笑,道:“保证是药到病除。”   欧阳明不再多言,引小叫化进入了室中,一面提气,把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右掌之上。   小叫化未再多讲一句话,也未看两人的脉象病情,从衣袋中摸出两种颜色不同的药丸,捏了雷庆的牙关,把药丸投入雷庆的口中,立刻转向了凌度月的身前。   凌度月道:“你是什么……”   小叫化一抬手,药丸投入了凌度月的口中,转身向外走去。   欧阳明一横身,拦住了去路,道:“小姑娘,等他们醒来再离此。”   小叫化道:“那是对症之药,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不过雷庆伤得很重,只怕他已无法自行运气,希望你找个人帮他一下。”   欧阳明双掌拍了一下,陈大可应声而入。   一指雷庆,欧阳明缓缓接道:“大可,帮他运行一下真气。”   陈大可依言施为,盘膝坐在雷庆身后,以内家功力,攻入了雷庆的玄机穴中。   凌度月神志清明,药丸入腹之后,立刻感觉一股热流,在丹田之中散开,本能地运气相合。   但觉一股热力随着真气运行,所到之处,汗水涌出。   出了一身大汗,凌度月顿然有着一股轻松的感觉,一举步行下木榻,双腿竟然已完全恢复。   雷庆得陈大可内力之助,很快地把药力运行开去,除了奇毒。   目睹药物的奇效,欧阳明突然对那小叫化一抱拳道:“欧阳明感激万分,姑……”   小叫化一摆手,道:“不用空言感激,重要的是你们要有番计划,杨非子还不知道他们两位的伤势已经痊愈,很可能会派人来有所勒索,你们如何对付,该好好地计划一番,我的愚见能别让他知道两位伤势已好,可埋下一支奇兵……”   语声顿一顿,道:“我要去了,用不着送我,也别派人跟踪我。”   转身向外奔了出去。   欧阳明奔出客厅,那小叫化已快步离去。   一面吩咐了下人,替雷庆和凌度月准备衣物沐浴,人却举步行入内室。   陈大可站起身子,悄然退了出去。   雷庆轻轻咳了一声道:“好利害的杨非子。”   凌度月道:“这人当真是可怕得很,但不知他是否有立刻置人于死的毒药。”   欧阳明道:“听说他有一种三步夺命毒粉,人中后立刻就死。”   雷庆道:“那小叫化是不是丐帮中人,药物灵效得很,在下似乎已感觉到余毒尽除了。”   欧阳明道:“世间只有一种药物,具有这等一服即愈的奇效……”   凌度月接道:“什么药物?”   欧阳明道:“杨非子自制的解药,除此之外就算是仙露玉液,也不致如此快速地使人恢复过来。”   凌度月道:“你是说他偷来杨非子的解药?”   欧阳明道:“不知是否偷来的,但他用的对症之药,是不会错了。她为什么救二位?”   雷庆跃下木榻,道:“老堡主,她为什么救咱们暂时不用去想,但她救了我们总是不错,兄弟觉着她临去的两句话说得不错,我和凌老弟仍装作中毒未解,看看那杨非子有些什么举动。”   欧阳明道:“老朽也是这样的想法。”   三人又计议了一阵,决定以静制动,先观敌势,再作应变。   欧阳明嘱咐了陈大可,尽量保守机密,杜天龙、欧阳凤、王人杰、欧阳成方等,都不知详细内情,都知道雷庆和凌度月中了毒,安置在一座小楼上。   黄蜂女坚持要登楼瞧瞧雷庆和凌度月的伤势,欧阳明没有法子,只好陪她登楼查看。   雷庆昏迷不醒,凌度月却是武功尽失。   黄蜂女查看过两人的伤势,竟然和苗奇悄然离去。   对两人的走,王人杰和杜天龙都极感忿怒,但欧阳明却笑一笑,道:“他们本不是咱们同道的人,凌少侠中毒失去武功,他们已完全丧失了对咱们的信心,离此他去,以保性命,实也不用苛责。”   保守隐秘的方法很成功,杜天龙和王人杰等,都有着无比的哀伤,但也都激起了拼命之心。   欧阳明一直坐在大厅中等待着回天手杨非子的消息。   但事情大出了欧阳明的意料之外,直到日落西山,仍不见杨非子遣人登门。   夜幕低垂,大祥记客厅中燃起了四支火烛,照得一片通明。   除了客厅之外,到处却不见灯火。   但暗影中,却不时有人影移动。   整个大祥记绸缎庄,都在一片森严的戒备中。   欧阳明坐镇大厅,直等到二更时分,还不见杨非子遣人来此。   陈大可低声道:“老堡主,你睡一会吧!他们要遣人来,也会大摇大摆地找上门来,看样子今天是不会来了。”   语声甫落,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竹哨声。   这是约定的信号,陈大可一晃身,飞出了大厅。   欧阳明也站起身子,负手立于厅中。   片刻之后,陈大可带着一个人走入厅中,竟然是黄蜂女去而复返。   只见她双手提着两只黑布罩的大竹笼,里面传出了嗡嗡之声。   欧阳明怔一怔,笑道:“姑娘回来了。”   黄蜂女放下手中的竹笼,行入厅中,道:“小女子自知武功有限,难以助诸位一臂之力,因此去寻了一些毒蜂回来,也许可以稍尽功力。”   欧阳明道:“姑娘很辛苦,那个黑布罩的竹笼中,都是毒蜂吗?”   黄蜂女点点头,道:“小女子已经驯了半日,还不能运用自如,好的是我还有一只随带的玉蜂,可为前导,对敌时还不致于无法控制,我希望尽两日的时间,能把它驯服一些。”   欧阳明道:“姑娘这等特奇之术,江湖上除了令堂和姑娘之外,只怕再无第三人了。”   黄蜂女黯然一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但求能得为雷老前辈和凌少侠报仇之事一尽心力,小女子死亦无憾了。”   欧阳明暗暗忖道:“想不到这恶名昭著的小丫头,竟然是性情中人。”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姑娘这片心意,老朽亦为感动,但愿吉人天相,他们两位能及时得救。”   黄蜂女苦笑一下,有些凄凉地说道:“蛇怪苗奇,对那万年虎衔恨极深,决心去寻找一些奇毒之蛇,用作报复,但奇蛇难求,不如小女子求毒蜂这么方便,他要我转告堡主,也许一月,也许一年,他找到了能够报仇的毒蛇,定然重回开封,只是这一次也许无法为诸位助阵了。”   欧阳明道:“苗兄有这份心愿,我们一样感激,姑娘收罗这些毒蜂,想来极为辛苦,先请回房去休息一下吧!”   黄蜂女道:“这些毒蜂,野性未脱,小女子希望能把后院赐借,为我驯蜂之用。”   欧阳明道:“姑娘请便。”   黄蜂女一欠身,转步出了大厅。   目睹黄蜂女的背影消失之后,欧阳明点点头,道:“好!这位姑娘颇具义气心肠,不过,你得去通知她一声,要她先了解咱们这些对敌的暗记,以免自相残杀。”   陈大可一欠身,向外行去。   欧阳明因黄蜂女的归来,心情好了很多,熄了大厅的火烛,盘坐调息起来。   一夜已过,未发生一点事故。   直到第二天,太阳下山时分,欧阳明已到了无法忍耐的时刻,杨非子才派来了一个人。   那人四十上下的年纪,长衫、毡帽,手中执着杨非子的拜帖。   陈大可接待其直入大厅,引见了欧阳明。   来人一抱拳,道:“在下马松,久闻欧阳明老堡主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一会。”   薄薄的两片嘴唇,一开口,就叫人感觉到是一位能言善辩之士。   欧阳明这两天来,心中早已打好了底子,想了很多种应付之法,倒也沉得住气,轻轻咳了一声,道:“不敢,不敢,马兄手执杨大先生的拜帖,想是受那杨大先生之命而来了?”   马松笑一笑,道:“老堡主,兄弟正是受杨大先生所遣。”   欧阳明道:“杨大先生,胸罗玄机,学究天人,江湖之上,人人敬慕……”   马松哈哈一笑,接道:“老堡主,太过推重了,大先生数十年啸傲云山,从未卷入江湖是非之中,一生之中,只有施舍于人,从未受过人半点好处,这一番,受人情所拘,破例下山,希望你老堡主能给他一个面子。”   欧阳明暗暗忖道:“好一张利口。”人却淡淡说道:“马兄有何见教,但请明言,如是老朽能够办到,自然遵办。”   机巧地避开了任何承诺。   马松道:“兄弟只是转达大先生的意思。”   欧阳明道:“老朽洗耳恭听。”   一直不谈雷庆和凌度月中毒之事。   马松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道:“听说贵属中有两位身体不适?”   欧阳明道:“那不是老朽的属下,那是老朽的朋友?”   马松道:“他们的毒伤如何?”   欧阳明叹口气,道:“一个晕迷不醒,奄奄一息,一个武功一失,悲伤难喻。”   马松笑一笑,道:“老堡主没有替他们请个大夫瞧瞧吗?”   欧阳明微微一笑,道:“马兄,就算请到了天下所有的名医,又有谁能够医治好杨大先生施放的奇毒呢?”   马松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大先生着手回春,医道绝伦,配制的毒粉,天下可能也很少有人能够难得……”   语声微微一顿,不闻欧阳明接口,只好又道:“老堡主对他们两位中毒一事,是否有所打算呢?”   欧阳明叹口气,道:“老朽心急故友,但却又无能疗好他们的伤势。”   马松道:“这个兄弟倒或能效微劳。”   欧阳明一抱拳,道:“马兄既有此能,还请一施妙手……”   马松笑一笑,接道:“老堡主不要误会,马某只是奉转大先生的露丹,以救令友。”   欧阳明霍然站起身子,道:“那就更好了,老朽这里先行谢过,救人如救火,马兄可否先赐灵丹,解了两人之危,咱们再品茗长谈……”   马松接道:“可惜的是兄弟来得匆忙一些,未带灵丹。”   欧阳明哦了一声,重新坐下,道:“这么说来,马兄……”   马松笑道:“老堡主放心,疗治贵友伤势一事,包在兄弟身上,不过……”   欧阳明道:“不过什么?”   马松道:“杨大先生希望你老堡主答允他几件事情?”   欧阳明点点头,道:“马兄,老朽已被逼上了虎背,不答应也不成了,只要能过得去,老朽定为应允。”   马松道:“佳人白头,英雄暮年,能够悠游于林泉之下,也该是最好的下场了。”   欧阳明轻轻吁一口气,道:“马兄金玉良言,老朽早有此感了,只是江湖是非,摆脱不易,我欧阳明也是洗手封刀许久,竟又被拖入了江湖。”   马松神气一冷,道:“老堡主,兄弟要予肯定的答复,空言感激,于事无补。”   欧阳明笑一笑,道:“马兄,老朽相信杨大先生,决不至这一个条件吧!你何不一齐说出来,老朽也好斟酌一番,给你马兄一个决定的答复。”   马松脸上已失了笑容,冷冷地说道:“老堡主快人快语,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简短点说吧!第一,老堡主立刻退出开封,约束绿竹堡中人,不得再在江湖上出现。”   欧阳明道:“这是划地为牢的手法,把老朽和绿竹堡中人,局限于一堡之中,但不知第二件呢?”   马松道:“令婿杜天龙知道的事情太多,理当处死,但看在你老堡主的份上,大先生决定留下他的性命,死罪虽免,活罪难恕,要他一生不能说话,双手不能写字……”   欧阳明接道:“拔舌斩手,是吗?”   马松道:“大先生很仁慈,一生不喜见血,所以,赐他一粒丹丸,吞服此药,自失声音,人也不会受苦。”   欧阳明道:“他的两手呢?又如何废去?”   马松道:“杨大先生自有妙策,药线一条,系上双腕,一夜间,可以使双手自断,而且不见流血,药线上,有止疼药物,人也不致受苦。”   欧阳明道:“除了杨大先生之外,天下只怕再无这等高明之人,还有吗?”   马松道:“有!过关刀雷庆、也和令婿一般,免去死罪,去舌断腕,令嫒欧阳姑娘,格外施恩,神片一颗,使她忘去了过去,一生无忧无虑,生活在绿竹堡中。”   欧阳明道:“把她变成了疯子是吗?”   马松道:“老堡主错了,她只是忘记了过去,其他之处和常人并无不同。”   欧阳明道:“还有没有?”   马松道:“有!老堡主立时下令,撤出开封府中的眼线,黄蜂女和蛇怪苗奇,都是绿林中人,老堡主自然不用坦护他们了……”   神情突然间转变得十分严肃,道:“杨大先生不愿开罪故友,所以要把无形剑的传人,交给兄弟带回,送交他的师父,从严管教。”   欧阳明点点头,道:“也不算太苛刻,对老朽还有没有什么处置。”   马松道:“老堡主只要能遵守约言,大先生保证绿竹堡不受任何人物伤害。”   欧阳明道:“杨大先生,也许真有这份镇慑江湖的力量。”   马松冷肃地说道:“老堡主,在下的话已说完了,老堡主是否答允,希望给兄弟一个回答,兄弟也好早些奉告大先生,送上解药,以救令友性命。”   欧阳明平静一笑,道:“马兄,你和大先生什么关系?”   欧阳明道:“很大的关系?”   马松道:“嗯,在下是大先生的门下弟子。”   欧阳明淡淡一笑,道:“马松,来此之时,令师还对你有什么指点?”   马松有些茫然地说道:“关于哪一方面?”   欧阳明道:“关于老夫的为人。”   马松哦了一声,笑道:“敝师算无遗策,他既然遣派了区区来此,自然是料定了你欧阳老堡主会接受他的条件了。”   欧阳明突然哈哈一笑,道:“你错了,令师也错了!”   马松目不转动,回顾了一眼,道:“老堡主,意欲何为?”   欧阳明道:“武林道上,一向对回天手杨非子,有着相当的尊重,但他这一番暗中施毒,却大灭了他在江湖上的盛名,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夫想把你姓马的留下。”   马松一吸气,陡然间向后退出八尺,人已到了大厅门口之处。   但见人影一闪,陈大可、欧阳成方,已然双双拦在身后。   欧阳明缓缓立起离位,冷然说道:“马松,你只要能接下老夫三掌,老夫立刻放你离去。”   马松手已抓住兵刃,闻言心中一动,道:“老堡主这话是否算数。”   欧阳明道:“老夫数十年来,一向言出必行,犯不着对你失信。”   马松仰天大笑三声,道:“好!久闻老堡主武功高明,马松倒希望见识一番?”   欧阳明冷笑一声,道:“你小心了。”   呼的一声,拍了过去。   强猛的掌势,带起了一股啸风之声。   马松早已提聚功力,右掌一翻,果然硬接下欧阳明的掌势。   但闻蓬然一声,双掌接实。   欧阳明身躯未动,马松竟然稳住马步,只是双肩微微一晃。   这一下,马松信心大增,微微一笑,道:“江湖上传言老堡主掌力雄浑,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欧阳明微微一笑,道:“马松,还有两掌,你如能接得下来,就可以离开了。”   马松道:“老堡主只管出手。”   欧阳明掌势一挥,又是一掌,迎面劈去。   这一次,马松双掌并举,运足九成劲力,又和欧阳明拼了一掌。   双掌烘托之下,又把欧阳明一掌接下。   欧阳明嗯了一声,第三掌连续劈出。   连接下两掌之后,马松信心大增,暗道:“欧阳明真的老了,掌力也不过如此罢了。”   心中念转,双掌一挥,又迎了上去。   双拿还未接实,马松已感到不对,只觉一股无形的罡力,直迫下来。   马松已然运足了十成劲力,想及时收手,已无可能。   原来,他的两掌,都在暗中准备了遁走的打算,觉出不敌时,拼受一些伤,借他掌势推送之力,退出宅院,只要能到了大街,欧阳明等决不会在大街上合力追杀,何况大街上还有接应的人手。   但两掌不过尔尔,使得马松失了戒备之心,想这一掌,就算比前两掌再加上一些劲力,自己也可以接得下去,根本就未作退走的打算。   需知,能接欧阳明三掌之后,大摇大摆地退出大祥绸缎庄,不但可以得杨非子一番夸奖,日后在江湖上,也可大大地夸奖一番。   有此一念,再加上两掌的经验,使他决心硬拼这一掌。   但他警觉到不对时,为时已晚,这第三掌力道之强,逾过前二掌的十倍。   前两掌,只是欧阳明用来作诱敌之饵,这一掌,才是他真实功力。   一掌接下,马松的整个人,突然间瘫了下去,双腕骨折,两眼昏花,脚下踏的两块青砖,也裂成了碎片。   陈大可一上步,伸手抓起了马松,右手迅快地在马松背上拍了一掌。   马松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敢情马松被这一击,震得蹩住一口真气,人整个晕了过去。   吐出一口鲜血后,才缓过一口气,长长吁一声,睁开双目。   欧阳明扬手一弹,一粒丹丸,飞入了马松口中,冷冷地道:“马松,快吞下口中丹丸,可保住你的性命。”   陈大可久年追随欧阳明,配合的极为妥当,立刻双手齐出,接上了马松断腕。   马松疼得满头大汗淋漓而下,但他不失为一条好汉,一直未哼出一声。   陈大可顺手把马松提入大厅,低声道:“老堡主,如何发落此人。”   欧阳明目光盯注在马松的脸上,冷笑一声,道:“马松,你不是杨非子的嫡传弟子吧?”   马松沉吟一阵,微微颔首!   欧阳明道:“你损伤甚重,大约没有一个月的休息,决难行动。”   马松又点点头。   欧阳明道:“杨非子生性好强,如是见你身受此等重伤,只怕不会留下你的性命。”   马松沉吟不语。   欧阳明道:“你如想留下这条性命,只有一个办法?”   马松道:“什么办法?”   欧阳明道:“和老夫合作,我把你送往一处隐秘所在,等你伤势复原之后,易名埋姓,悄然离此,以后摆脱江湖生涯,或可保有晚……年。”   长长吁一口气,无限感慨地接道:“老夫当年,亦甚爱名,不幸的是,我竟然如愿以偿,但幕年之后,才知道盛名累人,唉!我已封刀归隐,但却有无数江湖同道,不肯放过我,因为他们感觉到,只要战胜了老夫,立时间可能成名江湖,这些年来,老夫以为忍耐可以无事,但仍然被他们逼出了绿竹堡。”   马松望望红肿的手腕.黯然一叹,道:“老堡主说的是,这三掌硬拼,已使马某感觉到我不过萤火之光,实不足和日月争明……”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我知道的有限,老堡主如想从马某人口中知晓什么,只怕老堡主要大失所望了。”   欧阳明道:“只要你说明一些本身内情就行了。”   马松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堡主英雄一世,想来不会欺骗在下了。”   受伤的马松被送往一座密室中养息,但另一个受伤的马松,却越屋跑出了大祥记绸缎庄。   行过了一个街口,突然打个踉跄,倒摔在大街上。   但他迅速地打了两个翻转,滚到了一道墙角处,挣扎着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一条人影,迅快地行了过来,到了马松的跟前,低声说道:“是马兄吗?”   马松睁眼瞧了那大汉一眼,道:“是我。”   身子一歪,身下倒去。   那大汉一把扶住了马松,低声道:“马兄,靠着墙边坐下,我找个人抬你回去……”   马松摇摇头,语言不祥地道:“他们会追出来,你……扶着我走……”   那大汉哦了一声,一面拭去马松身上的血迹,一面扶着马松向前行去。   转过了两条街口,马松的双腿突然软了下来。   这时,幸好又有两个大汉赶了过来,抬起马松,向前奔去。   马松人已晕了过去,紧闭着双目,脸色也苍白的不见一点血气,人也完全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发觉躺在一间小室之中,室中布设很简单,只见有一张木桌和横卧的小榻。   室中点了一盏油洒,光焰闪动,照的一尔通明。   马松迅快地打量过室中的景物一眼,这时又闭上双目。   只听木门呀然,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紧接着一阵步履声传入耳际。   感觉中,那人直行到木榻前面。   但闻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马兄,好一些吗?”   马松缓缓睁开双目,只见榻前,站着一个四旬左右的黑衣大汉,右手中握着一把很锋利的匕首,不禁心头一震。   那人看马松清醒过来,忍不住尴尬一笑,说道:“马兄,醒过来了。”   马松冷漠一笑,道:“幸好兄弟及时醒过来了,如是兄弟晚醒片刻,只怕要死在你的刀下了。”   那大汉望望手中的匕首,尴尬一笑,道:“马兄,你知道大先生规矩,兄弟是奉命行事。”   一面说话,一面收去了手中的匕首。   躺在床上的马松,暗暗抽了一口冷气,忖道:“马松的伤势如若重一些,只怕早已死于那匕首之下。”   有些感慨地长长叹一口气,道:“好的是兄弟醒过来了,不该死于你的刀下。”   黑衣大汉叹口气道:“马兄,这些事在你没有受伤之前,都是该你办的事,想来你不会怪到兄弟头上吧!”   马松心中暗道:杨非子这等用人的手段,高明至极,也残酷之极,不许有一个身受重伤,无力抗敌的人留下来?   望了望黑衣大汉形貌,又听他一口一个马兄,十分亲热,心中暗道:此人姓名我一无所知,再谈下去,只怕要露出马脚,当下接道:“兄弟惭愧,身子还有一些不适,我要调息一下。”   黑衣大汉道:“马兄请便,咱们在外面候命。”   马松道:“你该去复家师一声,就说我醒过来了,不过,欧阳明的掌力奇重,我还得过两三天,才能恢复。”   黑衣大汉道:“马兄好好养息,大先生那里,兄弟自会说明。”   转身行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   马松暗暗吁了一口气,熄去室中灯火,盘膝而坐。   这时,房中已黑了下来,纵然是外面还有监视之人,也因为室中黑暗,无法看得清楚了。   因回天手杨非子手段毒辣得出人意外,使得马松不得不仔细考虑目下的处境。   室外又响起了步履之声,紧接着,木门又被推开。   马松吃了一惊,一面暗自运气戒备,人却静坐未动。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马师兄,好一些吗?”   马松心中一动,暗道:“他叫我师兄,想来是杨非子的弟子了。”   虽然,他从马松口中,问出了不少内情,但这地方太凶险,一个应答不对立刻露出破绽,一时间,不敢开口。   就这忖念之间,那人已行到了木榻前面,接道:“许豹说师兄已醒了过来,师父特命小弟送来灵丹一颗,师兄快请服下。”   马松道:“那有劳师弟了。”   这时,天色已然大亮,木门推开后,天光进入室中,大约来人自恃目力,也未燃起灯火。   只见他身着青衫,年纪甚轻,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   马松双目神凝,盯住在那少年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师弟,师父真要疗治我的伤势吗?”   他必须记下每一个的形貌,身份,才便于行动。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师父如果不想疗治你的伤势,也不会派小弟送药来了。”   左手一伸,送过来一颗药丸。   马松缓缓伸手取过,放入口中吞下,道:“师弟,师父还没有睡觉吗?”   青衫人点点头,道:“欧阳明那小子,竟然打伤师兄,使得师父很怀疑……”   马松接道:“欧阳明不顾道义,把雷庆和凌度月的生死,置于不顾,用不着和他再说什么了?”   青衫人道:“师兄的伤势不要紧吗?”   马松道:“这一阵休息好多了。”   青衫人道:“那小弟就多与师兄谈几句了……”   放低了声音,接道:“师父觉着欧阳明敢打伤师兄,自然是拒绝了咱们的条件了。”   马松道:“不错。”   青衫少年道:“师父本想召你问话,但见你昏迷不醒,只好忍一下未问,但师父总觉着这中间,有很多可疑之处。”   马松吃了一惊,暗道:这杨非子果然有惊人之能,我们计划的应该是天衣无缝,他竟然对此事心中存疑,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师父怀疑什么呢?”   青衫人道:“师父觉着,以欧阳明的老练,稳健,决不会把师兄打伤,也不能不顾雷庆和凌度月的生死……”   马松接道:“但他竟然这样作了。”   青衫人道:“所以,师父以为欧阳明有恃无恐,他能把你师兄打成重伤,自然也能取你之命,他如是激忿中出手,你很难生出大祥记绸缎庄,但他却只把你打成重伤,那是有意要你回来传讯了。”   马松点点头,道:“这一点,小兄倒未想到。”   青衫人道:“所以,师父觉着,欧阳明一定有所仗恃。”   马松道:“师父之能,就算欧阳明邀来了什么助拳之人,也不会放在师父心上啊。”   青衫人道:“如是来的一般江湖高人,那自然不会放在师父心上了,欧阳明乃师父手下败将,不足言勇,师父担心的,是那个凌度月的师父赶到,那老鬼难缠得很。”   马松道:“如是凌度月的师父赶到了,岂有不顾爱徒性命之理。”   青衫少年点头一笑,道:“那老鬼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而且,生性高傲得很,从不愿求人低头,如非有办法稳住他徒弟伤势,必然别有打算,师父为此事,已然和他们研商了一夜。”   他们是谁,马松虽急于知道,但却无法追问。   马松叹口气,道:“可惜,小兄不认识凌度月的师父……”   青衫人笑一笑,接道:“就算他来了,也不会让你瞧到。”   马松道:“师弟,师父作何打算呢?总不能白白放过了欧阳明,小兄不但被他打伤,还受了不少羞辱。”   青衫人道:“这一点师兄可以放心,师父岂是甘愿认输的人,不过师父要采取什么行动,小弟还无法知道,但一定会有行动,师兄请忍耐一下,一两天,大约就可为师兄报仇了。”   马松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师弟,刚才小兄几乎被……”   说到了被字,故意住口。   青衫人接道:“小弟劝师兄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如是师兄伤势沉重,无法救治,活着岂不比死了更苦。”   马松道:“如是出于师父之命,那也算了,如是许豹这小子……”   青衫人接道:“马师兄,许豹胆子再大十倍,也不敢对师兄下手,自然是奉命行事了。”   马松道:“其实我伤的并不太重,只是一时血气不畅,晕了过去,如是许豹能据实上陈,小弟也不致于被下令处死了。”   青衫人道:“马师兄,那不是处死?你如伤的太重了,那是一种解脱之法。”   