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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虎风云 🥳
龙虎风云
长安城,血魂镖局。   三更梆响刚从长安城长巷里传出,气氛辉煌的“血魂镖局”的飞檐上,倏地闪出了一位夜行人。   这夜行人迅速地在屋顶上奔行。天黑地暗,无星无月,夜行人穿过“血魂镖局”的楼阁层层,然后张望一下,一个翻身,便跃了下去。   才落地,这夜行人停也未停,便向长廊奔去。长廊七曲九回,每个转弯处,有一盏明暗不定的孔明灯。这夜行人很快地便转出了长廊。他奔驰得那么快,又一点步履声都不带,其轻功之高,无疑已入化境。   这夜行人一转出长廊,便折入“血魂镖局”的总堂内。   整座厅堂漆黑一片,偌大的厅堂,竟连一盏灯也没有。左右两排兵器,如两行大将般巍立在旁。   这夜行人微微一呆,而正在此际,兵刃之声骤然而起。夜行人抬目一看,屋梁上竟越下四个人来。   与其说这是四个人,不如说是四柄刀!四柄又薄又急又快又毒的雁翎刀,只见刀光一片,人已不见,由上向下,向夜行人劈头砍来!   这夜行人一声长啸,身形一闪,已扑入内厅,那四名刀手凌厉之一击,全皆落空!但夜行人脚尚未沾地,内厅中陡地又闪出四名刀手,化成一片又疾又狠的刀光,滚地向夜行人的双足切来。   夜行人大喝:“好一个地趟刀法!”   声音犹在大厅里震,夜行人双足连环踢出,“唰唰唰唰”四柄单刀都被他踢飞。夜衣人脚方落地,那四名地趟刀手一击不中,便迅速滚回黑暗中。夜行人方欲发话,突闻漫天暗器之声,向他袭来。   却正在这个时候,黑暗的厅堂里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住手!”烛火刹时间齐亮,竟把全厅照得通明:大厅的正中,那夜行人站着,双手间已夹住十枚银箭,三枚飞镖,七颗铁蒺藜。   大厅的正面,有一张大桌,桌前端坐了三个人。中间的一个身形魁梧的老人,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凸起,显然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左旁的一人,一脸虬髭。牛高马大,双拳大若人头,一看便知是力大无穷的勇士。右旁一人,面白无须,手执儒士扇,但指骨长而有力,气态悠闲。   大厅两侧,也涌出四五十个人来,而正中的那位老人大笑而起,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中原神鹰’尚老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失敬失敬。”   那名夜行人至此才放松戒备,也笑道:“好哇,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那老人自座椅起立,行至夜行人的面前,亲昵地一面拍着对方的肩膀一面笑:“尚老兄,实在是抱歉至极。你也是知道的,对方留柬今晚四更要来偷窃咱们的‘血河图’,咱们不能不多加小心啊。”   那名面白无须的文士也推座而起,陪笑道:“尚英雄请原谅这个,其实敝局小小的‘七绝廊’、‘天地刀手’及暗器阵,又怎能难得着尚英雄你呢!哈哈哈。”   “中原神鹰”尚步云虽是在江湖上闯了三十多年的老狐狸,出名的独脚大盗,但被这一番左一句英雄右一句英雄的话也说得有些飘飘然,笑道:“哪里哪里,‘血魂镖局’防卫如此森严,其实我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洛兄和沈先生过奖了。”   那名老人便是“血魂镖局”局主“血魂神掌”洛天池,那文士是副局主“袖里日月”沈七山,那个彪形大汉便是“血魂镖局”的总团教“丈二金刚”马仇夫。   洛天池而今哈哈笑道:“既然如此,尚老兄不必介怀,来来来,请上座。”   突地从外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怎么了,洛天池,厚此薄彼么?”人随声到,一个又高又瘦又干的老头,已到了跟前。   洛天池一呆,便立即明白过来,大笑道:“呵呵呵,原未是‘枯尸’欧老兄,好轻功呀,你来了我们还不晓得呢!”   “枯尸”欧立仁道:“我是跟着老尚来的,他替我挡掉这些小机关,我还没道谢呢!”   这句话似赞似嘲,尚步云听得满不是滋味,正待发作。“袖里日月”沈七山眼睛一转,随即陪笑道:“两位英雄请上座,来人啊,上茶侍候。”   洛天池正色道:“尚兄,欧兄,此番‘血河图’能不能保有,真的要看两位的了。我知光凭咱们的‘七绝廊’、“天地刀手’等,莫说‘我是谁’来了,就连‘七重山’郭做白来了,也休想挡得他住。”   尚步云皱眉道:”你是说‘大侠我是谁’也要动咱‘血河图’的脑筋?”   洛天池凝重地道:“是的。要不然,我也万万不敢请示曾帮主,派你们二位来相助了。   需知‘血河图’为我等所有,乃因把向我们托镖的‘中原世家’杀得一干二净。而‘血魂镖局’也丢了三四十名好手。只要‘血河图’在我们手里,就可以找到那些稀世奇珍,献给曾帮主,‘长笑帮’更是如虎添翼了,这些牺牲还是值得的。”   欧立仁也脸色凝重起来:“来一个郭做白,已够麻烦了。他的七重天剑法,据说武林中已难逢敌手。现在再来一个我是谁,真够头痛——我是谁不是一向自命为侠的么?为何也要得到‘血河图’?”   “袖里日月”沈七山道:“天知道呢!这些所谓‘大侠’,得到了‘血河图’,无非拿去什么‘济贫扶弱’,但天下贫者如许之多,哪济得完?不如献给我们‘长笑帮’,便足可号令天下了!”   “血魂神掌”洛天池道:“我怕的是我是谁他们早已得知我们‘血魂镖局’是和‘长笑帮’一道上的,所以有意来捣蛋的。其实他们交给我们保的镖,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我怕这种事干多了会让江湖道上的人知道的——”   “中原神鹰”尚步云道:“我也不相信我是谁有什么三头六臂,凭我们之力,也要他竖着来横着出——看他怎样劫富,怎样济贫!”   “枯尸”欧立仁慎重地道:“洛老弟,你刚才说他们早己知道你是‘长笑帮’这一伙的,难道还有其他的人想夺得“血河图’吗?”正在说着时,长巷已响过四更鼓。   “四更了,孩儿们多留神!”洛天池嚷了一声,随后脸色更加严重的道:“是的,还有一个人也要今晚来……”   尚步云冷笑道:“又是谁来送死?”   洛天池道:“江南才子方振眉!”   尚步云,欧立仁同时“嘎”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方振眉!”   同时间,厅外飞入四个人。四名刀手,刀折断,四个人的左耳,都有一个剑孔,血汩汩渗出——显然对手若要取这四个人性命,易如反掌。   欧立仁冷笑道:“送死的来了!”   洛天池扬声道:“请报姓名!”   厅外闪出一人,青衣长剑,玉树临风,一字一句地道:“鹰愁岩七重山郭傲白。洛天池,你杀人夺宝,‘血河图’快快交出,自断双臂,可饶一命!”   洛天池虽是老江湖,但被这少年人剑锋一般的眼神一瞪,不禁后退两步,摸了摸怀中的“血河图”。   只闻一声大喝:“休得狂妄!”那彪形大汉“丈二金刚”马仇夫已如大鹰般扑下去,人未落地,三十二斤重的金刚杵,向郭傲白迎头砸下。   “枯尸”欧立仁一声怒叱:“退下!”但己来不及了,马仇夫如一座大山般到了郭傲白顶上。郭傲白双肩一动,蓦地漾起一阵水样的剑光,“丈二金刚”马仇夫一声怪叫,“砰”   地跌落地上,双掌掌心,被剑洞穿而过。   再看郭傲白时,仍然神态悠闲,手上连一柄剑也没有。   “桔尸”欧立仁大喝一声,苦修四十年的“僵尸爪”,化成一片爪影,随影附身,缠上郭傲白。   尚步云侧面对洛天池道:“这小子武功不弱,我上去助他一臂,毁了这小子再说。”   洛天池气急败坏,自己局里的总团练,还敌不住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一招,更觉惭愧,又觉心寒。尚步云一个箭步,运起“鹰爪功”,加入战团。   要知道“枯尸”欧立仁及“中原神鹰”尚步云乃是“长笑帮”五大旗主之黑旗及白旗旗主,武功极高,两人合力应敌,只怕是一流的武林高手也难以应付。但这二人碰上郭傲白,根本就无从进击。郭傲白双肩一动,剑光涌出,二人连接也接不住,纷纷避走,但郭傲白一时也取之不下,三人在大厅中斗了起来。   突然间,厅外有人大笑起来:“好!我来也!”   洛天池中心一震,大叫道:“快堵住大门。”   三四十名镖师一拥而上,冲向大门,但一黑衣人却闯了进来,当者被靡,三四十名镖师,不到一个照面,便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只听那人冲近郭傲白说:“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尚步云大怒冲前,“鹰爪”上下交攻,蓦地只见那人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只拳头,却自他风雨不透的双手中伸了进来,“砰”地一声,尚步云仰天倒下,三个时辰内再也爬不起来!   郭傲白一见有人来相助,怒道:“不必!”但见那黑衣人已一拳把尚步云打倒,便“呛”地一剑,袭向黑衣人的左腿。那黑衣人百忙中一挪身避过、边怪叫道:“好哇,我助你还对我这样,要不是看你是条好汉子,我连你也打了!”一面说着一面随随便便地挥出一拳,欧立仁拼命想避,无奈却闪避不开,“砰”地一声,飞出丈外,仰天倒下。   郭傲白更是怒不可当,“唰唰唰唰”一连数剑,但黑衣人已冲进厅内。洛天池见此人来势如此汹汹,势如破竹,大惊道:“大侠我是谁?”   耳边只听一句“正是”,眼前一黑,双手被封住,怀中的“血河图”,已给夺去,脑门“轰”了一声,便仆倒在地上   郭傲白大叱一声,道:“我是谁!勿走!”   我是谁一个扫堂腿,把在一旁惊得呆住了的沈七山扫向郭傲白跌撞出去,边道:“今晚我不得空跟你聊,我还要把‘血河图’还给‘中原世家’呢!”   郭傲白大怒扑前,无奈沈七山给扫得向他冲来,手中一柄儒士扇,百忙中欲点他的“曲池穴”;郭傲白一反手,剑锋一出一收,扇断为二,沈七山的膝上也多了两个剑孔,跪跌于地,郭傲白方欲再追,哪里还有我是谁的踪影。   我是谁跃上屋瓦,在飞檐上疾奔了一会,晓风初起,吹人一身凉意,已是破晓时分。   月亮冲破云层,却己西沉,碧碧澄澄的如一道水光,洒在屋瓦上。   我是谁淡淡一笑,取出怀中的“血河图”,迎着月光一展,一看之下,大惊:“血河图”只是一卷白纸,白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十六个字:   “河图河图   已归世家   诸君徒劳   振眉罪告”   下面署名叫“江南白衣方振眉”七字。我是谁猛地阖拢字卷,仰天呼出一口气,黑衣迎晨风飘扬在屋顶上。一轮圆月,淡淡而恬静地铺在他身上,就象一匹乳色的锦锻。   第二章 试剑山庄·血河神剑     武林三大势力之一——试剑山庄。   试剑山庄是武林中的一个世外桃源。试剑山庄占地百里,有十九座高楼,三十七座堂阁、长亭十一座,瑶池五处,庄内一片和睦升平,无数武林高人,每年忍不住要到试剑山庄小住几天,以解一年来风履倦蹄。   试剑山庄之主人,好客非常。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时年六十六,三岁丧父,五岁母亡,七岁时,他十一位哥哥,被仇人杀尽,只剩下他一个人,三十岁创“试剑庄”,凭“血河四式”败尽天下高手,号称天下第一剑,但却以德报怨,感化了杀兄仇人,令其放下屠刀,余生致力行善,他自己却归隐试剑庄,力主武林正义,谋取江湖和平。   在“试剑山庄’,三十年来,有“武林大会”中夺得“天下第一剑”名号凤单飞者,赴试剑山庄,约斗司徒十二,但被司徒十二一招创臂,拜服而去。   后来凤单飞之师,三十年前以双剑冠绝天下的“剑道人”不服,下山约斗司徒十二,但只接下司徒十二一剑,第二剑便被削断了双剑,大败而去。   这之后,司徒十二就极少出手。直至二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个丧心病狂的“剑魔”聂青锋,练得一身剑技,专门诛杀天下使剑好手,以博得“武林第一剑”之名,唯天下剑士却无人能胜之。司徒十二毅然出庄,约斗聂青锋,聂青锋只接下司徒十二两剑,到了第三剑,“剑魔”剑毁腕断,落荒而逃。   所以近十年来,就绝没有人敢与司徒十二比剑了,武林中都一直认为,司徒十二不但德高望重,而且剑法之高,冠绝天下。司徒十二一直不接受这称誉,但对自己的剑法,却十分自信。   司徒十二一生爱剑如命,他一生仗以成名的宝剑,便是一柄一尺三寸长的“血河神剑”。   可是最令人震愕的是,如今“血河神剑”竟失踪了!   “血河神剑”居然在武林三大势力:“长笑帮”、“试剑山庄”、“风云镖局”中的“试剑山庄”内失踪了!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   大厅内一共有七个人。   最老的一位是一个神容清癯,但双目炯炯有神的青衫老人,正站着说话,悠闲而从容得象叙述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可是他身旁的三个人却十分激动,因为现在谈着的不单不是小事,而是震骇江湖的大事:司徒十二的剑不见了。说着话的老者,正是“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   他身旁有一个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肌骨结实,但相貌平凡,嘴角仍挂了个淡淡的笑容。这人不是谁人,正是天下第一大庄试剑山庄的二庄主一刀断魂何不乐。这个人行事正直,出道以来从未败过。   司徒十二的另一旁有个又黑又干又瘦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衣服,一双手仿佛是铁打的,放在桌上,一身衣服,蓬然鼓起,仿佛连衣服也是铁打的。这人是试剑山庄三庄主,百步神拳阴阳黑。这人在十七岁的时候,便以单拳匹马,扫荡十二连环山十六个绿林大盗的山寨,三十岁以后,难逢敌手。   何不乐身侧的是试剑山庄的四庄主,铁弓银弹路英风,年近五十,但仍英姿的的。   阴阳黑身旁的是一位青衫老人,慈祥中带有威严,正是试剑山庄中的管家马二先生。   在司徒十二的正对面,却坐着一位年轻人,一身长袖白衣,神态悠扬,眼神里充满专注,对这世间的热爱和关切。这年轻人淡淡地笑着,无限洒脱自然,但一点也不给人有轻率无礼的感觉。   只有这白衣年轻人和一刀断魂何不乐,态度十分和祥自然,其余的人,听司徒十二淡然说,都十分愤怒紧张。   “就这样,这把血河神剑不见了。老夫一直把它悬在寝室中的,能够进入老夫寝室中的,除诸位几人外,就是轻功极高的人进来偷盗了。”司徒十二一边笑一边说道。   “简直荒唐!老庄主!”阴阳黑一拍桌面,怒道,“天下岂有人能在咱试剑山庄来去自如!”   “普通人自然不能在试剑山庄来去自如,但毕竟还是有人的。”何不乐道。   “那是谁?”阴阳黑额上青筋暴涨。   “比方说,”司徒十二笑道,“方公子便是。”   “不敢。试剑山庄是何许地方!我方某人来了也是寸步难移,庄主太高看我了。”那白衣青年欠身笑道。   “公子过谦,实际上,公子确有此能,老夫深知。”司徒十二道,“除方公子外,我是谁大侠,也是武功冠绝的英雄,试剑山庄纵再森严,相信也难不住二位。”   “这么说,”阴阳黑道,“这件事是我是谁干的了?”   司徒十二皱起银白的眉,沉吟道:“大侠我是谁侠名极盛,似不致干这种事。但他是”   长笑帮’帮主曾白水之侄,我是谁虽也痛恨‘长笑帮’所作所为,但对曾白水,却十分忌畏,我怕是他受曾白水之利用,前来盗剑。要知道,‘血河神剑’上刻有‘血河四式’的练法,若给曾白水练成,则为祸于天下,加上他的‘长笑七击’,可谓天下无敌了!”   方振眉猛一扬眉,道:“‘血河神剑’上有四式练法,若为曾白水所获,岂不天机尽失?”   司徒十二道:“这也不尽然。‘血河四式’纵给曾白水得知。但初练时若无‘血河神剑’,也绝对练不成招的。所以若能在三月之内夺回‘血河神剑’,曾白水如得而复成,便无所成。”   何不乐道:“方公子,‘长笑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会,欲独霸中原久矣。‘风云镖局’虽是天下第一大镖局,但远在开封,于是咱‘试剑山庄’便成了他掌号江湖大愿里的盲敌。   曾白水若得‘血河神剑’.练成“血河四式’,只怕曾白水真能号令武林了!”   司徒十二道:“方公子,这次除了敝庄几位当家的参与此事外,其他的人,就只有你和鹰愁岩郭威郭二弟知晓。我不想张扬,因‘长笑帮’人多势众,与之抗命,只怕是自找死路而已。”   一直沉默着的“银弓铁弹”路英风忽然道:“庄主,适才我接到马二先生的告知,鹰愁岩郭堡主因有忽变,所以无法前来,他遣其儿郭傲白,日内赶至。”   司徒十二道:“很好”。   “为江湖尽力,在下自应尽力。”方振眉道,“不知庄主此番召我有何事,有用到我处,尽请吩咐。”   司徒十二道:“方公子,你的侠骨仁心,老夫心仪已久,此番亦不想矫情客套。方公子,你闯荡江湖,必时与我是谁会面。若见面时,烦公子代老夫向我是谁大侠请问失剑之事,是否他所为,这便行了。以大侠我是谁而言,如系他所为,断断不会否认的。实不相瞒,我是谁来去飘忽,老夫近曾四出侦骑,亦无法见他一面,故劳驾方公子一次。据说上回夺回‘血河图’一役中,方公子与我是谁大侠双双出手,但被方公子捷足先登,不知有此事否?”   方振眉笑道:“上次一会,不过巧合,若我预知我是谁会出手,我也不便作梗了。其实我和我是谁,心慕已久,但尚未会面呢。不过庄主所托,我必尽力为之,请老庄主放心。”   阴阳黑道:“‘长笑帮’如此嚣张,难道我们就任他为所欲为么?”   司徒十二正色道:“这当然不是。问题是,这件事我们也不能肯定就是‘长笑帮’干的,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冤枉了人。老夫将约曾帮主一谈。”   坐在一旁的马二先生立刻站了起来,他坐着旁人不觉得他怎么样,但一待他站了起来,立即发现他比一般的人至少都高上三尺。   司徒十二又道:“劳烦你明日拿这柬到‘长笑帮’去跑一趟,可遣‘银氏三雄’去走走,你暗中照应照应便是了。”   马二先生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向方振眉一拱手道:“方公子,在下先告辞。”   方振眉慌忙站起来,拱手道:“不敢,马二先生的‘三尺离地,七尺杀人’神功,果是盖世奇功!”   原来马二先生一身武功,尤为厉害的是一招“三尺离地,七尺杀人”的奇功,这一招武功虽然高绝,但马二先生走路,却不能不永远离地三尺。马二先生一待方振眉说完后,即刻离席,如行云流水一般,竟凌空离地三尺,滑出了大厅,倏地双足一沉,脚尖往地面一沾,人即如迅箭一般,一纵而逝。   方振眉叹道:“好轻功!”   司徒十二笑道:“方公子真人不露相罢了。来来来,方公子若不嫌敝庄简陋,今晚就在此住宿一夜,老夫久欲与公子剪烛夜谈,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方振眉笑道:“在下正有叨扰之意。”   一老一少,缓步走过竹林。翠绿的竹,在试剑山庄的轻雾里招曳着,如一幅翠墨相间的山水画。司徒十二一身青衫方振眉一身白衣,悠悠而行。方振眉忽然叹道:“试剑山庄确是天下第一庄,在此胜景之中,虽不见任何守卫,但天下高手能走得出此竹林者,又有多少人呢!”   