语声一顿,接道:“师兄好好养息,小弟去了。”   转身离开小室。   望着那青衫人远去的背影,假扮马松的凌度月,暗暗自忖:那马松说,杨非子身侧有三个嫡传弟子,这青衫人不知是老二或老三。   又过了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大亮,许豹亲手捧着一个茶盘,行了过来。   茶盘上放着一个细瓷茶碗,上面还扣着盖子。   神色恭谨地行到木榻前面,道:“马兄,这里有一碗参汤。”   凌度月从那蓝衫人的口中,知晓他的姓名,冷冷一笑道:“许豹,这参汤中,没有毒吧?”   许豹苦笑一下,道:“马兄,兄弟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大先生一向不喜见属下活着受罪,马兄是大先生的门下寄名弟子,这一点,马兄比兄弟清楚多了。”   凌度月道:“刚才我师弟来过……”   许豹接道:“兄弟知道,三少来过,还是兄弟请三少转请杨大先生,说马兄伤势不重,人已清醒过来,三少才来探望马兄的。”   凌度月道:“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许兄了。”   许豹道:“感谢不敢当,马兄不要记恨兄弟,兄弟就感激不尽了。”   凌度月突然叹一口气,道:“许兄,过去处置那些重伤的同道,都是许兄和区区下手,是吗?”   许豹道:“大都由马兄下手,兄弟下手的也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凌度月打蛇顺棍上,套着许豹的话,道:“那时候,兄弟还不感觉什么?只觉着是帮助他们解脱,免受痛苦,但到了自己头上,却有些感慨万端了。”   许豹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凌度月道:“今天,由许兄对付兄弟,幸好兄弟及时醒来,逃过大劫,如是下一次,由兄弟对许兄执刑,不知许兄能否及时醒来。”   许豹打了冷颤,几乎把手中托的一碗参汤摔了在地上,勉强笑一笑,道:“马兄,到了那一天,兄弟也不敢求饶,只望马兄能给兄弟一个痛快。”   凌度月微微一笑,取过参汤,道:“总有那天,兄弟也会给你许兄一个机会。”   许豹放下手中木盘,一抱拳道:“多谢马兄。”   凌度月摇摇头,黯然说道:“经过了这番生死历劫,使兄弟心中有了很多的感慨,以我师父之能,本可起死回生,只要他愿意施医,十之八九都可以救治。”   许豹点点头,却没有接口。   凌度月道:“许兄请去吧!兄弟还要再睡一回,等一下,家师可能找我问话。”   许豹的身份,显然和马松有一段距离,欠身一礼,才退了出去。   凌度月取出一枚银针,试过参汤,确然无毒,乐得喝下去补上一补,然后又倒卧在木榻上闭目假寐。   许豹进来两次,每次都悄然而退,似乎怕惊动了凌度月。   其实凌度月并没有睡觉,只不过不愿再与许豹说话。   将近中午时分,木门呀然而开,只听那推门的声音,凌度月已警觉不是许豹。   许豹不会这样大意,弄出这大的声响。   微启一目望去,只见一个全身朴素的少妇,手扶在一个全身白罗衣的少女肩上,缓步行了进来。   两人身后,紧随着一身黑衣的许豹。   凌度月的目光,先触到罗裙下面的一双三寸莲足。   许豹抢先一步,越过了那白衣少女,道:“马爷早晨进过一碗参汤后,就一直好睡,现在还未醒过来。”   白衣少女嗯了一声,道:“能不能叫醒他?”   许豹道;“这个,小的可以试试。”   凌度月很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不得不紧闭双目。   许豹轻轻咳了一声,正想开口,那白衣少女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玉手轻挥,低声说道:“别吵醒他了,我们母女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他一件东西,收存何处?”   许豹道:“他睡了半天啦,也许该起来吃饭了。”   白衣少女道:“最好别叫他,让他睡够了,自己起来再吃东西不迟。”   说完话,缓缓转身而去。   凌度月微启双目,又望了一眼,这一次只见到那白衣少妇一个背影。   凌度月茫然了,他记得马松从没有提过这个白衣妇人。   她是谁?为什么会来探视自己,因为马松在这里的身份并不高,杨非子从未把寄名的弟子视作亲近可信的人。   这就使凌度月更增强了不少信心,杨非子的手段太毒辣,对付自己人的手段更是残酷无比。   他身怀绝世医道,但却不肯救治受伤的属下,轻伤者也只不过送上一粒药物,重伤者干脆毒死了,一个医道绝世的人,心地怎会歹毒至此。   还有素服母女,都穿着一身白衣,是特别的偏爱白色.还是为人戴孝。   凌度月没有看清楚那白衣少女的面貌,但那一双动人的小脚,细碎的莲步,行走自然摆动的柳腰,直觉得给人纤弱,诱惑的美感。   忖度之间,许豹送上了饭莱。   凌度月已缓缓坐起了身子。   许豹似是有意的巴结,放下饭莱,笑道:“马兄,刚才有人来探望你,马兄一直沉睡未醒。”   凌度月啊了一声,道:“什么人?”   许豹道:“三夫人。”   凌度月暗暗忖道:看来,这小子知晓的事情不少,得想法子探问一些内情。   心中盘算了一阵,故作惊愕地说道:“是她,怎会……”   故意住口不言。   许豹笑一笑,接道:“怎么?马兄可有些意外吗?”   凌度月道:“是的,许兄,兄弟不太明白她会来探望兄弟?”   许豹道:“马兄,那是千真万确的三夫人,天下没有男人会看错三夫人,因为只要见过她一眼的人,就永远不会忘记。”   凌度月哦了一声道:“她说些什么?”   许豹放低了声音,道:“马兄,不用装作了,三夫人说要问马兄把一件东西存放何处?”   凌度月想不出答问的词儿了,话题一转,道:“师父没有找我吗?”   许豹道:“没有。”   不再理会许豹,行下木榻,准备进食。   许豹笑一笑,道:“马兄,有事就招呼兄弟一声。”悄然退了出去。   凌度月小心的试过饮物中没有下毒,立刻吃了一顿,菜肴不多,但都很可口。   他必需保持体能,准备应付突来的变化。   进食之后,凌度月开始思索如何对付杨非子的办法,自己直截了当的是一剑杀了他,但他经历过了那杨非子的用毒手段之后,心中有了很大的警惕。   他原本计划好是准备杨非子找自己问话时,出其不意突施杀手,但一上午不见杨非子传唤,心中不免焦虑起来,因为欧阳明等,都已云集在这座知府宅院的外面,等侯他的信号。   杨非子智谋过人,欧阳明等决定改在白日突袭,因为夜间杨非子必然有很精明的布置。   双方都精于谋略,经验丰富的江湖高手各出奇谋,希望能出敌制胜。   但如不先除此杨非子,这计划就无法实现。   这是一个精密算计的行动,在欧阳明的判断中,杨非子不会连夜把受伤的马松找去问话,招去问话必然在次日上午,因为杨非子急于知晓内情,自然不会拖延太长的时间。   但本是极合天理人情的推断,应该是百无一失。   但凌度月入府之后,立刻发现了一件大错,杨非子处理重伤手下的毒辣、冷酷,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这一着欧阳明没有算到。   无端端的出现了一位三夫人,她使得凌度月感到困惑。   凌度月筹思了良久,一直想不出很好的办法,只有冒险一试,要许豹转告杨非子请求晋见了。   缓步行出室门,发现这是一个小巧的跨院,许豹站在庭院,仰望着天际出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日正当中,已是午刻时分。   轻轻咳了一声,凌度月低声叫道:“许兄想什么?这等入神?”   许豹怔了一怔,回头笑道:“是马兄,能够行动了吗?”   马松点点头,道:“好多了,家师的灵药果然是神奇无比……”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兄弟心中有很多事急于禀报家师,许兄请代兄弟转告一声。”   许豹沉吟了一阵,道:“马兄,大先生如要找马兄问话,自会传唤,马兄大伤未愈,也不用急在一时了。”   凌度月道:“家师灵丹神奇,兄弟已觉着好了大半,欧阳明和兄弟交谈甚多,必得有些报于家师知晓,兄弟也了去一件心事。”   许豹又沉思了片刻,道:“好吧!马兄既然要见大先生,那也用不着兄弟通报了,你自己去吧!”   凌度月微微一呆,笑道:“许兄说的是,我自己去也是一样。”   举步向外行去。   许豹低声道:“马兄,可要兄弟扶你一把?”   凌度月道:“不用了,兄弟可以行动。”   举步行出庭院。   这座小跨院的房舍与院门外红砖小径十字交接,凌度月不知该走哪一条路才对,但又不能不走,略一犹豫,转向右头一条小路行去。   转过一屋角,右腕脉穴突然一把被人抓住。   春风拂面,眼前出现了一张娇美的面孔,耳际间同时响起了一缕清香,道:“我无恶意,请随我来。”   凌度月运功解穴,移开了腕脉穴位,但他却没有出手反抗,仍由那少女带着行去,她穿着一身白色罗衣,但肩头处,已然沾了不少灰尘,想是她靠墙角立之故。   白衣少女疾快闪入了一座门户之中,顺手掩上了双门,长长吁一口气,放开凌度月的右腕,道:“你的运气不错,幸好走了这条路,你如是走了别的路,想招呼你过来,那就麻烦了。”   一则,看出这位白衣女确无恶意,二则凌度月已瞧清楚这个少女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平静地笑一笑,凌度月道:“你是谁?带我到这里有什么事?”   白衣少女道:“我叫柳若梅,带你到这里为了救你,自然也有点事和你商量。”   她年纪虽小,但却长得很高,已具有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风韵。   凌度月自己认出这少女,正是和那三夫人同去探视自己的人,微微一颔,道:“在下相信姑娘说的真话。”   柳若梅微微一笑道:“相信我就好,但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咱们见我妈去。”   也不待凌度月答话,开了木门,向外瞧了一眼,不见有人,才低声说道:“我不能带着你走,但我可以在转角处留下暗记,你跟着那暗记自己走,行过之时记着把暗记毁却。”   凌度月道:“如是有人遇上我呢?”   柳若梅笑道:“你是马松啊!只要你镇静一些,不会有人问你,而且这时府中内宅人手不杂,又在正午时,你再小心一些也许碰不到人,记着要镇静,我先走了。”   言下之意,似是早已知晓他是易容改扮的马松。   凌度月没有答话,只望着柳若梅微微颔首。   柳若梅说明了暗记的形式,举步向前行去。   凌度月脑际间,涌满了重重的疑问,远远地随在柳若梅身后行去。   小心地穿行过两座院落,到了另一座跨院门前。   双门虚掩,凌度月推门而入。   门后闪出柳若梅,立刻掩上门户,加了木栓。   这座跨院中,植满了花草,红砖铺成了一条小径,突越花畦而过。   柳若梅带着凌度月直入正屋,小厅内红漆木椅上,端坐着一身素服的三夫人。   三夫人很客气,欠欠身道:“请坐。”   凌度月发觉了自己的推断不错,这位三夫人确然很美,一种特具的成熟风韵,有着撩人的诱惑,不禁多看了两眼。   三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刚才没有睡着吧!”   凌度月笑一笑,答非所问地道:“你是三夫人?”   三夫人道:“不错,小女若梅告诉了我们冒险请你来此的用心吗?”   凌度月道:“令嫒只说明有事和在下相商,但她未说明什么事情。”   三夫人点点头,道:“未谈正事之前,贱妾想先求证一事,还望阁下见告。”   凌度月道:“但得能说在下自当奉告。”   三夫人道:“你是不是无形剑的传人?”   凌度月沉吟了一阵,道:“不错,三夫人怎会知晓?”   三夫人道:“杨非子提过你,而且小女昨夜还奉上解药。”   凌度月一欠身道:“原来就是令嫒赠药,在下感激不尽。”   三夫人道:“所以我料到了欧阳明老堡主要用计中计,必会派你来。”   凌度月心中暗道:这女人胸藏韬略,不是简单人物。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为什么?”   三夫人道:“别人没有这份胆气,就算他有胆气也没有对付杨非子的武功。”   凌度月吃了一惊,暗道:好利害的三夫人,似乎早已洞穿了我们的谋略……   但闻三夫人接道:“有一件事好叫阁下放心,欧阳老堡主等,已得小女的通知,撤回了大祥记绸缎庄去。”   凌度月心中更是惊骇,说道:“夫人似是知晓很多。”   三夫人笑道:“你们运气不错,正赶上杨非子有事离去,要不然我行动不会有这么方便,你这点易容手法也无法瞒过杨非子的双目。”   凌度月有些庆幸,也有失望的说道:“杨非子走了?”   三夫人道:“但他还要回来。”   凌度月道:“几时回来?”   三夫人道:“今晨离此,日落前回来,答复够详尽吧?”   凌度月叹口气,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了。”   三夫人笑道:“应该说你们的运气好,杨非子如非因事他往,你们都无法逃过毒手,欧阳明也是老江湖了,不该低估杨非子。”   凌度月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只要夫人遣令嫒送药来他不知道,就算他杨非子才华绝世,也不会想到在下混入府中。”   三夫人道:“杨非子确然不会料到你假扮马松混来此地,但他锐利的目光能看出任何易容手法,你瞒不过他,而且这府宅四处布下了不少暗桩,欧阳明等一般人想白昼突袭,也无法逃过暗桩的监视。”   凌度月道:“这么说来,我们所作精心的安排完全是白费了。”   三夫人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凌度月道:“夫人召区区来此不知有何大事商量?可以见告吗?”   三夫人道:“贱妾希望借重大侠。”   凌度月道:“在下能力所及,当得效劳,也算酬报令嫒赠药之情。”   三夫人道:“贱妾还未请教?”   凌度月道:“在下凌度月。”   三夫人道:“凌兄来此的用心可是准备出其不意地刺杀了杨非子?”   凌度月点点头,道:“不错,我们确曾这样打算过。”   三夫人道:“幸好他不在,免去了一场杀戮。”   凌度月道:“听夫人的口气,我们和杨非子这场抗拒全无胜算了。”   三夫人道:“有!但要和我合作。”   凌度月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三夫人不知是什么身份?和那杨非子有什么嫌怨,但他们明明是一伙的,怎的要自相火拼,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三夫人似乎已看透凌度月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贱妾原名夏秋莲,嫁作柳家妇,夫排行三,所以他们称我三夫人,龙凤镖局和柳家结下这段梁子,还是为了护送贱妾而起……”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相聚的时间不多,寸阴如金,无暇奉详情,但凌兄只要见到杜总镖头时,一问便知。”   凌度月未问过杜天龙护送三夫人的事,杜天龙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和柳家有关,三夫人虽然说得很清楚,但凌度月却还是不太明白,略一沉吟,道:“夫人很喜爱白色?”   夏秋莲道:“贱妾为先夫带孝。”   凌度月哦了一声,道:“柳三先生……”   夏秋莲道:“他死于开封柳家银号。”   凌度月道:“原来如此。”   夏秋莲道:“先夫死因,疑云重重,只是此刻无暇和凌少侠详论内情,不过贱妾以寡居之身,不避嫌疑,请你凌少侠来此,和先夫之死有关……”   凌度月接道:“在下初入江湖和柳三先生素不相识……”   夏秋莲嫣然一笑,道:“凌少侠误会了,贱妾之意是先夫可能和柳家争夺产业有关,这就是贱妾心生外向,和你凌少侠合作的原因。”   凌度月只觉她一笑之下,媚态入骨,竟难自主的心头怦然一动,赶忙侧过脸去。   幸好夏秋莲一笑之后,立刻又恢复一脸端庄之色。   暗暗吁一口气,凌度月缓缓说道:“夫人准备和在下怎么合作?”   夏秋莲道:“杨非子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打出致人于死地奇毒,却有人能在他心存防备之下,接近他五尺之内,凌兄虽是无形剑的传人,只怕也无法防止他杀人于无形的奇毒。”   她不但生的艳媚动人,而且说话时的神态表情,也有着不同的韵味,且她说时的喜怒哀乐,都能使听她说话的人随着动容。   忽然间,人影一闪,柳若梅直飞入小厅之中。   这是很快速的身法,象流星怒矢一般,倏忽之间人已射到。   夏秋莲有些怒意,冷冷地望了柳若梅一眼,道:“女孩子这样慌慌张张,也不怕人耻笑吗?”   柳若梅有些委屈地低声说道:“妈!杨大先生回来了。”   夏秋莲微微一怔,道:“他不是要晚上才回来吗?”   柳若梅道:“但他提前回来了,所以女儿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夏秋莲道:“是娘错怪你了,快去监视着他,会不会来咱们这里。”   柳若梅一转身,弹射而去。   凌度月赞道:“令嫒好俊的轻功。”   夏秋莲道:“这头狡猾的狐狸,看来似是对我也起了怀疑。”   突然波的一声轻响,一粒细小砂石击在门框上。   夏秋莲脸色一变道:“果然来了……”   放低了声音道:“凌少侠,你来不及走了,只有先在这里躲一躲。”   凌度月道:“你是说杨非子要来?”   夏秋莲道:“是的!不能要他瞧见你,快些躲起来。”   凌度月一时间似乎也失了主宰,道:“我怎么一个躲法?”   第十一回 隐身床角     夏秋莲道:“到我卧房中去。”   凌度月道:“这个,不太方便吧!”   夏秋莲急道:“这时刻,你还顾虑什么男女之嫌?”   伸手一把抓住了凌度月,直向内室行去。   凌度月只觉那一张手,滑嫩无比,但却无暇多想。   室中只有一只檀木雕花大床,和一个收放衣服的木柜。   忽然间,凌度月感觉到身上两处穴道一麻,耳际间,却响起夏秋莲的声音,道:“凌少侠,委曲些,等一会贱妾向你赔罪。”   伸手把凌度月抱了起来,向床上一放。   这等骤不及手的下手点穴,凌度月虽然一身武功,也是不及防备,而且那夏秋莲指力奇强,直透肌肤。   凌度月被点了麻、哑双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他的神智很清醒。   夏秋莲把凌度月推到木榻靠近墙壁处,奇迹出现,那木榻竟然向下沉了一尺,刚好把凌度月的身子给掩住。   她是个十分细心的人,立时动手,铺平了床单,拭去了留下的痕迹,清除了所有可能被发觉的破绽,动作干净利落,只不过片刻工夫,已收拾完毕。   夏秋莲也就不过是刚刚喘一口气,耳际间已响起了柳若梅的声音,道:“妈,杨伯伯来看你了。”   未等夏秋莲答话,杨非子已然出现在卧房门口。   那份快速的身法,直似他很早以前就站在那里一样。   夏秋莲摇曳生姿地行了几步,欠身一礼,道:“未亡人夏秋莲给杨兄见礼。”   杨非子并未立刻还礼,两道锐利的目光,扫掠全室一眼,才呵呵一笑,道:“三夫人言重了,杨某人来得太急促一些,还望夫人原谅。”   夏秋莲低垂粉首,道:“杨兄,闺房私室,男女有别,咱们到厅里坐吧!”   杨非子淡淡一笑,道:“只要三夫人心中清白,在内室和外面都是一样。”   凌度月虽然无法瞧见两人的举动,但对两人对答之言,却听得十分清楚。   夏秋莲幽怨的说道:“杨兄虽是君子不欺暗室,但人言可畏,何况大伯也在此,未亡人……”   杨非子接道:“这一点三夫人可以放心,区区来此之前,早已请得柳兄的同意。”   夏秋莲怔了一怔道:“大伯知道你来……”   杨非子接道:“不错,柳兄授与了杨某全权,对任何可疑的人都可查问,自然也包括你三夫人了。”   夏秋莲道:“杨兄深得大伯信任,还望能代未亡人美言一二?”   杨非子道:“三夫人有什么需要杨某帮忙之处,但请吩咐。”   夏秋莲道:“杨兄言重了,我们寡母孤女……”   杨非子道:“三夫人可是很挂念那份偌大的家产吗?”   夏秋莲摇摇头道:“小妹惭愧,第三房的香火,至我而绝,小女若梅也总有嫁人一日,就算给了我们一份家产,实也无用。”   杨非子有些意外地道:“那么三夫人关心的什么事呢?”   夏秋莲道:“亡夫的被杀之仇。”   杨非子道:“这个么,三夫人但请放心,此番东来,本以追查三大爷的死亡详情为主,想不到却遇上江湖中一个十分难对付人物。”   夏秋莲讶然说道:“什么难以对付的人?”   杨非子道:“一个在江湖享誉很隆的人。”   夏秋莲沉吟了一阵,道:“贱妾对江湖事知晓的不多,一时间想不出是何许人物?”   杨非子道:“绿竹堡的欧阳明,一个声威震江湖的人。”   夏秋莲道:“欧阳明也太胆大,竟敢和你杨兄作对。”   杨非子道:“世上很多不知死活的人不到无路可走时不肯回头。”   夏秋莲道:“那欧阳明也是如此吗?”   杨非子道:“不错,他正在调集人手,准备和咱们一决生死。”   夏秋莲忽然微微一笑,美丽的娇靥上,泛成了迷人的风情。   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狐媚,和那双目中暴射出情欲的火焰,像电流一般,极快地传了过去。   杨非子心弦震动了一下,立即从身上摸出一只玉瓶,打开瓶塞,吞了一粒丹丸。   夏秋莲眨了一下跟睛,情焰欲火和一脸动人的狐媚,忽然间完全消失。   杨非子吞下了一粒丹丸之后,被那媚态情焰勾起的波动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目光再转到夏秋莲的脸上时,不禁微微一怔,只见她眼波清明,似是适才所见的妖态媚笑,和她全然无关一样。   定定神,杨非子缓缓说道:“三夫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夏秋莲近乎凄凉地微微一笑,道:“未亡人夏秋莲。”   杨非子笑一笑,突然在妆台前面一张锦墩上坐了下来道:“医药可以医痛,也可以杀人,这两点世人大都明白,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药物可以助长一个人的功力,也可以帮助一个人镇定他的心神,抗拒摄魂大法的妖媚诱惑。”   夏秋莲叹口气,道:“杨兄,未亡人不太明白你说些什么?”   杨非子哈哈大笑,道:“三夫人,咱们黑夜点灯,打铃听声,何不坦然谈谈呢?”   夏秋莲无可奈何地笑一笑,道:“杨兄,要谈什么?小妹洗耳恭听。”   杨非子冷笑一声,道:“三夫人,柳三郎真的死了吗?”   夏秋莲道:“自然真的死了,我们母女一直为他带孝。”   杨非子道:“就凭你三夫人这份身手,还不能保护柳三郎的安全吗?”   夏秋莲道:“贱妾不会武功……”   杨非子笑一笑,道:“三夫人不觉着太客气了吗?”   有意无意,举手一挥。   夏秋莲一直在留心着杨非子的双手,见他双腕挥动,立刻向木榻上滚去。   还是很大的檀木雕花床,雪白床单,折叠整齐的红绫被,放着一只绣着莲花的枕头。   夏秋莲直滚大床靠壁之处,罗衣掩护着手指的动作,隔着床单,解开了凌度月的穴道。   她的动作很慌张,撞得帐钩松动,床帐垂摇,吱吱作响,借声音混乱,施展传音之术,说道:“凌少侠,不可轻举妄动,我可能已然中毒,听不到我和他动手搏斗时,千万不可现身。”   借床摇动,凌度月暗暗吸一口气,流转以四肢百骸。   对于杨非子那奇诡的用毒方法,凌度月已吃过很大的亏,心中实有着很深的戒惧,果然不太敢轻举妄动。   但闻杨非子呵呵一笑,道:“三夫人,没有撞伤吧!”   夏秋莲道:“未亡人伤得不重……”   缓缓坐起身子,一对小巧的莲足,首先伸出了罗帐之外。   目光一触那尖瘦,纤巧的莲足,杨非子忽然心震动了一下。   那不是妖媚迷术,摄魂的魔功,而是精精巧巧的一对金莲。   货真价实,一对天下缠得最好的小脚。   一双白嫩的玉手,缓缓伸了出来,拨开了垂下的罗帐。   夏秋莲发乱钗横,缓缓下了木榻。   右手理着鬓前散发,星目含蕴着晶莹的泪水,小莲足走几步,身躯摇颤,像煞了杨柳枝摆随风。   有些凄凉,有些儿黯然神伤。   杨非子已然站起的身子,又缓缓坐了下去,心中的火气,也似是消减了不少,淡然笑一笑,道:   “三夫人一双好小脚。”   退两步坐在了床沿上,似有意若无意地抬起了小莲足,凄楚一笑,道:“听说你用毒之能,可能无声无息地杀人于八尺之外,刚才可是对我用了毒。”   杨非子道:“武林中朋友抬爱杨某,说的未免夸奖一些……”   语声顿一顿,接道:“但如说到了药物杀人的本领,杨非子说一句狂妄的话,虽然未必能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   夏秋莲举手拭去了目中的泪痕,黯然说道:“我中的什么毒,还可以活多久时间?”   杨非子道:“你根本用不着死……”   夏秋莲接道:“为什么,难道我没有中毒?”   “杨某人无形之毒,向不虚发,三夫人何不运气试试看,是否中了毒?”   夏秋莲道:“我……”   杨非子笑一笑,接道:“你不会武功是不是?”   夏秋莲道:“会一点。”   杨非子道:“你一双天下最好的小脚,但你的头脑,却和那一双小脚相差太远了。”   夏秋莲道:“杨兄的意思是……”   杨非子道:“我从药书上练成了一身武功,一身很特别实用的武功,任何人只要他能在眼前走几步,却无法逃过我的双目,你不但会武功,而且武功还很高明,连你的那位小女儿也练得一身好本领,但更高明的你很会装作,但你低估你那位大伯柳凤阁,他早已对你怀疑……”   冷漠一笑,接道:“自然他也不够聪明,因为目前为止,他还是只对你有些怀疑。”   夏秋莲叹口气,道:“江湖上称你回天手,我看那还不够,应该给你加一个通天眼。”   杨非子道:“用不着灌米汤,姓杨的不吃这个也不必对我用什么心机,我随时可以取你的性命。”   夏秋莲道:“我运气试过了,确然中了毒,不过还不觉怎么严重。”   杨非子道:“不错,三夫人究竟是一位很知趣的人。”   夏秋莲道:“这么说来,你对我倒是有意的手下留情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别把我看得太善良,我不会有那份菩萨心肠,你中的是我无形之毒中最厉害的一种。”   夏秋莲啊了一声,道:“那是什么毒,至少我目前还没有感受到中毒的威胁。”   杨非子道:“凡是最厉害的毒药,都不会使人觉着难过,但它却在我手中控制着,毒发时那份痛苦也不是别的毒药能够比拟。”   夏秋莲道:“你说了半天,还没有告诉我中的什么毒。”   杨非子笑道:“我会试给你看看,那才能使你死心塌地的和我合作。”   但闻叮叮再响,有如佩环相击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也奇怪,那声音一响,夏秋莲突然觉着有如几条虫在体内爬行一般,痛痒交作,顿然出了一身大汗。   只听一阵步履声音,柳若梅突然由外间奔入室中,直扑到夏秋莲的身侧,尖叫道:“娘!快些杀了我吧!”   叮当之声,突然停了下来,夏秋莲、柳若梅的身上痛痒之苦,也立刻消失。   夏秋莲一把抱住了柳若梅,道:“你在小女身上也下了毒?”   杨非子道:“很抱歉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你们母女中的是一样的奇毒,我想证实一下,给你们体会一下,比用口舌解释,似乎是有用多了。”   夏秋莲举手拭去柳若梅头上的汗水,道:“你出去,守在庭院之中,有人来时传警于我,没有叫你,你就别进来了。”   柳若梅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叹口气,夏秋莲缓缓说道:“想不到你连那样的女孩子也不放过?”   杨非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令嫒年纪虽然不大,但她一身武功不错……”   语声一顿,接道:“三夫人,在下的时间不多,咱们谈谈正经事吧。”   夏秋莲道:“你已是胸有成竹了,一切设计似已入你的掌握,我们母女既已中毒,似是只有听差遣的份了。”   杨非子笑道:“好!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夏秋莲道:“我真的叫夏秋莲,一点也不错。”   杨非子笑一笑,道:“听你口气,似乎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夏秋莲点点头道:“我们本来未在江湖走动过。”   杨非子道:“这就是了,三夫人可以和在下合作吗?”   夏秋莲道:“如何一个合作法,杨兄,可否见告?”   杨非子道:“说起来艰难,但做来却又容易得很。”   夏秋莲道:“小妹还是不太明白。”   杨非子道:“更明确点说,你们母女此后,都要听我杨某人的指挥。”   夏秋莲道:“柳大爷的令谕呢?”   杨非子笑一笑道:“自然也要听,不过,表面上听从而已。”   夏秋莲叹口气,道:“原来你和大伯也不是一伙的。”   杨非子道:“柳家的财富可与国敌,任何人都会对这份财产生出些觊觎之心,不过目前我还和柳凤阁站在一起,能不能合作成功,要看那柳凤阁的态度了。”   夏秋莲道:“杨兄,我那位柳大伯也是位心机很深的人,你这样不怕他瞧出来吗?”   杨非子道:“这就是在下要请三夫人合作的原因了。”   夏秋莲道:“大先生别把我看得太聪明了,所以最好能给我说明白些。”   杨非子笑一笑,道:“好!三大人既然要我说明白些,在下就彻头彻尾地说个清楚了。”   夏秋莲道:“小妹洗耳恭听。”   杨非子道:“你肯嫁给柳三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企图在柳家这一笔大大的财富上……”   夏秋莲接道:“大先生,别说的这样武断,我和柳三郎如若是全无情义,岂会和他相伴十余年,而且又生了一个女儿。”   杨非子双目眨动,冷然一笑,道:“你如是真的和柳三郎有情有义,以你这身武功,怎会眼看着他被人杀死。”   夏秋莲叹口气,黯然说道:“我有苦衷……”   杨非子笑接道:“最大的苦衷,是柳三郎既不配作你的丈夫,又活得太久了,是吗?”   夏秋莲摇摇头,道:“第一,我想不到他会在柳家的银号中被人杀死,那里本来有很多保护银号的武师,第二,柳家的人,除了柳三郎之外,都不知道我会武功,如是我在他的身侧,自然不会让他被人杀死,但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气绝而逝,我如那时显露出自己的一身武功,岂不是引起很多不必要的怀疑。”   杨非子道:“你三夫人也知道柳凤阁是一位心机深沉的人,你这样的人物,他岂有瞧不出的道理,所以你这是自欺欺人。”   夏秋莲道:“昔年三郎在世之日,我和大伯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我相信他看不出我会武功。”   杨非子道:“现在呢?”   夏秋莲道:“现在,小妹就不知道了。”   杨非子道:“我可以奉告三夫人,柳大东主,已对你动了怀疑,认为你可能是谋害柳三郎的凶手。”   夏秋莲道:“胡说,我为什么要害他。”   杨非子道:“在下也相信你没有害柳三郎,不过,一旦大先生动了怀疑,只怕你三夫人很难想出一个令人相信的解释。”   哈哈一笑,接道:“世上事,就是那么奇怪,愈是真实的事,愈是难以叫人相信,谎言一向比实话容易叫人相信。”   夏秋莲道:“果真如此,小妹只有和你大先生合作一途了。”   杨非子道:“不错,三夫人是一位很识时务的人。”   夏秋莲略一沉吟,道:“好吧!咱们就这样说定,大先生要我作些什么?只管吩咐一声。”   杨非子笑一笑,道:“三夫人,这样年轻,当真准备为柳三郎守下去吗?”   夏秋莲道:“这个,我还未曾想到。”   杨非子道:“三夫人似乎应该想想这件事了。”   夏秋莲嫣然一笑,道:“多谢大先生的示教,我会仔细地想想这件事。”   杨非子道:“可惜的是三夫人身中的奇毒,在几个时辰之后,就要发作了。”   夏秋莲脸色一变,但立刻又化作娇媚的笑容,道:“所以我必须在几个时辰中,作一决定是吗?”   杨非子道:“为了减去夫人令嫒可能身受的痛苦,区区有一个建议?”   夏秋莲道:“小妹洗耳恭听。”   杨非子道:“最好三夫人你立刻作个决定。”   夏秋莲道:“大先生,就说我决定再嫁,但我要嫁给什么人呢?”   杨非子道:“三夫人看区区如何?”   夏秋莲道:“大先生和贱妾不过数面之缘,彼此相知不深,不觉得太快一些吗?”   杨非子道:“古往今来,不少一见钟情的姻缘,三夫人又何必受世俗礼法的受缚呢?”   夏秋莲道:“大先生,可是有意取笑贱妾。”   杨非子道:“郎才女貌,三夫人难道不觉着在下很合适?”   夏秋莲道:“大先生誉满江湖,望重武林,内功深厚,精通医道,难道还怕没有名门闺秀,大家千金,以身相许,贱妾孝服未满,又是残花败柳,实有些自惭形秽。”   杨非子冷厉一笑,道:“杨某人却有些自负才慧,可惜的是,从未遇到如三夫人这样的娇媚佳人,柳三郎何许人,竟被他拔去头筹,杨某人晚遇夫人十余年,也只好自认运气坏一点,幸好他死得很早。”   夏秋莲黯然一笑,道:“就算我答应了,只怕也无法使咱们比翼双飞。”   杨非子道:“为什么?”   夏秋莲道:“我那大伯,不会同意。”   杨非子突然皱起了眉头,道:“这个确是一个问题,不过杨某人相信能想出一个办法。”   夏秋莲道:“好吧!只要大伯同意我寡身再嫁,我答应柳夏氏改作杨夫人。”   杨非子道:“三夫人,我会给你一个佳音。”   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解药,递了过来,接道:“服下此药,毒就立解。”   夏秋莲缓移莲步,轻摆柳腰,伸手接过了两粒丸药。   也许是夏秋莲有意的卖弄风情,莲步移动中,走的十分惹火。   杨非子右手轻回,一把拦住了夏秋莲的柳腰。   夏秋莲似是张口要叫,但她却在口齿启动后,没有发出声息。   杨非子究竟是满腹学问的人,那把火还没烧得他神魂颠倒,轻轻在夫人樱唇上亲了一下,微笑说道:“你天生媚骨,决不是长守空帏的人,三日,我必要柳凤阁允准婚事。”   放开夏秋莲,转身而去。   望着杨非子出室而去的背影,心中却在隐藏在床单下面的凌度月,夏秋莲不禁感觉一阵羞意,双颊上生起了两片红晕。   那一抹羞红,反而更增加了她几分娇艳。   回过身子,移步登榻,正想去挥开床单,身后突然响起了柳若梅的声音,道:“娘!”   夏秋莲心中震动了一下,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暗咬银牙,突出一指,又点了凌度月的穴道。   初出茅芦的凌度月,亲耳听到了杨非子和夏秋莲一番对话,虽觉着夏秋莲言语中有失妇德,但心中又原谅她为了母女两条命,情非得已,正在暗暗作盘算,该如何和三夫人设下计谋对付杨非子,却不料,突然又被夏秋莲点中穴道。   片刻间,连受了夏秋莲两次暗算,凌度月心中也大感不是味道。   但夏秋莲一指得手,点中了凌度月的麻穴,立刻又一指点中了凌度月的哑穴。   外甥打灯笼,仍旧照“旧”凌度月又变成了不能动,不能言,却心里明白,耳朵能听的原来样子。女人心海底针,凌度月心中打了几十转,仍然想不通三夫人的用心何在。   尽管凌度月心中有着无比的愤怒,但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法子。   只听夏秋莲长长吁一口道:“梅儿,杨非子走了吗?”   柳若梅道:“走啦!你向他讨取解药没有?”   夏秋莲突然挺身而起,道:“什么人?”   “我”,柳凤阁启开垂帘,缓步行了进来。   柳若梅急急迎了上去,一欠身,道:“见过大伯父。”   柳凤阁一挥手,道:“不用多礼,你去外守着,我有事和你母亲谈谈。”   柳凤阁目转注在夏秋莲的手上,道:“是什么药物。”   夏秋莲道:“解毒的药。”   柳凤阁道:“你中了杨非子的无影之毒。”   夏秋莲道:“除我之外,还有若梅,她也中了毒。”   柳凤阁道:“杨非子果然是手段毒辣得很。”   夏秋莲道:“所以我们母女,都屈服在他的威迫之下……”   柳凤阁接道:“那很难怪,人岂有不惜命的,何况你们还是女人……”   笑一笑,接道:“但不知你们答应了他些什么?”   夏秋莲对待这位大伯很坦诚,叹口气,道:“答应了和他合作。”   柳凤阁冷笑一声,道:“合作些什么?”   夏秋莲道:“这个,他还没有说明。”   柳凤阁道:“还有些什么?”   夏秋莲道:“还有,还有……”   柳凤阁接道:“你只管据实说出来,不用多虑,一切由我作主了。”   夏秋莲道:“他逼我嫁给他。”   柳凤阁道:“你呢?同意了吗?”   夏秋莲道:“我本来不想同意,但为了我们母女之命,不能不同意。”   柳凤阁道:“你真的准备嫁给他吗?”   夏秋莲道:“不是。”   柳凤阁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不准备屈服他的压迫之下了。”   夏秋莲道:“是的!我也准备和大伯商量一下。”   柳凤阁点点头,道:“很好,很好,我都相信你们的话,只有一件我想不明白。”   夏秋莲道:“什么事?”   柳凤阁道:“你这一身好武功,竟然把我瞒着。”   夏秋莲道:“大伯明察,弟媳也一直没有说过不会武功。”   柳凤阁笑道:“不错,你没有对我说过不会武功,只怕我自己忽略了。”   轻轻叹息一声,道:“杨非子要和你合作,但不知想对付什么人?”   夏秋莲道:“这个,他也没有说,弟媳不敢乱言。”   柳凤阁道:“以你弟媳的聪明,难道不会猜猜吗?”   夏秋莲道:“杨非子很深沉,话说得很小心,不过,他倒说过一句话。”   柳凤阁道:“什么话?”   夏秋莲道:“杨非子逼婚之时,他提到了大伯。”   柳凤阁道:“他怎么说呢?”   夏秋莲道:“他说,他要大伯在三日内答应这桩婚事。”   柳凤阁淡淡一笑,道:“三弟妹,你正值年少,这件事该你决定,你是否希望我答应呢?”   两人谈话,和气得很,但一言一字之间,却是各逞心机。   夏秋莲对付柳凤阁,似是很吃力,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弟媳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要大伯作主了。”   柳凤阁也想了一下,才道:“这等大事,和弟妹终身有关,我这作大哥的,也无法作主,还得你拿个主意才是。”   夏秋莲道:“弟媳很为难。”   柳凤阁道:“难在何处?”   夏秋莲道:“弟媳不允再嫁,只怕大伯有所误会了。”   柳凤阁道:“哦!误会什么?”   夏秋莲道:“误会弟媳贪图柳家一份财富。”   柳凤阁道:“钱财身外物,柳家太富有了,就算你嫁出去,我也会有一笔丰富的嫁妆,那该你们一辈子花用不尽,自然,你如是立志为三弟守节,柳家这份财富,应该有你三分之一。”   夏秋莲道:“弟媳一介女流,要偌大的家产,实也无用,大伯如肯见容,我们母女在家吃喝一辈子也就够了。”   柳凤阁道:“好贤德的三弟妹,不过你可以不要,但我这作大哥的不能不给,唉!柳家三兄弟,我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家,老二是残废之身,也没有法子掌握这多繁重的事务,老三人很聪明,想不到他竟然被人刺……”   黯然叹息一声,接道:“这么办吧!你很精明,我准备把这管理财务的事,交给你……”   夏秋莲急急接道:“大伯,强煞了也是女流之辈,怎能担此大任,千万不可。”   柳凤阁道:“自然,这几年中,我还要助你一臂之力,等你熟悉了,我也该少管些事,享几年清福了。”   夏秋莲话题已转,道:“大伯,处置财务的事,弟媳不敢承,不过,替三郎报仇一事,弟媳却是念念难忘,还是大伯能够成全弟媳。”   柳凤阁道:“死了的血仇要报,但活着的更不能不顾,三弟妹如真有守节之心,那杨非子倒是很麻烦的事。”   夏秋莲道:“大伯届时不允弟媳再婚,量他也没有办法了。”   柳凤阁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他无影之毒,伤人于不知不觉之中,我就算不允他的求婚,但他不会放过三弟妹。”   夏秋莲皱了皱柳眉儿,道:“这个,这个,只有让弟媳一死了之。”   柳凤阁道:“若梅呢?三郎膝下,只此一女,你如以死殉节,若梅如何承担这份父母双亡的痛苦呢?”   夏秋莲突然流下泪来,哭道:“弟媳方寸已乱,还要大伯作主。”   这一下,倒是大出柳凤阁的意料之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度月却听得大感奇怪,忖道:这两人谈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内容,也没有决定一件事,该说的话,似是还没有说出来。   但闻夏秋莲的哭声,愈来愈是凄凉,也愈来愈大,似是伤心已极。   柳凤阁呆了良久,突然长长吁一口气,道:“弟妹请休息吧!我想想看,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也不待夏秋莲答话,转身急急而去。   夏秋莲放声哭了一阵,突然停住哭声。   转眼望去,只见柳若梅当门而立,正望着母亲出神。   夏秋莲举手一抬,把手中一粒解药,交给了柳若梅,道:“把解药吞下。”   柳若梅点点头,吞下了解药。   夏秋莲也把手中的解药吞下,轻轻拂着柳若梅头上的秀发,道:“梅儿,咱们的处境,越来越险恶了,你要处处小心才是。”   柳若梅点点头,道:“女儿明白。”   夏秋莲道:“你那位大伯去远了吗?”   柳若梅笑一笑,道:“他被娘这一哭,吓得落荒而逃。”   夏秋莲道:“你出去吧,小心些监视四外,一有人来,立时想法子传示警讯。”   柳若梅一点头,闪身而去。   夏秋莲再登木榻,拍活了凌度月的穴道。   凌度月挺身而起,跃下了木榻。   两道目光,怔怔盯注在夏秋莲的脸上瞧着。   只见她脸上泪痕宛然,但神情却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   夏秋莲娇媚一笑,道:“哪有这样盯人的看法。”   凌度月叹口气道:“奇怪啊!奇怪啊!”   夏秋莲道:“奇怪什么?”   凌度月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夏秋莲道:“打仗啊!”   凌度月奇道:“打仗,你和谁打?”   夏秋莲道:“和杨非子,和我那位大伯柳凤阁。”   凌度月道:“没有,你们没有动过手?”   夏秋莲笑一笑,道:“这是文仗,唇枪舌剑,激烈异常。”   凌度月道:“原来如此……”   语声一顿,接道:“你刚才哭的是真是假?”   夏秋莲道:“你听呢?”   凌度月道:“听起来柔肠寸断,哀哀欲绝,但我看你神色,却是不见一点悲伤之情。”   夏秋莲道:“你没有听过吗?女人的哭,也是对敌的法宝之一。”   凌度月叹口气,道:“这么看起来,姓柳的这家人,复杂得很。”   夏秋莲微微一笑,道:“那是因柳家的钱大多了,谁要掌握柳家的财富,而又能善为运用,谁就能掌握住大半个江湖。”   凌度月沉吟了一阵,道:“难道你也有谋霸柳家这份财富的用心?”   夏秋莲道:“唉!我是一个女人,不论我拥有多少的财富,对我又有什么大用?夫君早丧,膝下无子,若梅将来也要嫁人,能够温饱,过一生平淡的岁月,我的心愿已足,似乎用不着谋霸这一份产业了。”   她说的入情入理,但凌度月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凌度月沉吟了半晌,才叹口气,道:“三夫人,听你这番高论,似是和适才的话,有着很大的不同。”   夏秋莲道:“凌少侠,你是正人君子,艺传于无形剑的门下,你应该为人间抱不平,为江湖主正义。”   凌度月道:“江湖上的人人事事,真正是复杂得很。”   夏秋莲道:“所以我在想,咱们应该合作。”   凌度月笑一笑,道:“你和多少人合作?杨非子,或是你那大伯?”   夏秋莲叹口气,道:“他们都别有用心,并非要我真正的合作。”   轻轻叹息一声,道:“凌少侠,你也有一身很好的武功,我相信你的无形剑,能够快如闪电,甚至可以和杨非子的无形之毒比美,但你却缺乏了心计和经验。”   凌度月嗯了一声,没有接口。   夏秋莲道:“你也觉着我的话过份了些,事实上,这是很真实的事,如若你和杨非子,在对阵之时,他可能逃不过你的无形剑,但你也无法逃过他的无形之毒,这一点,你是否相信呢?”   凌度月点点头,道:“除非一见他我就出剑,我无法快过他的无形之毒,这个人下毒的手法,能够双手不扬,我真不明白,他如何将奇毒放了出去。”   夏秋莲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他如何打出无形之毒,但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凌度月啊了一声,道:“夫人可否见告呢?”   夏秋莲道:“自然要告诉,要是不准备告诉你,我也不会说了。”   凌度月道:“在下洗耳恭听?”   夏秋莲道:“他的衣袖、裤管之内,都装好了强力的弹簧射筒,自然,这些射筒,都经过了精心设计,施放时,不带一点声息,而且能够射出一丈开外,只要取对了方位、角度,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伤人。”   凌度月道:“原来如此,在下苦苦思索,始终想不出他放毒的手法,三夫人这么一说,那就不足为奇了。”   夏秋莲道:“凌少侠不要见怪,这就是咱们不同的地方,我的经验加上了我的才慧,使我对料断事物有着很大的把握……”   黯然叹息一声,道:“凌少侠,所谓的经验、阅历,通常都带着痛苦的回忆。”   凌度月够聪明,虽然是初出茅庐,但他已能完全领悟了夏秋莲的话,点了点头,道:“果然是经验之谈。”   夏秋莲悲伤和欢笑,都来得是那么快速,只见嫣然一笑,立刻逐走了留在脸上的悲伤神情,说道:“凌少侠实有着过人的悟性,但不知怎的能说贱妾是经验之谈。”   第十二回 媚术夫人     凌度月道:“我对杨非子有很大的戒心,也有着一种隐隐的畏惧,那是因为我中过他一次无形之毒。”   夏秋莲道:“我们母女为了替公子盗取解药,冒了很大的危险。”   凌度月一抱拳道:“这一点在下还未谢过三夫人。”   夏秋莲一闪身,笑一笑道:“不敢当,救你凌少侠,也就是我们母女自救,因此,不敢受少侠大礼。”   凌度月道:“其实三夫人的才智,足以自保。”   夏秋莲低声说道:“也许我有能力自保,但我要付出我的身体,寡母、弱女,有甚么办法能和杨非子、柳凤阁这两大强劲的实力对抗呢?”   她的声音低沉,悲伤,但却又充满着挑逗。   凌度月回顾了夏秋莲一眼,道:“红颜薄命,也许夫人生得太美了。”   轻轻启动了一下朱唇,露出来一个凄迷的笑意,道:“那不是我的错,错的是父母替我缠上这一双好小脚,如是我有着一双大脚板,也许会改变我一些悲惨的际遇。”   她轻轻抬动一下纤巧、瘦小的金莲,引得凌度月也不自主低头看了一下。   白绫小鞋,是那么盈盈一握,使人兴起一种同情的怜惜。   在那个时代中,流行着祟尚小脚的风尚,夏秋莲的一对金莲是最完美的一双小脚。   这是有计划的挑逗,但又是那么不露痕迹,有意无意间,夏秋莲显露出她所有的美感。   凌度月强自收回投注在那对足上的目光,暗暗吁一口长气,道:“是的,不应该太完美,夫人如多一些缺憾,也许不会引起杨非子的非分之想了。”   夏秋莲道:“上天并非太残酷,所以,给了我很多的智慧,也遇着了很多的好人帮助我。”   凌度月道:“是的!夫人是一位很会运用自己美丽的人。”   夏秋莲道:“我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寻常人也不敢打我的主意,敢对我心存非分的人,至少有着比我高明的武功,仗凭着我的才慧,我躲过很多次的劫难,逃过了很多的危险,但如像杨非子和柳凤阁这样的高明人物,那就非我独力所能抗拒了……”   勾人魂魄的目光,盯在凌度月的脸上,接道:“你也不能独力和两人对拒,以你的武功和我由痛苦经验中磨练出的才慧,才能和他们一决胜负。”   凌度月心中并无一亲芳泽的杂念,但他的意识却感觉到夏秋莲是一位美媚、聪明动人的女人。   轻轻吁一口气,道:“三夫人准备要在下如何合作?”   言下之意,几乎是已答应了夏秋莲的请求。   但夏秋莲并不满意,黯然说道:“贱妾原来想能遇到有凌少侠这样的人物,但我也未料到大伯竟会请来了杨非子这样的高人……”   凌度月接道:“柳凤阁也是一个很恶毒的人吗?”   夏秋莲点点头,道:“他心计的险恶,决不在回天手杨非子之下。”   凌度月道:“但他是你丈夫的大哥啊!”   夏秋莲道:“柳三郎是他的弟弟,但也是柳家财富的所有人,先夫如若不死,有一天他会掌握到柳家的财富。”   凌度月道:“你是说,柳三郎是柳凤阁所谋害的吗?”   夏秋莲道:“柳三郎一身武功不在贱妾之下,岂能轻易被人杀死?”   凌度月道:“这个,当真是骇人听闻了,骨肉相残,萁豆相煎……”   夏秋莲接道:“我不敢这样武断,但我不能不这样想,他们兄弟,各访名师,求得武功,有时为了学一招一式,不惜一掷万金,反正柳家财富雄厚,有着花不完的银子,但他们之间表面上,却维持着兄友弟恭的情势,但各拜师求武,却又是极端的隐秘。”   凌度月叹道:“很可悲,也很可叹。”   夏秋莲转动一下美目,道:“凌少侠,可叹的是我,可悲的也是我,我如能嫁一个平凡的人,也许能白首偕老,过一辈子安静的生活。”   凌度月摇摇头,道:“三夫人,恕在下说一句放肆的话,这不太可能,嫁一个平凡的人,你会给他带去更大的灾祸。”   夏秋莲凄凉地笑一笑,道:“报了三郎的大仇之后,我会毁去自己的容貌,和这一双小脚。”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这要凌少侠成全我们母女。”   凌度月道:“好吧!我答应你,杨非子和柳凤阁,都不是什么好人,真要能除了他们也许可以为人间除大害。”   夏秋莲似是高兴得有些忘我,一眨眼落下了两行泪水,娇躯摇颤,似是要向地上摔去。   这就使凌度月不得不伸手去扶。   就是那么一个巧合,凌度月伸出左手,扶住了夏秋莲的左肋柳腰,右手却撞上了夏秋莲的前胸。   三夫人穿的衣服不多,凌度月感觉着撞上一团捏实的棉花团,轻轻的,但又有着一股弹性。   凌度月初试风月情,不禁一呆。   但夏秋莲却像是触上了电流,口中嘤宁一声,全身倒在凌度月的怀中。   叫的声音很轻柔,但却是动人心弦。   忽然间,凌度月感觉血行加速,一股热气,由丹田直冲了上来。   但他太缺乏经验了,夏秋莲说的不错,经验多些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凌度月只觉心头上升,气血浮燥,但却不知道如何处置。   还是夏秋莲吁口气,站直了身子,双颊上飞起了两片红晕,似怨似爱地望了凌度月两眼,轻轻推开凌度月在柳腰上的左手,低声说道:“凌少侠答应帮助我们母女,贱妾太高兴了,高兴得站也站不稳啦。”   凌度月整个脸红得像一团火,呆呆地望着三夫人出神。   娇媚入骨的夏秋莲,却突然变的一脸端庄之色,道:“我站得太久了。”   