司徒十二笑道:“方公子过奖了。这庄上的一切布置,都是何先生苦心设计的,只有他才能设计这么一个既不伤人但又不扭曲自然的阵势来。”   方振眉低声笑道:“庄主,东面那疏林里是不是你庄主的人?”   司徒十二淡淡道:“这人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这当然不是庄上的人。”   两人谈着谈着,忽然同时一个闪身,分左右兜抄,冲入竹林,但见人影一闪,方振眉与司徒十二同时止步,竹林后面,已人影沓然。   方振眉淡淡一笑道:“这人的轻功好快!”   司徒十二皱起浓眉,道:“最奇怪的是这人象很熟悉这竹林的阵势!”   方振眉淡淡笑道:“不过下次我若仍能看到此人,我一定能认出他来。”司徒十二好奇地望向他,方振眉指着地上,笑道:“凭这足印,我有信心。”   司徒十二低头望去,只见大雾的竹林里,地上十分潮湿,在竹笋丛生的泥地上,正有一双足印,微印于黏松的泥地上,水气不断的冒上来,足印渐渐淡去。   方振眉再回到试剑山庄清云阁时,已过子夜,与司徒十二一夕畅谈后,甚是欢悦,也有了几分醉意。司徒十二送方振眉入寝后,便独自回去了。   方振眉目送这名动江湖、叱咤风云一时的老人回去后,凝望着窗外夜寒雾重的竹林,心中思绪万千,也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和衣就寝。   一待他睡下后,鼻息由不均匀渐渐均匀了,甚至开始有了些微的鼻鼾声了。窗外的那团黑影,忽然移动了起来,轻轻的,撑开了窗榻,静静地,跃了进来,不带一丝声息。就算你睁着眼看到他进来,也绝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轻的身子。   这黑衣人纵身进来后,走前两步,望着睡梦中的方振眉。   而在此际,方振眉突然醒了。   方振眉忽然醒了。这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象是一种野兽的本能,每当危难逼近时,不用触摸也能感觉出来。这种本能不知已救过方振眉多少次了。于是方振眉苏醒过来。   方振眉突然转醒,那黑衣人也万万意想不到,不禁一呆。于是方振眉望见黑衣人热诚而明亮的眼睛,那黑衣人也望见了方振眉那赤诚而镇定的眼神。   可是黑衣人迅速的击出一拳,在半夜里闯进别人的屋内又被人所发现,黑衣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的。   方振眉同时也拍出一掌,在午夜里发现一个人闯入自己的屋里,方振眉也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出招的。   方振眉和黑衣人的拳掌不带一丝风声,但黑衣人的拳迅快无伦,方振眉的掌看似轻飘飘,却恰好迎上黑衣人的拳。   “啪!”轻轻一响。   方振眉只觉对方拳势锐厉无比,不禁一震,脱口道:“大侠我是谁!”   黑衣人接下一掌后,只觉对方余力无尽无休,心中一惊,脱口道:“白衣方振眉!”身子借着掌风迅速翻出窗外。   方振眉一呆,方欲追赶,忽然大门“砰”的一声被震开,银色的月光,洒照入室,司徒十二一脸白须白发,倏然出现,迅道:“方公子,什么事?”   司徒十二竟在这二人短短一招间,轻轻的一响后,已然惊觉,赶至“清云阁”,其耳力之佳,警觉力之强,轻功之高,己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方振眉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的,我猜是我是谁来过了。”   窗外月白风高,竹影摇动,但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浓浓的,一团一团的雾。     第三章 长笑帮     龙虎山。气象雄伟龙虎岭上。   天下第一大帮——“长笑帮”,就建帮在龙虎山上。   这天,龙虎山上忽然掠人四匹健马,风驰电掣,上了龙虎山顶。   到了“长笑帮”前,马骤然而止。第一匹马上,是一名青衫老者,样子和祥却凛然有威,其它三匹骏马上骑着三名银衣少年,正是“试剑山庄”之总管马二先生及总教练“刀剑双绝”银绝崖的三个儿子银飞雄、银清雄、银真雄——“银氏三雄”——虎父无犬子,他们三人皆是“试剑山庄”年轻一代的高手。   马己止,马二道:“你们三人,拿这张请柬给‘长笑帮’的人,记住,不可多惹事。”   “银氏三雄”齐声应道:“是。”一跃下马,向“长笑帮”行去。掌哨的立即拦住他们,道明来意之后,进入了“长笑帮”的外堂之内。   “银氏三雄”呆站在厅堂内,也没人理会,半晌才有一个人懒洋洋的走了进来,淡淡地道:“你们来有什么事,快说!”一面说着一面懒洋洋的坐了下来。   “银氏三雄”中的老大银飞雄忙躬身道:“我们是‘试剑山庄’派来的信使,要拜见曾帮主!”   那人霍然而起,大笑道:“哈哈哈,我以为是什么人派你们三个窝囊废物来,原来是司徒老儿!凭你们也想见我们帮主,行,先接本青旗香主孙玉堂三招罢,若接得住,可见咱们帮主!哈哈哈哈……”   原来天下第一大帮“长笑帮”除帮主曾白水及其女儿曾丹凤外,还有副帮主“铁拳”屈雷、总堂主“闪电剑”方中平。   方中平之下,共分五堂,红黄蓝白黑五堂堂主;五堂之下,尚有五色旗主,“中原神鹰”尚步云及“枯尸”欧立仁就是这一组的黑白旗主。   旗主之下,又有五色香主,香主之下,便是“长笑帮”的众徒。所以“长笑帮”自香主起,都是在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五大旗主则更进一步,而旗主的武功与五大堂主的武功,也有一大段差距;五大堂主与总堂主之武功,相差也是极远;总堂主与副帮主的武功,也有差距。所以,自“长笑帮”帮主以下,高手十八人,武功高绝,武林中纵九大门派七大帮教联合起来,也未必经得起“长笑帮”之全力一击。   这个名叫孙玉堂的,正是“长笑帮”麾下五大香主之青旗香主“凤凰钩”孙玉堂。他那番话一出口,“银氏三雄”都十分难堪。   “银氏三雄”中的老大银飞雄,毕竟是比较干练,陪笑道:“在下不敢,孙先生‘凤凰双钩’,上钩日月下钩头,哪个与孙先生交手的不敬仰十分?在下等乃奉命传信而来的,若贵帮主不便接见,只要孙先生答应,在下将书信交予孙先生代呈亦行!”   孙玉堂被这一番话说得哈哈大笑,又是自得又是狂妄,漫声道:“信拿来!”   银飞雄忙道:“孙先生答应了么?”   孙玉堂不耐烦地叱道:“罗嗦些什么!快快拿来!”   银飞雄无奈,只好双手呈上,孙玉堂一手接过,大笑声中,看也不看,就把信柬撕个粉碎!   银飞雄急道:“你……”   银真雄年纪最小,脾气最躁,正待发作,银飞雄一手拦着,厉声向孙玉堂道:“孙先生何以出乎尔反乎尔?叫在下何以向敝庄庄主交待?孙先生又何以对贵帮主作答?”   孙玉堂仰大大笑,笑声震得“银氏三雄”耳鼓作痛,“试剑山庄是什么东西!总堂主有令,凡试剑山庄或风云镖局函件,可以不看!”   银真雄,银清雄听得咬牙切齿,正待扑出,银飞雄看了看地上撕碎的纸张,知道已无法补救,一手拦着两个弟弟,低声道:“算了,不要惹事,我们回去向庄主请罪便是了。”转身向孙玉堂朗声道:“多谢孙先生指教,在下等告辞了。”   说罢“银氏三雄”转身悻然走去,忽听孙玉堂一声吆喝:“站住!”   “银氏三雄”齐齐返身,银飞雄抱拳道:“孙先生又有何指教?”   孙玉堂爆出一阵惊大动地的大笑,笑罢才道:“咱们副帮主有令,凡试剑山庄或风云镖局来使,必须自断一肢,方可离去,你们要我们来动手,还是自便?”   “银氏三雄”气得脸色阵红阵白,银真雄忍不住大喝道:“孙玉堂,你以为咱兄弟怕你不成?”   银清雄怒道:“你有种的就下来托你爷爷的大脚吧!”   银飞雄却一拍他两个弟弟的肩膀,疾道:“不对路,咱们先冲出去,会合马二先生!”   银清雄、银真雄一颔首,三人齐往“长笑帮”大门冲去。   只听孙玉堂一声暴喝:“左右们,给我拿下。”   “银氏三雄”已冲近大门门槛,眼看可以冲出去了,没料到高高的屋楼上忽然落下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分别向银飞雄、银清雄、银真雄扑来,亮晃晃的一片刀光,往三人头上罩下来。   银清雄猛一抬头,大喝道:“小心!”猛拔刀,与那“长笑帮”的刀手斗在一起。   银真雄一个滚地,避过头上的一刀,拔出长剑,只有银飞雄猛一个“朝天腿”,不偏不倚,在刀对砍到头顶时,已一脚把那刀手踢飞出去,人已随着冲出大门。   银飞雄一冲出大门,回头一望,只见银清雄已和三个“长笑帮”徒斗了起来,银真雄也单剑敌住三柄单刀及一管梅花枪。银飞雄手足情深、大喝一声,左手拔刀,右手拔剑,冲进了门,一刹那便与四个“长笑帮”徒打了起来。   要知道“银氏三雄”乃“试剑山庄”六当家“刀剑双绝”银绝崖之子,刀剑功夫之高,非同凡响,没几个回合,“银氏三雄”已伤了五个“长笑帮”徒,但“长笑帮”徒,却越来越多,困住了“银氏三雄”。   银清雄一轮“绝刀”,逼退了三名敌人,突见银真雄单剑敌五人,而一名“长笑帮”   徒,手持峨嵋分水刺,已悄悄到了屋梁上,向下掩扑银真雄。银清雄怕三弟会着了道儿,连忙一提真气,飞扑而出,横身截住那帮徒,在那人峨嵋分水刺未刺出前,一刀砍中了他的颊。   银清雄身形落地,那帮徒的血也洒在地上,厅里几个人都停了手,银飞雄心中暗道:   “这次要糟了!”   只听“凤凰钩”孙玉堂摹地一声怪吼:“你们休想活出‘长笑帮’!”   说着话时,人仍坐在太师椅上,话一说完,人已如大鹏一般扑到大门,银飞雄返身欲冲出大门,孙玉堂已冷冷的拦在大门口。   银清雄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大喝一声,向孙玉堂一连劈出三刀,又快又急,眼看劈中孙玉堂时,孙王堂冷哼一声,双手一扬,竟多出两柄风凰钩,“咔嚓”一声,己扣住银清雄的单刀。   银清雄心中一震,急用力扯脱,孙玉堂猛喝一声,钩一回一带,银清雄把桩不住。直被扯得向前跌去。   银真雄一见兄弟失手,大吃一惊,急扑前,但两名“长笑帮”徒,一柄斧头,一根白眉棍,却缠住他不放。   银飞雄亦飞扑上前,两柄单刀都上下飞舞,围了过来。   银飞雄救弟心切,猛地不退反进,猛冲向前,一个肘捶,撞飞了一个人,左手长剑飞掷而出,把另一名长笑帮徒,贯胸而过。   这下祸可闯得更大了。   银飞雄才扑进,一连双刀,一刀劈头,一刀削足,攻向孙玉堂。孙玉堂大喝一声,顾不得杀银清雄,“凤凰钩”一撒,格住银飞雄的单刀。   银清雄向前跌出几步后,立转过身来,单刀一沉,倒抹孙玉堂的腰部。   孙玉堂吼道:“好,我就不相信你们几个小娃儿能奈我何!”“咔嚓”一声,银飞雄的单刀,竟被他“凤凰钩”硬生生夹断,“嗤嗤”一声,右手钩架住银清雄的单刀,左手钩却插入银飞雄左肩里。   混战中的银真雄一见兄长受伤,目毗尽裂,大喝一声,舞出一片剑花,一连几招狠毒的,逼退了两名敌手,冲向孙玉堂,一剑急刺其咽喉。   孙玉堂不慌不忙,左手一带,鲜血涔涔的银飞雄被带得直往前跌出,变成是往银真雄的剑尖撞来。   银真雄在百忙中硬硬收剑,但已来不及稳住银飞雄,两人被一股大力撞倒在地上。   另一边的银清雄,被孙玉堂了在三招,已逼得险象环生,孙玉堂的左钩回击一招,荡开银清雄的单刀,再一钩,把银清雄逼人死角,孙玉堂阴笑一声,双钩一交,扣向银清雄的咽喉。   这一招银清雄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有闭目待死。   孙玉堂这招又快又急,银飞雄、银真雄仍未撑起身来,自然无法救助,眼看要命中时,忽然一双枯瘦而镇定的手,比闪电更快的伸了过来,五指箕张,一手把双钩硬生生抓住。   孙玉堂简直无法相信有人能一出手就把他仗以成名的“凤凰钩”抓住,他抬目一看,只见一个脸容清瘦又带威严的青衫老人,双脚竟平平虚踏空中,离地三尺,眼睛瞪着他。   孙玉堂惊道:“三尺离地,七尺杀人:马二先生?!”   那老者淡淡地道:“正是,孙香主成名数十年,如今却对三个出道不久的雏儿下辣手,未免大过分一点了吧。”   孙王堂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凡闯入‘长笑帮’的,皆可杀。”   马二先生道:“是么?我赴‘长笑帮’,事先已向贵帮通报,‘银氏三雄’,也是先通报后被请入内,怎能说是闯入‘长笑帮’呢?”   孙玉堂脸色阵红阵白,怒笑道:“我不管你是请入还是闯入,总之凡试剑山庄的人,长笑帮皆可诛之!”   马二先生道:“孙香主欲加罪我们,以莫须有便可,何需多言?”   孙玉堂大怒道:“马二,你休在长笑帮里撤野,看招!”“看招”二字一一出,孙玉堂却没出手,但马二先生身后的两名刀手,一名白眉棍手,却忽然掩近,齐齐出手。   在这一瞬间,马二先生象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疾喝道:“快走。”身形一沉,脚尖猛一沾地,竟凌空翻起,倒跃过背后偷袭者三人的头,扑近“银氏三雄”。   孙玉堂怪叫道:“守住大门!”人随即掠起,双钩如电闪,扣向马二先生的咽喉。   马二先生一掠近“银氏三雄”,“银氏三雄”尚在惊愕中,马二先生双掌一推,一股无比的内力,把“银氏三雄”推向大门,马二先生一转身,只见银光闪闪,孙玉堂的双钩,已钩到他的喉部。   马二先生忽然一沉身,屈身蹲在地上,孙玉堂只见眼前青衫一沉,他的双钩已落了空,他忽记起马二先生的“三尺离地,七尺杀人”奇功,心中一凛,猛向后退。   马二先生双足刚落地,便急弹了起来,如流星赶月一般,十指骄伸,插向孙玉堂。   孙玉堂不避而反攻,双钩倒挂,反扣马二先生双手。   马二先生一撤招,指易为爪。硬生生把双钩抓住!   孙玉堂一扯不脱,情急起脚,踢向马二先生腹部。   马二先生同时一抬足,格去孙玉堂一击,身形忽然向下一沉,脚一沾地,全身弹起,双腿连环踢出。   孙玉堂一见马二先生沉身,心知不妙,急忙撤手,连双钩也不要,才险险避过一轮腿攻,但已险象环生了。   马二先生与孙玉堂的几招之间,快若电光火石。他一逼退孙玉堂,回身一看,看见“银氏三雄”正在大门前和十多名穿青衣的“长笑帮”帮徒交着手,不欲追击孙玉堂,全身一沉,如疾箭一般射向大门。   他人才射入战团,便有三名长笑帮徒,飞跌出来,马二先生疾道:“你们快走,这里我来断后。”   “银氏三雄”一见马二先生加入战团,振起精神,又伤了两名敌手,眼看可以冲出大门了,忽听厅内一人大喝:“什么人敢来撒野!”跳出十六七名白衣长笑帮徒,又把“银氏三雄”团团围住。   马二先生双掌一震,劈出一记掌风,震开三名帮徒,忽觉顶上金风破空而至,百忙中双掌一翻,向上推出。   “砰!”   一条白衣人影,被震出三尺,飘然落了下来。   马二先生冷冷地道:“长笑帮白旗香主,‘九环刀客’赵昆?”   那白衣人动容道:“来者是试剑山庄总管,马二先生?”   只听孙玉堂叫道:“老赵,擒下这老儿,他们私闯入帮!”   “九环刀客”赵昆哗啦啦一舞九环大刀,环环相击,金风扑面,厉声道:“马二,我们沈旗主久欲杀你,而今你送上门来,则是妙哉!”   原来“三尺离地,七尺杀人”马二先生,二十年前与陆大天王,言三师爷,沈四神君合为“四大神龙”,行侠江湖,甚至专跟“长笑帮”作对,维护江湖正义,但是后来长笑帮曾白水以厚利收买了言三师爷及沈四神君,毒杀了陆大天王,而被马二先生发现,怒斗言三师爷,终于手劈言三,但沈四赶至,马二受伤之余,不敌沈四,被击下华山绝岭,重伤待毙,幸为试剑山庄司徒十二所救,从此之后,马二先生即在试剑山庄,既为总管,也为报恩。   马二之所以一直不迫杀沈四,是因为不想惹起试剑山庄与长笑帮的正面冲突,但沈四神君却无时无刻不想把马二先生劈之于刀下。沈四神君正是长笑帮五大旗主之红旗旗主,旗主的武功及职权,都比香主强多了。   马二先生听后冷冷道:“马二人头在此,你有本领,尽管来取。”   “九环刀客”赵昆狞笑道:“纳命来!”刀光环声,一连九刀,向着马二先生劈来。   但赵昆刀尚未劈出,马二先生身形猛向下一沉,凭这一沉主力,弹身而起,如流矢一般,己欺入赵昆身前。   赵昆怪叫一声,再也来不及出刀,脚步一错,往后退去。   可是马二先生又是身形一沉,如急箭般撞向赵昆,赵昆避退不及,眼见马二先生一掌拍来,只有硬着头皮,硬接一招。   马二先生知道今日身陷长笑帮,若不速战速决,只怕是逃不出了,于是这一掌里,也用了九成功力。   “砰”一拿之下,赵昆被震飞七尺,一时血气翻腾,几乎把桩不住。马二先生一沉身,又向前扑去,赵昆大惊之余,连招架也来不及,马二先生掌双一翻,劈向赵昆。   正在此时,蓦地银光急闪,“凤凰双钩”拦腰荡出,捺向马二。马二双掌一翻,劈开银钩,眼见赵昆、孙玉堂二人已被他缠上,当下大叫道:“银家娃儿,快冲出去!”   “银氏三雄”中的银真雄抖擞精神,硬生生把身旁三名敌人逼开,反手一剑刺杀了一名帮徒,眼看就冲出大门,忽听一个幽异的声音阴恻恻地道:“来得容易去也如是么?”这声音响起的时候犹在厅内,到了最后一个字,却在前身下。   银真雄猛抬头,只见一个血袍怪人,披着一头银发,不知何时竟立于门前,门外的阳光都被他遮去了,只有几丝阳光从他的灰白的发上反射开来,把人却映得漆黑一片。   银真雄怒喝道:“让开!”,一剑刺出,那人一反手,已扣住银真雄的脉门,银真雄此惊非同小可,正欲挣扎,那人已一掌盖了下来,银真雄闭目待毙时,忽见长空飞起一袭青衣,正向下压来,那红袍怪人急忙松手,迎空劈出一掌,只听“轰”的一声,青衫人落了下来,震飞至银真雄七尺远,而红袍人也震退出七尺远,仍挡在银真雄身前,遮去了阳光的照映。   银真雄如大梦初惊,如在正森罗殿打了一个转回来似的,惊出一身冷汗。   那青衫人,正是“三尺离地,七尺杀人”马二先生,脸色铁青,冷冷地道:“二十年未见,沈四你的‘六阳金刚手’激进不少!”   那红衣人忽然怪笑起来,震得屋瓦摇动,猛一歇声道:“马二哥,四弟有二十年未见识你的‘三尺高地,七尺杀人’之‘鸳鸯连环腿’了,今日,小弟就要大开眼界!”   这时赵昆、孙玉堂也急奔过来,毕恭毕敬的叫道:“沈旗主!”   沈四神君“嗯”了一声道:“你俩把这三个小娃子擒下,这位马二先生我来料理。”   赵、孙二人答道:“是。”   马二先生怒道:“沈四,你要怎样?”飞身就想截住赵昆及孙玉堂。   沈四神君大笑冲天而起,一掌拍向马二先生,一面道:“马二,你还是乖乖给我躺下吧!”   马二先生本来是飞身拦向“风凰双钩”孙玉堂及“九环刀客”赵昆两人,但人才离地飞起,忽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向他背后压来,马二先生急求“银氏三雄”脱险,顾不得这背后的一掌,当下,猛一提气,急掠而出!沈四神君一掌拍出之后,看见马二先生居然不接掌,大喝一声,急急追击拍去!   马二先生虽飞身得快,但沈四神君的掌力犹有十分之一成击中马二先生的背部,马二先生全身聚力于背,故能硬接一掌;但沈四神君的掌力何等威力,这一掌,打得马二先生心血澎腾,但马二先生却先借这一撞之力,脱离沈四神君那一掌接踵而来的掌劲,借势急掠,截住了“九环刀客”赵昆。   那边的“凤凰钩”孙玉堂一见马二先生犹从天而降,他吃过马二先生的苦头,当然不敢恋战,一个滚身,滚到大门。   这时,“银氏三雄”正奋力突围而出,眼看可以冲出“长笑帮”大门了,孙玉堂双钩一展,困住了银飞雄,“银氏三雄”脱围的契机,又被粉碎了。   赵昆也吃过马二先生的亏,一见马二先生从天而降,心惊胆震,急急身退。马二先生一心想解决此人,以让“银氏三雄”有脱险之望,猛一沉身,脚一点地,又射向赵昆。   饶是赵昆身法再快,也敌不过马二先生如脱弦疾矢一般的轻功,赵昆硬着头皮,吐气扬声,九环大刀长空一闪,环刀相击,一连九刀,砍向马二先生。   