本来嘛,那样小的一双脚,站了那么久,自然是有些支撑不住。   把凌度月让在妆台前的锦墩上坐下,夏秋莲却坐在床沿上。   凌度月暗自调了一口气,道:“三夫人是否已想好了对付杨非子的办法?”   夏秋莲点点头,道:“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们对面相搏,你没有那杨非子手段阴险,就算你早已下了决心,见面就出剑,但也没有五成胜算。”   凌度月不得不承认,杨非子的无形之毒,确然惊人。   夏秋莲接道:“所以,咱们要设计个完善的办法。”   凌度月道:“这要三夫人去想了,在下……”   夏秋莲点点头,接道:“我会想出来个好办法,杨非子的几个弟子,都已得他用毒真传,柳凤阁也有着很精密的安排,我想先挑起他们之间的搏杀。”   凌度月道:“这办法很高明,但不知在下要如何帮忙。”   夏秋莲道:“借重凌少侠之处正多,需要少侠出手时,贱妾会遣人通知。”   嫣然一笑,接道:“你来的时间很久了,免得引起许豹的怀疑,你也该回去了。”   凌度月道:“现在走吗?”   夏秋莲道:“凌少侠请稍侯片刻,贱妾去布置一下。”   说完话,径自出室而去。   凌度月望着她细碎的莲步,摆动柳腰,心中绮念顿生。   看一眼,转过脸去,不敢多看。   不多久,夏秋莲去而复返,低声说道:“小女若梅已引开了许豹,凌少侠可以去了,别忘了你马松的身份。”   极快的把马松的身份和应对之法,简略说明。   凌度月离开了夏秋莲住的幽雅厅院,直奔养病的小院。   夏秋莲一番解说,使凌度月对马松了解不少,这对他应变之道,自然有着很大的帮助。   许豹果然不在室中,凌度月一路无阻地回到室中。   躺在木榻上,回想到夏秋莲和杨非子、柳凤阁等一番应对之言,感觉三夫人确是个具有无比才慧的女人。   但更难忘的是那娇媚的情态,和那种成热女人的撩人丰韵。   凌度月已然迷失在一张无形的罗网之中,而不自觉。   江湖上风浪太大了,凌度月虽然有着一身武功,和相当的定力,但也无法抗拒那细心编排的重笪陷阱和那欲拒还迎的挠逗风情。   不能对凌度月的要求太高,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其实,夏秋莲的风情、媚态,和那入木三分的表情,款款深深的入理分析,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抗拒呢?   凌度月仰望着屋顶,正想的出神,木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种身负深厚内功人的本能反应,凌度月一跃而起,疾如飘风地闪到屋角一侧。   那份快速,就算是有人一推门就打出暗器,也无法伤得到他。   但看清楚来人之后,凌度月不禁脸上一红。   只见来人眉目如画,脸上带着有股俏丽的笑意,穿着一身白罗衣,赫然是柳若梅。   小丫头深得夏秋莲那一种特异的俏丽、精灵,只是缺少了那一份成熟的诱惑,但另一种娇稚神韵,却也是楚楚动人。   母女两个人比起来,一个是盛放的牡丹,散发着招蜂引蝶的艳媚,一个如含苞待放的百合,有一种清丽醒目的韵致。   只见轻行几步,低声说道:“马松没有你那么快的身法。”   凌度月点点头,有些惶愧地说道:“我知道,我正在想事情,想的入神,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眨动明眸,轻启朱唇,柳若梅轻柔地说道:“可是在想我娘的话,是吗?”   凌度月心头震动了一下,道:“是的!你娘是一位具有着过人智慧的女人。”   柳若梅沉吟了一阵,启言又止,缓缓转身而去。   凌度月望着她行去的背影,忽然间发觉她步履间,十分沉重。   柳若梅没有再回顾一眼,凌度月也忍下了没有出言招呼。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一阵步履声,惊醒了凌度月。   半掩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着青色劲装的大汉,大步行了进来。   身后却紧随着许豹。   只见许豹对那青衣汉子的敬畏,凌度月已直觉地感到这青衣人身份不低。   青色劲装人停下了脚步,冷厉的目光扫掠了凌度月一眼,却回头对许豹说道:“这一位就是马松。”   凌度月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敢情这青衣劲装人,并不认识马松,正愁无法辨认出来人的身份,他既然不识马松,那就好应付了。   但见许豹一欠身,道:“是的。”   凌度月一抱拳,道:“兄弟正是马松……”   青衣人一挥手,道:“在下张奉,大东主的随身护卫。”   凌度月已了解大东主指的是柳凤阁,随身护卫,自然是十分亲信的人,凌度月也记着自己是马松的身份,微一欠身,道:“原来是张兄,不知有何见教?”   张奉道:“大东主请马兄去一趟。”   凌度月微微一怔,道:“请我去……”   张奉接道:“不错,请你去,马兄可是不愿去吗?”   许豹不停地以目示意,要凌度月赶紧答应。   凌度月点点头,道:“大东主召见,马某怎敢抗命。”   张奉道:“那很好!咱们走吧!”   转身向外行去。   凌度月望望许豹,紧随在张奉身后行出。   这意外的变化,使得凌度月有些慌乱,一路上都在忖思着如何应付。   张奉行入了一座紧靠花园的院落中,直奔到上房门口,才回头望了凌度月一眼,道:“站这里等等。”   凌度月目光转动,只见房门口处,站着两个和张奉一般衣着的大汉,放入张奉,立刻挡在凌度月的身前。   左首一人冷冷地说道:“兵刃,暗器,和身上的玉瓶药物,全拿出来。”   凌度月摇摇头,道:“在下未带兵刃,也未带药物、暗器。”   右首青衣人走上一步,双手在凌度月身上搜查几下,道:“见着大东主时,小心一些。”   凌度月道:“多谢关顾。”   口听张奉的声音,传了出来,道:“马兄请进。”   口气竟然十分和气。   凌度月缓步行入房门,只见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袍的中年人,坐在一张铺着黄缎子椅垫的太师椅上,身子斜靠在椅背,修躯方面,长髯垂胸,虽然他坐得很随便,但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仪。   在那紫袍中年人的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青衫的童子,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两面太阳穴却高高突起,一望即知,是有着很好内功基础的人。   凌度月暗暗震动了一下,忖道:“这两个小童,都非易与之辈。”   心中思转,人却一欠身,道:“见过柳大东主。”   紫袍人正是柳凤阁,微微一笑,指指旁侧的锦墩,道:“请坐下说话。”   凌度月又欠身,道:“谢过大东主赐坐。”   缓缓坐下。   柳凤阁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叫马松?”   凌度月道:“是的,小的叫马松。”   柳凤阁道:“听说你受了伤?”   凌度月道:“小的是伤在欧阳明的掌下。”   柳凤阁道:“大先生的灵药果然神奇,看起来,你伤势已经大好了。”   凌度月道:“是的!小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柳凤阁笑一笑,道:“马松,欧阳明的掌力,裂碑碎石,你能在他的掌下不死,足见你修为的深厚了。”   凌度月道:“大东主夸奖,保下小弟这条命,全是大先生的灵丹妙药。”   柳凤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杨非子对重伤的手下,很少施救,但他却肯对你格外施思。”   凌度月笑一笑,道:“大先生破例施药,小的是命不该绝。”   柳凤阁点头,道:“马松,千古艰难唯一死,但世上,却有不少自绝而死的人,那是为了什么?”   凌度月怔了一怔,暗道:柳凤阁用心难测,我不能表现得锋芒太灵。   心中念转,迟疑地说道:“大东主,这些话太深奥了,马某人江湖草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柳凤阁笑一笑,道:“这中间也确有着很深的哲理,一般人无法了解,不过这里面却也有着很简单的道理,那该人人都明白,拿你说吧!闯荡江湖,刀头舔血,为的是什么?还是为的想过得舒适一些……”   轻弹右手,沉吟了一阵,接道:“广阔庭院,娇妻美妾,锦衣玉食,仆婢如云,该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但不知马老弟是否也有这个想法?”   凌度月道:“大东主,这日子我马某人想是很想,但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大的份量,这一生只怕没有希望了。”   柳凤阁淡淡地说道:“马老弟别这么气馁,路是人走出来的,这日子最大的坏处就是要有一些银子,唉!但不知马老弟在大先生手下听差月俸是多少银子?”   这一下,真把凌度月问住了,但又不能不回答,尴尬的笑一笑,道:“大东主,不多,百八两吧!有时,运气好,还有点额外的赏赐。”   柳凤阁点点头,道:“确是少一点,就算你再为大先生拼上几年命,只怕也很难达到锦衣玉食的标准。”   凌度月道:“难啊!难啊!大东主。”   柳凤阁道:“马老弟,你想不想过这样一个日子呢?”   马松道:“想是想,可是……”   柳凤阁笑一笑,接道:“马老弟,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江湖走久了,终会有失手的一天,你能在欧阳明的掌下留住性命,马老弟,你该有些后福可享。”   凌度月道:“这个,这个……”   柳凤阁突然从衣袖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道:“马老弟,你先瞧瞧这个。”   凌度月伸手接过,展开一看,发觉那是一张银票,一张随时可以兑现的银票。   细看银票上写的是,白银五十万两正。   凌度月心头震动了一下,忖道:大手笔啊!五十万两的雪花银子,真能买的人慷慨赴死。   突然间,凌度月有了一个新的感受,体会到了钱的魔力。   柳凤阁道:“马老弟,你收起来吧!找个合适的地方,买上一片庄院,好好地经营下去,不难很快成为一方的首富,自然,你想法子,摆脱江湖上这些恩怨。”   凌度月手上有些抖动,缓缓把银票收起来,道:“大东主的厚赐,小的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凤阁道:“小意思,别放在心上。”   凌度月一欠身,道:“谢过大东主。”   柳凤阁一拱手,道:“不用多谢,你不是柳家的人,也用不着叫我大东主,咱们是平行论交。”   凌度月道:“这个小的不敢,大东主如此厚赐,不知有何差遣?”   柳凤阁道:“没有事,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凌度月啊了一声,转身向外行去,人到大厅门口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突然停了下来,又转过身子,向柳凤阁行去。   轻轻吁了一口气,柳凤阁缓缓说道:“你怎么?”   凌度月道:“我想到了一句话,不得不回报一声。”   柳凤阁道:“什么话这么重要。”   凌度月道:“无功不受禄,如是大东主不肯把心中的设计告诉小的,这张银票,小的也无法收下去了。”   柳凤阁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这个,你快收下,这不是大钱,但足够一个人过一生安逸和舒适的生活罢了……”   语声一顿,接道:“如是你实在心中过意不去,那就帮我一个忙。”   凌度月道:“如何一个帮法呢?”   柳凤阁道:“很容易,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只要大先生在场,你就把这个打开。”   一面说,一面递过来一个铜盆。   那是一个封闭很密的盒子。   凌度月用手掂了一掂,道:“大东主是否也要在场呢?”   柳凤阁道:“这个,不论是否在场都是一样。”   凌度月道:“大东主的银子似乎是好赚的很啊!”   柳凤阁笑一笑,道:“机会嘛!这种事终归不会那样的有条不紊,所以,在下希望你打开这个盒子,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凌度月一拱手,道:“大东主,只有这一点事,就付出如此高代价吗?”   柳凤阁道:“这只是一半,另外一半,我会在你打开这盒子之后,再交给你。”   凌度月道:“大东主厚爱了。”   柳凤阁挥挥手,道:“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凌度月道:“差不多了,我只想再问一件事?”   柳凤阁道:“好!你请问吧!”   凌度月道:“这盒子中是什么东西?”   柳风阁道:“马松,看起来你是个很细心的人。”   凌度月道:“大东主给我这一笔意外的财富,使在下动心,但也使我变得惜命,如是我不幸死去了,这一笔财富,岂不便宜了他人?”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马老弟,盒中是一种奇异的香味,任何人闻到这一点香味,就会暂时昏迷过去。”   凌度月道:“包括区区在下了。”   柳凤阁道:“是的,只有在你也晕倒过去时,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是吗?”   凌度月点点头,道:“很好的安排。”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马老弟,你如是不同意,在下也不会勉强。”   凌度月道:“暗算杨大先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但我又舍不得五十万两。”   柳凤阁道:“马老弟,你应该相信我的话,因为,你可先择我在场的时间,打开这盒子,自然,我也包括在内是吗?”   凌度月道:“好吧!大东主这笔可观厚赐,在下只有舍命一试了。”   柳凤阁拱手,道:“马老弟是聪明人,在下没有看错。”   凌度月一欠身,道:“大东主,小的可以告辞了吧?”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恕我不送了。”   凌度月退出跨院,直返自己的住处。   他虽是极具才慧的人,但却太缺乏经验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这确实是对付杨非子的机会,而且出自柳凤阁的设计。   但如算计失败,很可能使自己变成一个替罪羔羊。   忖思之间,木门呀然而开,许豹缓步行了进来。   凌度月正在暗自盘算着心事,看到了许豹进来,也未起身招呼。   许豹却缓步行到了凌度月的身侧,微微一笑,道:“马兄,想什么心事?”   凌度月嗯了一声,道:“兄弟在盘算一件事。”   许豹微微一笑,道:“恭喜马兄啊。”   凌度月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许豹道:“刚才马兄去见大东主……”   凌度月接道:“不错啊!还是你许兄招呼兄弟去的。”   许豹道:“这个兄弟自然记得,不过,你兄弟离去之后,大先生也派人来找你。”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大先生找我?”   许豹笑一笑,道:“不错,大先生派人来找过你……”   凌度月大感紧张地说道:“你许兄怎么说?”   许豹微微一笑,道:“马兄希望兄弟怎么说呢?”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大先生很多疑,最好不要告诉他去见了大东主。”   许豹道:“马兄,你觉着去见大东主的事,能够骗过大先生吗?”   凌度月叹口气,道:“说的也是,兄弟倒是没有想到这件事。”   许豹道:“所以兄弟告诉来人说,柳大东主请你过去了……”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那人有着很奇怪的感觉,再三追问兄弟,大东主为什么请马兄去?”   凌度月道:“许兄怎么说?”   许豹道:“事实上,也不知马兄的用心,所以,兄弟没有说什么。”   凌度月道:“多谢许兄。”   许豹轻轻咳了几声,道:“马兄,兄弟曾经听到一个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凌度月道:“什么传言?”   许豹道:“柳家财富,可与国敌,听说,柳大东主每次召见客人时,都予厚赐,不知可有此事?”   凌度月道:“这话不错,在下见到了柳大东主,也蒙他赏赐了一笔银子。”   许豹道:“但不知赏赐马兄多少银子。”   凌度月笑一笑,道:“不太少。”   许豹道:“马兄,江湖上有一句俗话,见一面,分一半,兄弟不敢和你马兄按江湖规矩来办,但小兄伺侯你这几天,马兄吃肉,给兄弟一点汤喝,大概是应该的了。”   凌度月道:“不!如是兄弟要分给你许兄,应该多分给你一些才是。”   许豹嗯了一声,道:“马兄准备分给兄弟好多?”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十万两银子如何?”   许豹微微一呆,道:“真的吗?”   凌度月道:“自然是真的了。”   许豹道:“大数目,惊心动魄的大数目,但不知凌兄几时可以分给兄弟。”   凌度月叹口气,道:“大东主赐予银票,已被兄弟藏了起来……”   许豹道:“藏在何处?”   凌度月道:“许兄,这个,兄弟还不到说的时候。”   许豹似是也觉着自己是多问了,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是不该问的。”   凌度月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也未可厚非,就是兄弟,在得到那大东主的厚赐时,也是骇了一跳。”   许豹皱皱眉头,道:“奇怪呀!你比我许某,那是高明多了,但那大东主一下子付了你几十万银子,那就很难叫人相信了。”   凌度月道:“许兄可是瞧着兄弟不值这个价。”   许豹道:“马兄如是真肯分给兄弟十万银子,大东主对马兄的赏赐,决不止三十万了。”   凌度月嗯了一声,道:“善财难舍,大东主如若没有客观存在兄弟效劳之处,自然不会一出手就如此大方,但如是兄弟保不住这条命,你许兄也无法分得这笔银子。”   许豹叹口气,道:“可惜呀!可惜,万一马兄有什么不幸,这笔银子,岂不便宜别人了。”   凌度月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所以,许兄最好能保护兄弟不死。”   许豹道:“但不知要兄弟如何一个保护之法。”   凌度月道:“只要许兄掩护一下兄弟的行迹。”   许豹道:“好!不过,你得给我写份借据,欠我十万银子。”   凌度月笑一笑,依言写下了一张借据。   许豹把借据折叠起来,贴身藏好,道:“马兄,现在,兄弟应该如何帮忙。”   凌度月道:“我想先好好睡一下,但也可能出去办点事,有人来找兄弟时,还得许兄为兄弟掩遮一下。”   许豹道:“你放心去吧!但最好别去得太久。”   言罢,退出室门。   凌度月随手掩上木门,但并示下闩,然后,轻启木窗而去。   避开了许豹的目力,凌度月很快地溜到三夫人夏秋莲的住处。   凌度月闪入了小巧的院落中。   但见人影一闪,柳若梅迅如飘风一般,疾掠而至。   看清了来人之后,柳若梅有些大感意外地道:“是你。”   凌度月道:“不错,令堂在吗?”   柳若梅点点头,未再接口,带着凌度月直入厅中。   三夫人夏秋莲未得女儿通报,人已急步迎了出来,道:“凌少侠,有要紧的事。”   夏秋莲点点头,又把凌度月让入内室,道:“什么事?”   凌度月道:“令大伯柳凤阁,交给我一件物品……”   一面说话,一面从衣袋中,取出了一物,递了过去。   夏秋莲目光一掠,道:“一个小铜盒子,是吧?有什么珍贵之处?”   凌度月道:“柳凤阁果然已动了杀死杨非子的用心。”   当下,把柳凤阁派人把自己带入他宿住之处,相谈的经过,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夏秋莲沉吟了一阵,道:“这盒中是什么?”   凌度月道:“柳凤阁不肯说,别人不知道?”   夏秋莲伸手取过小铜盒子,轻轻摇动了两下,又放在耳边听了一阵,缓缓交还给凌度月,道:“你准备如何应付?”   凌度月叹口气,道:“在下正感为难,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原想以夫人之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夏秋莲微微一笑,道:“凌少侠,柳凤阁不但有一身很高的武功,而且,还有一副思虑周密的头脑,但最叫人难防的是,他一直是主持柳家银号的负责人,他可以挥手万金,这小铜盒,究竟是什么东西,实叫人无法预测,因此,贱妾主张,凌少侠还是小心的好。”   凌度月道:“三夫人的意思是……”   夏秋莲接道:“贱妾的意思是,凌少侠应该将计就计,设法先挑起两人的火拼。”   凌度月道:“区区也是这么想,但我却不知如何才能使两人先我动手。”   夏秋莲思索了片刻,道:“凌少侠,杨非子才慧绝伦,见识之博,天下很少有强过他的人,何不把这铜盒,交给他瞧瞧。”   凌度月道:“借重他的才慧,先认出这盒中之物。”   夏秋莲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贱妾觉着,柳凤阁要你施手暗算杨非子,却又不告诉你盒中收藏之物,老实说,这是把你也算计其中了。”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三夫人说的是,不过,杨非子的阴险,似尤在柳凤阁之上,这两大江湖凶人,似是各极其毒,不过,在下觉着杨非子的可怕,似乎尤在那柳凤阁之上。”   夏秋莲道:“凌少侠的意思,先行制服杨非子,是吗?”   凌度月道:“不论柳凤阁武功如何高强,但他终是强不过杨非子的无形之毒。”   夏秋莲略一沉吟,道:“凌少侠,你仗义帮助我们母女,我们已感激不尽,不能再为我们母女送了性命,就算要冒险,贱妾也该奉陪。”   凌度月道:“三夫人的想法是……”   夏秋莲突然低声在凌度月的耳边,说出了一番话。   凌度月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岂不是在下连累你三夫人冒险吗?”   夏秋莲道:“杨非子想要我这人和柳家这笔庞大的财富,我们那位柳大伯,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什么?但他可能要我的命,我们母女为了自保,为了生存,不能不涉险,咱们就这样作了。”   这一阵,两人相距甚近,夏秋莲吹气如兰,轻轻香气,扑入了凌度月的鼻中。   凌度月点点头,道:“好吧!就照三夫人的办法一试。”   夏秋莲道:“最重要的时间,要计算得恰到好处。”   凌度月只觉夏秋莲那张娇媚的面孔,几乎要撞在了自己的脸上,不敢多停留,道:“在下告辞了。”   夏秋莲突然垂下头,道:“凌少侠,你要多多保重。”   凌度月只觉心头跳动,脸上发热,哪里还敢停留,急步行了回去。   许豹早已在门口等待,一闪而出,拦住了凌度月,道:“马兄,大先生又派人来过了,就是那么巧法,你刚刚走开,他们就派人来了。”   凌度月道:“现在?”   许豹道:“人还在你的房子里,这一次,他们似乎横了心啦,非把你等到。”   凌度月低声道:“你怎么对他们说?”   许豹道:“我说奇怪啊!刚刚还在这里,大概出去了。”   凌度月微微颔首,道:“很好,许兄,咱们一起去见见他们。”   许豹道:“对!就说是我把你给找回来了。”   凌度月道:“许兄高明……”   心中一动,停下脚步,道:“来的是什么人?”   许豹道:“大先生的三弟子,断魂掌陶岗。”   凌度月心中忖道:名号虽已晓知,但不知他的性情如何?这许豹似乎是知道的不少,倒是该再套他一些内情出来。   心中念转,口中却低声道:“原来是他,这人很难应付?”   许豹道:“要不怎么会叫他断魂掌呢?不过,比起他那位大师兄,好对付多了。”   凌度月心中忖道:“听他口气,杨非子几个弟子,似是都在此地了,他未提二弟子,不知那人如何?”   轻轻吁一口气,道:“要是来的老二,那就好对付了。”   许豹低声道:“马兄,你的看法,和兄弟不同。”   凌度月道:“怎么回事?”   许豹道:“老二,笑面判官,一向是笑语中出手,事先不见一点征兆,兄弟的看法,他比老大、老三,还要恶毒一些。”   凌度月暗暗地叫了一声惭愧,笑道:“话是不错,但他常带微笑,看看总是舒服一些。”   许豹摇摇头,道:“见仁见智……”   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得快些去了。”   紧随在许豹的身后,行入了小室之中。   只见室中竹椅上,端坐着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衫人,凤目剑眉,生得十分英俊,只见一张脸,冷肃得有些怕人。   许豹一欠身,道:“三少主,小的把马兄找回来了。”   青衫人缓缓站起身子,两道冷厉的目光,凝注在凌度月的身上,道:“马松,你到哪里去了?”   凌度月一欠身,道:“适才,我被柳大东主召去……”   青衫人接道:“柳凤阁召你去干什么?”   凌度月道:“谈了很多的话。”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看来,他很器重你马兄,我陶岗追随师父而来,和他相处的时日不短,他怎的不召见兄弟。”   凌度月早胸已成竹,淡淡一笑,道:“那可能因为三少主且是大先生的嫡传弟子之故。”   陶岗很精明,冷笑一声,却未再多问,话题已转,道:“师父找你。”   凌度月道:“师父真的认了我的身份吗?”   陶岗道:“你是他寄名的弟子,怎会不认。”   凌度月低声道:“在下也正有话回禀师父。”   陶岗道:“咱们走吧!”   举步向外行去。   经过许豹时,突然一伸手,抓住了许豹的右腕冷冷说道:“姓许的,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说一句就会送命。”   陶岗动作,快如闪电,许豹明明看到了掌势抓来,就是闪避不及。   许豹急急说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陶岗松开了右手,只见许豹的右腕上,有着一道红色的指痕。   许豹凄伤地说道:“三少主,这……”   陶岗笑一笑,道:“给你一粒解药,吃下去吧!”   伸手从衣袋中掏出了一粒解药,递了过去。   许豹接过药丸,道:“这是对症之药吗?”   陶岗道:“吃下去,红线立刻消失。”   许豹一张口吞了下去,药入咽喉,许豹身躯开始抖动,急急叫道:“三少主,你没有拿错药吗?”   陶岗冷笑一声,道:“许豹,最好的灭口方法,就是要他永远不能说话。”   就这一阵工夫,许豹已然发不出声音了,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见许豹整个的身子,忽然开始缩小,片刻间,缩去一半,倒摔地上。   凌度月虽然是无形剑的传人,讲究是快剑杀人,但他没有见过这等身躯收缩的死法,心头大感震动。   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声色。   陶岗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瓶,用一个小巧玉杓,挑起了一些淡红色的药粉,放入许豹的鼻孔之中。   很快,许豹的尸体,开始溃化,不大工夫,化成了一滩黄水。   陶岗弹弹青衫,道:“马兄,咱们走吧!”   凌度月暗暗吁一口气,转过身子。   但见陶岗挺立原地未动。   一阵微风,送过来一阵幽幽香气,大门口处,站着俏媚的柳若梅。   白色的罗衣,随着微风飘动。   陶岗双目盯注在柳若梅的脸上,缓缓说道:“柳姑娘,近月不见,姑娘似是又长高了一些。”   柳若梅撇撇小嘴巴,道:“幸好我们见的少,要是多见几次面,只怕我也化作一滩黄水。”   陶岗道:“姑娘言重了,许豹是什么样的人,怎能和姑娘比得。”   柳若梅道:“哼!他不是人吗?”   陶岗道:“他是人,但人有三六九,像许豹这样的人,活着死去,并无什么不同。”   柳若梅道:“他也是一条命,而且,又是自己人,你竟然毒杀了他,手段又是那么样的残忍。”   陶岗道:“姑娘,许豹这种人,留在世上,没有什么好处……”   柳若梅道:“他死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陶岗道:“至少是,也没有什么坏处,对吗?”   柳若梅霍然转动娇躯,举步行去。   只见她白衣飘动中,腰鼓款摆,消失在门外不见。   陶岗看得十分仔细,直待那白衣女去远之后,才回过头来,望望凌度月,道:“马兄,认识这女娃吗?”   凌度月看许豹已死,马松要怎么编,那要看他了,当下微微一笑,道:“是三夫人的女儿,是吗?”   陶岗道:“不错,她是三夫人的女儿,这一对母女,当真是人间尤物。”   凌度月嗯了一声,没有接口。   陶岗轻轻咳了一声,道:“马兄,你的看法如何?”   凌度月道:“三少主说的不错,这一对母女,真是人间尤物。”   陶岗微微一笑,道:“马兄见过她们了?”   凌度月道:“见过了?”   陶岗点点头,道:“听说凡是见过这一对母女的人,无不怦然心动,情难自禁,马兄认为此说如何?”   凌度月道:“这一对母女很美媚,母亲比女儿,尤为动人,在下只能怦然心动,但还不至于情难自禁。”   陶岗道:“这么说来,你是一位超人?”   凌度月摇摇头,道:“人贵自知,我马松知道自己这点道行,决不会有什么希望,所以,我就趁早不想它了。”   陶岗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   语声一顿,说道:“马松,你看兄弟配那位柳姑娘如何?”   凌度月回头端详了一阵,道:“嗯!郎才女貌,你少主,这份俊,那是没有话说了,不过……”   陶岗接道:“不过什么?马兄请大胆说,说错了也不大紧。”   凌度月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但那位柳姑娘似是对你很失望。”   陶岗嗯了一声,道:“为什么?”   凌度月道:“女孩子,大都喜欢温顺一些的男人,三少主,处置许豹的手段,落在她的眼中,在她的感觉中,三少主的为人,未免太毒辣一些了。”   陶岗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   语声一顿,接道:“有一桩大喜事,不知马兄是否知晓?”   凌度月摇摇头,道:“什么大喜事?”   陶岗道:“师父可能要娶个师母。”   凌度月道:“什么样的女人,会有这样的福气。”   陶岗道:“师父看上的女人,那自然天下最美的女人了。”   凌度月心中明白,但却故作不知道地说道:“也是那位柳姑娘吗?”   陶岗摇摇头,道:“是三夫人,柳若梅母亲,师父娶了她妈,作弟子的娶她,那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凌度月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陶风突然皱起眉头,道:“可怕的是,老大,老二,都对她寄情很深,但因为畏惧师父,没有人敢表露出来,现今,听到了师父要娶三夫人,老大胆子大了很多,没有想到的是,咱们三兄弟都对她有了情愫。”   凌度月心中暗道:“那杨非子跨下口,三日内要逼得柳凤阁允准婚姻,不知他们要用些什么手段,何不借机问它一个明白?”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只怕那位柳大东主,不答允此事?”   陶岗冷笑一声,道:“他最好答应。”   凌度月道:“为什么?”   陶岗低声道:“你是师父的寄名弟子,那也不算外人了,我们已准备今夜下手,一举毒倒制服柳凤阁所有的重要属下,然后再和他谈判,他要答应了,大家结个姻亲,如是不肯答应,那就一举把柳凤阁和他随来的心腹属下,全数杀光。”   凌度月心中暗道:“好恶毒的心计,好毒辣的手段。”口中却连连赞道:“好办法,好办法,这是逼宫,不答应就要他的命。”   陶岗微微一笑,道:“不错,柳凤阁如是不吃敬酒,那就只好吃罚酒了。”   凌度月道:“所以,师父要找我谈谈了。”   陶岗突然一皱眉头,道:“很奇怪,柳凤阁找你作什么?”   言下之意,那无疑是说,你马兄这点份量,还会有什么作用不成。   凌度月也听懂了弦外之音,点点头,道:“在下也是觉着奇怪,但他找我去谈过之后,我就明白了。”   陶岗道:“马兄,柳凤阁和你谈些什么?”   凌度月道:“这个,这个,咱们的时间如何?”   陶岗道:“不错,师父还在等你,咱们见过师父之后再谈。”   陶岗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凌度月追在身后,直奔后花园的花厅之中。   花厅门外,陶岗突然停下了脚步,道:“马兄请稍侯片刻,我去看师父是否有时间立刻见你。”   但闻花厅中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老三,带他进来,师父正在厅中,等他进来问话。”   陶岗回顾低声说道:“是大师兄,千万别提到柳若梅那丫头的事。”   凌度月点点头,跟在陶岗的身后,行入了花厅。   杨非子一袭长衫,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个二十四五,身着天蓝劲装的英俊少年在侧。   杨非子长髯垂胸,有一种飘逸的气度,门下弟子,也都是俊美的人物。   但却想不到,这几个师徒,竟是江湖道上手段最毒辣的人。   心地之毒,和潇洒外形,竟然是那样强烈的反比。   不过,这师徒几个,也给予人一种自然的警告,那就是他们眼神的光芒,和脸上的肃冷味道,自然中,流现出一股煞气。   杨非子永远是那么谨慎的人,两道目光,在凌度月脸上打量了一阵,才冷冷说道:“你是马松?”   凌度月被他看得心中乱跳,只道已被他瞧出什么破绽,听得问话,更是吃了一惊。   幸得欧阳明老堡主,阅历丰广,早为防范,在凌度月的脸上,安排了不少的伤痕,使得马松的原脸,因伤痕稍有变形。   也幸亏如此,才算躲过杨非子的双目。   凌度月一面暗作戒备,准备反击,一面欠身应道:“弟子正是马松。”   杨非子冷哼一声,道:“怎么你的声音也变了。”   凌度月大为震动一下,几乎要抢先出手,但他总算自忍了下去,道:“弟子的声音没有变啊!”   其实,杨非子如何会记得马松这样小人物的声音,这不过是一种诈术罢了。   终算凌度月沉住了气,应付过去。   大约杨非子已对自己的诈术十分自信,凌度月的反应,也使他放了心,才微微一笑,道:“你坐下。”   凌度月道:“弟子站着也是一样。”   这一次,表现得更是逼真,杨非子很满意地笑一笑,道:“不用太紧张,据实回答我的问话。”   凌度月道:“是!弟子洗耳恭听。”   杨非子微微一笑,道:“柳凤阁找你去干什么?”   凌度月道:“问弟子几句话。”   轻轻咳了一声,杨非子又缓缓问道:“他问你些什么?”   凌度月道:“问弟子受伤经过,弟子据实回答了。”   杨非子道:“只问这些吗?”   凌度月道:“还问弟子一件事,弟子不敢直言。”   杨非子道:“据实说出,不许有一句一字的隐瞒,天下最会说谎的人,也无法骗得我。”   凌度月道:“弟子知道。”   杨非子道:“好!那就据实而言。”   凌度月道:“柳大东主问弟子,师父不惜灵药救我……”   杨非子冷笑一声,接道:“好下流的挑拨,你怎么回答他。”   凌度月道:“弟子说,因为我已被大先生收作了寄名弟子。”   杨非子又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我对门下的人,一向破格优容。”   凌度月道:“弟子还未谢过师父赐命之恩。”   杨非子摇摇头,道:“不用了,他问你些什么”   凌度月道:“他告诉弟子,江湖生涯,终非了局,问弟子何不退出江湖?”   杨非子道:“他说的倒也有理,你怎么回答出?”   凌度月道:“弟子说虽有此心,但先得请准师父,而且还得积蓄一笔银子,足够下世的花用,才能有此打算。”   杨非子道:“江湖生涯,确令人易生厌倦,你如真有脱离江湖之心,此间事了之后,你就准备归隐林泉。”   凌度月道:“多谢师父。”   答对的太好了,七分真情三分假,才慧如杨非子者,也听不出一些破绽。   自然,单是凌度月,也没有这份应对的能力,大部是三夫人的指点,才使得凌度月应对的十分得体。   但闻杨非子问道:“柳凤阁还说些什么?”   凌度月道:“柳大东主给弟子一张银票,弟子不敢藏私,请师父过目。”   取出银票,双手递了过去。   陶岗伸手接过,转交给杨非子。   杨非子望了一眼,道:“果然是大手笔,当世之间,除了柳凤阁外,再也没有人能够比拟。”   银票又交给凌度月,接道:“你收着吧!你能在欧阳明的掌下不死,确也有些后福。”   凌度月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藏入了怀中。   自然,这也是三夫人的指点,要他表现得自私一些,也更像马松。   杨非子笑一笑,道:“马松,他给了你这样一大笔银子,难道全无原因吗?”   凌度月道:“柳大东主说了一句话……”   杨非子接道:“要你暗中对我下手,是吗?”   凌度月心中一动,暗道:果然是厉害。口中却应道:“东主没有这样说。”   杨非子道:“那他说些什么呢?”   凌度月道:“他说以后也许有用我之处。”   杨非子笑一笑,道:“不错,他还不敢直接说出要你暗中加害于我了。”   凌度月道:“他没有提过,如是提出伤害师父的事,就是百万银子,弟子也不敢接受。”   杨非子道:“杨家有的是钱,以后他再给你银票,你就尽管收下。”   凌度月一欠身道:“弟子遵命。”   杨非子道:“没有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凌度月一欠身,道:“弟子告退。”   杨非子道:“陶岗,送你马师兄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凌度月道:“师父,如是柳大东主再找弟子,弟子是否该去?”   杨非子道:“一定要去。”   凌度月道:“弟子如有事面谒师父时,如何才能见到师父?”   第十三回 金盒蛊毒     杨非子道:“直接来这里找我。”   凌度月道:“弟子告退了。”   杨非子道:“如是你这次能立下大功,我就真的把你收入门下,不用作什么寄名弟子了。”   凌度月一欠身,转头向外行去。   陶岗快步追了过去,抢先了凌度月一步,道:“陶弟给马兄带路。”   凌度月忖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小子变得好快。   两人一口气,回到凌度月居住的小室,只见停尸之处,哪里还有许豹的尸体,只余下了一滩黄水和穿的衣服。   陶岗屁股一抬,先在一张最舒适的大椅子上坐了下来,道:“马兄,你的造化不小啊!”   凌度月一皱眉头,道:“什么造化?”   陶岗道:“目下你是师父很重视的人了?”   凌度月道:“这是陶兄的帮忙。”   陶岗道:“请坐下吧!咱们谈两句,我也要告辞了。”   凌度月依言坐了下去,道:“陶兄有何见教?”   陶岗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凌度月道:“只要能够办到,无不全力以赴。”   陶岗道:“容易得很,这里有兄弟一封信,请交给柳若梅姑娘。”   凌度月伸手接过书信,目光一掠,果见上面写着呈柳若梅姑娘,顺势放入袋中,道:   “陶兄,可要那位柳若梅姑娘回覆上一封信吗?”   陶岗道:“那很难,马兄能约她和小弟单独一见,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凌度月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姓马的一定会把消息传到……”   话到此,突生警觉,住口不言。   陶岗微微一笑,道:“马兄和那三夫人很熟吧!”   对马松,凌度月已有了不少的了解,略一沉吟,道:“三夫人很少在长福总号,但她这一次回来不久,就开始参与柳家的事务。”   陶岗微微一笑道:“马兄,咱们不用谈他们的家世了,想法子把这封信交给柳若梅吧。”   凌度月道:“我稍后片刻,就去找柳姑娘。”   陶岗突然低声说道:“马兄,这话最好能别给三夫人知道。”   凌度月点点头,道:“是!我明白。”   陶岗道:“如是你有机会单独和柳若梅谈话,告诉她今夜二更,我会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她。”   凌度月望着陶岗的背影,心中突然间生出了一份莫名的感慨,听陶岗的口气,似是早已和柳若梅有过约会了。   这丫头,只是那么一点年纪,竟然是已经开始勾引男人了。   茫然中,身后突然传过来一声轻笑,道:“你在想什么?”   凌度月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柳若梅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脸上脂粉未施,俏生生地站在身后。   敢情,他心有所思,耳目也失去了灵敏。   呆了一阵,凌度月才缓缓说道:“你几时来的?”   柳若梅微微一笑,道:“我一直藏在你的房中。”   凌度月道:“好险啊!好险,如是被陶岗瞧出了破绽了,那还得了?”   柳若梅道:“我自然有把握,何况,就算被他抓到了,我也早想好了一番说词。”   凌度月轻轻叹息一声,道:“他的话,你都听到了。”   柳若梅点点头,道:“都听到了。”   凌度月道:“那就省了我不少的事,这是你的一封信。”   柳若梅接过书信,随后一折,藏入怀中。   凌度月道:“今夜二更时分,他仍在原地方等你。”   柳若梅微微颔首,道:“我都听到了。”   凌度月道:“你已和他有过约会了。”   柳若梅点点头,道:“是!不但和他有过约会,而且,还和他两位师兄也有约会了。”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姑娘,你今年几岁了。”   柳若梅嫣然一笑,道:“你看呢?我十四岁,你相不相信。”   凌度月道:“相信,相信,你十四岁就有这样的能力,好叫在下佩服。”   柳若梅道:“你可别胡思乱想,他们虽然都和我有过约会,但那都限于会晤而已,他们没有侵犯到我。”   凌度月道:“在下只是觉着姑娘这点年纪,能够应付三个人的约会,单是这一份能力,就叫人望尘莫及了。”   柳若梅笑一笑,道:“凌兄,美女本身就是一种武器,我虽然年纪小些,但我有些早熟,那不只使我的身体发育得像十六七岁的人,就是我的智能,也早熟了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幕后指导的妈妈。”   想到了三夫人的绝世才华,凌度月不禁点头赞道:“嗯,令堂之能,果非常人所及。”   柳若梅微微一笑,道:“有那样能干的妈妈,自然,女儿也不会太差了。”   凌度月沉吟了一阵,道:“姑娘,在下很想去见令堂!”   柳若梅道:“现在最好别去见她,有话对我说也是一样。”   凌度月道:“对你说?”   柳若梅笑道:“是!我可以帮你出主意,也可以转告我娘。”   凌度月道:“兹事体大,不可轻举……”   柳若梅接道:“我知道,我一个人,对付杨非子三个门下,使他们团团乱转。”   凌度月道:“但杨非子就不是你的能力所能对付。”   柳若梅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由我转告我娘?”   凌度月还未来想及答话,突然啪的一声,传入耳际。   柳若梅道:“有人来了,快些到床上躺着装出心事。”   事情迫促,凌度月根本没有多想,应声上了木榻,仰面而卧。   柳若梅却一闪身,躲入了木榻之下。   足足等了有一盏热茶工夫,才听到一阵步履声传入耳中,听步声交错,一行似乎来了不少的人。   凌度月心中虽是在想,但他表面上,却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帐顶出神。   凌度月感觉中,有人行入了房中,凌度月才一挺而起,道:“什么人?”   凌度月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的正是柳大东主的贴身护卫之一的张奉。   凌度月一拱手,道:“得罪,得罪,兄弟正在想一件事,耳目也失了灵敏……”   一抬头,只见大东主柳凤阁当门而立,四个侍卫,分守四周。   凌度月改口抱拳,道:“在下马松,给柳大东主见礼。”   柳凤阁漫不经心地在小室中走来走去,一面问道:“听说你见到了杨非子。”   凌度月道:“是!家师派人把在下请去的。”   柳凤阁叹口气,道:“他和你谈了很多的事吧!”   凌度月道:“不是谈了很多事,而是问了我很多事。”   柳凤阁道:“那么,你已把咱们谈过的话都告诉他们了?”   凌度月道:“没有,我保留下很多,但我不能不讲些事实,如果全是谎言,那也无法骗得过杨非子。”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说的有理……”   略一沉吟,道:“那位许豹呢?”   凌度月黯然说道:“裁杀了。”   柳凤阁道:“什么人下的手?”   凌度月道:“陶岗,三拳两脚打倒了许豹,一点化骨粉把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清水。”   柳凤阁道:“好利害啊,你马兄要特别小心一些,别让他们像对付许豹一般,把你给化成了一滩清水。”   凌度月道:“所以在下一直在想,我应该怎么做?”   柳凤阁突然转过脸来,双目盯注在凌度月的脸上,瞧了良久,道:“你如是不想遵守咱们的约定时间,也不要紧。”   凌度月目光转动,眼看四个贴身的护卫,分由几个不同的方位,悄然接近,又把自己包围起来。   一面运气戒备,一面低声说道:“大东主,你要干什么?”   柳凤阁叹口气,道:“我想,你已经把我们约好的事,告诉了杨非子。”   凌度月道:“我说了一半,没有全说出去。”   柳凤阁道:“你说的一半,是真的吗?”   凌度月道:“自然是真的了。”   柳凤阁道:“好吧!咱们再试一次,这一次,马兄如再失败了,那将如何?”   凌度月道:“失败了,自然按咱们约定的处置。”   柳凤阁道:“这是破例的一次,也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凌度月叹口气道:“柳大东主的意思是……”   柳凤阁笑一笑,道:“杨非子太精明,你马兄又是两面倒的人,你既然见到了杨非子,为什么不打开那个盒盖,所以,我也不得不防你一手了。”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大东主,我没有机会,他们很小心,杨非子的三弟子一直站在我的身侧。”   柳凤阁道:“你有取出银票的机会,就该有打开盒盖的机会。”   凌度月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花厅之中,只有杨非子三个弟子在场,我取出银票的事,他又怎么知道?”   难道柳凤阁已在杨非子的身侧布了眼线。   但柳凤阁的举动,似乎也在杨非子的监视之下,最接近柳凤阁的人,应该就是他这四个保镖了。   心念如此,不觉之间,抬头望了四个保镖一眼。   四个人的脸色,都是一般冷肃,一时间,确也无法瞧出谁是杨非子的眼线。   凌度月虽然没有辨出谁是奸细的办法,但他有此一念,心中已有了很懔惕的戒备。   但听柳凤阁接道:“马松,一个怕死的人,常常有着很快死的机会。”   凌度月道:“我……”   柳凤阁接道:“你该死了,但我说过再给你一次机会。”   凌度月淡然一笑,道:“什么机会?”   忽然间,寒光闪动,环在周围的随从侍卫,各亮出了一支尖利的窄剑。   三道锋利的剑尖,分三个不同的方法,顶在了凌度月的身上。   柳凤阁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紫红色的药物,道:“吃下去。”   凌度月感觉三道顶在身上的尖厉寒芒,直透入衣服,逼上肌肤。   他一提真气,缓缓说道:“大东主,吃下药物之后,有些什么反应?”   柳凤阁笑一笑道:“马兄,你只知道那杨非子是用毒高手,却不知我柳某人,也是一位善用毒物的高手呢!”   凌度月道:“是的!在下确有些意外。”   柳凤阁道:“好!那就告诉你,这粒药物,叫做化心,服下之后,一个时辰之内,毒性开始发作,一个人的内腑五脏,就开始溃烂,四个时辰之内,内腑化成血水,如若单以恶毒而言,只怕尤在那杨非子之上了。”   凌度月暗暗吃了一惊,忖道:他如说的是真实之言,那柳凤阁的可怕,似是不在杨非于之下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这药物可有解药吗?”   柳凤阁道:“有!不过只有我柳某人收有这种解药。”   凌度月道:“那杨非子号称回天手,难道不能解去这类药之毒?”   柳凤阁冷笑,道:“不能,这是一种独立奇毒,杨非子虽然是天下第一位用毒高手,他一样没有解药……”   淡淡笑一笑,接道:“你只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凌度月道:“请教。”   柳凤阁道:“吞下去这颗毒药,然后去找杨非子打开这小盒,然后我给你一粒解药服下。”   “大东主,看来,在下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柳凤阁道:“就目下情形而言,这是唯一的机会,否则,只有死在他们三柄尖剑之上了。”   凌度月目光转动,发觉那顶在身上的三支窄剑,剑身都闪着蓝色的光芒。   轻轻吁一口气,道:“大东主,这三柄窄剑上,可也已浸过剧毒。”   柳凤阁道:“不错,你眼力不错,任何一支剑,只要划了你的肌肤,见了血,奇毒就浸入你的体内了。”   凌度月道:“好吧!既是条条都是死亡路,在下至少应该选一个舒服的死法……”   柳凤阁接道:“就你目下的处境而言,服下这一粒丹丸,是唯一生存的机会了。”   凌度月道:“在下只想再请教一件事,希望大东主你据实奉告。”   柳凤阁道:“你就问吧!”   凌度月道:“那盒内又放的什么呢?