这时,沈四神君己在一声长啸中,扑近马二先生背后,赵昆一见沈四神君来援,心中大喜,马二先生心中却是一沉,如果他自己被沈四神君缠上,不单自己活不出长笑帮,而且赵昆一旦加入那边的战团,“银氏三雄”突围的可能只怕是难若登天了。   马二先生一咬牙,决定先解决“九环刀客”赵昆。赵昆一连九刀,马二先生身形急换,连转了九个方位。赵昆九刀不中,因知道沈四神君立即便至,所以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刀影如山,一连九九八十一刀,如山压向马二先生。   马二先生一声长啸,身形突然一沉,双腿在一点之际,凌空提起,闪电一般踢出两腿。   沈四神君此际已扑到马二先生身后,一见此招,大叫道:“赵香主,这是‘鸳鸯连环腿’,快躲!”   赵昆一见着急如闪电的两腿,怎敢恋战,一个“脱袍让位”,闪向一旁,但这算是躲过一腿,马二先生第二腿,仍把他的“九环大刀”踢飞,那九九八十一式刀法,自然也没有用了。   马二先生一咬牙,腾身上前,急升而起,一连又是两腿,第一腿踢向“九环刀客”赵昆的胸前,一脚踢向额前。   沈四神君已到了马二先生的背后,知道以赵昆的功力,无论如何,是接不住马二先生这两脚的,当下大喝一声,一掌劈向马二先生的背后,正是“六阳金刚手”之“开山破石”。   如果马二先生不想死,就只有撤招接掌一途!   马二先生竟然无视于这一掌,并不回身,双掌反向后拍出,但双腿仍踢向“九环刀客”   赵昆。   赵昆魂飞魄散,一式“如封似闭”,以图封住马二先生的双腿,但马二先生的“鸳鸯连环腿”何等犀利,第一脚被赵昆双手叉住,但听“格格”二声,赵昆双手皆被震得脱了臼,马二先生的凌空第二腿,正击中赵昆的额顶,“九环刀客”赵昆一声惨嚎,额头碎裂,当堂身死!   可是沈四神君的“六阳金刚手”第一式“开山碎石”,己与马二先生双手相击,蓬然一声大响.马二先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丈外,再回身时,嘴角已有鲜血渗出,饶是马二先生功力再高,若不以全力施为的情形下,也接不来沈四神君浑厚称著的“六阳金刚手”。   马二先生十分清楚,如果他今天还想冲出“长笑帮”,就必须先手刃沈四神君,否则,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了。   沈四神君一见马二先生受伤,心中大喜。因他有自知之明,以武功论武功,“四大神龙”中以陆大天王最高,其次是马二先生,而沈四神君尚差言三师爷一筹。但昔日马二先生曾手刃言三师爷,可见武功比自己高出不少,上回能把马二先生逼落华山,不过是捡了便宜,而今马二先生已被自己的“六阳金刚手”震伤,便不足畏,当下猛吼一声道;“马二,今日哥们俩分个高下!”抡掌便是一招“六丁开山”迎头劈下!   马二先生一翻掌,由下至上,迎掌而出。   沈四神君自恃掌力深厚,见马二先生竟于受伤之余,还敢硬接自己的一掌,心中大喜,运足十成功力,一掌劈下   眼看双掌相接之际,马二先生突易掌为指,二指迸伸,点向沈四神君的脉门。   这招变易极快,沈四神君万未料及,“六丁开山”,掌劲道是何等威猛,但沈四神君硬一凝气,竟硬硬收住,荡起偌大一座“长笑帮”厅堂风雷隐隐,易掌为爪,抓向马二先生的双指。   眼看这一抓得手时,马二先生突易指为手刀,改切向沈四神君的五指。   沈四神君一反手,易爪为拳,怒喝中痛击马二先生的手沿。   马二先生长啸一声,在间不容发之际,易手刀为鹤凿,撞向沈四神君的“拳眼穴”。   这一连数变,都是一眨眼间的事,真个瞬息万变,目不暇给,马二先生才一招“鹤嘴凿”,沈四神君的左手,却似闪电一般,扣住马二先生右手的脉门。   这一来,马二先生的“鹤嘴凿”便使不出来,而沈四神君却即易拳为“虎爪形”,五指一收,紧扣马二先生右手之拳背上,只要用力一扯,马二先生的右手便会被撕断。   可是在同时间,马二先生的左手,也似电光一般急起,扣住了沈四神君的脉门,化去了这一招恶毒狠辣的“虎爪”。   这一来,变成了马二先生左手扣住沈四神君右手的脉门,沈四神君左手也捏住了马二先生的脉门,两人愤怒地对峙着。   这数度变化,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但生死数易,险招迭起,已灌注了两大武术家的一生心血,变化枢机,岂是一般庸手所能及的?   至于另处战况,又有更易。银清雄与银真雄,力敌“长笑帮”廿余名帮众,尚有余力,但银飞雄力战“凤凰双钩”孙玉堂已险象环生,所以银真雄拼力格杀五名“长笑帮”徒,冲上前与银飞雄合战孙玉堂,但仍尽落下风。至于银清雄独战十多二十名”长笑帮”徒,便渐渐力不从心了。   孙玉堂一见银真雄加入战团,心中大怒,自恃自己横行江湖数十年,几时会取几个毛头小子不下,岂非给“长笑帮”中人小看了?一念及此,大喝一声,一连“凤凰于飞”,“凤飞枝头”,“百鸟朝凤”急攻向银飞雄、银真雄兄弟。   银氏兄弟硬硬接下这三招,银飞雄一个健步上前,左手刀,“唰唰唰唰”,右手剑,一连四招,攻向孙玉堂。   孙玉堂猛地一招“双钩倒挂”,钩住银飞雄的刀和剑,银真雄见势不妙,“呼”地一刀,劈向孙玉堂的腰际。   孙玉堂暗忖:若这几个小毛头仍久取不下,只怕沈四旗主怪罪下来,有得难受,所以求功心切,顾不了许多,左手突然一松。   这一招怪异到了极点!   孙玉堂左手一松,银真雄刀已近腹,孙玉堂一收时,猛吸一口气,腹硬如铁,竟把银真雄的单刀,硬生生的挟于臂腹之间。   银真雄又惊又急,一抽不出,孙玉堂的腹间却只有些许鲜血渗出。   孙玉堂一松左手,银飞雄刀剑被扣,本全力往内拉,未料到右手一松,孙玉堂竟弃左钩,银飞雄用力过度,不禁收势不住,往后一侧。   正在此时,孙玉堂却踢出一脚。   这一脚,正正踢在松却的左手钩钩柄之上。   这柄“凰”钩本来被银飞雄一扯,凌空激起,孙玉堂这一脚,却把金钩踢得如飞矢一般,电射向银飞雄。   银飞雄失去重心,正往后倾,但左手剑又被孙玉堂之“凤”钩扣住,撤身不得,闪避不及,“噗”地一声,整柄“凰”钩插入了银飞雄的头壳里,银飞雄惨叫一声,立即滚跌在地上,惨嚎连连,两名“长笑帮”徒,抢身过来,一连六七刀,把银飞雄砍得鲜血直迸,当堂惨死!   银真雄一见兄长惨死,目毗尽裂,孙玉堂一招得手,正是得意洋洋,银真雄却忽然一把,从后硬硬把孙玉堂抱住。孙玉堂哪见过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法,心中一惊,左手力道一散,银真雄的刀锋又陷入左腹半分,急急忍痛聚气,挟住了单刀。   只听银真雄竭力大叫道:“二哥,快下手,为大哥报仇!”   那边的银清雄一见银飞雄中钩,痛恨至极,怒中出击,杀了两名“长笑帮”徒,拼死持剑冲前来。   孙玉堂一见银清雄奔来,双臂又移动不得,心知不妙,叱道:“你是送死!”右手“风”钩一转,“噗”地一声,已自腋下插入银真雄的小腹中。   银真雄惨叫一声,竟仍死挟住孙玉堂不放。   那边的银清雄,却半途与一名“长笑帮”徒战了起来。   孙玉堂一挣不脱,大怒道:“看你放是不放!”金钩一转,没人银真雄腹中,这一转之下,银真雄真个痛得魂魄出窍!   孙玉堂再全力一挣,只听银真雄惨叫连声,鬼哭神号,但仍然不放。   那边的银清雄,膀子上已挨了一刀,但也杀了那名“长笑帮”门徒冲了过来。   孙玉堂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全力一撞,一金钩竟穿过银真雄的腹间,穿出腰背。   好个银真雄,目毗尽裂,口吐鲜血,但仍死力抱住!   孙玉堂再挣未动,正欲用左手钩对付银清雄,但“凤”钩已脱手。孙玉堂魂飞魄散,银清雄已扑至,一剑刺出,直贯入孙玉堂之前胸,自后胸穿出,竟插入银真雄的胸际!   银真雄已力竭气尽,再经这一剑,终于毙命。   可是他至死仍不放手!孙玉堂中剑后,一声惨叫,欲反击银清雄,但因痛不能忍,真力一散,银真雄单刀余力仍在,直切入他的腹中,孙玉堂顿时气绝。   银清雄乍见银真雄倒下,自觉是自己造成的,伤痛欲绝,但一名“长笑帮”徒已赶至,一棍砸下。   银清雄竟不知躲避,这一棍打得他头骨迸裂,立时倒下。   “银氏三雄”这一死,却大大地影响了马二先生与沈四神君。   本来马二先生与沈四神君四手交缠,怒目而视,忽地马二先生全身拔起,落到沈四神君背后。   这一来变成马二先生背向沈四神君,而两人四手,仍在头顶上交扣着。   马二一沉净,双肘便往后撞出,正撞向沈四神君的背上。   这一招不但奇特,而且快速,沈四神君忽然一声长啸,向后一翻,也翻过马二先生的头顶,落在马二先生身前,马二先生这一时自然是落空了。   沈四神君反而到了马二先生的身旁,马上一脚踢出。   马二一个翻身,直跃落沈四神君的背后,又是双肘撞出。   沈四神君一提真气,又飞越过马二先生的身后,落到马二先生的身前,一脚踢出。   两人一连几个翻身,已由大厅跃到厅前,马二先生忽然一个转身,竟把沈四神君由头顶摔下地去。   沈四神君虽然是被摔了下去,但居然是脚先沾地,一转身,又把马二先生摔了出去。   马二先生被摔出五尺外,背朝沈四神君,面撞向大厅的墙上。   而正在此时,马二先生却看到了“银氏三雄”的惨死,这一下令马二先生深切地觉得,“长笑帮”与”试剑山庄”的深仇是结定了的。他知道“银氏三雄”这一死,他必须要尽一切可能活回去,才能向司徒庄主报讯。   马二先生一咬牙,双掌贴住了墙壁,卸去了一摔之力,背向沈四面向石墙地滑了下来。   沈四神君才摔开了马二先生,心中大喜,因为从开始,便着了马二先生的道儿.双掌被封,成名威猛的“六阳金刚手”无法施展,而今双手已然得脱,沈四神君自啸一声,红袍翻飞,逼向马二先生,抡掌就是一招“六阳金刚手”中的“左右开弓”。   这一招一起,全厅隐隐风声激荡,眼看要劈中马二先生双肩时,马二忽然转过身来,脸正向着沈四神君,双目怒瞪。   沈四神君心中一震,马二先生的眼神,壮烈而神威,沈四神君自信“六阳金刚手”能开碑碎石,所以不管一切,照劈下去。   马二先生竟然不闪不避!   “格!”沈四神君的“六阳金刚手”硬生生把马二先生的双肩琵琶骨打断,也无疑是废了马二先生的一双手,沈四神君心中大喜。   但在同时,马二先生忽然跃起,第一腿,左脚,第二腿,右脚,又疾又快,连环瞅出!   沈四神君本已知马二先生身形下沉,必将弹起,但求胜心切,以为先切断马二先生双臂,即可稳操胜券,可是此刻沈四神君掌劈马二先生,距离已拉至极近,沈四神君足避无途,双掌已然劈出,胸前大开,抢救不及。   “砰”马二先生的第一腿,踢入沈四神君腹中。   沈四神君惨嚎一声,飞跌而出。   沈四神君尚未跌出时,”砰!”马二先生的第二腿已踢中他的左胸。   “格格”两声,沈四神君的肋骨立时碎了四根。   沈四神君刚跌了出去,马二先生随着飞起,又是一连两腿——“鸳鸯连环腿”!   第一腿,踢中沈四神君的咽喉,沈四神君人未落地,便自口中射出一道血箭。   第二腿,踢中沈四神君的脑门。这一脚,使沈四神君一命呜呼。   马二先生身形一落地,闷哼一声,身子也摇摇欲坠。   马二先生知道今日若不从速杀去沈四,只怕难以活出“长笑帮”,所以拼了双臂被废,来赚沈四神君之一时大意、疏忽,而今沈四神君已死,而马二先生也觉得奇痛攻心,差点不支倒地。   沈四神君一死,长笑帮众哗然,有两名长笑帮徒看出冯二先生也受了重伤,拔剑上前围攻。   这两剑分前后攻向马二先生,马二先生黄豆一般大的冷汗涔涔渗出,摇摇欲坠,凌空一腾,双腿成横一字形,前后踢出。   那两名长笑帮徒立时惨叫飞出。   马二先生一沉身,足一点地,直向“长笑帮”大门外射去,边大喝道:“阻我者死!”   马二先生刚刚杀了红旗旗主沈四神君,已令长笑帮徒大骇,本有人以为马二先生也受了重伤的,一见马二先生一招毙两人,亦莫不心惊,乍见马二先生如天降飞龙一般长空横过,魄散心离,纷纷走避。   眼看马二先生可以闯出“长笑帮”之际,忽然在大厅的两侧,涌出六、七十名白衣大汉,马二先生一提真气,正欲前闯,忽然眼前一花,一名白衣青年已拦在身前,这青年刚一出现,在场的“长笑帮”徒纷纷拱手垂首,毕恭毕敬地道:“拜见倪五堂主。”   马二先生定睛一看,只见前面的白衣青年,相貌不凡,但煞气极重,倨傲十分,年不过廿五,可是神态镇定,已隐有名家高手之气派。   只听那青年散漫无礼地端祥了马二先生一眼,淡淡地道:“你就是‘试剑山庄’总管马二?”   马二先生冷冷地道:“正是。”   那青年冷笑道:“找是长笑帮五大堂主白旗堂主倪向天,这名字你最好记住,他日阎王殿里,大可再找我报仇。”   马二先生怒道:“小小年纪,敢口出狂言,让开!”   前面说过,长笑帮除了帮主曾白水,副帮主“铁拳”屈雷及总堂主“快剑”方中平外,就以五旗堂主为最大,下来是五旗旗主,以及五旗香主。而这叫倪向天的,是五旗堂主中排行最末也年纪最轻且武功也较弱的一名,掌执白旗堂,外号“闪电剑”,十七岁时学得奇剑,竟杀师灭祖,追杀同门.诛灭殆尽,故“闪电门”能诸“闪电剑法”者,武林中仅倪向天一人而已。他这种卑鄙的行为当为天下人所不容。倪向天自知己犯众怒,故投“长笑帮”,有“长笑帮”的庇护,别人自然也无可奈何了。   只听倪向天大笑道:“老头,你双肩被‘六阳金刚手’劈断了是不是?”   马二先生心头一震,暗想:此人年纪轻轻,但眼力如此之高,一眼即看出自己所受的伤,当下道:“不错。”   倪向天笑道:“啧啧啧,那么跟你这种窝囊废交手,全没意思!”   马二先生大怒道:“好大的口气!看招!”   语一甫出,马二先生一沉一起,双腿连环踢出,其急如电!   “躺下!”只见青虹一闪,倪向天忽然拔剑。   剑一拔一收,人也纹风未动,剑也似未出鞘一般,但马二先生一声惨叫,踢出之双腿,齐被斩断。   马二先生惨叫倒下,倪向天双手负背,转过身去,走入堂内,边冷笑道:“这样的老头儿都拿不住,饭桶!来个人杀了他算了。”   一座奇异的山谷里,没有人烟,甚至也没有野兽的踪迹、只有地上的毒蕈,天上的苍鹰以及一些奇怪的树木,长满了刺和棘。   时已过午,渐近黄昏。   这座谷里,却堆了三四十具死尸,有些已经完全腐烂,有些却是刚死不久的。   这些人里有老有少,也有男有女,各个不同,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是”试剑山庄”的弟子。   原来这近数月来,“试剑山庄”无缘无故失踪的弟子们,都是被“长笑帮”所暗杀,运来这荒无人迹的幽谷里,无人发现。   而在这死人堆里,又新添上了四个死人——一老三少——   忽然间,有其中一人在蠕动着,非常吃力的,挣扎着起来。   这是“银氏三雄”中的银清雄,他剑杀孙玉堂,却眼见大哥银飞雄惨死于孙玉堂钩下,而三弟银真雄也被自己误杀,伤恸至极,不及抵挡,被一棍击中脑门,昏死过去。   而今他苏醒过来,一脸都是血,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不过他一定要挣扎回去,把发生的事,告诉司徒庄主,要他小心,请他报仇!   银清雄跌跌撞撞地挣扎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量赶回“试剑山庄”,但他必须赶回。他以带血的眼看看天,金阳残晖,时近黄昏。   试剑山庄。   司徒十二走过长长的廊,走过细细的竹林,到了清云阁外,正想敲门,忽然竹林里闪出一名试剑山庄弟子,毕恭毕敬地道:“报告庄主,方公子清晨即起,赏了一会竹后,便告诉小人说他有事外出,若庄主到来,要小人禀告一声。”   “好,你退下。”司徒十二颔笑抚长髯,自对自道:“英雄出少年,我道是年青人睡得迟难免起得晏,特在中午时分才来看他,没料到他连‘试剑晨雾’也没放过,好兴致。”   司徒十二想了一会,扬声问道:“掌檀弟子,马总管及银氏兄弟可曾回来?”   在长廊转弯处即闪出一名弟子,恭敬地道:“禀告庄主,马总管及银氏兄弟皆未返庄。”   司徒十二一扬眉,又问道:“可有讯号消息?”   在花圃尽头的一处矮墙上即闪出一人,尊敬地道:“全无音信。”   司徒十二一皱银眉,正在这时,忽闻一声:“庄主。”这声音刚发时犹在长廊之外,声音虽柔,却清楚可闻,但二字一尽,人已在司徒十二身前、不徐不疾,人仍象是平常散步一般。此人功力及轻功修为,端是非凡。   这人五十上下,但双眼炯炯有神,正是“试剑山庄”的四当家“铁弹银弓”路英风。   司徒十二见到他走来,心中有一种温和的感觉。象黑夜一般温柔,一般和煦。昔日他初创试剑山庄,就是这般生死之交,与他一道杀敌破阵,而今试剑山庄在多险多难的武林中是能够屹立不倒了,旁人又哪里知道,昔日沙场秋点兵的那一番艰辛血汗呢?   司徒十二温和地笑道:“英风,什么事啊?”   路英风仍象昔时一样的对这一代武学宗师拱手为礼,道:“庄主,鹰愁岩含鹰堡郭堡主之子郭傲白求见。”   司徒十二道:“快请。”     第四章 含鹰堡·郭傲白     司徒十二面对这一位坐在他对面的少年豪杰,他年轻的时候,也象这少年一般自恃艺高,一方面,又少负奇志,自视甚高,不过也确是嫉恶如仇,有血有泪可歌可泣的活了过来。   司徒十二颔笑端详着这位廿岁出头的英雄年少,仿佛看到他的从前,玉树临风,雄姿英发。普通的人,就算是武林高手,一见到他,也少不免局促起来,而这少年人,却落落大方,找到自己该坐的位置,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这少年双眉斜飞入鬓,可惜的是,他不象方振眉那么从容不迫,那么儒雅温文,更没有那种谦让的气度,以及永远也没有嘴角那温柔而镇定的笑容。   郭傲白有点浮躁的坐在那儿,他是个有抱负,有傲骨的青年。他面对这名震武林的“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心中总是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这是他和别的高手名家相遇时所没有的。他年少艺高,极少对人折服过,但此刻一见司徒十二,总觉得这白衣老人威严中带着慈祥地看着他,连他的父亲,鹰愁岩含鹰堡主郭天定,也没有这样的雍容与气度。   他有点不安起来。   司徒十二笑着问:“郭少侠,令尊身子福安?”   郭傲白连忙躬身道:“家父身子很好,多谢世伯,这次他老人家不能来,是因为近日‘长笑帮’徒屡屡出现于鹰愁岩附近,家父恐防有变,故命小侄前来。世怕若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有用到在下之处,尽管吩咐,小侄当转告家父,如若事小,小侄可代为效劳。”   这番话虽然可说是郭傲白最谦虚的一番话,但到了末二句,还是露了锋芒,连司徒十二也认为疑难的事,他自己倒想“效劳”。   司徒十二笑了笑,叹了一口气,把“血河神剑”失去一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一遍,然后道:“本来老夫隐隐觉得此番‘长笑帮’蠢蠢欲动,只怕志不在敝庄,乃图号令天下,灭尽异己,唯我独尊。令尊与老夫相交数十年,又一向嫉恶如仇,破坏了不少‘长笑帮’伤天害理的事,老夫觉得‘长笑帮’既将向敝庄下手,贵堡亦当加紧防范才是。这是老夫欲对老堡主禀明的,就烦少侠向令尊奉告。”   郭傲白冷哼道:“其实‘长笑帮’近日来老在鹰愁岩出没,我就晓得他没安着好心,家父就叫我忍耐着,是故迟迟不曾发动,世伯,血河神剑一事,小侄赴长笑帮一趟即可——”   司徒十二摇首道:“少侠万勿冲动,长笑帮高手如云,名为天下第一大帮,并非浪得虚名,实力只怕还在敝庄之上,决不在‘风云镖局’之下,少侠万万大意不得。况且长笑帮盗剑一事,仅属老夫妄自猜测,万一误会,岂不冤枉了人……”   郭傲白冷冷地道:“一定是他们!当日为‘九星神珠’不惜诛灭,致生仇杀‘连云十三寨’;为盗‘无相秘笈’不惜残杀少林子弟七十六人;为得‘神州令帜’不惜诛杀无辜民众百六十余人,岂不皆是‘长笑帮’所为!