在下确有暗中打开盒盖的机会,但我心中犹豫了一下,时机就过去了,如果打开了盒盖,无法害到了杨非子,那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柳凤阁道:“你可想过那盒中之物吗?”   凌度月道:“在下以为可能是一种迷魂药。”   柳凤阁道:“那就无怪你想错了。”   凌度月道:“不是药物?”   柳凤阁道:“如是有人想在杨非子的面前施展迷魂药物,那便是孔子门前卖经书,自我找难看了。”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不是药物,又是什么呢?”   柳凤阁道:“你小子放出之后,自然明白,我不能对你讲的太多了。”   右手一探,把手中的紫药丸,放向凌度月的口中。   凌度月急急叫道:“慢着,大东主,在下还有要事奉告。”   柳凤阁收回右手,道:“什么事?”   凌度月道:“听口气,在下和杨非子在厅中的交谈,你已经很清楚了。”   柳凤阁冷哼一声,道:“就是这几句话吗?”   凌度月道:“不是,杨非子门下的三弟子陶岗,大东主知道吗?”   柳凤阁道:“自然知道了?”   凌度月道:“他送区区回来,我们又谈了不少的话。”   柳凤阁道:“不错,他在此地停留了很久。”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也告诉了在下很多的事。”   柳凤阁道:“什么事?”   凌度月道:“杨非子他们师徒,也决心对付大东主了。”   柳凤阁道:“只有这几句话?”   凌度月道:“他们已决定了动手的时间!”   这一句话,柳凤阁似乎是极感兴趣,道:“他们准备什么时间?”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大东主,可否让他们撤掉顶在我身上的毒剑?”   柳凤阁笑一笑,道:“其实,对付你马松这样的人,我们也用不着这样小心的戒备。”   凌度月道:“说的是啊!但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柳凤阁一挥手,接道:“都退开去……”   三个人一齐收回毒剑,向后退出门外。   凌度月吁了一口气,道:“大东主,你几乎冤杀了好人。”   柳凤阁道:“谁是好人?”   凌度月道:“区区在下呀!”   凌度月见侍卫已退出,突然放低声音,道:“大东主,你在那杨非子的身侧,放了一位奸细是吗?”   柳凤阁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凌度月道:“因为在下发觉了一件奇事。”   柳凤阁道:“不用卖关子。”   凌度月伸过头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杨非子也在你身侧安排了一个人。”   柳凤阁突然一皱眉头,道:“谁?”   凌度月道:“我怎知道是谁,不过,他一定是你亲信的人,常年守在你身侧的人。”   柳凤阁招回了四个从卫,狠狠地盯他们一眼,默然不语。   凌度月道:“这就是在下没有下手的原因,因为,我不知杨非子知道多少内情,他知道我收了你的银票,自然,也知道了你给我那一个小巧的盒子。”   柳凤阁静静地站着,似是正在盘算着如何处置目下的麻烦。   显然,他相信了凌度月的话,自己在杨非子身边安排下奸细,以杨非子的才智、恶毒,岂会计不及此。   凌度月也在盘算,杨非子满腔热情在柳凤阁身侧的,就是这四个保镖中的一个,柳凤阁派在杨非子身侧的奸细,范围更为狭小,是杨非子的三个亲信弟子之一,但陶岗送自己回来,算时间,不太可能和柳凤阁互通消息,余下的只有大弟子、二弟子两个人……   柳凤阁暗中观察四个侍卫的神色,竟然,瞧不出一点可疑之征。   这四人,都是随他多年的侍卫,本不该生出叛离之心,杨非子的手段太恶毒了,保镖的事他要做,几乎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   掌理天下第一豪富之家的大东主,经过了一阵沉思,突然微微一笑,道:“马松,这地方不是说话的所在,走!咱们到一处清静的地方谈谈去。”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悉凭大东主的安排。”   柳凤阁目光转动,回顾了四个侍卫一眼,道:“咱们都走吧。”   当先转身向外行去。   两个侍卫立刻抢到柳凤阁的前面,替他开道,另外两个却紧随在柳凤阁的身后,反把凌度月放在最后,那是显然怕凌度月借机行刺。   穿过几重庭院,柳凤阁身子一转,突然向一座瓦舍中走去。   凌度月认出了那不是柳大东主的住室,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却无惊之处。   但柳凤阁的四个侍卫,却是看得大感奇怪,两个先带路的,忍不住低声说道:“大东主,咱们到哪里去?”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到那座瓦舍中坐坐吧。”   放快脚步,直奔瓦舍。   这是大宅院中冷僻的一角,三间瓦舍,也是堆杂物的所在。   别说以柳凤阁这样的身份了,就是府中的总管,一个月中,也难得来上一次。   门上有着积厚的积尘,还有一把大铁锁,看上去,这地方,至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没有来过。   柳凤阁当先带路,直行到那瓦舍的木门前面,突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木门轻轻一推,木门呀然而开。   四个侍卫紧随在柳凤阁的身后,行入瓦舍之中。   凌度月走在最后,紧随四侍卫行了进去。   室内的窗上,垂着很厚的布帘,无法瞧到外面的景物。   借室门透入的光线,清晰地可以见到室内的景物。   除了柳凤阁之外,任何人都有着一种很惊奇的感觉。   想像之中,这座静室中,应该是杂物堆积,积尘盈寸,但事实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室中打扫得干净,摆着一个长形长桌,上面铺着白绫桌面,显得很雅洁。   围绕着条桌,摆着十六张木椅。   柳凤阁先在主位上坐下,微微一笑,道:“五位请随便坐吧!”   四个侍卫,没有坐下,两个站在了柳凤阁的身侧,另两个却一前一后地挟着凌度月。   凌度月四下打量了一阵,拉开了一张木椅坐下。   柳凤阁回顾着四个侍卫,道:“你们也坐下。”   四人一欠身,各自落座。   柳凤阁突然举手一挥,那两扇开启的木门,突然关了上去。   凌度月回头看去,只见那一扇木门后面,站着一位青衣佩剑的少女。   这是出人意外的布置,凌度月和四个侍卫,都有着很意外的感觉。   这瓦舍虽然开的有窗子,但却被很厚的窗帘挡住,光线难入,木门掩上之后,室中立刻黑了下来。   只见柳凤阁低声说道:“上灯。”   火光一闪,一个青衣女婢,执着一支烛台,行了过来。   烛火熊熊,照得满室通明。   柳凤阁轻轻咳了一声,道:“献茶。”   室一角处,转出了一个身着淡绿衣衫的少女手托木盘,捧着六盏香茗。   六个一样的杯子,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大小。   那绿衣少女玉腕轻舒,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茶。   柳凤阁随后抓起茶怀,道:“来!咱们先喝一杯。”当先喝了一口。   四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各人喝了一口茶。   凌度月心中有着很深的戒备,端起了茶杯,装作也喝了一口茶,其实,他并未触到唇上。   四个侍卫,个个是满腹怀疑,目光盯注在凤阁的身上,忽略了凌度月,所以,也无人瞧到他只作了一个喝茶的姿势。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马松,你说的很真实吗?”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小的怎敢欺骗大东主。”   柳凤阁目光一掠四个侍卫,道:“你们试试看,是否还能提聚真气。”   四个侍卫各自运气一试,立刻脸色大变。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奉告各位,你们刚才喝的茶中,早已混入了失功散而且药力奇怪,只要片刻功夫,人就失去了功夫。”   四个侍卫齐声说道:“大东主,是何居心?”   柳凤阁笑一笑,道:“这要问你们了,你们追随我时间很久,我待你们如何?”   侍卫之一的张奉说道:“大东主待我恩义深重。”   柳凤阁道:“这就是了,你们四个人之中,却有一个人出卖了我。”   四个侍卫齐声说道:“那人是谁?”   柳凤阁笑一笑,道:“现在,我还无法确定是哪一个?这要你们四个人去考虑了。”   张奉低声道:“大东主,就算我们之中,确有一人出卖了大东主,大东主也不能把我们另外三个忠心耿耿的人一道处死。”   柳凤阁道:“我没有把你们一并处死之心,但你们必须要找出那个出卖我的人,他和杨非子互通消息,不但要暗算我,而且把你们中的三个人,也一并列入其中。”   张奉道:“大东主认为我们四人中,哪一个最为可疑?”   柳凤阁道:“我不想冤枉任何人,所以你们不妨自己想想,你们四人终日守在一处,如是有一个行动有异,不难发觉。”   这时,凌度月更放心,因为他已了然,柳凤阁派在杨非子身边的人,时间匆忙,告诉他的事情不多,如果柳凤阁知晓的很详细,立刻就可以揭穿自己的部分谎言。   同时,凌度月也想到了,柳凤阁身侧传出消息的人,也说的不够详细,所以才使自己瞒过了杨非子。   因为,时间太短促了,传出消息,已然不错,自是无法详尽。   但闻柳凤阁沉声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既敢背叛我,为什么不敢承认?连累别人,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张奉双目圆睁,扫掠了另外三人一眼,道:“哪一位背叛了大东主,还不快认罪,需知咱们只要查对一下几日来的微末小节,那就不难追出是什么人了。”   另一个侍卫冷冷说道:“王八羔子,做事没有一点骨气,一旦咱们对质出来了,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了。”   柳凤阁道:“其实,用不着费太大的事,我和马兄谈的事,不足一个时辰,他已把信息传了出去,你们只要详对一下,半个时辰的行动,就不难找出他是什么人了。”   张奉冷冷地道:“死不可怕,活罪难受,一旦被咱们对质出来,那就有得你的苦头吃了。”   这时,紧靠张奉身侧的一个侍卫,突然一转身子,向墙壁上撞去。   柳凤阁突然飞身起,一手提住了那人的衣颈,笑道:“王猛,别死得太快……”   王猛整个人,都被柳凤阁提了起来,武功又已失去,一时间,手脚划动,口中说道:   “大东主,小的被势所迫,实非得已。”   柳凤阁放下王猛,笑一笑,道:“你坐下,我们谈谈。”   王猛面如死灰,道:“大东主,杨非子在我身上下了毒,我为了保命,没有办法不听他的指挥。”   柳凤阁点点头,道:“这难怪你,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   王猛呆了一呆,道:“大东主……你……”   柳凤阁接道:“你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娘,是吧?”   王猛道:“是。”   柳凤阁道:“你不能尽孝膝前,已是不孝,总不能再连累你的老娘亲。”   王猛道:“我娘不是江湖中人,还望大东主开恩。”   柳凤阁笑道:“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只要你能帮我作一件事,不但我不会伤到你的母亲,而且你也一样不受伤害。”   王猛道:“什么事?”   柳凤阁道:“简单得很……”   目光转到凌度月的身上,接道:“把那小巧的锦盒给我。”   凌度月取出锦盒,双手递了过去。   柳凤阁接过放在王猛的面前,道:“带上这个锦盒,去见杨非子,进入花厅之后,打开盒盖。”   王猛点点头,道:“如果在下不幸死了,还望大东主照顾我的老娘。”   柳凤阁道:“这个你放心,柳家有的是银子,我会给她一笔很丰厚的银钱,够她余年中享用不尽。”   王猛取过锦盒,放入袋中,道:“大东主海量,小的这就效命。”   柳凤阁道:“你武功未复,如何能够去得。”   双手互击了两掌,接道:“拿茶来。”   那绿衣女婢,应声行来,手上又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放了五只一样的茶杯。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五位,请把面前的茶喝下去,可解失功散的奇毒。”   四个侍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凌度月也端起了茶杯,心中却暗自盘算道:“我既未中失功散的奇毒,自然不用解药,这柳凤阁心中的阴毒,比起杨非子,各极其狠,这一杯茶虽然有解毒之药,只怕也不是单纯的解药。”   心中念转,端杯之手,却借衣袖的掩护,把茶水倒在一张绢帕之上。   好在,那茶杯很小,茶水不多,把湿的绢帕藏入袖中掩饰了过去。   柳凤阁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追随我时日很久,在你们身上下毒,对我而言,是一桩很痛苦的事,但形势逼人,也是没有法子了,希望你们不要记恨才好。”   张奉等三侍卫,齐声说道:“我等受大东主厚俸,优容,自当为东主效死,怎敢生记恨之心。”   只有王猛低着头,默不作声。   凌度月心中忖道:柳凤阁为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思考也缜密的很,这些追随他的亲信人物,似是都有人质在他手中。   只听柳凤阁说道:“杨非子确是第一等精明人物,但他决想不到,我还暗中布置了两支伏兵。”   张奉道:“大东主算无遗策,杨非子岂是敌手。”   柳凤阁笑一笑,道:“但杨非子是一位很有用的人,最好能把他收为我用……”   目光转到王猛的身上,接道:“你试试看,功力是否已经恢复?”   王猛运气一试,道:“多谢大东主,在下的体能已复。”   站起身子,接道:“大东主一诺千金,必会善视小人的娘亲,小人不该贪生畏死,背叛了大东主,我这就去找那杨非子,不能完成东主之命,决不归见东主。”   转身向外行去。   柳凤阁道:“站住。”   王猛回身一抱拳,道:“大东主还有什么吩咐?”   柳凤阁道:“杨非子何等人物,你这样岂能见得到他?”   王猛道:“小人每次接见,都是那杨非子亲自接见。”   柳凤阁道:“但此番形势不同,我带你们到此一事,只怕早已无法瞒过那杨非子的耳目了。”   王猛道:“大东主的意思是……”   柳凤阁道:“你如身受重伤,必要消去他心中之疑。”   王猛点点头,道:“小人明白了,但不知哪一位下手?”   柳凤阁道:“你自己动手吧!”   王猛应了一声,伸手从快靴筒中,取出一把匕首,在身上连划三刀。   但见衣裂皮绽,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柳凤阁点点头,道:“可以去了,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王猛收起匕首,转身向外行出。   奔行到室门口处,两个青衣女婢突然打开了木门。   王猛一抬步,跨出门去。   这当儿,柳凤阁突然一扬右腕。   一股暗流,涌了出去。   向前奔走的王猛,身体突然打了一个踉跄,几乎载倒在地上。   柳凤阁道:“马松,你跟去瞧瞧吧!”   凌度月心知拒绝不得,站起身子,向外奔去。   柳凤阁道:“记着告诉他,把锦盒藏在袖中,一进厅门就叫他打开盒盖。”   凌度月道:“在下明白。”   大步追了上去。   只见王猛嘴角也不停地流下鲜血。   凌度月暗暗叹道:“好厉害的内家掌力,遥遥一击,竟然能使王猛受到这种沉重的内伤。”   王猛一伸手,道:“扶我一把,咱们可以走得快一些。”   凌度月无可奈何,只好伸手,挟了王猛。   一面奔行,一面打量了这座院落的形势,发觉那座瓦舍,紧接卫墙,心中暗道:“如若柳凤阁把一批人手,安置在这座府第之中,任那杨非子狡猾狐狸,也是想不到了。”   抬头望望天色,只见西方天际,幻起了一片彩霞,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刻。   凌度月提起精神,大步向前奔去,穿过了几处庭院,转入花园。   王猛长长吸一口气,右手紧紧握住了锦盒,直向花厅中行去。   凌度月心中忖道:以王猛的武功,决非杨非子敌手,但柳凤阁却坚信那一个小小的锦盒,就能使那杨非子屈服下来,这锦盒中的东西,必是十分珍奇了。   心中念转,人已到了花厅门外。   只见人影一闪,三弟子陶岗已迎了出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道:“什么人?”   王猛道:“在下王猛,求见杨大先生。”   陶岗沉吟了一下道:“你伤得很重吧?”   王猛道:“不错,伤得不轻,但我还撑得住,你快些给我通报一声。”   陶岗无可奈何,只好高声说道:“阁下请进吧!”   在凌度月扶持之下,行到了厅门口处。   忽然间,想到柳大东主的话,凌度月突然间,放开了王猛,身子一闪,跨在大厅外面。   这一次,王猛果然是早已有准备,一进门,右手就拿住锦盒,人却向杨非子快步冲去。   杨非子似是已觉出不对,冷冷喝道:“你给我站住。”   口中说话,右手拍出一掌。   一股强厉的劲风,直向王猛的前胸撞去。   蓬然大震声中,王猛向前飞奔的身躯,硬被那一股内家真力,震得向后退了两步,七窍涌血,倒了下去。   但王猛手中盒子,也已打开。   只见一淡****的粉末,满室飘飞。   杨非子怔了怔,似已有惊觉,大声喝道:“向后面躲。”转身向后飞去。   那飞起的淡黄粉末,飘飞奇怪,杨非子和两个随身弟子都已被吸入了不少。   但觉一股腥臭之气,直入内腑。   凌度月借墙壁掩护,横里向外跃去,一掠三丈。   陶岗听得师父大喝之声,也很快地向后退出了一丈多远。   凌度月站在一株花树旁侧,双目向花厅中探看,心中一直还在想着那淡****的粉末,不知是什么恶毒的迷药。   只听衣袂飘风之声,陶岗突然飞跃过来,厉声喝道:“马松,这是怎么回事。”   凌度月吸一口气,人又向后退开了九尺,道:“我不知道。”   陶岗一跨步,又欺到马松身前,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   向后一探,欲抓凌度月的右腕。   凌度月一缩手,闪避开去。   陶岗一招落空,微微一怔,道:“马松,你不错啊!”   凌度月一提真气,道:“夸奖,夸奖。”   陶岗冷哼一声,双手齐出,各攻两招。   这四招,双手互换,一气呵成,如一招般的快速。   凌度月仍未还手,人却借机会又向后退出了两丈左右。   陶岗呆了一呆,又欺身逼了上来,道:“你不是马松……”   凌度月接道:“谁说不是?”   陶岗道:“马松不可能躲开我连环四掌。”   凌度月道:“我退了近三丈远,才躲开你五招攻势,再说,兄弟总不能全无一点进步,对吗?”   陶岗冷笑一声,忽然直行过来,挥掌飞脚,一连攻出了八掌。   这一轮急攻,用出了他全身的本领,凌度月身如随风柳絮,轻轻松松地避开了八招。   陶岗呆住了,心中已确定了这人不是马松,也感觉到这人的武功,高强得很。   只听一个威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陶岗,你没有中毒吗?”   陶岗回头望去,只见柳凤阁在三个侍卫保护之下,站在八尺以外。   便最使陶岗惊讶的是三夫人和柳若梅母女二人,也姗姗行来。   这时,杨非子带着两个弟子,也从花厅中行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冷冷地望了柳凤阁一眼,道:“大东主,你要他弄的这一手吗?”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不错,杨兄,最好别太冲动,听兄弟一言。”   杨非子道:“我在听着。”   柳凤阁道:“阁下是当今第一用毒高手,可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吗?”   杨非子道:“不论什么毒,我姓杨的自信都不难解得,今日之恨,杨某人会牢记心中,咱们后会有期。”   转身向外行去。   柳凤阁道:“站住,听兄弟说完话,杨兄再走不迟。”   杨非子停下脚步,缓缓回过身子,道:“大东主还有什么动人的解说言词。”   柳凤阁道:“柳某人用不着再为杨兄解说了,你虽是天下第一个神医,但也解不了身中的奇毒。”   杨非子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柳凤阁道:“因为那不是一般的毒物。”   杨非子冷冷说道:“那是什么药物?”   柳凤阁笑一笑,道:“杨兄见多识广,大约知道金蚕蛊,这个名字吧!”   杨非子呆了一呆,道:“金蚕蛊?”   柳凤阁道:“不错,是金蚕蛊,杨非子,是否感觉到,内腑之中,有如虫蚁蠕蠕而动?”   杨非子道:“金蚕蛊毒,为西南蛊宗之中最恶毒的一种,你怎会取得?”   柳凤阁道:“杨兄忘记了一件事,钱可通神,兄弟却又是当今最大家产中的主人。”   杨非子道:“你买来的蛊毒。”   柳凤阁道:“不错,我化费千两黄金,十颗明珠,买来这一盒金蚕蛊毒,在下还可奉告杨兄一句的是,这是金蚕蛊的本命蛊毒,杨兄纵然是医术回天,也无法自救……”   杨非子怔了一怔,道:“金蚕婆婆来了吗?”   柳凤阁道:“没有。”   杨非子道:“在下也没有听说过你柳大东主,去过南荒。”   柳凤阁道:“购买金蚕蛊毒,也用不着我柳某人去一趟南荒。”   杨非子沉吟了一阵,道:“你说吧!什么条件?不过,我想告诉你,如果条件提得太苛刻,你可能会全部落空。”   柳凤阁淡淡一笑,道:“杨兄,此时此情,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听我之命,从此为我效命,不得妄生异心,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杨非子道:“你有解药吗?”   柳凤阁道:“有。”   柳非子道:“可以先给我们一粒服下吗?”   柳凤阁道:“可以,你们服过解药之后,才能知道我说非虚。”   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三粒解药,道:“阁下小心了。”   杨非子伸手接过了三粒药丸,不管是真是假,自己先吞了一粒,才缓缓把另两粒解药分给两人。   两个人也未作声,一口把药丸给吞了下去。   对症之药,立刻间,有了奇效,杨非子等三人精神大见好转。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杨兄,咱们是两个不能并立的人,兄弟如不先下手,只怕要遭杨兄暗算了。”   杨非子道:“这药物,你带了多少。”   柳凤阁道:“至少,够你们师徒三人服用个两三年。”   杨非子道:“两三年之后呢?”   柳凤阁道:“也许你杨兄早已想到了破除之法,在下也可以遣人到南荒再买。”   杨非子叹口气,道:“大东主,你说得仔细一些,要我们如何帮忙?”   柳凤阁道:“从现在起,三位不要再妄生主意,一切听从在下之命。”   杨非子道:“还有吗?”   柳凤阁道:“就是如此……”   语声一顿,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答应了才不失聪慧。”   杨非子冷冷说道:“咱们没有身受暗算,那就决不会答允此事,现在,似乎只有从命的份了。”   对杨非子,柳凤阁似乎还有着一些容忍之心,一挥手,高声对侍卫说道:“你们记住,以后,对待这位杨大神医,最好要忍受一些,还要和往常—样尊重。”   杨非子只听得心中难过,转过头去,不愿多听。   柳凤阁目光突然转到了凌度月的身上,笑一笑,道:“马松,你过来。”   凌度月向前行了两步,道:“什么事?”   柳凤阁举手一抬,道:“你走近来些。”   凌度月又向前行了两步,道:“大东主,有什么吩咐。”   柳凤阁微一摆头,三个侍卫,立刻两侧散布,准备合围。   凌度月目光转动,霍然向后退开了三步。   柳凤阁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是谁?”   凌度月道:“马松。”   柳凤阁淡淡一笑:“你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吗?”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随便大东主怎么想了,如是觉着在下是冒充的,在下立刻离去。”   柳凤阁道:“那怎么好!你替我柳某人立了不少功劳,怎能说走就走。”   但人影闪动,张奉等三个侍卫,已把凌度月围了起来。   凌度月双目中神芒一闪,泛起了一脸杀机,仰天打个哈哈,道:“柳大东主,还有一盒金蚕蛊毒物,来对付在下吗?”   柳凤阁道:“你好大口气,自非无名人物,何不通报真实姓名上来。”   忽然间人影一闪,杨非子快如闪电一般,欺近了柳凤阁,右手一伸,推在柳凤阁的背心之上,道:“柳大东主,是否相信区区的掌力,一发之下,能够震斯你的心脉。”   三侍卫回身准备出手相救,杨非子两个中毒弟子,已双双跨前一步,拦住了三名侍卫。   柳凤阁似乎是胸有成竹,淡淡一笑,道:“你们退下去,不可出手。”   三侍卫互望了一眼,退后一步。   杨非子道:“借用你柳大东主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柳凤阁道:“你要什么?”   杨非子道:“解药,柳兄何必明知故问。”   柳凤阁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道:“拿去吧!”   杨非子接过玉瓶,道:“只要我有半年时间好活,我就能远走南荒,找到金蚕婆婆,要她疗好我的蛊毒。”   柳凤阁道:“可惜,你只能支持十二个时辰。”   杨非子才开瓶塞,竟然是一个空瓶,哪里有什么解药。   柳凤阁微微一笑,接道:“对付杨兄这等高明的人物,兄弟不得不留上一手,这玉瓶中,兄弟只放了三粒解药,已被三位服下。”   说话之间,突然向前一步,脱出了杨非子的掌势,一转身,对面而立,接着道:“杨兄,是否想以武功,和在下一决胜负?”   杨非子淡淡一笑,道:“算了,兄弟还想多活几年,柳兄偌大的家产,大约也不想死吧?”   柳凤阁道:“说的是啊!以兄弟这庞大无比的财富,和你杨兄用毒的手法及绝世的才慧,如能真诚合作,放眼江湖,还有什么人,能是咱们的敌手?”   杨非子道:“如是柳兄确有诚意和兄弟合作,那就应该开诚布公地和兄弟谈谈才是,用不着施下这等毒手。”   柳凤阁道:“杨兄如若不是存心动兄弟,兄弟怎会先行下手。”   杨非子淡淡一笑,道:“有一件事,杨某要奉告柳大东主。”   柳凤阁道:“兄弟洗耳恭听。”   柳非子道:“杨大东主已中了兄弟的无形之毒。”   柳凤阁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化作了一脸笑容,道:“想当然耳,但不知杨兄这无形之毒,要几时发作?”   杨非子道:“十二个时辰之后,和你柳兄在兄弟身上下的金蚕蛊毒,完全一样。”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在对杨兄下手之前,兄弟早已思虑及此了。”   杨非子道:“大东主,咱们应该找一处雅静之处,找几个绝色美女,准备一坛老酒,好好地喝一顿,等侯毒发,死亡,兄弟中毒早一些,也许会先你柳兄走一步,世上的怪事,虽然很多,但像你我这样,既是朋友,又是仇人的人,对酒待死,那也是世间少有的事情吧。”   柳凤阁道:“兄弟财富敌国,死了未免可惜。”   杨非子道:“柳大东主可是觉着天下真有能医治好兄弟无形之毒的名医吗?”   柳凤阁道:“就算世间真有这么一位高人,兄弟也无法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把他请到开封府。”   杨非子道:“金银为用,博大无匹,唯一的缺憾,是它不能买命。”   柳凤阁哈哈一笑,说道:“杨兄,花花世界,充满着美好欢乐,想是你杨兄,也不愿死吧!”   杨非子道:“柳兄有什么高见呢?”   柳凤阁道:“杨兄在兄弟身上下的毒,是否有解药可解。”   杨非子道:“有!柳兄的意思是……”   柳凤阁接道:“咱们每日交换一次解药,岂不是大家都可以活下去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话是不错,不过,兄弟有疑难之处。”   柳凤阁道:“杨兄请说,兄弟相信,合咱们两人之力,天下没有难事?”   杨非子道:“兄弟的解药,如不对症,救不活你柳兄的命,如是药用对症了,你大东主所中毒之毒,立刻可解,但兄弟身中之毒,却只能延长十二个时辰,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但此事,也并非全然不可解决,咱们彼此再多想想如何,以杨兄之能,只要有得两个时辰的时间,定然可以想出办法了。”   杨非子点点头,道:“咱们师徒三人,暂时告退,兄弟想出办法,再行通知你柳兄一声。”   目光一掠三夫人,竟然转身直入花厅。   两个随行中毒的弟子,也紧追在杨非子身后面去。   这时,站在凌度月身后的陶岗,却高声叫道:“师父,弟子没有中毒。”   杨非子道:“那你就留在花厅外面瞧瞧热闹吧!不过,除非有人要你的命外,不许插手。”   陶岗应了一声,向后退开了一丈。   目睹杨非子行入花厅,柳凤阁目光突然转注到凌度月的身上,道:“马松早死了,是吗?”   凌度月眼看杨非子回到花厅,没了无形之毒的威力,不禁豪气奋发,纵声一笑,道:   “咱们不如你柳大东主的手段残忍,马松还好好地活着。”   柳凤阁道:“你既然承认不是马松,而敢孤身深入龙潭虎穴,也算一位有识有胆的人物,何不报上姓名?”   凌度月笑一笑,道:“看到你和杨非子这番斗智、施毒,好生叫在下感慨,江湖上当真是步步凶险,处处杀机……”   柳凤阁冷冷接道:“我问你的姓名,你不觉着说话太多了吗?”   凌度月道:“你知道我不是马松,已经够了,用不着再问我是谁。”   柳凤阁突然一挥手,身侧三个侍卫,突然直向凌度月行了过去。   凌度月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三人相距还有三尺左右时,张奉突然发难,左手探出来,抓住凌度月的右腕。   凌度月屈指一弹,一缕风,击中了张奉手腕。   张奉一中指风呲牙咧嘴,错了过去,正和两个侍卫碰着。   两个人一左一右,双掌并出,攻向了凌度月。   凌度月吸一口气,举步横迈一步,脱出了两人的掌力范围,站在一侧。   柳凤阁望着三个侍卫,微微一皱眉头,道:“住手。”   两个较后出手侍卫,正准备冲了过去,听得柳凤阁之言,立刻收住了身躯。   那张奉被弹中一指,一直运气调息,但右手仍有微麻之感,所以,未敢再作出手的准备。   凌度月长长吁一口气,道:“柳大东主,他们不是我的敌手,阁下何不亲手试试?”   柳凤阁双目神光如电,凝注在凌度月的脸上,心中却在暗暗盘算如何对付此人。   凌度月心中也在忖道:如能早把此人制服,不但可使这府中人,不再和我出手,而且还可迫使他们就范,逼他说出解那金蚕毒物的解药所存之处,连带的制服了杨非子……   如若真能如此,岂不把一场的大杀戮,消弭于无形之中。   心中念转,突然迈了两步,衣衫飘飘中,人已到了柳凤阁的身前。   看似举步跨行,实则快若驭风,两个挡在凌度月前面的侍卫,竟然来不及出手阻挡,凌度月人已越过,直逼到柳凤阁的身前。   柳凤阁大吃一惊,右手一扬,一掌劈出,直劈向凌度月的前胸。   凌度月指出如电,五指袭向柳凤阁击出的右腕,硬把柳凤阁的攻势给逼了回去。   柳凤阁借收掌之势,骇然向后退了三步。   这一阵工夫,柳凤阁两个侍卫,已然由身后袭来,双掌并出,拍向凌度月的后背。   霍然一转身躯,凌度月脸上泛现出了浓重的杀机,右手微抬一挥。   一道银芒,闪了两闪,凌度月突然一侧身,由两个人之间穿了过去。   两个侍卫,似乎收势不住,硬向前面的柳凤阁冲了过去。   柳凤阁伸手一指,道:“你们瞎了眼吗?”   但闻蓬蓬两声,两个大汉,人已倒了下去。   敢情早已气绝死亡。   就这一阵工夫,凌度月人已逼近了四大侍卫中仅存的张奉身前,道:“你自绝,还是要我出手。”   张奉的右手,麻木还未全消,但性命要紧,一吸气,忽然横身越出八尺,落在了三夫人和柳若梅的身侧。   不论他逃向任何一个方位,都难逃无形剑的追杀,但逃向三夫人的停身之处,却使得凌度月有所顾虑。   就在他沉吟之间,柳凤阁已然疾如飘风,悄然而遁。   三夫人低声道:“若梅,咱们也走吧!”   母女手牵手,联袂而去。   张奉竟然追在三夫人的身侧,低声道:“夫人,请替在下美言一二。”   三夫人停下了脚步,双目在张奉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你要我们救你。”   这时,凌度月已然追了上来。   但他并未立刻出手,只是静静地站在三夫人六尺以外。   三夫人回顾了张奉一眼,道:“柳大东主走了。”   张奉四顾了一眼,道:“所以,要夫人替在下代求一下,请那位少侠高抬贵手,放过在下。”   三夫人目光微转,看那凌度月一直未再逼过来,心中明白,凌度月并无非杀张奉不可之心,当下说道:“我试试看!”   目光微抬,注视在凌度月的身上,道:“凌少侠,小妇人这厢有礼了。”   欠身福了一福。   凌度月遥遥一抱拳,道:“不敢,不敢,三夫人有什么吩咐?” 第十四回 断指留客     三夫人道:“凌少侠可否看在我们母女份上,放过这位张兄。”   张奉道:“夫人客气了,小人张奉。”   但闻凌度月道:“夫人既然开口了,在下怎有不允之理,三位请便吧?”   三夫人未再多言,带着柳若梅,张奉离去。   目睹三人去远,凌度月突然回过头来目睹微微发愣的陶岗,淡淡一笑,道:“陶兄想知道兄弟的姓名吗?”   陶岗道:“凌度月,无形剑的传人?”   凌度月笑一笑,道:“不错,阁下一心想和兄弟见个高下,现在可以出手了。”   陶岗脸上一阵红,摇摇头,道:“兄弟改变了主意,现在不再和凌兄动手了。”   凌度月笑一笑,道:“看来咱们相处一场的份上,在下也不勉强,不过兄弟想走了,阁下是否出手拦阻呢?”   陶岗道:“凌兄请便,兄弟不送了。”   凌度月道:“那不敢有劳,令师和柳大东主这番争执,只不过刚刚开始,陶兄是你们师徒四人中,唯一未中毒的人,想必会是这一场讨价还价中要人。”   陶岗道:“家师虽中蛊毒,但他老人家心智未乱,武功仍在,兄弟么,实在也作不了主。”   凌度月道:“贵师徒在武林之中,但人缘并不太好,只怕不会有几个人帮助贵师徒了。”   陶岗道:“兄弟相信,以家师的才能,必会有应付之道。”   凌度月哈哈一笑,道:“那么,兄弟告辞了。”   飞身一跃,越墙而出。   这是知府公馆的花墙之外,一条很清静的巷道。   凌度月身份已明,自是不便在此再呆下去。   杨非子固然是天下有名的用毒高手,但柳凤阁也是位常常用毒的人物,处在这两个用毒的高人之间,凌度月即使武功高强,也不便在此多留。   清静的巷道一角,突然间,转出来一个青衣少女,拦住了凌度月的去路。   这女子虽然穿着一身劲装,但却未带兵刃,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   只见她莲步细碎,柳腰轻摆的行了过来。   凌度月暗中吸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正待出言喝问,那青衣少女已自动停了下来,一欠身,道:“见过凌少侠。”   凌度月早已瞧出她是有意在等待自己,淡淡一笑,道:“你是哪一个遣派来此的人?”   青衣少女道:“婢子是奉了柳大东主之命而来。”   凌度月道:“柳凤阁。”   青衣女婢道:“不错,大东主现在正恭候凌少侠,但不知凌少侠可否驾临一叙。”   凌度月冷笑一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柳凤阁富可敌国,但他竟然还有逐鹿江湖之心,对样样不满足,为富不仁的人,兄弟不喜和他交往。”   青衣少女道:“大东主正有着内情奉告,希望凌少侠移驾一叙。”   凌度月一摆手,道:“不用了。”   青衣少女忽地黯然一叹,道:“凌少侠,请救小婢一命。”   凌度月听得一怔,道:“你怎么了?”   青衣少女突由腰中摸出匕首,道:“小婢来时,夸下海口,只要能遇上你凌少侠,一定把你请到。”   凌度月道:“咱们素不相识,姑娘这口气,未免太够大了些。”   青衣女婢道:“如是凌少侠不肯答允,小婢自知拦不住你,只有刀刺心脏一死。”   凌度月大感意外地一怔,道:“你要自绝。”   青衣女婢道:“除此之外,小婢实已无可行之路了……”   双目忽然间滚下来两行泪水,道:“凌少侠也许是觉着小婢以死要胁,并无真死之心……”   突然间,匕首一挥,斩下了左手食、中二指。   两根纤纤玉指,落到实地之后,仍在不停的颤动,鲜血涌出,疼得那青衣少女脸色苍白。   凌度月倒是未料到她豪气如此之大,不禁一呆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青衣女婢道:“如是凌少侠能够怜惜小婢一命,请和小婢一行,如是执意不允,人间少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鬼门关中,多添了一个冤魂而已。”   相信这等硬请威迫的事,凌度月从未想到,一时间,呆在当地,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只见那青衣少女,刀尖已转,匕首已指在前胸之上,道:“凌少侠,小婢去了。”   凌度月大吃了一惊,道:“住手。”   青衣少女尖刀已穿过了衣服,闻言停下了手,道:“凌少侠,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小婢是人,我也怕死得很。”   凌度月叹口气,道:“柳凤阁逼你来的吗?”   青衣少女摇摇头,道:“是小婢自愿来了。”   凌度月道:“那你是早已看透了我,非答应你不可了。”   青衣少女道:“凌少侠仁慈心肠,必不忍小婢一死,何况凌少侠如肯随小婢同往一见柳大东主,对你凌少侠而言,也是有益无害的事。”   凌度月道:“在下倒是瞧不出,见见柳凤阁,会对我凌某人有何好处?”   青衣少女道:“好处很大,凌少侠如肯和大东主一番恳谈,至少可以了解江湖上目下很多晦暗不明的情势。”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好吧!既是如此,那就请你姑娘带路了。”   青衣少女充满痛苦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容,道:“婢子带路了。”   伏身拾起了地上两根手指,藏入怀中,举步行去。   凌度月暗暗吁一口气,紧随在青衣少女的身后。   那青衣少女并未重回王府,却转入巷中一座黑漆大门前面。   两扇朱红大门似是早已有人在门后等着,两个人刚到门外,大门已呀然而开。   开门的也是一身青衣的少女,赤着双手,并未带兵刃。   两人步入门内,青衣少女立刻掩上了大门。   断指少女咬着牙,一路行来,竟未呻吟一声。   这是座很雅静的庭院,一路穿过了两重院落,但除了带这路,和那开门的少女之外,竟未再见别人。   断指少女,带着凌度月直入大厅。   柳凤阁早已站在大厅恭候,除了他本人之外,未携着一个从人。   断指少女紧行一步,欠身说起:“大东主,小婢幸未辱命。”   柳凤阁一挥手,道:“辛苦你,快下去敷药包扎起来了。”   断指少女一欠身,道:“多谢大东主。”   转身奔出大厅。   柳凤阁一抱拳,道:“为了避免凌少侠的疑心,我也不要他们敬茶了。”   凌度月冷笑一声,道:“最好是免了,就是他们敬了,我也不会碰它一下。”   柳凤阁叹口气,道:“看来凌少侠对我柳某人的成见很深。”   凌度月道:“话不投机,在下觉着和你柳大东主没有什么好谈。”   柳凤阁点点头,道:“情势变化,牵连广大,也难怪你凌少侠对柳某人,有些不谅解了。”   凌度月道:“只有这几句话吗?”   柳凤阁道:“在下请凌少侠来,就是想和凌少侠仔细谈谈,只是目下的局面混乱,情势诡异,恐不是三五句话能够解说清楚了。”   凌度月道:“所以,你就逼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拿她一条命,逼我来此。”   柳凤阁道:“不如此,实难把你凌少侠请到此地,不过,我没有逼她。”   凌度月道:“那位姑娘也这么说,这一点,倒叫在下不能不佩服你柳大东主了。”   柳凤阁叹息一声,道:“我如是逼她前去,事先必然是满带凄伤,见着凌少侠后,也必然会吐露一两句怨恨之言,这一点,凌少侠是否相信呢?”   凌度月暗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那丫头确无怨恨之情,难道她真是出于自愿。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这一点,在下不能不佩服你大东主的手法了。”   柳凤阁苦笑一下,道:“咱们相逢的时机环境,正在针锋相对之中,那正是各逞心机的时间,所以很难解说的清楚了。”   凌度月道:“你要解说什么?”   柳凤阁道:“目下江湖的情势……”   凌度月接道:“那不用了,我们很清楚,目下正是一个正、邪,决斗的关头时刻……”   柳凤阁道:“哪个是正,谁又是邪呢?”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像你柳大东主所作所为,自觉着是正是邪呢?”   柳凤阁神情肃然,道:“柳家太富有了,这就是一种莫可言喻的罪过。”   凌度月道:“金钱可以为恶,但也可以为善,你为什么不作一点善事呢?”   柳凤阁苦笑一下,道:“小施主误会了,这不是善恶之分了,以柳家的财富,如若落到了江湖人物手中,那就如虎添翼,所以这就是很多江湖中人不停地谋算我们柳家人的原因之一。”   凌度月心中暗道:“这柳凤阁老奸巨猾得很,我不得不小心一些,别中了他的圈套。”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你请我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柳凤阁笑一笑,道:“凌少侠初入江湖,不知江湖的阴诈有多么可怕,有些人,有着很好的名声,忠厚的形貌,但他所作所为,无不叫人发指,我为了保护柳家这庞大财富,不得不费尽机心,追求护身的武功,到处想法子,求得奇药,灵丹,以求自保,适才,凌少侠目睹事变经过,当知柳某之言非虚了。”   凌度月冷冷说道:“杨非子的事,是非难作定论,在下不便妄说,但你们柳家为什么和绿竹堡及龙凤镖局中人作对呢?不惜重金,聘约杀手,三番五次的遣人暗算。”   柳凤阁道:“凌少侠,那不是我的意思。”   凌度月道:“不是你,又是什么人呢?”   柳凤阁道:“杨非子。”   凌度月哦了一声,未再多言。   柳凤阁叹一口气,道:“杨非子是一位江湖著名的神医,其武功的造诣,和他的医术一般,齐名江湖,柳家虽然富可敌国,也有着很严密的防备,但我的三弟,仍然是遭了暗算殒命……”   凌度月重重咳了一声,接道:“慢着,柳三郎究竟是受了何人暗算?”   柳凤阁道:“凌少侠可是怀疑在下吗?”   凌度月道:“听说你们柳家有三个兄弟?”   柳凤阁点头,道:“不错。”   凌度月道:“老二是个残废?”   柳凤阁道:“是!”   凌度月道:“能够掌理柳家这庞大的财富的人,除非你之外就是柳三郎了。”   柳凤阁道:“所以,你怀疑是我害了自己的兄弟。”   凌度月道:“在下想不出,柳三郎生死之事,还有比你关系更为密切的人。”   柳凤阁道:“有一件事,凌少侠只怕不知。”   语声微微一顿,道:“先父一妻一妾,我和三郎是同一个母亲。”   凌度月怔了一怔,道:“这是你们柳家的私事,大东主如不说出来,江湖上自是很少有人知晓了。”   柳凤阁道:“我说出此事,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我不会加害三郎。”   凌度月心中暗道:这话也是不错,你们如果是一母而生,何以会如此的不相容呢?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那么大东主是怀疑别人暗施算计吗?”   柳凤阁点点头,道:“柳三郎不但有一身好武功,而且精明得很,平日里又很谨慎小心,别说一般的江湖武师无法伤害到他,就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也未必会轻易地取得他的性命。”   凌度月道:“但他事实上,被人暗算了。”   柳凤阁道:“我知道,刀中心脏要害而死。”   凌度月道:“听说柳三郎被害时,还在你们分号之中。”   柳凤阁点点头,道:“是!”   凌度月道:“贵号中各地的负责之人,都是你大东主的亲信。”   柳凤阁道:“这只是浮面的看法,如是深入一层,情势便不大相同了。”   忽然间,凌度月感觉到柳大东主并非是想像中那样的坏人,口气一缓,道:“大东主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柳凤阁道:“三郎武功不弱,等闲人伤不了他,他所以会被人轻易杀死,只有一个原因。”   凌度月若有所悟地沉吟了一阵,道:“什么原因?”   柳凤阁道:“他失去了抗拒的能力。”   凌度月道:“大东主的意思,可是说他早已中了奇毒。”   柳凤阁道:“在下不愿作此想法,但除此之外,又不能不作此想。”   凌度月道:“这又和绿竹堡有什么关系呢?”   柳凤阁道:“没有关系,不过牵出绿竹堡来完全是龙凤镖局。”   凌度月道:“大东主可是说这和龙凤镖局有关了?”   柳凤阁道:“我不能这么说,只能把诸般事务串联了起来,这中间就有了很多蛛丝马迹可寻。我不能眼看着兄弟含冤泉下不理之间,我要追查就得想法子,理一个线索出来。”   凌度月道:“大东主,可否说得更为详尽一些呢?”   柳凤阁道:“设若柳三郎失去了抗拒之力,必然是先已中毒。”   凌度月点点头。   柳凤阁道:“三郎为人小心谨慎,别人很难对付下毒,何况开封分号又是我们柳家的产业,就算那分号的掌柜是我的亲信,他们也不敢当面轻蔑三东主。”   凌度月又点点头。   柳凤阁道:“三郎在自己的分号中,被人下毒,下毒手法只有两种,一个是毒物来自厨下,另一个就是他身侧最为亲近的人。”   凌度月不能不承认了,道:“说的有理。”   柳凤阁道:“如是毒物来自厨下,中毒的人又何至是三郎一个呢……”   峰回路转,听得凌度月大大地一怔,道:“你是说三夫人。”   柳凤阁道:“三弟妹不但艳丽绝世,而且智计万端,她的精明绝不让七尺须眉,却是三郎的爱妻,也是三郎的智囊,和他贴身的侍卫,但三郎被杀了,她就在三郎的身边。”   凌度月苦笑一下,道:“大东主,这么一分析,杀害令弟的凶手真是呼之欲出了。”   柳凤阁道:“自然,我花了很多的心血,事情开始之时,我绝未对三弟妹有过任何怀疑,但事情发展下来,对她愈来愈不利了。”   凌度月道:“大东主分析入微,三夫人确然是脱不了关系,不过有一点叫在下想不明白。”   柳凤阁道:“事情发展至此,但在下仍不敢贸然就说三弟妹就是杀害三郎的凶手,江湖上太诡异,也许这中间还有别的原因。”   凌度月道:“看来,你大东主果然是一位仁厚君子了……”   语声一顿,接道:“只有一点,叫在下想不明白的,那位三夫人为什么要杀害柳三郎?”   柳凤阁道:“这个,这个……”   面有难色,这个了半天,这个不出所以然出来。   凌度月道:“他们夫妻有女如凤,而且才貌相当,三夫人怎会下此毒手呢?”   柳凤阁道:“凌少侠,这也是在下的想法,虽然情势的发展对我那三弟妹愈来愈是不利,但在下也无法突破这情理之关,三郎英俊多情,而且对我那三弟妹又情爱弥深,除了三弟妹外,在下从未听过三郎有什么沾花惹草的行为……”   凌度月接道:“大东主,柳三郎用情极探,但三夫人呢?是否也……”   柳凤阁道:“就在下所知而言,我这位三弟妹对三郎也有着极深的依恋。”   凌度月道:“既然如此,大东主对那三夫人还有什么怀疑之心呢?”   柳凤阁道:“怀疑之心,起自于那重重的无法解释之疑。”   凌度月暗自忖思道:“这位柳大东主行事心狠手辣,思考精密无比,但论起事来,却又在情入理,叫人无懈可挑……”   心中念转,口中突然一转话题,道:“大东主,我想多问几件事情,不知你愿否回答?”   柳凤阁道:“只要我能回答,自然是无不奉告。”   凌度月道:“你已经中了杨非子的奇毒,是否准备和他交换解药呢?”   柳凤阁道:“这一点,在下倒不担心。”   凌度月道:“为什么?”   柳凤阁道:“那杨非子怕死得很,所以在下的性命,他非要设法保持不可,只不过我们之间,那得有一两天的僵持罢了。”   凌度月道:“这样有把握吗?”   柳凤阁道:“自然是有把握了。”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在下也觉着有把握了。”   这一下,倒叫那柳凤阁吃了一惊,道:“你也有把握了?”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你如不把杨非子为人研究得十分透彻,你也不会再请他了。”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老弟,你这份才慧,大大地超越了你的年龄。”   凌度月道:“夸奖,夸奖……”   语声一顿,接道:“柳大东主不但极了解那杨非子的为人,而且,也早就想好对付他的办法。”   这一次柳凤阁双目微闭,没有再多接言。   凌度月重重咳了一声,道:“再说你对龙凤镖局的手段,如若只是追查三郎之死,似乎也用不着再三遣人去困扰对方。”   柳凤阁道:“你老弟的意思是……”   凌度月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道:“鉴于你大东主对那杨非子下手的布置精密,实是一位深谋远虑,谋定后动的人,所以你对龙凤镖局这档子事,也有着很精细的计划,决非你说的那么浮浅。”   柳凤阁道:“老弟,你可真把我抬得太高了,说说看,什么原因?”   凌度月道:“自然,详细的原因在下也无法知晓,不过有一件事,在下绝对明白。”   柳凤阁道:“愿闻高论。”   凌度月道:“你对付龙凤镖局的原因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不过想用他们夫妇的关系,把那位欧阳老堡主牵扯出山罢了。”   