毫无疑问,一定是他们,待我抓个他们的头目来,定可分晓。”   司徒十二嚅动嘴唇,正欲再言,忽然大厅中闪入一名试剑山庄的弟子,喘着气道:“禀告庄主,不好了,银氏三兄弟中的老二银清雄回来了,一身……一身都是……血……”   司徒十二“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只见大门间有数名试剑山庄子弟,把一身是血的银清雄抬了进来。   暮蔼彩霞,时正黄昏。   暮色四合,黄昏已过。   司徒十二静静的立在银清雄的尸体前,闭目不语。   司徒十二想起那总管,那“试剑山庄”的总管马二先生,在“试剑山庄”里的一切,一切一切的往事,往事如烟如梦——   此刻马二先生却死了。   银氏三雄也死了。   他们的死,都只是为了执行自己的一个命令。   马二先生本不该死的,如果他不是想救出银氏三雄的话,银氏三雄更不该死,他们是那么的年轻。他仿佛还听银清雄倒在血泊中,一面呻吟一面挣扎,说出经过后,然后忽然静了下来,不动了,冷了,死了。一刹那,司徒十二觉得自己不知如何向银氏三雄的父亲,试剑山庄总掌教“刀剑双绝”银绝崖交代是好。   银清雄死了,司徒十二的心也冷了。   他缓缓地站起来,夕阳已经沉下去了,蔼色四合,他立誓一定要‘长笑帮’还个公道!   正在这时,郭傲白在一旁忽然恨声道:“世伯,让我去把倪向天的人头摘下来,以祭这位银兄弟。”说着,也不等司徒十二同意,飞身而起。   “慢着。”司徒十二一扬袖,距离十来步远的郭傲白只觉一道潜力压下,不由自主的轻飘飘落了下来,心中暗惊司徒十二功力之高深莫测。   “你是郭老弟的儿子,这是试剑山庄的事,我绝不让你去冒险。”这话不怒而威,郭傲白也不敢再妄动。   只听司徒十二扬声道:“试剑山庄子弟听令,鸽组弟子派出十六名,刺探这位银兄弟所说的幽谷,把尸体全部运回来;英风,请你主持一场大祭,一切由你办理;鹰组加派十六名弟子,谨慎注意长笑帮一切行动;虎组子弟自今日起,加强守备本庄,取消轮班制;饷粮增加两倍。”司徒十二匆忙间发令,却是有条有理,“来两人把银兄弟的尸首抬进去,入节堂,安排葬礼,今晚全庄上下,须得前来奠祭。”   忽然厅堂响起一声大叫:“清儿!”   司徒十二长叹一声:“绝崖……”只见一名身形高大的老汉虎掠而至,猛见地上血泊中的银清雄,立时呆住了。   司徒十二走过去,拍着银绝崖的肩,缓声道:“绝崖,你自当保重。”   银绝崖猛地回过头来,老目中都是泪光,满脸青筋凸起,道:“飞儿真儿也死了么?”   司徒十二缓缓地点了点头,银绝崖咬牙切齿地再问:“马总管也身亡了么?”   司徒十二也沉重地点了点头,银绝崖目眦欲裂,再问:“果真是‘长笑帮’下的手?”   司徒十二艰辛地道:“不错,不过……”   银绝崖突然挥拳大嘶道:“我要报仇,曾白水!我要跟你拼了!”   一时全庄上下,七八十名试剑山庄弟子,全皆义愤腾胸,怒叱狂啸,司徒十二一声断喝:“住口,不得鲁莽!”   试剑山庄弟子全皆默然,只有“刀剑双绝”银绝崖仍似发了狂一般大叫:“曾白水!我跟你不死不散!”   司徒十二皱眉叫道:“六弟,六弟,你要冷静,曾白水杀马五弟等,就是想要逼使我们失去理智,自乱阵脚,自行送死。六弟,对付曾白水这等人,不冷静怎么行呢?”   这一番话,讲得全庄上下都垂了头,也握紧了拳头,可是银绝崖仍疯狂地叫着,忽然电射而起,意图越墙而出。司徒十二长叹一声,半空飞起,一刹那间封了银绝崖四大要穴,银绝崖软倒下去,司徒十二抱起银绝崖,掠入堂内。   司徒十二入内堂,试剑山庄的子弟便各自散去,执行他们的任务了。只留下郭傲白,在暮色深沉的庭院中冷傲地仁立着。   等到司徒十二再出来时,发现郭傲白已经不见了。   司徒十二这次是和“一刀断魂”何不乐及“雷山神拳”阴阳黑一起自内室踱出来的。   他一生中遇过多少次战役,都是他们三人一齐商量应战,一齐联手对敌的。而何不乐永远是那么足智多谋,阴阳黑永远是那么刚正义烈,使司徒十二遇上再可怕的敌手仍能谈笑用兵。   他们发现郭傲白不在了。何不乐一拍手掌,屋顶上即跃出一名弟子,何不乐问:“那郭公子去了哪里?”“他说庄主遣他到‘长笑帮’去走一趟。”   司徒十二跺脚道:“这要糟了,这少年人!”   阴阳黑怒道:”好哇,咱们干脆杀过去算了!”   何不乐返身向阴阳黑,淡淡地道:“老三,如我们也这样做,那么跟那些争权夺利的帮派,挑衅寻仇又有什么分别?”   暮色已过,夜色已临.月光象银乳一般,沐浴在何不乐其貌不扬的面容上。   司徒十二叹道:“郭少侠此去,只怕我们不得不走一趟了。”   忽然月色下一白衣人长空划过,轻然飘下,那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文淡定:“庄主,何大侠,阴阳兄,试剑山庄总不宜与长笑帮直接冲突,这会影响武林大局的。这一趟,就让在下去摸趟浑水好吗?”   司徒十二笑道:“原来是方公子回来了。”   黑夜里,雄伟巍峨的长笑帮外,忽然出现了一名青衣少年。   长笑帮建帮于山巅,风急而烈,气魄非凡。中天一轮月,明而亮,天是一面黑衣,罩住所有的光,但星星却象破洞一般泄漏天机。   这青衣少年一出现在山顶,即刻被人喝令停住,四名长笑帮徒同时间出现,把郭傲白包围在中央。其中一名帮徒扬着大刀,大喇喇着问:“你是什么人?”   “去叫曾白水出来。”   “快报上姓名!”   “去叫曾白水出来。”   “妈拉巴子,你是什么东西,敢见我们帮主?”   “去叫曾白水出来。”   “你答是不答?”   “我说你去叫曾白水出来。”   “你再说一句老子就毙了你。”   “去叫曾白水出来。”   仍是斩钉截铁的一句,郭傲白说完之后,冷然直行。那大汉大吼一声,大刀一闪,砍向郭傲白的脖子。   但在同时间他的刀飞起,身上多了七个剑孔,飞跌一旁。   郭傲白根本不理会一切,连看也不看,仍走向长笑帮,拦在他身前的两名帮徒,一名双手执峨嵋分水刺,一名手执九绽梅花枪,直刺向郭傲白。   郭傲白肩头一震。   这两人便立时飞了出去,胸膛上也多了七个剑孔。   仅存一名长笑帮徒手握单刀,一见同伴出手,一挥刀便想加入战团,但他刀子才提起,只见三个同伴相继倒下,他连郭傲白的剑出了也看不到,心中大骇,莫非这少年会法术不成?   一念及此,那一刀再也砍不下去了。   郭傲白冷冷瞪了他一眼,边行边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砍下去,叫你们的帮主出来。”   那名帮徒魂飞魄散,连忙允诺,飞奔入帮,长笑帮内,立时灯火通明,直点亮到山腰去了。五十二名长笑帮徒左手提着孔明灯,右手持单刀,冲了出来,团团地把郭傲白围住。   月亮冲入云层,风急,云掠。郭傲白青衫一袭,傲然不动,淡淡地道:“好,穿的都是蓝衣,大概你们那个蓝旗香主休超原要来了。”   忽听长笑帮一声铜锣巨响,一名全身蓝衣的大汉龙精多虎猛的大步踱出来,一面大笑道:“哈哈哈……朋友说得对,那些都是我的孩儿们,朋友可否把大名相告,好让我通知帮主。”   郭傲白淡淡一笑,道:“你就是休超原?”   休超原大笑道:“我就是长笑帮蓝旗香主休超原。”   郭傲白淡淡道:“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外号。”   体超原“哦”了一声,不明所以,郭傲白继续道:“你又名‘知人口面’,又叫‘佛口蛇心’,外表一片和祥,暗地里给人就是一刀,就算是你亲兄弟,也不例外,你的哥哥就是这样死在你手里的,是你妻子要你杀他的,你就居然听了。而今,你为了她一句开罪长笑帮主的话,不惜杀死了她谄媚于曾白水。你这种人,死有余辜,简直猪狗不如。”   “佛口蛇心”休超原一时愕住了,脸色阵红阵白,好一会才勉强笑道:”少侠好厉害,倒是先把我打听清楚了。了不起,了不起。”   郭傲白冷冷地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休超原大笑道:“我一生最欣赏能明辨忠好,分清是非的年轻人的。好,好,小兄弟,我们来交个朋友。”说着分开众人,大力拍着郭傲白的肩头,似十分亲热的。   但在突然间,休超原五指如钩,扣向郭傲白的咽喉。   同时间,休超原发出一声大吼,郭傲白的身形忽然而神奇地失踪了,全身化作一道剑光,旋转着向他盖来。   剑势如流水,而流水却是最庞大而又无暇可袭的力量。   “佛口蛇心”见势不妙,撤招身退。   休超原全力而退,才躲过一轮剑攻,只见眼前一亮,又是七剑。   休超原身离地疾退,飞出丈外,又避过一轮剑招,但见眼前一花,人影已化作剑光,再度涌来。   休超原只觉胸腹之间一痛,他疼得弯下腰去,只见郭傲白剑已还鞘,冷冷的,似根本未曾动过一般,双手垂在腹下,冷冷的看着他。休超原只觉一阵从来未有的刺痛,低头一看,自己胸腹间竟多了七个剑孔,他临死前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惨叫,才倒下地去。   休超原才倒下地去,长笑帮内忽然冲出三十余名黑衣大汉,接着一声大吼,一名黑衣中年人飞跃而出,一见此情此景,大吼一声:“蓝旗堂下的人,还不把此人拿下,为你们香主报仇?”   这个人便是长笑帮黑旗香主“九指追魂”叶长舟。他下这一道命令,顿时那五十二名左手执灯,右手执刀的蓝衣大汉,立刻移动了起来,分四面八方,截杀郭做白。   他们嘶喊、怒吼、挥刀、急风、衣鬓,一时间天地间都随着他们手中移动的火光而撼动了起来。   喊杀连天。   只见郭傲白己没身入蓝衫大汉的包围中,化作一道剑光,而大声道:“退下去的不杀,这不关你们的事。”   可是都没有人退下来。长笑帮令出如山,就算令他们上刀山下油锅,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闯,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致全家受累,或凌迟至死。   刀光剑影。   月亮冲出云层,一切回复了光明,地上的火光,都在忽然间泯灭了,只有一两处残余的火,在绕着一些破灯笼的糊纸,一切都清鲜得象什么似的。但是没有人能忘记,适才,恰恰是刚才的大混战,一刹那间,五十二个活生生的人,曾经是杀人无数的凶手,而今都成了被杀者,都躺在地上,连一下挣扎也没有,每人身上都多了七个剑孔,静静的倒在血泊中。   五十二个活生生的人,忽然都成了隔开了另一世界的鬼。   “九指追魂”叶长舟只觉头皮发炸,山风吹来,全身冷得寒战不已。只见郭傲白低头凝视着手中长剑,剑白如玉,剑如秋水,在圣明的月光下,象人在追悔,又似人在沉吟。   然后叶长舟只见郭傲白淡淡地抬头,双目如剑,望向自己,叶长舟又打了一个寒颤,他身经百战,今日竟对这少年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只听那少年淡淡地道:“叶长舟,记得昔年你在泰山麓如何截劫镖银,杀人放火么?”   叶长舟心中一寒,竟答不出话来,只听郭傲白又道:“今日我不想杀你,带你穿孝服的门徒离开,叫曾自水出来。”   叶长舟正心头驱震怖,不知如何回答之际,忽闻背后一人冷笑道:“什么人敢在长笑帮大呼小叫。”     第五章 七重天剑法     叶长舟转过头去一看,只见一名黑衣老头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后,当下急急躬身拜道:“黑旗坛下叶长舟拜见黑旗旗主。”   那黑衣老头身子比人矮了一截,却似有无限威严,郭傲白目中射出厉芒,冷冷地道:   “你是长笑帮黑旗旗主‘夺命飞斧’谢安政?”   那黑衣老头大笑道:“你若害怕,自刎也无妨。”   原来这名谢安政,身为长笑帮五大旗主之一,功力比红旗旗主沈四神君更胜一筹,一柄“夺命飞斧”,取人头于丈内、最为武林中人头痛。   郭傲白冷冷的盯着谢安政,道:“今晚便是你的死期。”   谢安政冷冷一笑,道:“口出狂言。”   郭傲白冷冷地道:“七年前你在洛阳城,奸杀妇女,暗杀清官。谢安政,我七招内要你的命。”   谢安政本来横行江湖数十年,自然不会把郭傲白放在眼里,但也不知怎的,一见着郭傲白如闪电般的厉芒,心中不禁一沉。郭傲白大喝一声,长身而起,化作一道剑光,直袭谢安政。   谢安政才见到郭傲掠起,骤然人已扑至眼前,谢安政大惊,飞斧“霍”地飞出。   飞斧半空直袭郭傲白。   郭傲白忽然身形下沉。   飞斧袭空,郭傲白己在地上。   谢安政一击不中,猛收一斧,但郭傲白已一连攻出七剑。   谢安政连闪七下,只听郭傲白叫道:“第二招!”又是一连七剑。   谢安政急退出七步,才躲开七剑,已抽回飞斧,还了四斧,猛见郭傲白长空拔起,叫道:“第三招!”   又是一连七剑,四剑顶开飞斧,另三剑直刺谢安政。   谢安政低身避过,三剑过后,谢安政人几乎已抵贴近地面。   “第四招!”郭傲白又是一连七剑。   谢安政一连几个“滚地葫芦”才避过这七剑,已狼狈至极,忽闻郭傲白叫道:“第五招!”只见漫天剑影,“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竟是“七七四十九剑”!   谢安政大叫一声,翻斧抵挡,斧被震飞,郭傲白大喝一声:“这是第六招!”又一连刺出四十九剑,剑剑方位不同。   谢安政一连移了四十九个方位,躲过一轮急攻,怪叫道:“你使的是含鹰堡的‘七重天剑法’!你是郭天定什么人?”   声未尽,漫天剑光化成一剑,“噗”地刺入谢安政的咽喉,又自后“嗤”地穿了出来,剑光仍一样晶亮。只听郭傲白冷冷地道:“这是第七招,我是郭天定之子,郭傲白!”   谢安政至死也不信似的盯着郭傲白,他临死也不相信自己会丧命在一个出道不久的少年剑下,他慢慢的倒下地去。   忽然月又再度没入云层;抬头看去,只见漫天乌云,不知何时已占据了整座天幕,掩盖了月亮,也掩盖了整个夜晚,一切都漆黑了起来,忽听一人半男不女细着嗓子道:“点灯!”   声音虽细,但却清楚可闻,场中人人都被这语言震得一惊,只见两条幽异的黄光亮起,长笑帮大门口,在摇晃不定的火光中有一红衣人缓步行了出来。   在场中一见此人出现,连叶长舟在内,纷纷毕恭毕敬的叫道:“黑旗子弟拜见红旗堂主,铁三堂主福安。”   要知道长笑帮中,以长笑帮徒武功最弱,至五旗香主武功已相当之高,但相较于五旗旗主,相去更远,只是旗主堂主一比,又相去千里,到了总堂主,武功更加不可思议了。作为其中之一的五旗堂主,武功之高,绝不在江湖上九大门派掌门人功力之下。   郭傲白仍傲立于大地间,冷冷地端视着,只见来人一身红衣,装扮怪异至极,而且生得阴阳身,左半身,状似浓脂俗粉的艳女,右半身,却明明是个粗眉竖目的男子汉,声音也难辨男女,最要命的是,走起路来一扭一歪,肉麻十分。但这人的武功,就是凭这样的一副阴阳身子,兼得男性之刚劲,及女性之狐媚,招式阴损,无恶不作。   郭傲白冷冷地说道:“红旗堂主铁娇娇?”   铁娇娇居然娇笑起来,听了令人头皮发痒。   “我就是。又有人叫我为‘半男半女’,是因为我男的女的,样样犀利。少年人,你眉清目秀,来来,让老娘瞧瞧。”   郭傲白怒道:“铁娇娇,你在江湖上,不知已断送了多少青年男女的命。如今我要你丧命在我郭傲白剑下,以祭千百冤魂!”   “慢着!”长笑帮里又闪出一列白衣大汉,手执孔明灯,月已隐藏,星星尽灭,大地间都闪亮着奇异的烛光。   一名白衣少年,自长笑帮内电射而出,一见郭傲白,傲然道:“前几日有个老头儿来送死,而今是你!”   郭傲白目光收缩,冷冷地道:“是你杀死马二先生的?”   那少年背负双手,向天大笑,道:“那试剑山庄的老头儿么?啧啧啧,还不够我一剑?”   郭傲白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倪向天?”   那少年猛地歇止笑声,盯着郭傲白,道:“我是长笑帮白旗堂主‘闪电剑’倪向天。”   郭傲白冷笑一声道:“好,你也用剑,我们就来比比剑,我要你偿马二先生的命来。”   语言未完,全身拔起,暗夜里,一连向倪向天攻出七剑。   倪向天身形一震,躲开七剑,还了一十四剑。   郭傲白剑剑相击,剑光一泻,攻出七七四十九剑。   倪向天剑如闪电,上下翻飞,居然还了五十一剑,格开郭傲白的剑锋,并还攻两剑。   郭傲白倏然左手又多出一柄长剑,双剑并施,攻出九十八剑。   剑光闪动,剑风急起,看的人眼花撩乱,惊骇不已。连“半男半女”铁娇娇也没有料到郭傲白剑术造诣如此之高,为之神动。   只听倪向天冷哼道:“好,‘七重天剑法’,你剑术之高,只怕已在郭天定之上了。”   郭傲白抢攻出一百零八剑,也冷笑一声,道:“笑话,家父一来,你就接不住三剑!”   倪向天冷哼道:“‘闪电剑法’,你尚未见识哩!”   忽然冲近,一连九剑。   他连发九剑,只不过一瞬的时间,别人发一剑都不到,他已刺出了九剑,而且剑剑方位不同,更专向要穴下手,又快又准。郭傲白九度腾挪,反手左剑,转手右剑,“七重天”剑法,如波浪一般,一重又一重,层层破解。   倪向天长剑一横,格住郭傲白的左右双剑,蓦然一股奇异的真力引出,郭傲白双剑竟黏在倪向天的长剑中扯也扯不脱。   倪向天除了擅长于“闪电剑法”外,尚得崆峒派名宿化雨道人的指点。化雨道人见倪向天年少聪明,深为喜爱,但又见其杀气过盛,不敢教其“化雨剑”,却授“化雨奇功”,希望以纯正的内功修为,使倪向天能兼而修心,立地成佛。没料到倪向天练成“化雨奇功”   后,缠着化雨道人,要他授予“化雨剑法”,化雨道人见他贪得无厌,且好高骛远,故坚拒不教,倪向天不能得偿所愿,又恐化雨道人会将神功外传,故恶由心生,猛下杀手,以“闪电剑”暗算其师,穿心而死。   “化雨奇功”的功用最大发挥点,正是能黏着对方的兵器而不放;倪向天一招得手后,见郭傲白双剑被扣,立运“化雨奇功”,一掌劈向郭傲白的胸膛。   郭傲白一见双剑被扣,居然不慌不忙,一耸肩,一柄剑忽然滑落到他的右腋下。他右腋一挟,把剑柄稳住,一动身,剑尖一扬,倪向天那一掌,简直是变成向他剑锋劈来了。   倪向天大吃一惊,但仍临危不乱,化掌为指,双指一挟,竟挟住这第三柄剑的剑尖。   这一招,间不容发,但仍被倪向天接住。   郭傲白又忽然一挫腰,一柄剑便从身上滑落脚面,郭傲白腿一提,剑疾起,郭傲白左腋一挟,把它挟住,向前一倾,这柄剑便又急又准地向倪向天刺去。   这突如其来的第四柄剑,令倪向天一呆,他双手应付着郭傲白的三柄剑,若一撤手,必然没命,又避无可避,更无法招架。好个倪向天,忽然大吼一声,双腿凌空展出,竟用两脚凭空把这第四柄剑夹住。   这一招更是险象环生,但仍是被倪向天接下了。   可是倪向天右剑架双剑,左手挟单剑,双腿钳一剑。而人凝在半空,已十分凶险,但他也料定郭傲白已无法发剑,亦受他所制。   那边的“半男半女”铁娇娇一见郭傲白剑术如此了得,心中杀意大盛,但见此情此境,即欲趁机毙郭傲白于掌下。   他没有立即奔过去。他以为倪向天也钳制住了郭傲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只见剑光一闪。   郭傲白一弯腰,又一柄剑自腰间剑鞘激射而出,直抛向郭傲白的脸门,郭傲白一开口,竟不偏不倚把这剑剑柄一口咬住,向前一伸,剑刺倪向天。第五柄剑!   倪向天做梦也想不到人他以剑成名,万未料到有人可以身发五剑。若他不想占便官,求胜心切,以剑比剑,不以“化雨奇功”来吸着郭傲白双剑,也许不会败得如此之快。“嗤”   一声,长剑没入倪向天的胸膛,倪向天一阵痉挛,哑声道:“你……你能发五剑?……”   郭傲白盯着他,冷冷地道:“不,我可以发七剑。”   倪向天“喔”了一声,剑身抽起,血喷出,鲜血自剑尖滴落,剑身又回复了明亮,倪向天也倒了下去。   这时“半男不女”铁娇娇一见倪向天竟然中剑,心中又急又怒,一声断喝,劈出双掌,一阴一柔,两道掌风,随着迅急的身形,攫向郭傲白。本来铁娇娇是要来解倪向天的危的;而今一见倪向天已毙命,更图不予郭傲白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立毙之于掌下!   