柳凤阁脸色一变,但不过一瞬间重又恢复了镇静,笑道:“老弟越说越玄了,我把欧阳老堡主牵扯出山的用心何在呢?”   凌度月道:“大东主,你要替那杨非子找一个对手,除了欧阳老堡主之外,还有什么人敢和杨非子抗拒呢?”   柳凤阁道:“我替那杨非子找个对手,总该有点目的呢?”   凌度月道:“这一点,在下本来也不敢妄言,但你大东主既然问了,在下只好随便说一说了。”   柳凤阁道:“在下洗耳恭听了。”   凌度月道:“这世间,你对两个人有所顾虑,一个是杨非子,一个是欧阳堡主,所以你请到了杨非子,然后借龙凤镖局的关系,把欧阳老堡主硬给逼出山来,让和他杨非子来一场龙争虎斗,这两人自然以杨非子的恶毒手法胜算大一些,等杨非子对付这绿竹堡中的高手之后,你再对付杨非子。”   柳凤阁道:“你老弟这么一分析,连我也不能不信了,不过由三郎之死,到目下情势发展,一环套一环,这环套不论向任何人的头上套下去,都可使他很难摆脱,你老弟认为我这样作,定是别有用心了,是吗?”   凌度月道:“得你大东主诸般启示,在下是不能不如此想。”   柳凤阁道:“老弟能够说出我的用心何在吗?”   凌度月道:“杨非子杀了欧阳老堡主,破去了绿竹堡的实力、声望,你毒伤杨非子,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   柳凤阁道:“我如有此存心,又何苦对付杨非子呢?”   凌度月道:“你迫不得已,你可能少算一点什么?也可能多算了一点什么?造成了不可收拾局面,杨非子要反手,相同,你自然非对他下手不可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之间,本以利害结合,自然,会为利害冲突。”   柳凤阁道:“不论你这番推论,是真是假,听来,确是光芒四射,不得不叫人佩服,但在下还有一点请教。”   凌度月道:“大东主请说。”   柳凤阁道:“在下少算了什么?”   凌度月道:“三夫人。”   柳凤阁道:“照你这个说法,我那三弟妹是有意的破坏了。”   凌度月道:“这个,在下,倒不敢乱作断言了。”   柳凤阁道:“那是碰巧吗?”   凌度月沉吟了一阵,道:“大东主,有一件事,也许你没有计算得到。”   柳凤阁道:“就教高明。”   凌度月道:“三夫人的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这些力量,有时间可以成事,有时间可以败事,但不幸的,对你大东主而言,这一次对你是败事了。”   柳凤阁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弟,你太聪明了,但你把我推算得太高了一点。”   凌度月道:“在下混入此地一行,总算没有白来。”   柳凤阁道:“事实上,我没有顾虑的那么精密。”   凌度月道:“百密总是难免一疏,这一疏,就成了致命的伤害。”   柳凤阁道:“真是太高抬我了。”   凌度月道:“大东主,还想推托吗?”   柳凤阁摇摇头,道:“不用推托。”   凌度月道:“大东主承认了。”   柳凤阁头上突然泛现出一片汗水,道:“老弟,你当真有过人之能,但是这唇枪舌剑,就把我逼出了一身大汗,如是用出你的无形剑来,想必是更为利害了。”   凌度月对自己这番推论,似乎也极为满意,道:“大东主抬爱了。”   柳凤阁道:“我该早听你这一番宏论。”   凌度月道:“为什么?”   柳凤阁道:“我可以少犯一些错误,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   伸手由怀中取出一方绢帕,轻轻在头上擦抹了一阵。   凌度月道:“大东主说的是,杨非子不愿和你同归于尽,只好听命于你了。”   柳凤阁道:“不止是杨非子。”   凌度月心中一动,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凤阁笑一笑,道:“像你凌老弟这样的人才,和杨非子应该在伯、仲之间,在下岂能放过?”   凌度月心头震动了一下,道:“你胡说些什么?”   柳凤阁道:“在下说的很真实……”   提高了声音,接道:“老弟,咱们是在斗智,你如一怒出手,必将造成大恨。”   凌度月道:“什么大恨?”   柳凤阁道:“和杨非子一样,你老弟如是一剑把我伤了,那就和杨非子同一结局。”   凌度月道:“你是说我也死?”   柳凤阁道:“杨非子如不会帮你解毒,你就非死不可。”   凌度月道:“我中毒了?”   柳凤阁道:“不错,一种名叫断肠散的奇毒。”   凌度月笑一笑,道:“你是威胁我,还是真的?”   柳凤阁道:“我中了杨非子的无形之毒,不能和人动手,如是此刻出言激怒于你,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凌度月暗中运气一试,果然又中了毒。不禁苦笑一下,道:“你几时对我下了毒?”   柳凤阁道:“刚才。”   凌度月道:“拿手帕拭汗的时候?”   柳凤阁道:“不错,以你老弟的才智,如果再多一些江湖经验,刚才,在下就无法得手了。”   凌度月道:“现在呢?”   柳凤阁道:“你如要以无形剑对我,咱们是同归于尽,而且,顺便带上一个杨非子。”   只听两个尖厉的声音,道:“未得大东主之命,我们不能放人进去。”   厅外一人应道:“在下杨非子。”   柳凤阁道:“你们让开,请杨神医进来。”   杨非子动作奇快,柳凤阁话刚落口,杨非子人已进入厅中。   柳凤阁一拱手,道:“杨兄请坐。”   杨非子未理会柳凤阁,却望着凌度月,道:“你也中了奇毒?”   凌度月道:“不错,毒名叫作断肠散。”   杨非子噤了一声,道:“那是属于一种烈性之毒,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凌度月道:“听说你能医治。”   杨非子道:“药到毒解,行如常人。”   柳凤阁竟然微微一笑道:“在下插一句口,我这断肠散,已然经过了调制,也要三天后才会发作,咱们可能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杨非子道:“至少有一个人可能不死。”   柳凤阁道:“你很自信。”   杨非子一指凌度月,道:“他!我可以立刻解去他身中之毒。”   柳凤阁道:“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杨非子道:“所以,我还没有出手,咱们先谈谈。”   柳凤阁道:“你的意思是……”   杨非子接道:“兄弟想过了,咱们合则两蒙其利,分则两败俱伤。”   柳凤阁道:“杨兄,有何条件?”   杨非子道:“我名义上担任贵号总护院,年支纹银十万两……”   柳凤阁道:“这岂不太委屈了杨兄吗?”   杨非子道:“自然是还有别的条件。”   柳凤阁道:“说说看,我能不能答应。”   杨非子道:“加上一个三夫人下嫁杨某人,这一点大东主是否同意。”   柳凤阁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杨兄也乃当代才人,但我那三弟妹夫婿初丧,我这个作大哥的,怎还能忍心逼迫她改嫁不可呢?”   杨非子道:“大家的性命,都一样危在旦夕,似乎是谁也用不着什么装作了。”   柳凤阁哈哈一笑,道:“杨兄,像是痛快得很啊!”   杨非子冷冷说道:“柳凤阁够了,再这样装下去,无补大局,也不能使你一个人独在人世。”   柳凤阁脸色一沉,道:“如是我柳某人同意了,事情可就算是办成了吗?”   杨非子道:“你说三夫人不会同意?”   柳凤阁道:“是的!杨兄既然对兄弟说明了,兄弟也只有一个条件。”   杨非子道:“说说看,什么条件?”   柳凤阁道:“我只能同意,但却不能逼她嫁给你。”   杨非子道:“只要你同意,那就行了……”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接道:“三夫人请出来,你也不是世俗儿女,大家都正面对着生死关头,似乎是谁也用不着再装下去了。”   凌度月听得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三夫人怎会在此呢?   但铁一般的事实,粉碎了凌度月天真的想法,只见那三夫人手扶着柳若梅的右肩,缓步行入厅中。   原来,她们母女,突然在此。   突然间,凌度月感觉到一阵晕眩,似乎要立刻倒了下去。   但他暗自吸一口气,稳住了身躯。   江湖上的情势,真是频变万变,叫人防不胜防。   只见三夫人微微欠身,对三人同时行了一礼,道:“杨兄,找小妹吗?”   杨非子道:“不错,兄弟和柳兄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三夫人点点头,道:“听到了。”   杨非子道:“三夫人的意思如何呢?”   三夫人道:“这要大伯作主。”   不知道是真是假,三夫人说完了这句话,竟然会垂下了头去。   杨非子本来是满头怒火,觉出这是他们大伯、弟妹之间,早已设好的圈套,但三夫人那一阵羞意,却又使杨非子观念大变,道:“柳凤阁,听你一句了?”   柳凤阁笑一笑,道:“三弟妹,我们三个人都已经中了奇毒,大概也都只有两三天好活,除非我们三个人取得了一种协议,默契,只怕是要落一个同归于尽。”   三夫人缓缓抬起头来,明亮的目光,缓缓由三人脸上掠过,道:“你们,能够取得协议吗?”   柳凤阁道:“很难说!可恶的是,我们三个都不是容易屈服的人。”   三夫人道:“三位,都是当世中一流的才智高人,死一个都可能对江湖上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三位一同死亡,那真是一桩很可悲的事了。”   凌度月突然叹一口气,道:“柳大东主,杨神医,在下有几句话,不知两位愿否一闻?”   柳凤阁道:“咱们洗耳恭听。”   凌度月道:“先说大东主吧,为什么要使用蛊毒,对付杨神医?”   柳凤阁道:“兄弟为了自保。”   杨非子道:“阁下看得很清楚,杨某人是中毒之后,才展开反击。”   凌度月道:“大东主又为什么在区区身上用毒呢?”   柳凤阁道:“那是因为,你阁下是无形剑的传人,兄弟不得不小心一些,凌少兄,你如是心中毫无顾虑,能够一举间,搏杀在下和杨非子。”   凌度月道:“照这样说来,在下只是两位在斗法过程中,一个被牺牲的人。”   柳凤阁道:“如是你阁下手操生杀大权,咱们的日子实也难过得很。”   凌度月道:“杨非子,你早已存了背叛大东主的用心,是吗?”   杨非子道:“凌少兄,这时刻似乎不是谈论是非的时间。”   凌度月道:“但是非不明,咱们又如何能把事情闹得清楚?”   杨非子道:“闹清楚谁是谁非,对目下的大局何补?”   凌度月道:“杨神医的意思是……”   杨非子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咱们先来研究一个共存之法。”   柳凤阁道:“对!杨兄,先说说尊驾意欲何为?”   杨非子道:“咱们本来是一个难于两立的局面,如想求得彼此平等相处,恐非你柳大东主的用心,兄弟甚愿让你一步,但我必需在另一方面,取得补尝。”   柳凤阁点点头,道:“我明白。”   目光转注到凌度月的身上,道:“凌少兄呢?你有什么条件?”   凌度月道:“在下是池鱼之殃,本就没有什么条件,医好了在下身中之毒,我就立刻他往。”   柳凤阁道:“到哪里去?”   凌度月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以安身立命。”   柳凤阁道:“话是不错,只是笼统了一些。”   凌度月道:“大东主的意思是……”   柳凤阁道:“我的意思是凌少兄,最好能有一个具体的决定。”   凌度月道:“大东主的意思,可是要在下重回恩师门下,绝迹江湖?”   柳凤阁道:“凌少兄,已别离了师门,实也不便再回去。”   凌度月道:“在下何去何从呢?”   柳凤阁道:“柳某人有一座院,背山面水,敢说是风景清幽,如若凌少侠常住在那座庄院之中,的确可消去不少凡俗之念。”   凌度月道:“大东主的意思,可是要把我凌某人,囚禁在那座庄院之中,是吗?”   柳凤阁道:“那庄院之中,有四季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有美女,也有名厨,仆从,应该是人间仙境的生活。”   凌度月笑一笑,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大东主,可是想把在下囚禁在那里,消磨去壮志雄心?”   柳凤阁道:“那倒不是,只要你凌少兄,留在那里三年。”   凌度月道:“三年之后呢?”   柳凤阁道:“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凌度月心中暗道:“原来,满怀野心的是你柳凤阁。”   他想立刻翻脸,搏杀柳凤阁,但又想看看当世两大凶人斗智的结果如何?所以,忍下了心中的怒火,没有发作。   只听柳凤阁道:“凌少兄的意下如何?”   凌度月道:“我要想一想。”   柳凤阁道:“好!凌少兄慢慢地想吧。”   目光转注杨非子的身上,接道:“杨兄,三弟妹现在此地,有什么事,你请当面讲,她如答应了,我自然是万无不允之理。”   杨非子道:“三夫人,咱们的相约之言如何?”   三夫人道:“看来,你对我确然很好。”   杨非子道:“五十年来,能使杨某人动心的女人,只有你三夫人一个。”   三夫人道:“亡夫尸骨尚未寒透,难道大伯就逼我改嫁吗?”   柳凤阁道:“小兄并无此意,所以,一切皆凭弟妹作主。”   杨非子突然哈哈一笑道:“三夫人,柳凤阁和杨某人,虽然都身中奇毒,但我们武功还在,神智都还清醒,还可以听懂你三夫人的话,你心里究竟作何打算,倒也用不着隐讳不言了。”   三夫人沉吟了一阵,道:“杨兄,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杨非子道:“什么时间?”   三夫人道:“终身大事,非同不可,何况,我又是再嫁之身,你又身中了无法解救的蛊毒,如是我算计不好,你又毒发而死,我又要变新寡文君,难道还让我三嫁不成?”   杨非子怔了一怔,道:“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过,三夫人该知道,这是一命换一命的事,如是在下不幸死了,柳大东主也难以活在世上,这一点,柳凤阁心中很明白。”   柳凤阁叹口气,道:“老实说,兄弟心中,实在是怕死得很。”   杨非子道:“以你柳兄的财富,虽南面王不易也,死了也实在可惜。”   柳凤阁目光一掠凌度月道:“还有这位凌少侠,年轻轻的,已得了无形剑的真传,死了更是不值。”   凌度月冷哼一声,道:“在下少不更事,对生死事,一向不放在心上,能和两位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一桩很光彩的事了。”   柳凤阁道:“当真是毫气干云,好叫在下佩服。”   凌度月道:“大不了一个死字,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想得开了,那也就没有什么了。”   杨非子道:“先谈谈咱们的事,三人对持,千头万绪,柳兄以一对二,很难谈个结果,最好是先了断一下咱们之间的事。”   柳凤阁道:“说的也是……”   目光转注到三夫人的脸上,道:“三弟妹,你准备做何打算?”   三夫人道:“那要看大伯了。”   柳凤阁啊了一声,道:“看我?”   三夫人道:“是的,大伯如是愿意疗治好杨非子的伤势,弟妹立刻可以答允婚约。”   这一招击在了柳凤阁的要害了,只见得柳凤阁脸色一变,道:“你是说,要我先治好杨非子的伤势,然后,你再答应婚约。”   三夫人道:“唉!大哥如若决定了要我嫁出去,总不想让我很快的又作了寡妇吧!”   柳凤阁哈哈一笑,道:“女心外向啊!果然是可怕得很,你还没有嫁给杨非子,已经帮起他的忙来了吧。”   杨非子却听得脸色铁青,肃然而立。   柳凤阁回顾了杨非子一眼,道:“杨兄,你觉着应该如何?”   杨非子道:“在下觉着三夫人说的很不公平。”   柳凤阁道:“在下愿听听杨兄的意见。”   杨非子道:“兄弟的意思用不着先疗好兄弟的伤势,如是要疗好兄弟的伤势,也应该疗好你柳兄的伤势。”   柳凤阁笑一笑,道:“看来,杨兄对兄弟倒还有一些关心了。”   杨非子道:“关心谈不上,但兄弟一向是主张公平。”   柳凤阁道:“这么吧!兄弟同意了这桩婚事,不过,要你杨兄自己和三弟妹谈谈了。”   杨非子目光转到三夫人的脸上,道:“三夫人,在下虽然身中剧毒,但却不用夫人顾虑在下的生死?”   三夫人道:“你是天下第一神医,却不能疗治好你自己的毒伤,那证明了你已无法疗治好所中之毒。”   杨非子道:“不错,我无法治疗好南荒蛊毒,因为,它已脱离了毒药的范畴,但这并不一定说明了我非死不可。”   三夫人道:“为什么?”   杨非子道:“因为,我手里还抓住了柳凤阁这条命。”   三夫人道:“这样吧!你们先谈好,彼此都交出解药,我也可以多想想,明天咱们再谈如何?”   轻轻一拔柳若梅的肩头,接道:“我们走吧!”   竟然,扶着柳若梅的肩头,举步向外行去。   柳凤阁,杨非子都有些意外,望着三夫人的背影出神。   杨非子一皱眉头,道:“三夫人,请留步。”   三夫人回过头来,道:“杨非子,我已经答应你了希望你不要逼我太厉害。”   杨非子怔了一怔,道:“你……”   三夫人道:“我们明天再谈。”   又转身向外行去。   杨非子道:“柳兄,由她去吧!”   柳凤阁冷笑一声,突然一步,疾如飘风一般,右手一探,抓向了三夫人的右肩。   三夫人陡然一个转身,右手扫出,指尖扫向了柳凤阁的脉门。   认穴奇准,部位恰当,生生地把柳风阁的右手给逼了回去。   柳凤阁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哈哈一笑,道:“三弟妹,好高明的武功啊!”   三夫人冷笑一声,道:“大伯!我希望你替我留个余地,别逼得咱们翻脸。”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柳凤阁一招被逼退了回来,已知道这位艳丽无伦的三弟妹,确是一身绝技的高人。   杨非子,凌度月都看出来了,那回手一指,不但威力奇大,而且分寸部位,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   三夫人反手一击,逼退了柳凤阁,手扶柳若梅的香肩,出厅而去。   杨非子轻轻吁一口气,道:“柳兄,看来咱们都瞧走眼了。”   柳凤阁道:“刚才那一招手法,杨兄是否已瞧出来一点名堂。”   杨非子道:“兄弟倒未留心。”   柳凤阁道:“在下倒是看出了一点端倪,还得杨兄指教一二。”   杨非子道:“兄弟洗耳恭听。”   柳凤阁道:“那一招取袭兄弟脉穴的手法,反臂而出,颇似传说中的剪花手。”   杨非子双目盯在柳凤阁的面上,瞧了一阵,道:“不错,杨兄,你也是一位很高明的人。”   柳凤阁道:“兄弟,只不过胡来猜它一下罢了,还要杨兄指正,指正。”   杨非子淡淡一笑,道:“看起来,兄弟也低估了你柳兄。”   柳凤阁道:“杨兄,兄弟已尽力帮忙,杨兄是亲目所睹,我那三弟妹要是再不答应,兄弟也无能为力了。”   杨非子笑一笑,道:“目前的局势已很明显,三夫人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人,柳兄身上毒性不解,只怕兄弟这身中之毒,很难解除了。兄弟志在三夫人,如是柳兄肯相信兄弟,咱们彼此,都可解除对方身中之毒。”   柳凤阁道:“好主意,杨兄,兄弟也觉着咱们应该合作,不过,这中间有一点困难,只怕很难解决。”   杨非子道:“什么困难?”   柳凤阁道:“咱们,无法同时解毒,总该有一个先拿出解药,对吗?”   杨非子道:“这么办吧!咱们互相猜拳,哪一个输了,哪一个就先行拿出解药。”   柳凤阁道:“生死大事,寄于这等赌运之上,未免太过轻率,杨兄,兄弟不想冒这个大险。”   杨非子道:“那么柳兄出个主意如何?”   柳凤阁道:“杨兄,如愿先行交出解药,解出我身上之毒,这一点,不知杨兄愿否答应?”   杨非子笑一笑,道:“柳兄,在下一向是不太喜欢吃亏的人。”   柳凤阁沉声,道:“困难处,就在咱们无法彼此相信。”   杨非子道:“还有一法,不妨一试。”   柳凤阁道:“请教,请教。”   杨非子道:“咱们各自拿出解药,交给对方。”   柳凤阁道:“很好。”   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解药,道:“杨兄,咱们也可以互相把药物交入对方手中。”   两人只管交谈,似乎是忘记了凌度月也在这里。   忍下去胸中的怒火,尽量保持平静,道:“大东主,两位如是准备互相解去身中之毒,请别忘了在下。”   柳凤阁点点头,道:“凌少兄觉着咱们应该如何?”   凌度月道:“咱们之间,彼此应该团结一起,以应付江湖上的变化?”   柳凤阁道:“就是!兄弟这里有解毒药物,你先把身中之毒除去如何?”   凌度月微微一怔,道:“柳大东主怎的会对兄弟这样客气了?”   柳凤阁摸出一粒药物,道:“凌少兄请收下。”   凌度月托在掌心,仔细看了一阵,道:“大东主,这真的是解药吗?”   柳凤阁道:“自然是了,凌少兄心中可是还存有怀疑?”   凌度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凤阁道:“那凌少兄先请收下,找一个机会试试。”   凌度月心中暗道:只有一粒药物,就算有试验的机会,也不易下手了。   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大东主,这药物可否给在下两粒。”   柳凤阁道:“可以。”   又摸出两粒同样的药物,递了过去。   凌度月接过后,瞧了一阵,道:“大东主,在下还想请教一事。”   柳凤阁道:“在下洗耳恭听。”   凌度月道:“大东主既然这么照顾在下,何以,竟会在我身上下毒?”   柳凤阁笑道:“那时,在下无法了解你真的来意,不得不先发制人。”   凌度月道:“现在,大东主了解了吗?”   柳凤阁哈哈一笑,道:“自然是了解了,你帮助那欧阳老堡主,对付在下和杨非子而来。”   凌度月道:“大东主,既然有此想法,何以,忽然交给了我三粒药物?”   柳凤阁笑一笑,道:“第一,你无法确定这药物是真是假?还不敢服用。”   凌度月哦了一声。柳凤阁道:“第二,你心中根本已不信任我,这药物就算是真的,你也不敢服用。”   凌度月道:“至少,我在毒发的时候,可以服用一粒。”   柳凤阁道:“对!你尝试到毒发的痛苦之后,服下了一粒,立刻可以见到了效用,不过,还有一个结果。”   凌度月道:“什么结果?”   柳凤阁道:“尝试过一次之后,你就不愿它再发第二次,所以,您必需想法子,保护我的性命。”   凌度月冷冷说道:“原来,你算计这么曲折,在下倒未想到。”   柳凤阁道:“所以,我给药物之后,你一定会问我。”   凌度月道:“你别忘了,我有三粒解药。”   柳凤阁道:“这药物服用第一次时,效力可保有十二个时辰,但第二次的效用,却只有一半时间的效用了,第三次,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就算你把我怀中的药物一齐取出,又能保持得多久性命呢?”   凌度月长长吁一口气,道:“你既然给了我药物,又告诉我这些事情,不知用心何在?”   柳凤阁道:“很简单,我要你知道,你如是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凌度月道:“请教,请教。”   柳凤阁道:“想法子保护我,别让杨非子把我杀了。”   杨非子冷哼一声,道:“原来,柳兄,转了半天弯子,是想拉拢凌度月对付兄弟。”   柳凤阁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不过,咱们三人之间,虽然是互难信任,但凌度月有一个很大的缺陷,他不会用毒……”   杨非子道:“所以,杨大东主,准备先对凌少兄示以小惠,然后,把他拉在一起,合力对付兄弟了。”   柳凤阁哈哈一笑,道:“其实,你杨兄,也有治好凌度月身中之毒的能力,只要你肯替他疗毒,他又何尝不会和你杨兄合作呢?”   杨非子道:“这话倒是。”   目光一掠凌度月,接道:“凌少兄,你可肯相信我吗?”   凌度月道:“对于两位,在下都不能再相信。”   柳凤阁笑一笑,道:“看来,凌少侠进步得很快啊!”   凌度月道:“多承两位这等阴毒人物的影响啊!兄弟不得不变了。”   柳凤阁一笑,道:“杨兄,瞧出这个局面了吗?”   杨非子道:“咱们两人之间,必得有一人让步。”   柳凤阁道:“是!”   杨非子道:“那个人是谁呢?”   柳凤阁道:“这就要比比咱们的耐心了,我们毒发的时间,都相信不远。”   杨非子突然仰天叹一口气,道:“我杨非子,一生中遇上了不少的困难之事,但却从未遇上过今日的难题,柳兄,兄弟先行告退了。”   柳凤阁一抱拳,道:“请恕我不送!”   杨非子道:“我相信你柳兄定会在此地等我了。”   柳凤阁道:“我相信你杨兄一定会再来。”   杨非子道:“兄弟要静静地想它两个时辰,然后,再带解毒之药和柳兄互易药物。”   柳凤阁道:“柳某人在此恭候。”   杨非子不再多答话,转身大步而去。   柳凤阁目睹杨非子去远之后,目光转到凌度月的身上,道:“凌少兄,你可以走了。”   凌度月道:“我为什么要走!”   柳凤阁道:“我要杨非子,彼此都难以相信对方,只怕最后要落个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