可是铁娇娇才一冲近,郭傲白便发觉了,郭傲白忽然一起脚,把倪向天的尸首踢飞了起来。倪向天的尸体,不偏不倚,直向铁娇娇撞去!   铁娇娇本来已冲到郭傲白的身前,中间隔了个倒地的倪向天,眼看双掌就要击个正中。   正是全神戒备的时候,忽然发现地上的倪向天竟飞了起来!   铁娇娇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一见倪向天起立,还以为倪向天只是受伤,并未死去,现在起身再战,不禁一呆,随后发现倪向天竟背向自己冲来时,收掌已然不及,“砰”   地一声,双掌击在倪向天背上,这一掌虽已收了七八成功力,但仍把倪向天打得七孔冒血,眼珠竟凸飞眼眶内,两股鲜血,也自鼻孔里喷出来。   铁娇娇一见自己双掌错击,心中大怒,若撤掌变招,只怕难以占回上风,竟硬生生双掌一推,双掌黏着倪向天的尸体,直推撞向郭傲白。   郭傲白心中本以为铁娇娇误中自己的人,一定撤招或愕住,没料到铁娇娇把倪向天打成这样,仍把倪向天推撞向自己,郭傲白不禁一呆。   但只是仅仅一呆,即刻出剑。   “噗噗”一连两剑,从倪向天胸背穿出,刺向尸首背后铁娇娇的双掌。   铁娇娇忽撤掌,冲天而起,红影一抹,跃过倪向天之身,直冲而下,切向郭傲白双肩。   郭傲白来不及抽剑,只得撤剑。   铁娇娇一见郭傲白手中无剑,以为得逞,掌劲一刚一柔。直劈向郭傲白。   谁知郭傲白手一扬,剑光一闪,两剑交叉而出,反点向铁娇娇双掌!   铁娇娇只觉眼前一花,对方手中又多出两剑,心中大惊,再也不敢轻敌,全力作战!   其实以铁娇娇及倪向天二人之功力,若在一开始合击郭傲白,郭傲白必败无疑,若单打独斗,郭傲白当然胜倪向天,就连“半男不女”铁娇娇,武功上仍逊于郭傲白的。   在一旁的“七指追魂”叶长舟,见势不妙,便悄悄地走回帮里去——   这边的铁娇娇,打得越久,压力就越大,不禁大汗淋漓,暗自心惊起来。   只见郭傲白剑人合一,化作一道滚圆的剑圈,似有千万把剑在空中旋转,在空中滚动,一起一落,轻如靖蜒点水,一发则如长江大海。铁娇娇且战且慌,忽然,剑圈中剑光稍稍一停,一道剑芒,破空直射而来。   铁娇娇怪叫一声,慌忙双掌一合,把飞剑抓住。   正在此时,郭傲白身形一顿,三柄长剑,自腰间剑鞘里飞起。   更令人惊奇的是,郭傲白立即以左手抓住一柄外,另外两剑,竟跌落在郭傲白双足踝问,剑一落下,因这两柄剑十分奇特,恰好落身于足踝问,好象套子一般地把剑托住——而就在这时,郭傲白飞身而起。   郭傲白飞身而起时,双手双足,俱往前直伸。这一来,姿势奇特,变成双手双剑,双足双剑,一共四剑,直向铁娇娇冲来。   这一下变化,只不过电光火石间的工夫,铁娇娇一接住飞剑,便发觉郭傲白一人四剑,向他冲来。本来铁娇娇唯一方法是用他阴柔掌力,荡开郭傲白的来势,但他却不自觉的接住郭傲白的飞剑,再图撤手换掌,己然来不及了。他已中了郭傲白的计了。   铁娇娇既急且怒,只好取玉石俱焚的打法,双手一翻,执着郭傲白的剑,直刺而出。   铁娇娇原本料定郭傲白必撤剑自救,但他没想到郭傲白能一人七剑,剑剑灵活,这一来眼看郭傲白要撞上铁娇娇急刺之剑锋时,郭傲白的右手剑一扬,“叮”一声,以剑击剑,把铁娇娇那一招荡开,而郭傲白在左手双足的剑,仍保持原来之速度和姿态,直刺铁娇娇。   铁娇娇欲再图闪避,已然不及,眼看就要三剑穿心之际;忽然鹰啸九霄,一道劲风,由上自下,向郭傲白后颈袭来。     第六章 第一快剑方中平     郭傲白马上警觉,只觉得这道劲凤,又急又厉,急忙撤招反剑一格,“登!”一声,星火四溅,郭傲白回头一看,只见一庞然大物升空而起,又在顶上回旋不己,伺机扑下,原来是一只体积巨大,羽毛黑青的怪鹰。   这巨鹰竟然能出击如此之快,收势又如此灵活,令郭傲白心中暗惊,不禁全神戒备。只怕单凭这巨鹰的杀伤力,便不在铁娇娇之下了。   那“半男不女”铁娇娇一见这头巨鹰,便露出喜容——那只巨鹰,始终盘旋不下。忽听一声:“铁儿,回来!”   那只巨鹰便直掠向长笑帮门前,双翼之间卷起狂飚,把烛火都扇得摇晃不已,一些功力较弱的长笑帮徒,几乎站也站不稳。那只巨鹰长空直下,猛地一收双翅,驯服地站立于一人的左侧。   郭傲白刚才那一格,已觉得这只鹰爪硬如铁,而且力道无穷,显然是受过武功的训练,其主人武功更加不可思议了。   郭傲白放眼望去,只见那人竟又是一名青年人,身着锦衣华服.其时满天乌黑,山雨欲来之际,这人仍神态雍容,玉树临风,倪向天的神貌与之一比,又相去一大截了。这人眉心一点赤红,双目如电,只是眼光有点淫邪,看人似毫不在意。此人全身上下,并无兵器。   郭傲白正欲发话,忽见长笑帮徒,全皆跪地,而叶长舟垂手立于此人右侧,半垂着首,似是身份尚不及此人左侧的一头老鹰来得重要。   只见,”半男不女”铁娇娇一见此人,即躬身道:“红旗堂主铁娇娇拜见方总堂主,拜谢救命之恩,属下未能为长笑帮杀敌歼仇,伏罪乞饶。属下武功低微,力有未逮非不尽力,万请总堂主恕罪。”   郭做白猛然一省:此人莫非是在长笑帮身份排行仅在帮主及副帮主之下的总堂主,外号“天下第一快剑”方中平?   只听方中平淡淡地道:“近来‘长笑帮’真丢尽了人了!三个月前,‘长笑帮’黄旗旗主欧立仁及蓝旗旗主尚步云在分坛‘血魂镖局’护‘血河图’失败,已是大耻!日前‘试剑山庄’的一个老头儿及三小伙子来,便杀了我们一个旗主和两个香主!好,今晚来了这么一个小孩儿,便毁了我们一名堂主一名旗主一名香主,真的当咱们‘长笑帮’无人了么?”   郭傲白冷冷的一哼,接口道:“你们不图称霸武林,残杀同道,又怎么会遭受天惩—   —”   方中平一转身,怒叱道:“住口!”   郭傲白被方中平一瞪,倒真的心中一寒,但仍强笑反问:“你是什么东西?”   方中平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然后道:“你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不错了?”   郭傲白做然道:“剑气长在,正气长存!”   方中平一字一句地道:“好!我看你长存到几时!”   话未说完,忽然如一缕急烟般飘了过来。   郭傲白的身上共有七柄剑,两柄剑尚没人倪向天尸身里,还有一柄,在铁娇娇手中,是以他身上,只有四柄剑!郭傲白一震身,三剑还鞘,独留一剑,一连七式,刺向方中平。   眼看方中平要撞上剑尖时,忽然剑光一闪,“叮”一响,方中平站定,手中无剑,但郭傲白掌中剑已折断为二。   方中平冷笑道:“我是用剑击断你的剑的。我的剑在哪里,你连看也没看清楚罢?”   郭傲白又惊又怒,又拔出一剑,一连七七四十九剑,如骤雨一般洒向方中平。   也是眼看剑要刺中方中平之际,忽然自方中平手中一闪剑光,“叮”一声,郭傲白手中剑又折为二,飞激而起。   方中平傲然道:“你瞧清楚了,这才是天下第一快剑!”   郭傲白一看,方中平手中无剑,他竟连方中平何处藏剑也看不出来。郭傲白此惊非同小可,但他生性倔强,决不屈服,大叱一声,把剩下的双剑,一起拔了出来。   可是他剑才离鞘,突又是剑光一闪,这次是“叮叮”二响,郭傲白双剑齐折。郭傲白怔怔的望着方中平,失声道:“你练的‘袖中剑’?”   方中平大笑道:“不错,你现在才看清楚了!”   袖一卷,剑光一闪,直夺郭傲白的咽喉。   郭傲白未料到方中平满面笑容,反手就来狠毒的一招,及时沉身,避过一剑。   只听方中平喝道:“好!”一沉时,剑招不换,已刺了过来,郭傲白闪避无从,唯有闭目待毙。   只觉咽喉上一凉,并不觉痛,郭傲白睁目一看,只见方中平轻视的笑着,一柄又薄又细又亮的长剑,正指着他的咽喉,方中平道:“你居然能避过我一剑!好!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死了也不会忘了我方中平!”   郭傲白只觉方中平剑尖轻微移动,咽喉的皮肤上不觉冒起一粒粒鸡皮。   方中平怪笑道:“你怕不怕死?你想不想我把你身上一块块肉割下来,又不让你死,把盐撒在你伤口上,滋味如何?还有你眼看自己身上的肉被人在火堆旁烤熟来吃,那时你的感觉是怎样?”   郭傲白冷汗渗出,但斩钉截铁地道:“姓方的,我技不如人,被你所擒,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休想唬人!”   方中平大笑,道:“好,你肯跪下地去,叫我一声爷爷,我便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忽然有一个声音也笑道:“他确是好汉,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方中平猛地回首吆喝:“是谁?”   那在旷地上的六七十名长笑帮帮徒,也不知声音响起何方,纷纷向前望望,向后面望望,又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但是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有。   方中平忽然收剑,剑一收即不见,郭傲白一见,正欲动手,但方中平反手一扣,竟已捏住郭傲白的脉门,向四周厉声道:“朋友,你既来了,何不现身?”   只听那温和的声竟响自北方的一个角落,笑道:“即己来了,又何必现身?”   那立于北方的七八名长笑帮徒,猛听自己这一群里竟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大吃一惊,纷纷四周探看,但却不知道谁发话,再回过头来,看见总堂主,已盯着自己这边,一时三魂去了七魄,全身打起战抖来。   方中平盯着那七八名帮徒,只见他们已吓得面无人色,不似乔装混人,当下再欲试试到底是淮在说话,于是运足眼力,盯着北方,道:“朋友,是否为这位郭兄弟而来?”   只听那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自南方,笑道:“不错,未知方总堂主,可否成全?”   方中平霍然回头,盯向南方,位于南方的五六名长笑帮徒,一时觉得祸从天降,吓得半死,方中平暗忖来人能在他炬目下由北方而转向南方,功力之高,可以想见,当下目瞪南方,也笑道:“阁下不妨现身,我把这位郭兄弟交给你。”   那声音温和得象春风,却响自西边:“方总堂主若有诚意,放开郭少侠便行,在下又何需现身?”   方中平闪电一般反身,西方只有三名长笑帮徒,错愕十分,看着方中平,哭笑不得。方中平恨恨地道:“好,你不出来,我不放人!”   那温和的声音一点也不动气,响自东面,笑道:“是了,这才是你心里的话,我不出来,你不放人,我若出来,你就杀人了,是不是?”   方中平已不用再回头,便知道此人运用极深厚的内功,人可能尚在远处,却能用“绕梁三日”响自每一处,方中平大笑道:“哈哈哈!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缩头乌龟,不敢出来!”   郭傲白拼命一挣,但方中平手若铁钳,郭傲白只觉脉门一紧,全身麻痹,又知方中平有意以计激那救自己的人出来,当下大叫道:“朋友,不必多事,此人武功厉害,万勿出来!”   只听那声音沉默了好一阵,竟似在空中盘旋的,又响了起来,淡淡地道:“郭少侠,你无需担心。方总堂主,到了适当的时候我自然出来,你急也无用,何必用语损人呢!”   方中平抬头一看,漆黑的天空,什么人也没有,那只鹰长嘶了一声,郭傲白听那人不肯离去,他与方中平交过手,知道方中平武功奇高,只怕来人会吃亏,当下不惜大喝,以求气走那来人:“滚开,我郭傲白不用人来救,你别来瞠这趟浑水,滚!”   那声音又沉默一阵,忽然象响自每一个角落,声音温文,听了令人欣悦:“郭少侠,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不走,而且,我要来了。”   这句话了说完,忽然间在长笑帮门前,不管吊挂的或手提的,七八十盏灯笼一齐被打熄。   长笑帮众一时惊叫、狂乱,天地一片黑暗,烛火熄灭后,什么也看不到。   方中平心中一震,立即决定,先毙了郭傲白再说。   他才一动念,忽然一人撞入怀里。   方中平闷哼一声,一剑反刺出来。   那人不单不避,仍跌撞而来。   方中平心中一动,若此人是隐藏中的那人,因何武功竟如此不济,连自己也避不了?如果这人是自己帮中的人,因穴道受制撞来,自己一剑杀之,岂不冤枉?   方中平心中动念,手下一慢,但剑光一动之间,那人已知出剑者乃方中平,因为在场除他之外,出剑有谁能如此急迅的?那人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是我啊!总堂主!”   方中平一听,知道是铁娇娇,但剑已刺了出去,插入了铁娇娇的衣服内,方中平硬把真力一撤,铁娇娇虽撞了过来,整柄剑被顶得弯曲起来,但居然刺不入铁娇娇躯体里。   方中平应变之快,可想而知,功力随发随收,更到了登峰造极!   只听得铁娇娇慌乱地说道:“总堂主……有人忽然把我制住……就……就把我一推……”   此时,方中平正分神于左边的铁娇娇,忽觉右边人影一闪。   那人一闪而至,一掌切向方中平扣住郭傲白的手腕。   方中平只觉来人招式快极,不容多想,急撤手抓剑,“嗤”地反刺一剑。   那人影又忽然一闪,不见了,那一剑也自然落了空。   方中平一剑刺出后,再收剑一抓,这一剑一抓之间,只是电光火石一瞬间,所以他居然仍能抓住郭傲白之手腕。而在这时,忽闻鹰啸长空!   方中平知郭傲白仍逃不了,心中大慰,冷静地道:“快亮灯!”   一时之间,有七八盏灯笼又被点亮起来,长笑帮的人,毕竟能反应敏捷而临危不乱。   灯方亮起,方中平一看手中所执的,竟是”九指追魂”叶长舟,已被人制了穴道,脉门又被方中平所扣。   那人竟在方中平松手出剑的一刹那,救走郭傲白,并点了叶长舟的穴道,换了过来,而方中平竟仍浑然不觉。   方中平再看那头巨鹰,鹰毛脱落,铁羽遍地,颓然立于一旁。显然适才那人遁走之际,鹰目能于黑暗中透视,故扑落狙击,但被那人一招逼了下来,所幸的是那人并不施杀手,鹰具灵性,亦自通晓,否则也不会如此颓丧地呆立不动了。   那人竟能在一刹那间,在自己面前,打熄七八十盏明灯,制住“半男不女”铁娇娇,点了“九指追魂”叶长舟要穴,又救走郭傲白,更不伤一人,那人会是谁呢?   有谁,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功力呢?   方中平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个威严,沉稳,而略带沧桑的声音道:“如我没料错,那人是江南振眉才子,方振眉!”   方中平急急回身,垂首躬身,毕恭毕敬地叫道:“拜见帮主。”   从“长笑帮”一路快马下来,已走了好几个时辰。这是一个温和的早晨,方振眉在马上,只觉得春风阵阵,心神清悦。他今天觉得心情特别愉快,因为他又认识了一位少年英侠——郭傲白。郭傲白虽为他所救,但仍居傲十分,方振眉本身,却十分欣赏眼前这名侠少。   “谢谢你的救命大恩,但你不要洋洋自得,总有一天,我会还你这个情的。”   “哦?我是救了你吗?”   “是你亲手救了我,我是欠了情——但我会救你一回的,那时两不相欠。”   “其实现在也并无相欠。”   “谁说的?”   方振眉道:“我说的,因为我救你是我高兴救你,救了你是白救,以后我有难时,你不救也不是白不救,我们又何必要救来救去?”   “那么你现在是后悔救我了?”   “哈哈”   “哈哈是什么意思。”   “哈哈就是笑的意思。”   “如果你后悔救了我,可以缚我回长笑帮,我绝不哼一声。”   “现在我累了,不想走回头路了。”   郭傲白道:“你是看不起我?你看我救你不起?”   “哦哦。”   “什么哦哦?”   “唉。”   “哦,我明白了,你是有心要激我,不想我报答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一回的!   算了吧,我将就些,就当你是朋友吧。”   “多谢。”   “我是郭傲白。”   “我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振眉。”   “什么……你就是——!”   第七章 黑衣大侠我是谁     “马上凝情忆旧游,照花淹竹小溪流,钿筝罗幕玉搔头。”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   方振眉与郭傲白谈得最酣时,两人并辔前行,忽然有一匹黑鬃骏马走过,马上有一黑衣汉子,竟仰卧在马背上,头枕在马股上,用竹笠盖于脸上,任由马匹行走,但却稳如泰山。   只听那汉子一阵高声吟唱,声音响亮而豪壮,方振眉淡淡一笑,接唱道:“早是出门长带月,不堪分袂又经秋?晚风斜日不胜愁。”   那黑衣大汉忽然在马背上霍然弹起,稳稳坐了起来,勒住了马,缓缓拿下竹笠,是一个浓眉星目的青年人,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方振眉淡淡一笑,说道“大侠我是谁?”   黑衣大汉颔首道:“其实你一早就认出我来了。”   方振眉笑道:“你是在这儿等我?”   我是谁冷冷地道:“是等你,等你决斗!”   郭傲白听得一呆,大侠我是谁之威名,他闻说已久,没料到今日初见我是谁,即听见他要与方振眉决斗。   只听方振眉道:“我们似乎并无决战的必要。”   我是谁沉声道:“不行!”   方振眉淡淡地道:“那算我败了如何?我本就非你之敌。”   我是谁目光一黯,随即道:“不!我们是要决一死战!这一场战斗后,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   郭傲白听得在一旁怒声说道:“我是谁!你休以为你武功高强,让少爷与你一战!”   我是谁淡淡地望了郭傲白一眼,道:“你是谁?”   方振眉笑道:“含鹰堡少堡主,武林后起之秀,剑试江湖的郭傲白郭少侠。”   我是谁打量了郭傲白一眼,道:“他是英杰,我不想杀他。”   方振眉叹道:“你是因为我不是英杰,而要杀我?”   风吹过树林,春枝轻摇,春花曼妙,不断拂扰一池春水。   我是谁垂目道:“不。你也是英杰,但是我们两人,只有一人能活!”   方振眉奇道:“那你为何要杀我?”   我是谁沉重地道:“因我答应了一个人?”   方振眉追问道:“那是谁?谁能要你杀我?”   我是谁猛地抬首道:“这你不必问了,我们决一死战便是了。”   方振眉笑道:“那不必战了,如果你是受人所胁,不得不杀我,那我束手待毙可也。”   我是谁的神情忽然寂寞了起来,好一会才扬拳怒道:“方振眉,试剑山庄时我找你,也是想与你一战,但又怕司徒十二多事,所以先退,而今日我俩无怨无仇,是我逼你交手,你若不战待毙,我亦不杀不战之敌,但我们只有一人能活着回去——我宁愿自毙当堂!”   郭傲白听得心血贲动,血气奔腾,大喝道:“我是谁,方振眉既然不战,让我代他一战便是了!”话一说完,双手拔剑,剑影如山,直夺向我是谁。   我是谁突然眼睛亮了,笑道:“原来是你啊!我在‘血魂镖局’夺血河图时见过你的剑法!”一面说着,不退反进,迎人剑网,一拳击出。   郭傲白只觉眼前一花,我是谁已欺入剑网之内,迎面飞来一个拳头,郭傲白虽然剑术超绝,无奈人已近身,不及收剑,向后猛跃。   我是谁一招逼退了郭傲白后,猛转身向方振眉,方振眉道:“这件事本该由我来承担的,你来找我吧!”   我是谁沉声道:“好!你接招了!”   正在这时,忽然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急鸣,怒马踏上枯黄荒草上,溅起炽烈的春泥。   前面一匹马,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大约只有十来岁,但眉清目秀,十分稚气。女的约莫近二八年华,眉宇可见她个性的任性和慧黠。男女二人,表情都十分惶急,男的白色锦袍,已汗流浃背;女的一绺青丝,因汗淋漓,已贴在白生生的王颊上。   这两人离方振眉大概还有数十丈远,方振眉等因为眼尖,才看清楚来人模样,这一男一女后面的那匹马,忽然哀嘶一声,软倒下来,马背上的人,一个筋斗栽下草地上来。   那女的急忙勒住了马,与男的一跃而下,赶至那倒地的人的面前。这时在他们的来路上,也出现了六、七匹骏马,正远远急驰而来,声势惊人。   那个少女惶急地扶起那倒地的中年汉子,正欲扶他上马,只听那汉子喘息着艰辛地道:   “……小姐……公子……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只见那满脸沧桑的汉子,嘴角溢出鲜血,背上有碗大一个创口,也不断地在冒血,一边挣扎道:“……我……‘沈氏五豹’生死同心……而今老大老二……老三……老五……都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小姐……公子……公子……恕我们……无法……护驾了……你们走吧……快到‘试剑山庄’了……‘长笑帮’的人快追……到了……快!……”说到最后一个“快”字,那大汉便已气绝。   方振眉等一听不禁留神起来,因为“沈氏五豹”者是“试剑山庄”近卫之一,武功与“银氏三雄”等不分上下,而今他所唤的小姐与公子,莫不就是司徒十二的女儿司徒轻燕及其幼儿司徒天心?后面追杀者,敢情是长笑帮众?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竟连“试剑山庄”的孩子也不放过,那太专横无道了。   正在想着时,那后面追来的六匹马,有五匹已赶到包围了司徒姊弟,其中一人在马上一挥流星锤,叱道:“雏儿娘儿,快跟大爷回去,有你乐子瞧!”   只听司徒天心咬牙切齿地道:“可杀不可辱,有种的杀了我,我绝不束手就擒的。”话未说完,手中一柄长剑,犹如长蛇出洞,直刺那马上发话的人。   那马上的人挥起流星锤,挡过一剑,司徒天心长剑轻薄,被震得手臂发麻,但他聪敏过人,一招不中,即不明攻,反手一剑,直刺那人马腹上的腿部。   那人万未料及有此一招,挨了一剑,痛得大嚷,自马背上滚倒下来。司徒天心正待上前,另两名长笑帮徒,拔出雁翎刀,缠住了他,而司徒轻燕却一个箭步上前,一柄单凤刀,砍伤那名使流星锤的大汉,还有两名长笑帮徒,其中一名使铁如意的,怒叱道:“巴拉妈子,骚娘儿敢下毒手,看招!”与另一名使链子锤的赶上去,与司徒轻燕打了起来。   这四名长笑帮徒虽以二敌一,可是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毕竟是司徒十二的后人,虽然天性对武道无甚兴趣,但聪敏过人,所以仍占上风。尤其司徒轻燕,身若飞燕,曼妙迷离,十余招后,即一刀重创了那名使铁如意的大汉。   还剩下那名使链子锤的大汉,越打越惊,忽听一人沉声喝叱道:“住手,让我来。”   这个声深沉而有威严,不但令长笑帮徒纷纷住手,连司徒姊弟也回过身去。   只见那第六匹高大骏马缓缓走近,一人缓缓下马。这人中年左右,脸带铁色,全身绷紧,精壮得出奇,全身衣服犹如铜制一般,拳骨突起,拳眼竟有杯口般大,又黑又粗,手筋暴凸,下盘四平八稳,刚下马,煞气已骇人。     第八章 长笑帮帮主     长笑帮。   长笑帮之大院内。   大院之外一层又一层,周密如铁桶一般的护卫;而这所大院里,却十分平静,象连一个人也没有。   不,有人,有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件雪色的长袍,站在庭院的中央,太阳晒在他的身上,就变成月亮一般,一点也不灼热炙人,反而有点阴恻恻,井把他的影子,拖得又高、又大、又长。   这人背负着手,象在望天,也象在望地,更象什么也不望,但四周一切,他无不一一落在眼里。譬如说,小的事情如长笑帮中“铁血堂”的一名守卫在当值时瞌睡,刑罚是割去尾指;“擎大院”中的一棵老槐树倒了,刚翻种下一小棵桑树。   他正在想:长笑帮横行江湖数十年,一向是言出必行的,就算是对自己的人,也一样残忍。只有残狠,属下才会畏服,象“铁血堂”的那名守卫,以后必不敢再在当值时睡着了。   其他的人,也决不敢再在当值时瞌睡。而长笑帮,已根深蒂固,在江湖上,在武林中,威震八方名扬四海的旗帜已竖立起来了,现在该是换上另一新的大旗:武林盟主,天下归一。   这人一面想着,一面得意起来,回过身子,轻笑一声,只见他约五十上下年纪,三络黑髯,直垂胸襟,顶上一方儒士巾,似白色的小旗在猎猎扬翻着。随即他的脸色又沉重起来了,因为他想起了试剑山庄。他想起了试剑山庄,就不安宁了起来。   现刻在江湖上,唯一能与长笑帮抗衡的是“风云镖局”及“试剑山庄”。风云镖局声势浩大,却远在开封,局主龙放啸,其“九大关刀”虽名动江湖,但却远水救不了近火,威胁不了长笑帮。唯“试剑山庄”,同在长安城,司徒十二也是德高望重之人,这些年来,长笑帮虽日益人多势众,但试剑山庄,亦日渐强大,成为长笑帮心腹大患。所以一定要先歼灭试剑庄,长笑帮才能称王于武林。   这人想着想着,忽然道:“屈雷?”   忽然自这人背后的院墙外,飞跃起一人,象大椎子一般,牢钉入地上,并恭身道:“拜见帮主。”   曾白水并未转过身来,却双眉一蹙,道:“你断了左腕?”   屈雷毕恭毕敬地道:“是。”心中却暗暗吃惊,曾帮主居然能从自己落地的声息中听出自己左腕己折。   曾白水双眉一展,沉声问道:“何人所为?”   屈雷恨恨地道:“方振眉,我是谁,郭傲白!”   曾白水皱眉道:“他们三人打你一个?不可能的。”   屈雷恨声道:“不是。是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出手,郭傲白引开了我注意力,方振眉制住我手腕,我是谁一掌切下——”   曾白水霍然返身,双目爆出如星火一般的厉芒,屈雷饶是拳打天下,也不得不吓得心神一震!只听曾白水道:“我是谁他竟敢伤你?”   屈雷忙道:“他还对方振眉说他要歼灭长笑帮!”   曾白水忽然之间全身骨骼格格作响起来,双目射出赤焰一般的厉芒,但又在瞬息问平伏了下去,淡淡地道:“那不要紧,反正象他们这种想要作英雄豪杰的人,是食不了言的,他于明伺便与方振眉一战了,只怕他活不得回来。”   屈雷听了一呆,问道:“敢问帮主如何得悉明日方振眉与我是谁将一战呢?”   曾白水淡淡地道:“你要抓的人怎么了?”   屈雷慌忙垂首,道:“卑职该死!因为……”   曾白水笑道:“你无需解释,我已得知一切了,司徒十二的女儿及儿子,现在己被关在‘铁血堂’里,今夜司徒十二或方振眉自然会来送命!”   屈雷奇道:“帮主,那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不是被方振眉他们送回试剑山庄的吗?怎么又……”   曾白水冷笑道:“你道试剑庄便是司徒十二的安全之地吗?”   屈雷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他!哈哈……这番他的功劳好大啊!可怜司徒老儿还懵然不觉呢!”   忽然自围墙外响起一个声音:“方中平拜见帮主!”   曾白水淡淡“嗯”了一声,一白衣人飞身入内,一见屈雷,大吃一惊,道:“副帮主,怎么你的手……”   屈雷忿忿地道:“是我终年打雁,今朝给雁啄瞎了眼睛,不要提了!”   曾白水忽然问道:“这几日来给试剑庄的马二及含鹰堡的郭傲白一搅,究竟折了多少人马?”   方中平道:“卑职调查过来,马二那干人杀了青旗香主孙玉堂、白旗香主赵昆及红旗旗主沈四,郭傲白昨夜闯帮杀了蓝旗香主休超原、黑旗旗主谢安政及白旗堂主倪向天,还有青、蓝旗堂下弟子死伤约七十余人,白旗堂下弟子也略有伤亡。”   曾白水冷哼一声,道:“别人才来那么一人,你就没法把他擒下,而帮中伤亡那么多,你负得起责任?”   方中平低首道:“是,卑职该死,若非方振眉从中作梗,郭傲白必死无疑。”   曾白水冷笑道:“若不是你是败在方振眉手下,早已以帮规处置你了。”方中平听得心头一震,曾白水随即向屈雷道:“目下数百里之内,还有什么帮派足以为患的?还有什么门派是试剑庄的支持者?你说一说看。”   屈雷道:“只有含鹰堡、涵碧楼及青云镖局。”   曾白水“嗯”了一声,说道:“说下去。”   屈雷侃侃道:“东面是含鹰堡。堡主郭天定,擅‘七重大剑法’,据说已练至‘九重天’,比任何一位练这种剑法者,尤有过之。每每试剑山庄有危,含鹰堡必倾力相助;每次含鹰堡有难,试剑山庄也必派人相救。故欲灭试剑山庄,必先灭含鹰堡。”   曾白水淡淡地道:“很好。”   屈雷再接道:“南面的是涵碧楼。涵碧楼看来是瓦子楼,但却有一定的实力。主持人欧阳扫月,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这一带的青楼弱女,都仗她佑护。她是司徒老儿的挚交,虽甚少往来,却守望相顾。她的两名义女,公孙幽兰及公孙月兰,惊才羡艳,文武皆精。公孙月兰有一密友,正是我是谁……”说到这里,屈雷脸上呈现一面忿色。   曾白水道:“说下去。”   屈雷顿了一下,接道:“北面则是青云镖局。青云镖局是开封府风云镖局三大分局之一。其他的分局是‘飞云镖局’及‘驰云镖局’,都被咱们在去年砸了,剩下的是最强的青云镖局。局主呼延一定,号称‘金鞭无敌’,和‘飞云镖局’逃亡局主‘飞云十八掌’薛正音,及‘驰云镖局’唯一遗孤、但武功最高的‘雪花神剑’蒋清风住在一起。这三人联手,所以这青云镖局也十分难缠,况且呼延一定、龙放啸与司徒十二情同手足,试剑山庄一旦有难,青云镖局绝不会坐视的。而且我们先后毁去‘飞云镖局’与‘驰云镖局’,薛正音和蒋清风,早想反攻长笑帮,所以要独霸中原,青云镖局、涵碧楼及含鹰堡是非除不可的!”   曾白水接道:“说得好!现在是毁去他们的时候了!”   屈雷,方中平二人听得俱为一震。曾白水冷冷地道:“我们已养精蓄锐了这么些时候,而今正要出征,这三个心腹大患,自然先除。郭傲白既然先杀我长笑帮人,我们就连他老窝也毁了。含鹰堡,要鸡犬不留!我是谁既然断你一腕,你就把他最心爱的人干掉!我们灭试剑庄后,迟早与风云镖局一战的,现在先毁了风云镖局伸到这儿的手足,亦为当前要事!”   曾白水说到这儿.忽然仰天大笑道:“我是谁明晨约方振眉,今晚必留在涵碧楼,天未破晓,他即启程——就是这样,屈雷,现在你马上带人去含鹰堡,杀个鸡犬不留!方中平,你现在带多点人,把青云镖局铲平!然后你们在今夜未央时,一待我是谁走后,合击涵碧楼。”   屈雷、方中平大为振奋,肃立道:“是!”   曾白水向天长笑道:“我今夜将坐待司徒十二,或是方振眉,不管任何人,试剑庄不能缺少首脑,司徒十二更不能失去如同右臂的方振眉!无论他是谁来,我都要他来得去不得。   去去去!”   屈雷、方中平齐声道:“长笑冠天下,独此一江山!”曾白水长笑声中,屈雷、方中平向后退出,返身就走,曾白水笑声一歇,道:“屈雷,你的左臂方不方便?”   屈雷回身道:“谢谢帮主,这点伤,只要有敌可杀,有事可为,我就会忘了疼痛的了。”   曾白水笑道:“很好,你一向强悍得很。”然后傲然道,“我们要在一天之内,毁含鹰堡,摧涵碧楼,灭青云镖局,而且杀我是谁,诛方振眉,手刃司徒十二,折试剑山庄,称霸武林,唯我独尊!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如夜枭,直荡入九霄云外。     第九章 独闯长笑帮     子夜的月色,明丽如秋水。如此明媚的春晚,如此沉静的夜。夜刚刚开始,还有几缕淡霞,现在都已逝去无踪了。   在整个气势辉煌、不可一世的长笑帮屋瓦上宁静得没有一点声息,连一只夜猫也没有,更不用说守卫了。就这样,一点也不突然的,一袭白衣长衫飘然而从容地,在春夜里轻轻溜过。疾驰了好一会儿后,为了分辨方向,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正是方振眉。   从长笑帮龙蟠虎踞的檐椽望上去,只见中天月,明如水,风涌云动,气派飞扬;从屋檐望下庭院去,寂寂静静,冷肃一片。方振眉仰首向天,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忖道,这只怕是一个最不平静的春夜了。   轻风掠过首风忽至,方振眉眉毛轩动,忽闻:“呔,看剑!”金刃破风而至。   方振眉猛回头,只见夜空中长剑如炼,瀑布一般直袭他左肩,来人不但剑法好,而且极快,更且曼妙优美。方振眉叹了一声,在江湖上,他已很少看到用剑用得如此巧妙的人了。   他一面想着,伸手一握,长剑已握在他手中,那人一抽未动,娇呼一声,反给他拉到屋顶下来。   月色如水,但又似湖水一般漫延开来,漾漾荡荡,也轻轻柔柔,方振眉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是一个黑色劲服,但却是眉眼生春的绝色红颜。   那少女是轻轻悄悄的落在瓦面上,脸上有一丝惊惶,两只水灵一般的眼睛,也闪出一丝惊慌来。她那象雪一般的肤色,甚至胜雪,因为那也有雪未能及的,就是在雪意微透的嫣红。她如水葱般的手,握住那柄剑,因为握得紧,连手都有点轻颤起来。方振眉轻叹了一声,手一松,那少女一抽得剑,几乎也立桩不住。   方振眉笑道:“是曾大小姐?”   那少女没料到眼前的人是这样一个态度雍容玉树临风的青年,正含笑望着自己,不禁心一荡,脸一红,马上便装出一脸寒霜道:“要你管?”   这一句话,无疑等于承认她便是曾丹凤了。方振眉笑道:“长笑帮是什么地方,岂容别人往来?而姑娘容颜绝世,天下谁人能不称羡?以姑娘花容月貌,长笑帮中,岂能再有?”   这些话,盛赞曾丹凤的美貌,曾丹凤听了,心中当然舒畅,但仍作出寒着脸的样儿,道:“花言巧语,无耻之徒!你是司徒十二抑或方振眉?”   方振眉笑道:“你看我会是司徒庄主或方振眉?”   曾丹凤一踏脚道:“我是特别伏在此地等你们来的。”   方振眉奇道:“哦?”   曾丹凤道:“你不能下去,爹已在下面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们来自投罗网,况且你也绝不是爹的敌手,你快回去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方振眉笑道:“令尊武功盖世,雄才大略,在下自不敢与之较量,但此番我是救人要紧,自身安危,早已置之度外,令尊安排,我早有料及,能否安然但凭天意!”   曾丹凤跺脚道:“不行呀!我今晚就是要等你或司徒十二来此,要你们赶紧回去——   我,我也知道,象爹这种作为,无怪乎天下人所不齿;我,我也知道,试剑山庄的人都是江湖正义之士,所以我才不忍看你们自取灭亡。好,你赶快走吧,司徒轻燕等,我设法营救好了,如果‘血河神剑’我也偷盗得到,都给你们送去好了。”   方振眉笑道:“曾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你虽是生于长笑帮,却难得有这样一副侠义心肠,令在下好生敬佩。问题是,你的做法根本帮不了我们的忙,试想想:以曾帮主的审慎,你确能救出司徒家的人吗?以令尊的精明,你能愉得出‘血河神剑’吗?但以曾帮主的铁面无私,只怕你若有妄动,他便连你也不会饶恕的。这划得来么?还是让我这局外人来下手,反而了无牵挂,来得妥善一些。”   这一番话,正说中曾丹凤心坎里,曾丹凤眼圈也红了:“我才不管!他敢对我怎样?他练武成狂,又图独霸武林,娘亲规劝不听,只好有次扮作刺客,予他儆戒,竟给他一掌击毙。这事之后,爹十分追悔,唯仍图谋称霸,野心丝毫未减。爹对我事事关照,尽量迁就,就算我救出司徒家的人,他又敢对我怎样?我毕竟是他的女儿啊!”   方振眉在夜风中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就是因曾姑娘你是他的女儿,我们更不愿你俩父女反目。武林纷争,怎能殃及父女亲情?大义灭亲固然可嘉,但旁人若能为力,又何苦让取义求仁者痛而亲者亡!武林中人,总不能人人私字当先!我想,若司徒庄主也在,他此刻也必选择下去一拼之途的。”   曾丹凤终于哭了,在夜风中,肩膊一下一下的抽搐着,背身向方振眉。   方振眉犹疑了好一阵子,才走过去,柔声道:“丹凤姑娘,司徒家的人囚在何处?可否相告?”   曾丹凤一直在鸣咽着,直过了一盏茶的时光,才勉强制住悲伤道:“东南面,一直向前走,弯过柳树塘,过了小桥有七座亭子,亭子最末便是‘铁血堂’。爹把他们关在那儿,‘血河神剑’好象也在那儿。”   方振眉道:“谢谢姑娘。”然后轻拍曾丹凤双肩,道:“姑娘珍重!”语毕疾往东面掠去。   曾丹凤猛回首,月色下,泪珠盈盈,更显得她俏巧的脸楚楚动人,颤声道:“公子保重!”   但极目苍茫,哪里还有方振眉的踪迹!     第十章 含鹰堡     同样是一轮月,同样是一个春夜,但在不同的地方,却显得肃杀十分。月亮在峰峦间隐现,泛煞青色,连云也惨白暗青一片,令人有萧杀之感。   山连连,山峰上多聚白雪,时虽属小阳春,但这里的雪,四季不消融。鹰愁岩,奇岩处处。   鹰愁岩,奇岩异石,稍一不慎,碎骨粉身,不但人愁,连鹰也愁,而闻名天下,以七重天剑法名震江湖的“含鹰堡”却正在此处。   “含鹰堡”固若金汤,许多年来,不少邪派人士欲攻下“含鹰堡”,但基于地险,大都在半山腰便栽倒下去了,纵能上得来的,又焉是”含鹰堡”的对手呢?   “含鹰堡”堡主郭天定脾性一向易怒燥烈,但现刻却踌躇满志,他正越想越得意:“含鹰堡”创堡迄今已廿五载,可算有了基业,自己的“七重大剑法”,不但已练成,而且更另创出二重天,成“九重天剑法”,多少来敌,都曾一一败在他手下。   而他的白儿,郭傲白,亦不负所望。“含鹰堡”共有三百一十七人。不管老幼个个会武,但把“七重天剑法”俱练成者,唯郭傲白一人而已。看来“九重天剑法”,郭傲白亦必很快学全的了。   郭天定觉得老怀甚慰,郭傲白毕竟没让他失望,他总算没愧对郭傲白在天之灵的娘了。   他又想到自己年过半百,而老妻却在年前先撒手尘衰,或许自己也该在尘世江湖中舶,好好过一过这最后几年的恬淡生涯了。   本来郭大定是豪气干云的人,但这几年来,欲收手归隐,这心情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能令他觉得安慰的是:这几十年在江湖上打滚,毕竟有了点侠名,而且也交得如司徒十二这等朋友,算是没有白过。忽然他又想起:今晚那个倔强聪敏的孩儿,正在“试剑山庄”做些什么?“试剑山庄”飞鸽传书而来的难题,究竟郭傲白是不是帮得了忙?无论如何,他都希望郭傲白去走这一趟,见见世面也好。况且有老友司徒十二在,决不会让郭傲白吃亏的,他对这一点是十分放心的。倒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试剑山庄”本来飞鸽传书,希望自己能下山一趟,自己却派了郭傲白下去,为的是让他能多长见识,这未免太自私了一些,有点愧对老朋友。   但他又随即释然。因为近年来“长笑帮”十分嚣张,“试剑山庄”为的多数是“长笑帮”的事,郭天定并不认为“试剑山庄”会吃不下“长笑帮”,在他心目中的“长笑帮”乃妖魔鼠盗之辈,不堪一击,“试剑山庄”胜之轻易,除之不难。郭天定着实觉得司徒十二太多顾虑了,甚至大小题大做杞人忧天了。   “长笑帮”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再大的帮派崛起他也看过了,也只不过是“看他楼起了,看他楼塌了”,终归还是“邪不胜正”,“长笑帮”不过其中一帮罢了。   何况郭天定数十年前所练的虎爪功,而今看来寒重,十指的风湿病又发作了,对“含鹰堡”他又放心不下,叫他如何能抽空到“试剑山庄”去这一趟呢?想着想着,郭天定也觉得自己理由充分,不禁微笑起来。   他左手捧着个小烟袋,右手捏着两枚银色的铁胆,舒适地半卧着,烟火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他的上半生,多姿,多彩,但十分迷糊,仿佛刚刚过去,还会再来一趟。   “报告堡主!”仿佛是一声断喝,打破了他的迷梦,他霍然而起,原来只不过是一名小堡丁,急急来报告。郭天定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心神如此不定,问道:“什么事?”   “禀报堡主,山下有三个人,求见堡主!”   “什么人?”   “‘长笑帮’副帮主屈雷,黑旗堂主‘霹雳火’万满堂及黑旗香主‘九指追魂’叶长舟三人。”   郭天定冷笑。   “他们未做什么?他们也配进入‘含鹰堡’?”   “禀告堡主,他们说,你非见他们不可!”   “什么?”   “因为他们三人还押着一人。”   “那是什么人?”   “那姓屈的说,那是……那是郭少堡主。”   “什么?”   “是……是他们说的。”   “你认清确是少爷了吗?”   “不,他给蒙着头,反绑着双手,又象是被制住了穴道。”   “怎么司徒十二会让他们擒住了白儿的呢?”郭天定心中大奇,但他最痛惜的便是这唯一的爱子了,教他心中如何不急!急挥手道:“速传他们进来!”   这四人鱼贯而人,站在郭天定的身前。如果谁要从“含鹰堡”外一直打进来,只怕连鹰愁岩都进不了。   这一声令下,四人都安然在“含鹰堡”的大厅了。   郭天定心急爱子安危,只见他头上罩着黑布,双手被缚,穴道似也受制,心中大痛,怒道:“你们将我儿怎样了?”   屈雷冷冷地一哼,道:“你儿子做的好事!”   郭天定强定下心神,道:“你倒说说看,他倒作了什么坏事?”   屈雷道:“你儿子纠集‘试剑山庄’的人,到‘长笑帮’来,杀了我帮六七十人及倪堂主、谢旗主与休香主,郭老堡主,对于此事,你作何交代?”   郭天定本想发作,但暗忖郭傲白在人家手里,无疑是砧上之肉,只得强忍怒火,道:   “这件事我己听说过了,我会亲自照道上的规矩处罚他的!”   屈雷冷冷地道:“令郎被我们当场捕获,赦而不杀,就是碍在你郭老堡主的金脸,现在令郎还你,郭老堡主,你也要给咱‘长笑帮’一个公道!”   郭天定截铁斩钉地道:“好!”   屈雷侧面向黑旗堂堂主“霹雳火”万满堂道:“有他这句话,可以放人了!”   万满堂道:“是。”反手拍开郭傲白的穴道,一掌把郭傲白向郭天定推出,边道:“去吧!”   郭天定见万满堂拍开了郭傲白的穴道,而郭傲白并无立时反击,这已有点不象是郭傲白的脾气,心中略有些疑虑,但旋即想起:傲白一定是受了些什么委曲,以致不能反抗了。这时,郭傲自己被推得向他跌撞而来,郭天定右手拿着烟袋,左手又执着铁胆,却听郭傲白怆然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叫唤,使郭天定心如刀割,这分明是他儿子的叫唤,郭傲白落在“长笑帮”的手里,一定受了很多苦了,都是自己派他出去,致有此劫。郭天定当下以右臂扶住了郭傲白,正想说几句抚慰的话时,那人反缚的手忽然崩开,郭天定大吃一惊,那人双掌竟然无指,而且断口不是被切断的,而是经长年累月所磨损的,这分明不是郭傲白的手掌!   郭天定大惊,已然不及,那人冲近,出手,双掌全插入郭天定左右双肋之内,割断了郭天定那一声充满亲情的呼唤:“白儿——”   那人一招得手,见郭天定双目暴瞪,便立时抽手,身退,到了屈雷身旁,大笑,解下头巾,是一个脸貌酷似郭傲白的青年,正万分得意地道:“老头子,你看看我是谁?大‘长笑帮’黄旗旗主詹雨餐是也!”   郭天定目毗尽裂,向后退出,跌下,沿着八仙桌摔下,背及地,八仙桌上茶杯香炉,尽皆跌落。   只听屈雷冷冷地道:“这是‘长笑帮’给你的大礼。我们知道你不单精于剑法,而且一双铁胆,百发百中,无人能近,还有一身‘龟甲神功’,刀枪不入,可是詹旗主所练的‘无指掌’是武林至毒奇掌,专破内家罡气,连自身手指,练成之后,也必一一断落。郭老头,而今你中的是‘无指掌’,还有什么话好说?”   “含鹰堡”大厅的人,怒吼、扑出、挥刀、舞剑,冲向“铁拳”屈雷与“无指掌”詹雨餐。   忽然火光四射,爆炸连连,“霹雳火”万满堂一面发出暗器,一面狞笑道:“让你们见识见识‘霹雳火’火药的厉害!”一时之间,大厅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仍未死伤的,不断地再冲近,黄旗旗主詹雨餐及黑旗堂主万满堂一齐冲出去,大杀了起来,一时杀声连天。   郭天定倒在地上,地上倒翻的香炉烟熏目,火药爆炸后的烟幕弥漫,他在变化多端的烟雾中,仿佛真的看见了他的过去,好象一切都很近,伸手可及一般。又象他那心爱的儿子向他走过来一样,可是他的儿子呢?对,他的儿子呢?   郭大定大吼一声,猛然站了起来,但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只听叶长舟大笑道:“老头儿,让我了结你吧!”九指如钩,直抓郭天定脑门死穴。   郭天定忽然一扬手,水烟袋向叶长舟劈脸飞去。   叶长舟大惊,急俯身,险险躲过!   他却没有看见,同时间,郭天定已打出两枚铁胆。   叶长舟发现时,长身而退,铁胆一击不中,竟自左右相撞,“砰”!激起星火,再分左右激射向叶长舟之左右太阳穴。   “噗噗!”两枚铁胆,直嵌入叶长舟左右太阳穴,在额中碰击。   叶长舟立时毙命!   郭天定竭力站起,拔剑。   屈雷忽然冲近,出拳。   这一拳后发先至,打碎了郭天定的右肩头。   屈雷再出拳,把郭大定的额头击碎。   第三拳,把郭大定打飞,倒撞在墙上,嵌入石墙内。   郭天定双目暴睁,死不瞑目!   屈雷冷笑,道:“万堂主,放出火箭,令‘长笑帮’攻山,内应外合,杀他个鸡犬不留!”   万满堂大笑道:“是!”   “铁血堂”三个大字,血红色地飞扬在横匾上。   大地无声,冷月无声。   忽然闻声,是笛声。   竟然有人在“铁血堂”最高的瓦檐上,一曲“大风起兮”,笛音虽细,但方圆五里内,竟人人清晰可闻。   那人端坐屋顶,一身雪白长衫,一曲既毕,吟道:“一千顷,却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却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吟罢,竞得意洋洋,在“铁血堂”上漫步起来,但“长笑帮”上下,都象睡死了一般,竟然没人起来看看,方振眉走了几步,终于笑道:“各位朋友,既已知我来了,何必仍躲在墙头、窗后呢?”   此语一出,仍是没有人现身,不过“铁血堂”有许多角落,隐隐可闻有人在不安地蠕动着。   方振眉道:“各位既不现身,我可要下去了。”   只听一人也笑道:“我不是在此处恭候公子了吗?公子只顾瓦上吟,不作厅中客,也不是太矫情了吗?”   方振眉大笑道:“厅中可有酒吗?无巧不成书,无酒不成宴,若然无酒,如何待客?”   那人沉声低笑,道:“酒有,剑,也有。”   方振眉笑道:“是‘血河神剑’?”   那人笑道:“还有司徒轻燕。”   方振眉笑道:“正是吾所求也,纵刀山油锅,我都要下来一趟了!”说罢,飞身落下,于“铁血堂”大厅当中。   只见大厅四壁,有一种隐然的苍色,大概墙壁不是石墙,而是铁镌的墙。大厅四四方方,十分宽敞,但连一件陈设也没有,却在正面前壁,有两个人,手脚均嵌入铁环之内,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因哑穴给封住了,叫不出声音来,这两人正是司徒轻燕与司徒天心。   而大厅之中,却飘然站着一个红色的人。   不,这人本来是穿着雪色长袍,但却隐隐透红,原因是他腰间的剑。   他腰间的剑,一尺七寸长,短剑,但剑身隐现红芒阵阵,逼人心弦。   这雪袍人淡淡地笑着,十分从容,三络长须,使他更为洒脱飘逸,眉宇不怒而威,令人不敢逼视。只听这人笑道:“来的可是名动江湖的白衣方振眉?”   方振眉笑道:“正是在下。今夜能见着名震天下的‘长笑帮’帮主,更感十分荣幸。”   曾白水正色道:“方公子,‘长笑帮’创帮迄今,如日方中,这点你自然清楚,我也无须多说。唯‘长笑帮’十分需要似公子这等人才,若公子肯屈就加入咱‘长笑帮’,除‘七大帮规’之外,并不需遵守任何约束,而且身份在总堂主之上,副帮主之下,未知公子肯屈就否?需知仗义江湖,虽得侠名,但人生一世,瞬息便过,留得虚誉,却成墓中冤鬼又何如!不如在世间干一番大业,天下在握,叱咤一时,不是更为切实么!区区浮名,何足道也,公子当三思之。”   方振眉也正色道:“这都是帮主抬举在下。天下能才,如过江之鲫,帮主厚爱,但在下恐只有辜负。在下不敢言谏,只不过,在下个性浪荡,四海为家,所谓侠名,不要也罢。正如帮主所言,人生在世,数十在再,转瞬即逝,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握时机,不求名达,无视功名,只为天下人作点有意义的事呢?这才算是活过。如与不顾别人死活只求完成自己霸业的人,周旋化解,岂不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在下乃后生小辈,得道甚晚,自不足道也,帮主是武林前贤,当明其理!”   这一番话,说得曾白水为之哑然,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道:“公子好利的一张口!”   方振眉笑道:“口利不如手硬,曾帮主的一只手,却掌握了天下武林的生死安危呢!”   曾白水笑问道:“这话怎说?”   方振眉笑道:“帮主若肯把腰间剑归还‘试剑山庄’,百年来未遇的浩劫,就可立即化干戈为玉帛了。”   曾白水脸色由白转青,显然为这番话而十分愤怒,好一会儿才道:“公子当我曾白水是三岁小孩么?”   方振眉叹道:“帮主言重!”   曾白水冷冷地道:“公子既然执迷不悟,好!欲得腰间剑,接我长笑击!”   方振眉毅然道:“好!帮主之‘长笑七击’,天下无人能接其四,我方某人有幸得帮主赐教,虽死犹荣。万一侥幸,‘血河神剑’物归原主,则我方振眉死亦无憾!”   曾白水冷冷一笑道:“那你是准备接招了?”   方振眉严肃地道:“螳臂挡车,也要一试。”   曾白水盯着方振眉,忽然目中杀机大动。   蓦然一声娇叱,长剑如链,连人带剑,直刺方振眉。   方振眉不慌不忙,双指一夹,挟住长剑。未人正是曾丹凤!   正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只听曾丹凤悄声道:“快,制我穴道换剑!”   方振眉左臂一展,已执住曾丹凤之右臂,笑:“不必,太危险了!”话未说完,曾白水右袖一拂,忽有劲风袭来。   方振眉已不及细说,抱着曾丹凤,闪出丈外,只听“轰然”一声,全厅震动,回响不绝,曾白水一拂之力竟如此惊人!   曾白水一击不中,正待再攻,曾丹凤已然叫道:“爹,他挟持了我,不能再打了!”   常言道:“虎毒不伤儿”,曾白水一听曾丹凤之呼喝,不禁长叹一声,停下身来,叹道:“丹凤,你怎么这样糊涂,你哪是他的敌手呢!”然后断然道:“方公子,想不到你也会这一招!好!剑给你,人还我!”   方振眉即刻放手,笑道:“曾姑娘请回。”然后对曾白水道:“人还你,剑呢?”   曾白水沉声道:“我既已允诺,剑必还你!”一语既毕,腰间剑脱手飞出,犹如惊虹,直射方振眉。   方振眉反手接下,血虹顿灭。曾白水冷笑道:“此剑可斩破司徒世侄之铁环,你若从我手里斩断铁环,我可放你们三人活出‘长笑帮’!”   方振眉笑道:“有僭了!”忽然飞扑向左面的铁墙。曾白水一呆,因为左面的铁壁并没有人。   这时迟,那时快,方振眉一扑到墙上,忽然顺着墙壁,一滑而上,竟到了墙顶,直向司徒轻燕等所在地滑去。   曾白水听说过“壁虎游墙”,但不料有人可以把“壁虎功”练到一个这样优美的境地,怒叱一声,急升而起!   曾白水身形刚动,方振眉却忽然落了下来,闪电一般向司徒轻燕掠去。   好个曾白水,立时一个“千斤坠”往下疾沉,但方振眉己比他先了一步,象一朵飞云一般的飘了出去——。   曾白水出掌,掌离方振眉背心不过半尺,由厅门一直追到正面的大壁,曾白水的手掌离开方振眉的背心仍有半尺。   可是方振眉毕竟是领先一步,他一掠近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手中剑已划出!   这百忙中的一剑,竟又快又准,一剑断四环,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等于己松了缚。   在这刹那间,方振眉看见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的眼神,他们有口难言,说不出话来,但眼神却十分焦急与仓惶,丝毫没有脱险的喜悦。   方振眉心中一沉,但情况之急,已不容他多想,他一剑得手后,身法是何等之快,眼看已撞上铁壁,而他又不能稍停,因曾白水的手掌,只不过在半尺之遥!   方振眉一剑即出,剑即发便收,双掌一按,把司徒轻燕与司徒天心,硬硬按下地去,同时间,他一矮身,身形刚落,曾白水的一掌,已击不中他而击在壁上。   曾白水一掌拍空,即刻收力,所以那一掌虽仍拍在墙上,但力道己敛去七八成,但那一掌之力,拍在铁墙上,那声响却象山崩地裂一般。   铁墙吃这一拍虽发出震天价响,居然连掌印也不留,其坚硬可想而知了。   可是曾白水那一掌,已及时卸去大部分的功力,然而这一掌,却仍不是他仗以成名的“长笑七击”任何之一。   方振眉一看那堵墙,立时恍然大悟,正欲飞身急退,而曾白水竟仗那一掌之力,先把自己震退丈余,方振眉猛跃起,左手挟司徒轻燕,右手提司徒天心,正待冲出,但一切已然迟了!   一道铁栅,与一面铁壁成四面绝路,每栅若腕粗,飞落而下,截去了方振眉的一切退路,困死了方振眉三人。铁栅一落下,方振眉身形顿止,放下司徒轻燕与司徒天心,淡淡地说道:“你们可不要急,困住了,不等于死了,是不是?”   曾白水笑道:“公子说得对,困住了不等于是死了,也不等于能活得出去了,是不是?”   方振眉微笑道:“在下倒没料到,以曾帮主这等身手,也用得着机关。”   曾白水面不改容:“我说过你若能斩断铁环,可以放你活出‘长笑帮’,但问题是,环你是斩断了,我也并没有不放你,现在你们只是被机关困住而已。”   方振眉居然拍手赞道:“好办法,好办法,帮主先是要在下斩环,但钢环本身就是个活扣子,环断铁栅下,我们就插翅难飞,而帮主却在外面对可怜兮兮的我们大笑了。”   曾白水脸无愠色地道:“公子端的是有辩才!可惜人在牢里,只逞口舌之利是结不了事的,现在公子如不嫌仍慨允加入敝帮,我仍以上宾待之,公子意下如何?”   方振眉笑得开心极了:“帮主说笑了,在下适才并未答应加入贵帮,而今已作囚,才来反悔,岂非自贬身价么?帮主若要重提此事,待我破牢出囚,再来考虑好了。”   曾白水寒着脸道:“公子至死不悟,我也无话可说,这铁栅是地母精铁提炼而成的,这环是由极地精铜制成,这壁是长山磁磺镌就的,任你功力多高,也破不了。你们现刻所站之地,只隔一道铁栅的,下面便是熊熊炉火,三位顶上也是口大熔炉,如我一声号令之下,立时生火,不出两三个时辰,三位将成了烤鸭于,到时我只怕公子笑不出来了。”   方振眉笑道:“哦?烤鸭子么?不知帮主所要的是苏州烤鸭还是北京填鸭?”   司徒轻燕与司徒天心已脸呈惊恐之色。   曾白水霍然回身,扬声道:“马上起火。”又向外扬声道:“封锁全帮,提高警惕,若有人闯入,格杀勿论!我会亲自监察。”只听有人应道:“是!”   曾白水反手执住曾丹凤的手,曾丹凤惶急地道:“爹爹——”曾白水冷笑一声,说道:   “别说了!刚才你有意为方振眉挟持,你休以为我不知道!”   曾丹凤闻言一震,曾白水板着脸孔,又道:“跟我走,我一刻也不准你离开!”一面大步向外出去,一面返身道:“方公子,再会了,等你成为烤熟的鸭子时,才来回味即使给困住了也就等于不能活着出去的意思吧!”   方振眉也大笑道:“好,曾帮主,也请你留意,我说过:人被困住了,决不等于是人已经死了。”   如果你问一个有钱但又有志气的小伙子:“你最爱去什么地方?”   那答案一定会是:“涵碧楼。”   如果你问一位又穷又年轻的小伙于:“你最喜欢到什么地方去?”   “涵碧楼。”   如果你问一位饱经风尘的刀客:“你最希望住在什么地方?”   “涵碧楼。”   如果你问一位落第的中年秀才:“你想留在什么地方呢?”   “最好能安身在涵碧楼。”   甚至你问一位白发斑斑的老妪,答案还是:“涵碧楼。”   第十一章 涵碧楼     “涵碧楼”是什么地方?“涵碧楼”不是一座青楼吗?那么该是妓女“交易”的所在地啊!   怎么又会使各阶层的人士肃然起敬?   是的,“涵碧楼”是一座青楼,但是它跟别的青楼不同的是:一,它卖艺不卖身,”涵碧楼”里有的是色艺双绝的女子,有的精通六艺,有的博学广闻,有的精于技击,精于歌艺,或精于曲谱,或善于舞诵,或善于酬酢,或擅于射技,或擅于女红,或茗茶,或酿酒,皆有成就。许多专程而来的客人,有的是为求见红粉知音而来,有的是想一睹绝色,有些简直是来拜师学艺的。这些艺妓们已不是“妓”了,她们卖艺不卖身,绝不与客人胡混,但两情相悦的缱绻缠绵却是允可的。有些甚至婚嫁之后,仍愿回到这“涵碧楼”维生,但大多数的,还是玉洁冰清的含苞少女。   二,它不尊富而弃贫,这是一般的青楼所根本做不到的。不单富有的人能来“涵碧楼”,贫穷的人,也是一样。武人自是欢迎,文士亦然。但凡是想动歪念淫思头的人,通常只有两种下场:在“涵碧楼”里,不是被打出去就是被撵出去,武功地位身份高低,都一视同仁。   那“涵碧楼”的收入又是靠什么以维持的呢?贫穷的人来“涵碧楼”,可能分文不取,但有钱的人,难免解囊捐献——如果有人装穷,只怕谁也逃不过欧阳扫月的一双利眼。   穷的人,意志消沉,来到“涵碧楼”,往往因知已相重,备受勉励,便洗心革面,作出一番大事业来的,大有人在。“涵碧楼”竟成了教化之地,这些由贫至富的人,往往不致忘本,日后便对“涵碧楼”有感激之心。这些人当中,有些是风流名士,有的甚至是朝廷大将,县吏或捕役。别的青楼,女人们都坚阻自己的丈夫进去,但对于“涵碧楼”,有些女人眼看自己的丈夫或儿子不成材,巴不得快快推他进“涵碧楼”一趟,去学学好回来。   “涵碧楼”占地极广,风景清雅,面山临海,正是胜地。四海之内,慕名而来的人多不胜数。   楼主欧阳扫月,精技击,六艺称绝,曾艳绝一时,现在徐娘半老,江湖上人人敬重。无数弱女于,从强盗寨里逃出来的,从大饥荒中逃出来的,从别的妓院中逃出来的,让她一手救活的,数以百计。   欧阳扫月的两名义女,公孙幽兰及公孙月兰,乃“涵碧楼”之艳色佳丽。她们原是一对可怜之姊妹,身世飘零,父母早亡,经欧阳扫月一手带大。姊妹二人,好诗词,擅剑术,善歌舞,公孙幽兰精于琶琵,公孙月兰精于古筝,二人在琴筝中藏剑,故弹奏之时,有龙吟之声,楚音绝韵,五湖四海,无人能及。   “涵碧楼”中,除这三人武功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外,其他的多是武功平平,不过,江湖一般帮派,绝少敢惹“涵碧楼”,因那只是招引众怒,说不定会惹起武林中其他势力反噬。再说欧阳大娘及公孙姊妹要打发他们,也易如反掌。一般有实力地位的帮派,也不致会去招惹“涵碧楼”,一因“涵碧楼”并不多管闲事,又不嚣张,而且也不与人争雄斗胜。况且,纵是武林中人、江湖汉子,都有潦倒的时候,谁敢说一辈于都不会有落难而受“涵碧楼”照顾的一天?另因“涵碧楼”与“试剑山庄”及“风云镖局”,十分友好,这三家一旦联合,纵五帮十派七十二家联手对付,也未必能讨好得来!   但这些人里,自然没有包括天下第一大帮“长笑帮”!   可是就算是“长笑帮”的人敢到“涵碧楼”生事,“涵碧楼”还是一样叫他遭殃,今晚就是这样。   华灯初上时,“涵碧楼”便热闹了起来了,不少英雄豪杰都出现于此地,但却井然有序,毫不嚣乱。   但是忽然之间,一声女子尖叫却从大门口传了过来。欧阳扫月原本是在第三内厅内与三个人在谈话,这三个人都不是平常的人,他们是崆峒派掌门人“飞大蜈蚣”崔一智,“丹凤帮”帮主“飞絮”沈非非,以及“风云镖局”远道而来的一名镖师“过江龙”杨苦威。他们谈得正酣,但在尖叫声响起时,欧阳扫月便不见了,她已到了大门口,这么多年以来,不管“涵碧楼”哪一处有乱子,她都能即时赶去,无论是在做什么事,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大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是一个身形魁梧的老人,但一脸阴鸳之色;旁边的是一名文士模样的人,脸白无须,但长相十分猥琐;另一名是一个胡须大汉,站在那儿就象一座小型的山。那名老人双目发出精光,凶恶至极,左手执着一名少女的玉腕。那名少女正万分惊惶。   但无奈又挣脱不出,俏生生的一边玉颊,已被人掴得肿起了一大块。   一大群人己闻声围了过来,很多人在问“什么事,什么事”,只听那威猛的老人嚷道:   “臭婊子,开什么瓦子,连招待客人也不会!”   “她究竟有什么开罪阁下之处啊?”有一名客人问道。   “开罪什么?老子有的是银两,要她作什么,便得作什么!”   “朋友,你弄错了吧,你若要寻乐于,到别的妓院去吧,这儿可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你活了这样一大把年纪了,也该自重一点了。”   话未说完,这人的牙齿已被打飞,人也跌了出去。   “你敢打人!你敢打人!”   又有人冲了过去,这次是那虬髯大汉迎上来,一手一个,又把两个人打得倒下地去。   “揍他!揍他!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王法!”更多的人打抱不平,冲了上来。   只听中年文士笑道:“你们要打吗?好,咱们‘血魂镖局’也不是好惹的!”   冲上来的人立时有大部分退了回去,其他的人都被他们的朋友拖住:“你不能去送死呀!”   “为什么?”   “他们是‘血魂镖局’的人,看来正是‘血魂镖局’局主‘血魂神掌’洛天池,副局主‘袖里日月’沈七山及‘丈二金刚’马仇夫呵,惹不得也!惹不得也!”   立时又有几个人退回去了,剩下的几个人,义愤填胸,怒道:“是‘血魂镖局’的人,作恶多端,我更要打!”   “可是你别忘了,‘血魂镖局’有‘长笑帮’作后台!”   此语一出,几乎全部都退回去,只有一位相貌堂堂的华服青年,仍留下来,迅速脱去锦袍,大喝道:“你们都怕‘长笑帮’,我‘玉麒麟’单青锋就不怕!看拳!”   双拳“虎虎”有声,直攻洛天池。“丈二金刚”马仇夫从旁运掌一架,单青锋转移目标,力攻马仇夫,两人就在厅中打了起来。   单青锋的“伏虎拳”,是经过一番苦心锻炼的,论招式,自在马仇夫之上,坏就坏在马仇夫力大如牛,且高出单青锋不止一个头,单青锋总是难于近身,唯单青锋十分大胆,狠命出击,竟把“丈二金刚”弄得手忙脚乱。   “袖里日月”沈七山忽然闪入战团里面,单青锋一愕,举拳欲打,沈七山一扬折扇,笑道:“不不,不要打,小英雄,你听我说——”   单青锋住了手,正欲听他要说什么,沈七山折扇一合,闪电一般点了单青锋的“软穴”,单青锋怒叱道:“你——!”即软倒下去,马仇夫趁机一拳,把单青锋的鼻子打开了花。   旁观的人纷纷叱喝道:“你怎能——!”   沈七山咯咯笑道:“我怎么不能?敢得罪我们‘血魂镖局’,我还要把你全部牙齿都敲下来!”声随语落,沈七山一扇点下,直敲地上单青锋的嘴唇。   忽然一物掠起,如闪电一般打在沈七山嘴上,“拍”一声,直嵌入沈七山嘴中,沈七山慌忙把它吐出后,发现是一只鸡腿,连同三只带血的牙齿!   “不用全部,三只就够了,要你牙齿,又没有什么用,三只已经太多了。”只见一位如花一般的女子,青丝及腰,玉颊生春,一身水绿色长裙,手抱琵琶,盈盈走了出来。   有人叫了出来:“公孙大小姐。”那美人一笑。   不知何时,场中又多了一女子,天蓝色罗裙,枭动生姿,浓密的刘海微掩细美的秀额,雪玉般的肌肤,映着水仙一般的笑容,细细十指,却闪电一般解开了“玉麒麟”单青锋的穴道。单青锋一个虎跃起身,恭身道:“谢谢姑娘。”   那女子展颜一笑,犹如春花怒绽山涧,看痴了众人,只听她娇娇细细的声音说道:“公子何必言谢。阁下能威武不屈,志不可夺,为众人所不敢,贱妾又何敢受礼!”   单青锋长叹一声,道:“你就是公孙二姑娘。”   那女子一扬膝上古筝,婉然笑道:“贱妾便是,那是我姊姊。”   单青锋顿足道:“我单青锋不远千里而来,为的是一睹红颜绝色,实不相瞒,在下原有非份之想,是谓君子好逑,在所难免,谁知一见小姐,始知何谓自惭形秽!好,就此别过。”返身欲去,只听公孙月兰轻声道:“公子请稍候,谁伤公子,让贱妾代为报仇!”   话才说完,忽然玉手一挥,一连在古筝上弹拂响了几个音节,场中人一听,只觉玉调清音,令人精神一振,唯独是马仇夫听来,却觉心头大震,震耳欲聋,几连步桩也把不住。   公孙月兰忽然掠起,一个“凤拳”,疾电般敲在“丈二金刚”的鼻梁上,高大如斯的马仇夫,立时被打飞出去,全场的人都听到他鼻骨碎裂的声响。   沈七山刚被打脱了牙齿,正一脸狼狈,找人泄忿之际,看到公孙月兰竟然出手,大喝一声,道:“臭婊子,让老子要你好看!”   公孙幽兰一个闪身,拦在他面俞,笑道:“你也很好看嘛!”   一共说了六个字,但出手如电,连沈七山也不知对方如何出手,左右双颊便一连挨了六掌,被打得整张脸部都红肿了起来,着实好看,众人大笑不己。   这一来,气坏了洛天池,眼看自己的人在两个黄毛丫头手下丢尽了脸,不禁气得吹须瞪眼,吼道,“叫你们的楼主滚出来!”   “不用叫了,我不是在你的面前吗?”   眼前一花,一中年美妇已在洛大池身前,洛天池不禁“喔”了一声,吓退了一步,强作镇定地道:“你就是欧阳扫月么?你看你的奴才们如何待客人的?”   欧阳扫月笑道:“这得要看你们是如何对待主人了。”说着伸手指一指洛天池扣着的那女子之手腕。“血魂神掌”洛天池老脸一红,放开右手,指着欧阳扫月大吼道:“贱妇,你这是找死,试试老夫的‘血魂神掌’!”   在欧阳扫月身旁的“飞天蜈蚣”崔一智,“飞絮”沈非非及“过江龙”扬苦威皆欲出手,欧阳扫月出手一拦,笑道:“三位请歇,让我来对付这老头儿,他若能接得了我五剑,我自拆‘涵碧楼’招牌,若他逃不了我三剑,很简单,他跛一条腿回他的‘血魂镖局’。”   结果无庸置疑。   正如传说中所言:在“涵碧楼”里闹事的,不是被打出去的就是被撵出去,“血魂镖局”的总掌教“丈二金刚”马仇夫是属于前者,“血魂镖局”的副局主“袖里日月”沈七山是后者,至于“血魂镖局”的局主呢?“血魂神掌”洛大池是走出去的,不过他腿上多了一个剑孔,如果不是欧阳扫月在第四剑时特意划歪了一点,只怕他就不止是跛下半辈子而是根本没有下半辈子了!   曾白水拖着曾丹凤走出去后,整座铁镌的大厅,空无一物,全然死寂,但室内却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方振眉等所站的地面和头上面的铁板,更渐烫手起来。   方振眉却一直笑着,和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正谈着话,并有意要逗他们也开心起来,“你们是怎么样又给抓起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司徒轻燕道,“我们在前面走着,忽然有人在后面点了我们的‘晕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我是被点“曲池穴’的,我虽动弹不得,但神智却很清醒,可惜我是俯扑下去的,所以什么也看不见。”司徒天心回忆道,“不过,随我们一齐走的几名守卫,好象是完全没有挣扎便倒下去似的,可见来人武功之高了。”   “完全没有挣扎?”方振眉皱眉道。   “是啊!”司徒天心唯恐方振眉不相信,是故越发坚决地道。   “哦?”方振眉沉吟了一下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司徒轻燕终于急了起来。   方振眉笑道:“什么怎么办?”   司徒轻燕跺脚道:“他们要烧死我们呀!难道你真的想吃烤鸭子么?”   方振眉笑笑道:“现在我们还未被烤熟,是么?现在就吃,味道欠佳。”   司徒轻燕来回走动,终于眼圈儿红了,呜咽道:“方公子,都是我们害了你,害了你陪我们一齐死。”   地上的铁板已渐渐烫人了,司徒天心跳了起来,道:“我来劈栅!”一连劈了几掌,铁栅连摇也不摇,他却按着手掌‘嘘嘘’呼痛。   方振眉笑道:“要是这铁栅可以劈得开,曾白水也不会用它来关我们了。这‘长笑帮’帮主确是霸主枭雄,而且智谋无双。他先用‘血河神剑’作饵,让我们在胜中不慎而落人他圈套里。他把我困在这里,不再冒险令人杀我,以免我们趁机脱危。他只用火攻——最慢又最痛苦地把我们烧死!”   司徒天心听得颤抖了起来:“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司徒轻燕娇叱道:“小弟,你怕死了么?”   司徒天心小小的胸膛立刻挺得直直的,道:“怕死?司徒家没有怕死的人!”一面双腿仍然禁不住的在发抖。   方振眉笑道:“既然不怕死,我们何不干脆聊聊天?”   司徒天心一拍后脑,叫道:“可是……难道我们就在这儿等死么?”   方振眉笑道:“如果不等死,那该做什么?”   司徒天心顿足道:“这……至少也得想想办法呀!”   方振眉皱眉道:“办法?”   司徒天心道:“对,想办法。”   方振眉一笑道:“办法是有的。”   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俱喜出望外,一齐趋近,急急问道:“什么办法呀?说出来听听。”   方振眉一摊手道:“可是现在还没有想出来。”   司徒轻燕“噫”了一声,似是十分失望。司徒天心的眼睛发了亮,忽然之间,对这方振眉竟有兴趣起来了。   “方叔叔,你真的不怕死?”   “你听谁说的?”方振眉皱眉道。   “人人都这样说的,英雄是不怕死的。方叔叔,我想做个英雄,你教我怎样才不怕死,好不好?”   司徒轻燕也好奇地趋近来听方振眉的回答,方振眉呵呵一阵大笑,说道:“你听那些人胡说,英雄更加爱惜生命,不过,当别人的生命也同样重要,而且许多人的生命加起来要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时候,可以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保存别人的性命罢了。”   “那么叔叔你也怕死了?”司徒天心睁大了不信的眼睛道。   “怕,简直怕得要命。”   司徒天心愕住了好一会才道:“我不相信,叔叔是骗我的。叔叔,怎么才能够做到不怕死呢?”   方振眉被缠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道:“象现在,你要学会不怕死,先得学会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司徒天心哈哈拍手笑道:“那叔叔既不乱,也不惊,不就是承认不怕死了吗?我也不怕死,但我怕鬼。叔叔最怕什么呢?”   这孩子毕竟年纪还小,说着说着,似已把被困而且即将被活活烤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方振眉似笑非笑,望了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司徒轻燕一眼,苦笑道:“蟑螂。”   夜渐深沉。   四周宁静得象什么似的,月明如秋水,从窗外洒入“涵碧楼”的长廊上。有十七八位窕窕盈盈的少女们正莲步轻轻,罗裙飘飘,抬级上了楼,又各自分散回房去了。   只剩下两名动人的少女,一名身着水绿衣裙,手抱琵琶;另一名水蓝长衫,手携古筝。   两人喁喁细语,再上了另一道楼梯。她们正是公孙幽兰及公孙月兰姊妹。   一上三楼,高处凭栏,那照过有年华沧桑有明月,平平静静得令人心清心静,正象轻纱一般罩落在长廊上。公孙姊妹看到月色如此凄楚,不禁怔了半响,公孙幽兰道:“好美的月色呵!”   公孙月兰痴痴的望着月儿,道:“又一个月圆时候了。”   公孙幽兰“噗嗤”一声,笑道:“我说妹妹呀,你当真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   公孙月兰红了脸,阵道:“就是你!就是你!满脑子鬼心思!”   公孙幽兰知道说中了公孙月兰的心坎里,于是更是得意:“哦,哦,你就满脑子的主意哦,唉,又是月圆时候了,那位我是谁大侠呵,怎么还不来,唉唷哎!”   公孙月兰脸颊红得象木槿花一般,顿足道:“你,你笑人家,人家才不想他,鬼才想他呢!”   公孙幽兰“嘎啊”了一声,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哦,原来你对我是谁公子没感情的呀,好啦,等下次他又来问‘幽兰姐,请问月兰妹妹在不在’时,我就告诉他‘我家妹妹不想见你,她说呀,鬼才想你’好啦!”   公孙月兰急得跺足道:“我不来了,你作弄人!”说着扬起了古筝,公孙幽兰慌忙举起琵琶轻轻一架,一面走一面笑道:“好哇,我才不敢领教你的古筝呢,你今天一扬手间就打碎了那只牛的大鼻了,我的鼻子可要紧呢,你未嫁过去便会打姊姊了,日后不打丈夫才怪呢,嘻嘻嘻,下次他来时,看我告不告诉他。”一面笑着一面退回东厢去,进了房,“砰”   地把门关上,但银铃般的笑声仍自门里传出来。   等到公孙幽兰消失后,公孙月兰飞红的脸颊好一会才红晕渐退,月亮照在她的脸上,出奇的沉静,出奇的白晰。公孙月兰似是微微叹息了一声,随手拨弄琴弦,慢慢踱回自己寝室之中。   室内的窗,也是开向明月的,清风徐人,公孙月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不禁叹息起来,正在这时,倏地一道人影掠入。   公孙月兰猛地醒觉,叱道:“谁?”   蓦扑起,瞬息间击出七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七掌,击在那人的身上,那黑衣人半空一个斤斗,挨了七掌,只“哈哈”一笑,飘然落了下来。   公孙月兰一听那熟悉的笑声,不禁一呆,随即又惊又喜的呼道:“是你?”那黑衣人返身回来,正是我是谁,笑道:“月兰,冒昧闯入,让你受惊了。”   公孙月兰关切地道:“适才我不知道是你,打你痛不痛?”   我是谁笑道:“那是自己该死,挨打也是应该的。”   公孙月兰高兴得脸红耳赤,娇笑着道:“你干嘛不从大门口进来呢?象个贼一样——”   我是谁笑道:“本来我想从大门口进来的,后来听到幽兰姐和你那番话——”   公孙月兰羞道:“你都听到了?”   我是谁笑着点头,公孙月兰一双粉拳不断地擂了过去,一面跺足道:“你使坏,你偷听人家讲话——”   月亮躲进了云层。   为了什么?   难道月亮没有相爱的对象?还是因为想起了太阳?   公孙月兰幽幽地一叹,道:“你为什么来?”   我是谁叹息一声,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   “明晨我将与方振眉决一死战。”   “方振眉!江南白衣振眉才子?”   “是。”   “为什么要战?”   “因为我承诺。”   “承诺?”   “唔。五年前,家母病危,全仗姨父照料,我赶去时,娘已在弥留状态中,她老人家要我答应报还大恩,那时候,姨父还并不那么罪恶昭彰的。”   “那你答应些什么?”   “为了安慰娘,我答应了。那时曾白水什么也没有要我答应去做,只说答应他一件事就够了。现在才知道那是他的诡计,因为答应他做一件事,可以是任何事。”   “哦。”   “所以三个月前方振眉入中原时,曾白水即命我杀方振眉!”   “方振眉是数百年来难得手不沾血的一位侠义之士,你忍心杀他?”   “不忍,但我不能愧对娘在天之灵。”我是谁满心忧虑,向天长叹道,“况且,我与他交手,败多胜少,所以我决定,如我死于他手下,心服口服,咎由自取;若我能格毙之,必灭‘长笑帮’,逐曾白水,以慰他在天之灵。”   “唉。那实在不是好办法。”公孙月兰幽幽叹道。   “但那是唯一的办法了。”我是谁木然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总不能不守然诺。”   月亮又自云层悠然踱出来。   为了什么?   难道,要清楚地照亮这人间的不如意?   我是谁轻轻的拍着倚在窗前的公孙月兰的玉肩,沉声道:“月兰,所以我来告辞。”   公孙月兰并没有回首,静静地道:“你真的要战?”   “是的。”   公孙月兰道:“那你告诉我,你们在什么地方打?”   “不。”我是谁断然地道。   “为什么?”公孙月兰怆然问道。   “我不想你去观战。”我是谁轻声道,“你勿挂虑,如我还有命在,定必回来看你的。”   公孙月兰怆然回身,原来双目都是泪,明月照着两行泪光。她颤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去?……为什么你一定要战?”   我是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怜惜地用双手轻抚着公孙月兰月光下的脸庞,道:“月兰……”   月亮又再度藏进了云层。   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月亮也不忍看人间分离场面?   “……今夜是决战前夕。”   “所以你应该好好歇息。”   “不,我和你厮守到明天。”   “你什么时候要走?”   “天亮前。”   “天亮前?”   “唔。”   “赎!”   “你不要难过,其实更无辜的,应该是方振眉。”   “此刻他不知在作什么了?”   “不知道……也许……唉……我很敬佩他这个人,侠而不傲,豪而不霸……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也许在和我们一样……也或许,正在看这轮明月,也或许在啃着烤鸭子……”   他们的呼吸声渐渐急促了起来。月亮又从云里出来,月华纷照,大地如洗,爱情一般的充满天地间。   烤鸭子?   啃烤鸭子当然是赏心乐事,但被人当鸭子来烤,就一点也不乐了。   司徒轻燕与司徒天心,正是这样。   奇怪的是,方振眉居然还是优游自在,象是正吃着烤鸭送酒,抬头赏月一般。   关在这铁栅里,却连半丝月色也望不到。司徒天心忍不住去撞那铁栅,又忍不住被撞得呱呱叫痛,恨恨地道:“死鸟笼,臭鸟笼,看我不砸了你才怪!”   司徒轻燕忍不住也笑了:“如果这是鸟笼,我们岂不是鸟?”可是她随即发觉连这铁栅己渐渐热了起来时,便再也笑不出了,跳在方振眉面前问道:“方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呢?”   方振眉淡笑道:“我正在想办法。”   室内的热力渐渐提高,三人衣衫渐湿,司徒天心顿足道:“方叔叔,等你想出办法时,我们都被烤熟了。”   司徒轻燕叱道:“别吵着方叔叔想办法。”   司徒天心求道:“姐姐,你也想想办法嘛!”   司徒轻燕沉吟了一会道:“好,我想,我想……”好一会忽然道:“啊!”   司徒天心喜道:“有了?”   司徒轻燕叱道:“我哪有什么办法!”转首向方振眉问道:“方叔叔,你想到办法了没有?”   方振眉笑道:“还没有。”   热度更高了,三人已是衣衫尽湿,栏杆、地板皆热起来,连坐也坐不下去了。